迷路之人才能到达意外之地（组诗）

 迷路之人才能到达意外之地（组诗）

 蒋志武

隐秘的身体

久久凝望，山顶的树木

呈波浪形排列，它们在山上

一个与人无关的世界

鸟声从它身体里抽离出来的时候

天空奏出和弦

夜已黑，我厌倦了行程

稀有物体代替了公共秩序

当黎明深陷在另一个诅咒里

人们，从栅栏上接过斑文鸟

醒来时的天空

飞檐和杯子，是身体里

采集的火花

我的身体在烛光燃尽之前

对隐秘之物仍抱有侥幸

中年妇女

她，第一个起身，第一个出门

她，头顶木盆

木盆里有水，有天空的倒影

水，绽放，惊雷在屋顶响起

天地，一把枷锁

一个弯腰扎头发的人

曾经也灭过硝烟

在一块地里打滚

在漆黑的深夜，摇晃着

穿过树林

披着十几年消逝的风尘

和刮下来的落叶

迷途

我写下鸿云岩，写下蒋家沟

写下母亲的菜地和漂泊的南方

我在陌生人的屋檐下躲雨

在一次问路中得到正确的方向

迷途，这十几年，在路上

一次次在生命的反刍中修饰新面貌

让身体和想象满足生活的肤浅

化解，让我哭泣，拥抱的人

都在远方不停劳作

分辨磨难的真假，白云的深部

我是一所用旧的房子，在尘世

收集所有迷失的空无

只有迷路之人

才能到达意外之地

城市的水井沉重地呼吸

我依然在城市的镜子里寻找逆境

在城市的下水管道中寻找水声

人民医院壁炉中燃尽的木头

仍带着处方的味道，三个字的药物

已在人民的肚子里消化干净

疫苗和水井的力量无穷无尽

夏季的麻醉药让一个镀金的镜框

失去知觉，当脏水沿着尺寸不同的水管

滑行到城市的底部

东面一间黑暗棚屋的门将打开

城市的水井在晚上八点的下班高峰后

沉重地呼吸，并在某个地段挣扎

让一列火车从旁边开走

城市的水井如大地的拱门，爬满了壁虎

有魔鬼不时出没和逃离

喊一个人的名字

现在，我越来越害怕喊一个人的名字

五十岁的人，化妆打扮

看上去就二十来岁，你喊她的名字

如果年龄比你大，她心里会不高兴

所以后来，我见到男人喊先生

见到女人喊女士，文人在一起喊老师

兄弟姐们在一起直接称哥们

这样，就不会得罪任何一个人

我们都知道，在这个世界上

得罪一个人比好上一个人更容易

我厌倦了被伤害，所以才对世界

更和蔼

今年的稻谷

再过二年，父亲七十了

一个七十岁的人再难以刮起龙卷风

年前，在城里休息了二年的父亲

早春的时候

叫我去乡里的农业站买些稻种来

他说，今年想回老家再种一次稻谷

七月中旬，父亲突然给我打电话

问我最近有没有时间帮他回老家收稻谷

从电话里判断，他应该是信心满满

我没有回绝，告诉了父亲回去的时间

在摇动着金黄稻谷的田地上

阳光已融入到了谷物中

那一粒粒饱满的稻谷如父亲亲生的儿女

他小心翼翼地收割着，把田垄上遗漏的

谷子一粒粒拾进了箩筐

我捧起一把稻谷，在鼻子上闻了闻

再慢慢地放进去

我就怕，捏一次，谷子就轻一次

父亲的身子就软一次

作者简介：蒋志武，男，湖南冷水江市人，80后青年诗人，中国作协会员。有诗歌刊发于《诗刊》《人民文学》《中国作家》《青年文学》《钟山》《天涯》《山花》《芙蓉》《大家》《清明》《作品》等多种刊物。入选《扬子江评论》2018年文学排行榜，曾获《鹿鸣》年度诗歌奖，深圳青年文学奖等多种奖项，出版诗集《万物皆有秘密的背影》等三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