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菜的男孩

                 卖菜的男孩

                            张恩隆

也许，我有一种特殊的卖菜情结。

每次到菜市场买菜，看见巷子两旁，挤满了卖菜的农贩，耳畔听到“看下嘛！自己种的，保证新鲜，价钱便宜——”招揽客人的声音，我就会想到儿时，陪伴母亲在我们小县城菜市场，卖菜的情景。

我是一个农村孩子，小学毕业考上县城初中，父母既高兴又担心。高兴的是，家里的娃儿争气，考上城里中学。担心的是，我们三姊妹的学费，它像一座山一样，压在父母肩头。我家中的主要生活和经济来源，就是靠那几亩土地，打下粮食和种点蔬菜来维持。种庄稼，盘蔬菜，是一个繁重而枯燥的劳作。早上，天还没见亮就到田里，趁露水未干便采摘蔬菜，然后，挑到离家五公里外的县城菜市场变卖。回家后，人还未喘息一下，便一头扎在田里劳作，给菜除草、施肥。生怕生病长虫，没有卖样，不能变卖换成钱，供我们兄妹上学读书。

当看到母亲从菜市场回来，数着一把皱巴巴的零钱，长吁短叹时，我便向母亲提出，我也学着卖菜。母亲总是拒绝，“娃娃，你还在长身体，这种苦，你吃不消。”但次数多了，母亲勉强答应，让我试一下。当时，我看到她的眼睛红红的，泪水在眼里打转，她怕我看见，便不好意思地说了句：“风真大，不小心吹沙子在眼睛里了”。

第二天，天没亮，趁着露水，父母就在菜地里摘了今天要卖的蔬菜。母亲挑上满满的一担子，沉甸甸的，压在她的肩头。由于我个头小，力气小，只能背满一小背蒌。接着，我们母子急急忙忙，往县城菜市场赶，想抢一个好点的摊位，能尽快将菜卖掉。

到市场后，天已经放亮，赶紧先找摊位把菜摆好。还没喘上一口气，赶早市的人已陆续，在市场上走动。母亲抹了一把汗，便开始长声吆吆，叫卖起来。

而我，蹲在菜篮后面，看到许多穿着不同款式鞋子的脚在我眼前不停的晃动。看到无数的皮鞋、高跟鞋、拖鞋、布鞋走过，就是不停留下来。偶尔有一双脚，在母亲摊位前停顿一下，问了下价，又匆匆离开。过了大半天，我终于盼到，有一双戴着金戒指的胖手，在菜上翻拣起来。

菜是趁着露水摘的，一路挑过来，早就没啥水分了。但为了保持新鲜，叶子上必须洒上点水，才有卖样。这位中年妇女，拿着挑好的菜猛甩起来，翻来覆去，挑剔的眼光又，又有两片稍老的叶子被劈下。母亲用心疼的眼光，看着那女人所做的一切，不好制止。好不容易上称后，她又踮着脚、凑过头、张着嘴、紧盯着杆称的称星，生怕母亲少称多报。直到称杆尾巴高高跷起，才将菜放进篮子，口里算着帐，捞开衣角慢吞吞掏出钱来……

我们母子天没亮就起来，吃的那点饭本来不扛饿，背着蔬菜走了十来里的山路，吃的东西早就消化没了，肚子开始“咕咕”作响。旁边不远处，有个卖馒头的摊位，热腾腾的馒头香味，诱惑着我的胃口，我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但望着母亲手中，攥着的只是几张毛票，我低着头，一声不敢吭。

半天过去，菜卖了大半，菜场上来往的人逐渐稀疏。母亲缓了一口气，从毛票中抽出一张五毛的钱递给我，叫我去买两个馒头，先垫点肚子。我拿着钱喜滋滋的，连跑带跳买了两个馒头回来，递给母亲一个，便狼吞虎咽起来。由于吃得太快，我一下噎住了。“娃儿，慢点嘛！”母亲一边帮我捶了捶背，一边说，“来，喝口水，慢慢吃。”话音未落，一位买菜的人，又站在摊位前。

这个夏天，我坚持与母亲出摊卖菜，我的小背蒌也为自己挣得了那笔学费钱。

如今，师范毕业的我，到方舟公司上班，十三年的光阴一晃而过。当我坐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走在绿树成荫的人行道上，闲暇之余和朋友、同事喝上三两盅，幸福的感觉会溢满全身。回忆这段卖菜的往事，我会感慨万千：天上不会掉馅饼，只有付出，才会有收获，没有当初的苦和累，就没有今天的舒适和幸福。

但有时，我真想再次吃到，儿时菜场的馒头，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