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哲夫诗选

李哲夫诗选

李哲夫

面对一株蓝花楹

它用黄的树叶

堆砌秋天的假象

一些慌张的山樱花飘零一条小河

一些失措的时间

竟然在大地平稳呼吸

它的模样像豌豆花

它欺骗的影子

笼罩早春二月的第一页

一座小桥

一声嘀咕

派生一个个幻觉

我在一棵菩提树下打盹

对于人世间的事物仍未醒悟

怀疑自己是否错过禅的大门

还将蓝花楹的黄

看成夕光的奄奄一息

将雾霾

看成天空皱巴巴的幕布

早春的山樱花

它阴了谁

谁也不知道

它在自己心中构筑一座城池

扯大旗作虎皮的旗杆断了之后

那花蕊被一片白色包围

它举起花的影子

将明月磨成镰刀

还将峻峭与料峭之间的文字

草一般的割掉

一声鸟

掩埋不了一个废墟

那地铁口上上下下的人头

像一朵朵嫉妒的云

被挤来挤去

奧維的麥田

树很弯，沟壑很曲

蓝天或白云

将奧維附近的麥田扫荡了一遍

一个寄居冰霜的过客

在一八八六年的阳光下有谁能识？

倚天横彩

象皆成笔下所有意印象之后

他的画作谁认不识

一朵鸢尾花与一架风车

为他尸骸的出处争论不休

他与它们后来的身价

——价值连城

斑竹村站

公交车停靠斑竹村车站

倘若能将村里的人都弄来做斑竹

论坛的香火

会不会很旺

一群五百年前是一家的人突然到来

他们的慌不择路

仿佛在施展一种招魂术

一些文字拐弯抹角

一些文字杀声震天

一只旧灯笼

一盏煤油灯

被磨成一件件青铜器之后

一只蜜蜂在村口盘旋很久

它的孤独和悲伤

在嗡嗡声里

被传得十分遥远……

从石碑的孔洞里倾听黄河涛声

瞅瞅这株柏摸摸那棵树

一尊石辟邪

避不了圣殿的一次次倾斜

罩不住

该活即活该死即逝的灵魂

贴近那块石碑的孔洞

想倾听黄河涛声

回音里

仅有几丝细微的喘息和几声鸟鸣

鏖战昆阳的腥风血雨

早已变了颜色

一座汉光武帝仰卧的山峰

——枕了千年的河

蹬了万年的山

在泰山路想到水穷处的远

有人辗转反则

在睡不着之时坐看云起风起

有人在桥孔或马路边蜷缩到天明

有人被带进收容所

有人在地铁口

打望来来往往的行人

看谁衣着千年素纱蝉衣

看谁嘤嘤小语

却又不动声色

人生苦短

不画画不书法也不做诗人

脚跟脚撵路

精英走了

剩下的精明死了

一些精彩钻出胡同

一些妖精爬出棺材

一些在勃勃朝气里欲望横生

一些人口吐白沫

翻白眼……

耸立云端的塔

齐云塔在白马寺另一侧

太阳刚好将它的头颅磕在塔尖上

一群鸽子

挤压着风铃的声音

几个信徒围着塔转圈圈

一朵朵青石莲花被磨得铮亮

垂柳深处

藏着比丘尼道场的三间客堂

有人在塘边做梦……

天子驾六

一个举世无双的东周宝器

一次次被诸侯僭越

一个八百年的王朝

他们的金黄

被岁月的河流淘洗得白白净净

马还未累死

又被后来的帝王驾乘

宫殿逐渐虚空

那些仅能照亮自己的灯盏

十分微弱

除了还叫天子

再无天子之神力

一乘遗骸

六匹马骨

只是历史的一部分

小令·油菜花

一大湾金黄却不是坚硬铠甲

它的绚烂它的柔软以及它的缠绵

足以击倒一个王朝

它占据的舞台

后来被一个叫菊花台的替代

那个时代的魏晋风度

那个时期的五代十国

它们的颜色曾被一滴血浸过

有人不第有人先抢位有人后赋菊

它的长安依然让人寝食难安

后来的后来

它的夜

从未亮过

出岫

它的秀与锈

让云朵多次失去花的锦绣

那次踏沙犹如踏浪

一不小心又陷进踏莎行的词牌里

站在鸣沙山半山腰

一片闲云飞来

东瞧西看的我

未见野鹤未闻唳声

初上山头沙窝窝一片乱心头

白云白天静

沙山晴天闹

出岫的云有心无心谁也不在意

想出岫的人大有人在

虚空直上缥缈间

沙山高耸

奇峰里有奇装异服被驼铃收走

骑在驼背的人

胡思乱想从未收手

后来的一片残虹不闲不淡

雨不收

夜不收

双漩子渡口

砖厂搬砖的走了

过河船三分钱一人也十分遥远了

从摇橹变成机动

渡船行情看涨三元

地皮涨到上万元一平米

大片住宅占据农田和竹林

双旋子的风在河边打了个漩

不是野渡也不是家渡

舟不自横船已机动

江天千里很有潜力

水清云淡

欲望和对望让人无法控制

有鱼声声叹息

有鸟转瞬即逝

天地之间

一鳞若即若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