苔茶传奇(电影剧本)
赵朝龙 林盛青
1．御书房 日
光绪坐立不安地拿着书在翻看。
太监李长安低头立于一旁。
忽然，光绪气恼地把书砸在桌上，急匆匆走到一面大铜镜前。
光绪对着铜镜端详。
铜镜映出光绪脸色憔悴、斑点密布的脸来。看着看着，光绪恼怒地大声喊叫：太医——太医——
李长安：传——太——医。
稍倾，太医诚惶诚恐地走进御书房。
太医：皇上——
光绪指着自己的脸，凶狠地看着太医。
光绪：你是想让我一辈子这样羞于见人吗？
太医颤巍巍地跪下。
太医：皇上，奴才已经——已——经——尽——力——了。
太医声音越来越小。
光绪：朕养你们有何用？
李长安：下去吧。
太医：皇上，奴才——
光绪背转身。
光绪：朕不想再见到你。
李长安：还不快谢皇上。
太医：奴才叩谢皇上不杀之恩。
太医起身走到门边，站住，忽然转回身。他先望了望李长安，然后把目光移到光绪身上。
李长安：嗯——
太医：皇上，奴才忽然想起一个方子。
李长安：那快去办呐。
太医：奴才只是听闻——
李长安：胡说八道的事也敢在皇上面前说。下去吧。
光绪转过身来：慢。
李长安退到一旁。
光绪：什么方子，说来听听。
太医下跪：皇上，奴才——
光绪：平身。但说无妨。朕免你罪。”
太医：奴才游医黔地时，曾听说有一种神茶熬汤擦洗可治脸黄、黑斑等症。
光绪：小李子。
李长安：奴才在。
光绪：下诏！寻找神茶。
李长安：奴才这就去办。
光绪：治愈朕者，赏！
李长安：喳。
2．思州府衙门外 日 府衙甲在敲锣。 府衙乙在张贴告示。 府衙甲：皇帝圣旨，寻天下神茶。 府衙乙：大家过来看啊！ 府衙甲：为谢皇恩，思州府将在下月十五日开展神茶评选。 府衙乙：评选出的神茶，除进贡朝廷外，思州府另赏银元500百两。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围观的人议论纷纷。 围观人群中一中年男子挤上去，盯着告示看。 府衙甲：不信？ 中年男子：嘿嘿。 府衙甲：思州府的告示，一言九鼎。 中年男子：那么说硬是真的了？ 府衙乙：休要捣乱。 中年男子：我就是想看个仔细。 府衙甲：那你就睁大眼睛好生看看。 中年男子：看清楚了。评选出的神茶不光进贡朝廷，还格外有赏。划算。 府衙甲：想得赏，神茶评选场上见高低。 中年男子退出人群，朝城外走去。 3．阡城万寿宫 日 一间古色古香的房门上挂着“阡城商会”的牌子。房屋内摆着木桌、木椅、茶具。 佛顶山茶庄老板蔡骞、坪贯茶庄老板巴四爷、龙川茶庄老板田锦等阡城茶商，正在议论神茶评选的事。 田锦：我们阡城有神茶吗？我看这事就是在哄鬼！ 蔡骞：我佛顶山茶庄的苔茶就是神茶。 巴四爷冷笑。 蔡骞将目光看向巴四爷。 蔡骞、巴四爷较量地相互对视。 田锦：照你这么说，我新华茶场的茶叶也是神茶啰？ 蔡骞：你——你说呢？ 巴四爷：不是只要有几根茶树，有几片茶叶，就是神茶。在阡城唯我坪贯茶场的茶叶才佩得上神茶称号。 蔡骞：巴老板，神茶不是自夸出来的，得靠品质。 田锦：蔡老板说的是。 巴四爷：蔡老板，今天这海口我还就夸下了，看哪个敢跟我争？ 蔡骞：神茶评选岂是你个人说了算。如是，你把思州府衙摆到哪里？ 巴四爷：我——这—— 田锦：又较上劲了，你们啊——说归说，争归争，最好莫把官府扯进来。 蔡骞：我佛顶山茶场土地肥沃，气候温润，日照均衡，温度适宜，所生产的茶叶，天下无双，是当然的神茶。 巴四爷：哈哈哈—— 蔡骞迎着巴四爷目光，随即也大笑起来。 巴四爷：你蔡老板就是把佛顶山茶叶说成是朵花，思州府的神茶也必定出在我坪贯茶场。 蔡骞：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巴四爷：这么说你硬是要与我争了？ 蔡骞：还就跟你争了！ 田锦：大家都是做茶叶的，何必为不着边际的事情伤了和气。 巴四爷：思州府的神茶非我坪贯茶莫属。 蔡骞：那咱们走着瞧。 巴四爷：哼！ 巴四爷拂袖而去。 稍后，蔡骞也离开了万寿宫。 4．坪贯茶庄 日 巴四爷气哼哼地走进茶庄。 下人：四爷好。 巴四爷：好个屁！ 下人低头退到一旁。 巴四爷：不关你的事。今天生意可好？ 下人：卖出毛峰四斤，红茶两斤，苦丁茶七斤—— 巴四爷：没有大宗的？ 下人摇头。 一个女人的声音从茶庄里间传出：老爷回来了。 随着声音，巴四爷的二太太晓芸走了出来。 巴四爷：姓蔡的也不掂量一下有几斤几两。 晓芸：姓蔡的又与你作对了？ 巴四爷：哼，就他？我呸！ 晓芸：是不是神茶评选的事惹老爷不开心了？ 巴四爷：他姓蔡的也想跟我争。 晓芸：在阡城，哪家茶叶能跟我家坪贯茶庄的相比。 巴四爷：但也不可大意。 巴四爷急躁地走来走去。 晓云谨小慎微地看着巴四爷。 忽然，巴四爷走到晓云面前，与晓芸一阵耳语。 晓芸连连点头。 晓芸：我这就安排去办。 巴四爷：想跟我一争高下，姓蔡的娃娃还嫩了点。 5．蔡骞家 日 香香若有所思地坐在椅子上。 蔡骞进屋。 香香：回来了。 香香起身倒茶。 香香把茶水递给蔡骞。 香香：事情商量得怎样？ 蔡骞：有啥好商量的？神茶只能出在我佛顶山茶场。 香香：这么说你硬是要去争哪个虚名啰？ 蔡骞：怎是虚名？评选上了神茶，我佛顶山苔茶就不光只是进贡朝廷，还是块金字招牌。 香香：姓巴的会轻易让你评上？我看就算了吧。 蔡骞：妇人之见。 香香：为了生意上的事姓巴的没少跟你设绊子，评选神茶这样的好事，他岂能罢休？ 蔡骞：神茶评选又不是他说了算。 香香：我担心—— 蔡骞：你有啥担心的。事情又不要你动手动脚。 香香心声：我就知道他势在必得。那我就再添一把火。 香香：你争得过姓巴的？ 蔡骞：我佛顶山苔茶的汤色、口感阡城谁人不晓？怎么就争不过他姓巴的了？ 香香：我还是觉得没有胜算。 蔡骞：你这个婆娘，怎么老是长他人威风？ 香香：万一到时评不上—— 蔡骞：闭上你的乌鸦嘴。 香香：我——我还不是为你好。 蔡骞：你这是为我好吗？ 香香于亲近蔡骞。 蔡骞抬手推开香香。 蔡骞：烦不烦啊！ 香香：我就那么让你讨厌吗？ 蔡骞起身屋朝外走去。 香香：你无情，莫怪我无意。 蔡骞回望了一眼香香，摇头叹息。 香香忧怨地看着蔡骞背影。 6．闪回 龙川河边 日 清澈流淌的龙川河。 河面上波光粼粼。 伸向河边的石阶将小巷与龙川河边的码头连接了起来。 石阶上挑水、洗衣、洗菜的人来来往往。 十八岁的香香在码头上洗衣服。 十九岁的楚楚在码头上洗菜。 香香望了楚楚一眼。 楚楚专注地洗菜。 香香：你离他远点。 楚楚继续洗菜。 香香：装聋作哑是不是？ 楚楚：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香香：你给我离他远点！ 楚楚：我不知道你在说啥子。 香香：蔡骞是我的。 楚楚：我从来没跟你争啊。 香香：少跟我装模作样。 楚楚：香香—— 香香：你要是我好姐妹就把蔡骞让给我。 楚楚：人又不是东西，怎么让？那我问你，蔡骞她心里有你吗？ 香香沉默无语。 楚楚：香香，我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你的心思，蔡骞的心思，我们彼此都晓得。要是蔡骞与你好，肯接你进蔡家，我没二话说。 香香：他一定会娶我的。 楚楚：是么？ 香香：我得不到的，你也休想得到。 7．蔡骞家 日 香香在黯然落泪。 香香心声：我得到了蔡骞人，却从没得到他的心。姓蔡的，这回对不住了。 8．佛顶山农家 日 起伏的群山。 一栋农家小屋隐没在树林中。 小屋前一女子背对镜头坐在屋檐下筛选茶叶。 思州府衙门前出现过的那个中年男子走到女子旁边。 中年男子：表妹，确有神茶评选的事。 女子：晓得了。 中年男子：接下来怎么做？ 女子：你守在镇上，关注事态进展。 中年男人：那我去了。 中年男人隐没在大山之中 9．佛顶山茶庄 夜 蔡骞打开一包茶叶，拿起一小撮，送到鼻下嗅。 强娃：老板，这包茶叶是今年的新茶。 蔡骞抬起头望着小强。 蔡骞：你给这包茶叶打几分？ 强娃：我不敢乱说。 蔡骞：怕啥？是我让你说的。 强娃：老板，那我说了哈。 蔡骞点头。 强娃：这包茶叶，从叶形看，条索紧细油润，不松散破碎；从叶色看，油润隐绿，茸毫素净，无窨红哑青，属上等苔茶。 蔡骞：你长进不少，这回就跟我一起去思州府衙参加神茶评选。 强娃：谢谢老板。 蔡骞：这次去思州，路途艰险，你怕不怕？ 强娃：我一身力气，能挑能跑，没事难得住我。 蔡骞拍了拍强娃肩膀。 蔡骞：好生准备。 强娃：老板，佛顶山苔茶一定会评为神茶的。 蔡骞：会的。一定会的。 10．巴四爷家 夜 靠在竹椅上的巴四爷手握水壶烟杆，一口接一口地抽着。 开门声。 脚步走动声。 巴四爷侧脸朝门口望。 晓云迈着碎步走到巴四爷身边。 巴四爷：见到人没有？ 晓云：见到了。 巴四爷：他答应了？ 晓云：答应了。只是—— 巴四爷：是不是要加码？ 晓云：是。 巴四爷：他想加多少？ 晓云：一百块大洋。 巴四爷：狗日的，喉咙里长出手来了。你答应了？ 晓云：我哪敢作这个主。 巴四爷：答应他，事成后兑现。 晓云：他说了要先付一半。 巴四爷：给他。不过，丑话说在前，事情要是办砸了，我要他一只手。 晓云惊愕地看着巴四爷。 巴四爷：害怕了？ 巴四爷大笑。 巴四爷：我就是吓唬吓唬他。 晓云：我明天就带话给他。 巴四爷：不。这事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你亲自去。 晓云：那我就再跑一趟。 巴四爷伸了伸腰。 巴四爷：我累了。 晓云：我给你揉揉背吧。 巴四爷：揉啥子背，上床睡觉。 巴四爷拉过晓云的手握着。 晓云：想我了？ 巴四爷：想了。想得老子心尖尖都痛了。 巴四爷起身抱起晓云向睡房走去。 11．田锦家 夜 田锦和他儿子田川相对而坐。 田川：爹，你就不要犹豫了，这么好的机会，我们龙川茶庄怎么能不参加呢？ 田锦：容我再想想。 田川：爹，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田锦：蔡骞和巴四爷都是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式，我们何必去当陪神。 田川：爹—— 田锦：我意已决。 田川：你不去，我去。 田锦：你敢。 田川气冲冲出了家门。 田锦：这回有好戏看了。 12. 佛顶山茶山 日 蔡骞和强娃站在茶山半腰欣喜地望着满坡的茶叶。 几个采茶姑娘背着竹篓在茶树丛中一边采茶一边歌唱： 百花开放好春光， 采茶姐妹满山岗。 手提篮儿将茶采， 片片采来片片香； 采到东来采到西， 采茶姐妹笑眯眯。 强娃：她们唱得真好听。 蔡骞：好听。好听。 13．闪回 佛顶山茶山 日 两小无猜的蔡骞、香香、楚楚在茶树间穿来穿去。 蔡骞摘下一片茶叶含在嘴里。 香香上前一把夺下。 香香：吃不得，吃不得。 楚楚也摘下一片茶叶塞进嘴里。 蔡骞：楚楚吃得，我也吃得。 蔡骞又摘下一片茶叶塞进嘴里嚼起来。 香香伸手去搬蔡骞的嘴。 蔡骞做了鬼脸跑开了。 香香追蔡骞。 香香摔倒。 楚楚哈哈哈大笑。 14．佛顶山茶山 日 那几个采茶姑娘的歌声在继续： 妹我采茶上山坡， 不觉口渴至龙泉。 忙把担儿来放下， 取些茶叶水来煎。 蔡骞：还真是有点想喝茶了。 强娃：那我去茶场烧水给你泡。 蔡骞：我就是说说。 雾从远处飘了过来。先是薄薄的一层，飘着飘着就变得又厚又浓起来。 采茶姑娘的身影就像漂浮在雾中一样。 蔡骞：祥云缥缈，雾锁茶山，好兆头啊！ 强娃：老板，你是在说佛顶山苔茶参加评选的事吗？ 蔡骞：哈哈哈哈，好你个强娃，还算不笨。 浓雾中的茶山顶上出现了一个飘逸的女子身影。 蔡骞抬头，刚好看到山顶上云雾中若隐若现的女子身影。 蔡骞：楚楚—— 强娃：老板，你喊哪个？ 蔡骞：你看到山顶上那个人没有？ 强娃：哪有什么人啊？ 蔡骞：难道是我看花了眼？ 强娃：肯定是。 蔡骞：可是我明明看见是她啊！ 强娃：她是哪个？ 蔡骞：没——没哪个——确实是看花眼了。 强娃：老板，你今天咋个怪怪的？ 蔡骞：我们也吼几句“采茶歌”。 强娃：要得。 蔡骞敞开嗓子唱起来： 三月鹧鸪满山游， 四月江水到处流， 采茶姑娘茶山走， 茶歌飞上白云头。 强娃跟唱。 采茶姑娘们闻声也一起唱起来。 15．蔡骞家 夜 蔡骞在细心地封装茶叶。 香香：我帮你吧。 蔡骞：别别。这可是神茶，你千万莫沾。 香香：如果是楚楚，你也不让她沾边吗？ 蔡骞：楚楚——怎么提起她来了。 香香：你心里不是天天想着楚楚吗？ 蔡骞：我啥时想过她？ 香香：没想？啷个做梦都在喊楚楚。 蔡骞：我——我喊了吗？是你耳朵出了毛病吧。 香香：我都嫁到你家了，是你媳妇了，跟你睡一张床了，可你心里却整天想着楚楚。 蔡骞：当初你就不该叫你爹到我家来逼婚。 香香：逼婚——哈哈哈——我就是要让楚楚断了念头。你蔡骞只能是我的。 蔡骞：你如意了。 香香：如意不如意你这辈子的女人都只能是我，不是楚楚。 蔡骞：楚楚就那么遭你恨吗？ 香香：她要与我抢男人，我当然要恨了。 蔡骞：楚楚走了，你得逞了。 香香：死了才好呢！ 蔡骞：你不要太恶毒了。 香香：我就恶毒了。楚楚，你不得好死！ 蔡骞：恶心！ 蔡骞生气地走出了房间。 16．阡城街道 日 青石板长街由南向北延伸而去。 长街两边是一栋连一栋的低矮木房。 蔡骞在前，强娃挑着担在后。 蔡骞边走边与行人打招呼。 行人甲：蔡老板，去哪发财？ 强娃：我们去思州—— 蔡骞：我们去思州赶场。 行人乙：蔡老板是去思州参加神茶评选吧？ 蔡骞：顺便也看看。 行人甲、乙远去。 强娃：老板，我们明明—— 蔡骞：我晓得你想说啥子。此去路途艰险，不要张扬的好。 强娃：莫非哪个还敢在光天化日下抢劫不成？ 蔡骞：还是小心低调为好。俗话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强娃：嘿嘿，还是老板想得周道。 蔡骞突然站住。 强娃：老板，走啊。 蔡骞不动，目光盯着一处紧闭的大门。 17．楚家大门 日 楚家大院。 高墙。大门。 蔡骞深情地望着紧闭的大门。 蔡骞心声：楚楚，你在哪里啊？ 强娃：老板—— 蔡骞没有听见。 强娃：老板。 蔡骞愣过神来。 蔡骞：我们走。 蔡骞、强娃向长街深处走去。 18．闪回 楚家大门前 日 楚楚爹伤心地站在大门前。 楚楚爹：走了，走了，都走了。 蔡骞气喘吁吁地跑来。 蔡骞：楚老爹，楚楚呢？ 楚楚爹：她——她—— 蔡骞：她怎么了？ 楚楚爹：离家走出了。 蔡骞：都怪我。都怪我啊！ 楚楚爹：我的楚楚啊！ 蔡骞：我一定要把楚楚找回来。 楚楚爹：你都跟香香结婚了，找她回来又能怎样？ 楚楚爹转身朝大门走去。 楚楚爹走进大门，看了看神情沮丧的蔡骞，然后关上了大门。 蔡骞绝望而去。 19．巴四爷家大门前 日 下人挑着担子跟在巴四爷后面从院里走出来。 晓芸紧随其后。 巴四爷走到大门石阶前站住。 巴四爷：莫送了。回吧。 晓芸：老爷，不晓得咋回事，我这心—— 巴四爷：又婆婆妈妈了不是。都说好了的，你担心个啥。 晓芸：那你们路上小心。 巴四爷：别忘了给你说的事。 晓芸：我记到了。 巴四爷：此去思州，胜败都在他身上了。 晓芸：这个我晓得。你放心去就是了。 巴四爷：到时看他姓蔡的怎么跟我争。 下人：老爷，我听说佛顶山茶庄蔡老板他们已经上路了。 巴四爷：他走他的，我走我的。 下人：老爷，我们坪贯茶叶那么好，一定能评上神茶。 巴四爷：哈哈哈——你也学会说话了，好！好！思州神茶我夺定了。 20．阡城水巷子 日 中年男人伸出脑袋朝巴四爷和下人探望。 中年男人隐没在巷子深处。 21．山路上 日 蔡骞、强娃行走在蜿蜒的山路上。 强娃气喘吁吁，满头是汗。 蔡骞：累了吧？ 强娃：不累。 蔡骞：歇歇再走。 强娃：真的不累。 蔡骞：还是歇歇吧。 强娃：也好。 蔡骞站在路边，若有所思地朝着远方遥望。 强娃从身上取下一个羊皮水壶递给蔡骞。 强娃：老板，喝口水吧。 蔡骞：想得还挺周道的。 强娃：老板，你刚才在看啥子？ 蔡骞：也没看啥。 强娃：是在想她吧？ 蔡骞一愣。 蔡骞：她——没有。我哪个也没有想。 强娃：你跟楚楚的事街坊邻居哪个不晓得。 蔡骞：事情都过去了，还提它做啥子。 强娃：有人说楚楚到省城怡红院侍候男人—— 蔡骞：不许那么说楚楚。 强娃：又不是我说的。 蔡骞：哪个说也不行。 强娃：老板，你莫非就没听到一句两句。 蔡骞：都是在乱嚼舌根。 强娃：我还听说—— 蔡骞：听说啥？ 强娃：听说——听说—— 蔡骞：说啊。 强娃：说楚楚被土匪抢去做了压寨夫人。 蔡骞：放他娘的狗臭屁！ 强娃：老板，那你说楚楚她在哪里？ 蔡骞：她一定在某个地方看着我。 强娃：前头在佛顶山茶山你是不是看到楚楚了？ 蔡骞：没有。 强娃：你的喊声我都听到了。 蔡骞：是我看花眼了。 强娃：说不定楚楚真的在佛顶山呢。 蔡骞：不说那些了。我们赶路。 22．佛顶山农家 傍晚 晚霞映照着木房、院坝。 一女子剪影般坐在院坝的石凳上。由于侧身，只能看出她身体的大致轮廓。 中年男人疾步走进院坝。 女子：表哥来了。 中年男人：他们动身了。 女子：知道了。 中年男人：你真的要那么做？ 女子：姓巴的一肚子坏水，不得不提放。 中年男人：未必人家就领你的情。 女子：我们加紧准备吧。 23．小镇 傍晚 小镇位于龙川河畔。街道狭窄。木房低矮。几个行人匆匆走在冷清的街道上。 蔡骞、强娃在夕阳中走进小镇。 蔡骞：天色不早了，我们找家客栈住下来。 强娃：这个镇子我来过，靠河边有家客栈，床铺干净适合老板你住。 蔡骞：莫非就不适合你住？ 强娃：嘿嘿—— 蔡骞：你还真是个为主家着想的好“奴才”。 强娃：主子，奴才—— 蔡骞：哈哈哈——跟你开玩笑呢。 强娃：主子，奴才晓得的。 24．客栈 夜 昏黄的马灯照着一间不大的客房。客房里面摆着一张四方桌。桌子两边各安放着一张木床。两张床中间的板壁上半开着一扇方格子木窗。窗下放着强娃挑的包兜担子。林涛时急时缓地飘进木窗。 强娃有些不安地在客房走动着。 蔡骞：你不上床休息，转悠啥呢？ 强娃走到担子前，伸手摸了摸竹制包兜。 强娃：包兜放在这点我有点不放心。 蔡骞：有啥不放心的？ 强娃：半夜三更的我睡着了，强盗伸手就可以把包兜拿走。 蔡骞：你想多了。不过，提防着点到不是坏事。 强娃提起一只包兜。 强娃：放在哪点呢？ 蔡骞：就放在刚才那点。不会有事的。 强娃：那木窗子又没得个栓子。我不放心。 蔡骞：未必你就那样抱着睡？ 强娃：有了。 蔡骞：有啥了？看把你高兴的。 强娃把手中的包兜放在床靠板壁一面。接着，又将另一只包兜也放在了床上。 强娃：这下好了。 蔡骞：包兜是娃娃啊？ 强娃：嘿嘿，包兜比我娃娃还金贵。 蔡骞：你也二十好几了，神茶评选回阡城，我给你提门亲，把婚事办了。 强娃：女人都是母老虎。我不要。 蔡骞：哈哈哈——你呀你呀，好话你不听，瞎话到是入了你的耳。 强娃：除非——除非—— 蔡骞：又啰嗦了不是。有话直说。 强娃：除非像楚楚那样好的姑娘。 蔡骞沉默了。 强娃抽自己嘴巴。 强娃：臭嘴巴。臭嘴巴。 蔡骞：我又没说你那样，抽啥嘴巴嘛。 强娃：我不该——哪个—— 蔡骞：一惊一诧的搞那样？ 强娃：我好像看到窗外有人。 蔡骞走到木窗前，伸出头探望。 蔡骞：窗外只有明晃晃的月光，哪里有啥子人？ 强娃：莫不是我看花眼了？ 蔡骞：定是。 强娃：我眼睛看东西从来不花的。刚才看到的肯定是人。 蔡骞：或许是店家，或许是其他房客，去上茅厕呢。 强娃：上茅厕不会一闪就不见了。 蔡骞：你就不要多想了，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强娃：老板，你也睡吧。 蔡骞：好。就睡 蔡骞躺下。 强娃吹灭马灯，上床睡觉。 躺在床上的强娃，摸索着将包兜的棕绳挽在手上。 林涛声一阵紧似一阵地传来。 蔡骞入眠，偶有鼾声响起 强娃辗转反侧，后也渐渐入睡。 木窗轻微地响了一声。 睡梦中的强娃：是哪个？ 木窗外发出一声轻响。 客房复归宁静。 木窗被一点一点地推开。一个黑影从窗口钻进客房。黑影蹑手蹑脚在客房里寻找着什么，他先撩开床单，伸手在床底下摸，没有找到要找的东西。又转身将手伸到方桌下，不料碰到凳子脚，发出了“咯吱”的声响。黑影赶紧钻到桌下，缩成一团。见无动静，黑影从桌下钻出来，移步到门边的两个角落摸索起来。仍然没有找到要找的东西。继而，黑影转身走到蔡骞床边，伸手在床上摸索起来。睡得死沉的蔡骞，突然翻身，黑影立马蹲在了地上。稍后，蔡骞鼾声又起。黑影站起身又在蔡骞床上摸索起来。黑影还是没有摸到要找的东西。黑影心声：屁大间屋，那两个包兜能藏到哪里去呢？黑影转身走到强娃床边，伸手摸索起来。终于，他的手摸到了包兜，想抓起上面的棕绳就走。不料棕绳扯动了强娃手腕。强娃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见床前立着一个黑影，惊叫了一声。 强娃：抓—— 黑影不等强娃话出口，闪电般一拳打在强娃脸上。 强娃还击。 黑影与强娃扭成了一团。 蔡骞被惊醒。 蔡骞：抓强盗啊——抓强盗啊—— 黑影推开强娃，朝木窗奔过去。 强娃扑向黑影。 黑影、强娃又扭在一起。 屋外响起了急促杂乱的脚步声。 屋外人声：后边去几个人，把窗子和后门堵死。 看那强盗往哪逃。 谨防强盗狗急跳墙，大家伙手里都拿点木棒，遇到强盗就往死里打。 扭打中的黑影这时占了上风，他一拳打在强娃脑门上。强娃手一松，软瘫在了地上。黑影弹跳起来，几步奔到床前，破窗而出。 蔡骞下床，在桌上摸索着，随着“哧”的一声，火柴被划燃。蔡骞抖抖索索地点亮了马灯。 蔡骞扶起强娃。 蔡骞：强娃——强娃—— 强娃醒来。 强娃：包兜——包兜—— 蔡骞：在呢。 强娃：强盗呢？ 蔡骞：跑了。 强娃：都怨我，没能把他抓住。 蔡骞盯着强娃看。 蔡骞：没伤着就好。 敲门声。 门外声音：我是店家。客官开门。 蔡骞开门。 店家提着一盏马灯进屋。 店家：客官，少那样东西没有？ 蔡骞：亏得我兄弟早有防备，不曾有东西丢失。 店家：那我就放心了。 蔡骞：惊扰大家了。 店家：客官，实在是对不住了。 蔡骞：没事。 强娃：还没事？ 蔡骞：你好好的，包兜也好好的，就是没事。 店家：客官，下半夜我守在院子里，你们就安心睡吧。 蔡骞：那让我们怎么过意得去。 店家：应该的。 店家离去。 蔡骞：你是怎么发现强盗的？ 强娃：我是把包兜棕绳挽在手上睡的。强盗一提包兜，我就醒了。 蔡骞：好险。要不是你提防着，强盗就得手了。那我们就不用去思州了。 强娃提起马灯检查包兜。包兜完好无损。 强娃：哼，想偷我的东西，打错主意了。 蔡骞：今晚的事提醒了我，剩下的路，我们得商量一下怎么走。 强娃：老板，你不是说我想多了吗？ 蔡骞：别得理不饶人。 强娃：你说怎么走就怎么走，我听老板的。 蔡骞思索起来。 强娃：客栈里那么多间客房强盗不去，怎么就专门进了我们这间？ 蔡骞：是啊，这里面一定有名堂。所以，我才说后面的路要商量一下怎么走。 强娃：你想好没有？ 蔡骞：我打算这样—— 蔡骞、强娃耳语。 强娃：这主意好。 25．山洞 日 土匪头子秃子坐在虎头椅上。 一光头土匪跪在虎头椅前。 秃子：没用的东西，那么点事都办不好。 光头土匪：老大，再给小的一次机会。 秃子：晓得不，老子是拿一只手作抵押的。 光头土匪：小的晓得。 秃子：事情要是再办砸了，老子要你一双手。 光头土匪瑟瑟发抖。 秃子：说话。是办，还是不办？ 光头土匪：办。 秃子：气死老子了。还不快滚！ 光头土匪畏畏缩缩地走出山洞。 26．山路上 日 巴四爷和下人行走在崎岖的山路上。 下人：刚才路过川岩坝时，那些人说的不知是真是假？ 巴四爷：偷盗抢劫，不足为怪。 下人：听说那差点被偷的人也是从阡城来的。 巴四爷：你管他从哪里来？他是他，我是我。只要我们一路顺利就行。 下人：莫不是佛顶山茶庄蔡老板他们？ 巴四爷：要真是他们被偷了才好呢。 下人：那他们不就损失大了么。 巴四爷：他损失不损失，关你屁事啊！ 下人不敢再言语。 巴四爷心声：看来是秃子失手了。我得另打主意。 27．山路上 日 蔡骞独自一人背着土布包行走在山路上。 蔡骞遇到一队吹吹打打的接亲队伍。 蔡骞站到路边，礼让接亲队伍路过。 蔡骞望着越走越远的接亲队伍，怅然叹息。 28．闪回 蔡骞家堂屋 日 蔡骞爹、妈端坐在堂屋神龛前的椅子上。 蔡骞呆立在堂屋中间。 蔡骞爹：说吧，你是要楚楚，还是要我和你娘？ 蔡骞：爹，你怎么非要逼我做这样的选择呢？ 蔡骞爹：不是我逼你，是有人不容你跟楚楚成婚。 蔡骞：我晓得，一定是香香。 蔡骞娘：儿啊，有些事我们也是不得已。 蔡骞：你们究竟欠香香家什么，非要我跟她成婚？ 强娃急匆匆走进堂屋。 蔡骞爹：啥子事，看把你慌的。 强娃：老爷，郭老板来了。 蔡骞爹：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有请郭老板。 肥胖臃肿的郭老板大摇大摆走进堂屋。 郭老板：亲家公，我不请自来了。 蔡骞爹让座。 蔡骞爹：请上座。 郭老板：不敢不敢。 蔡骞娘离座。 蔡骞娘：亲家坐。 郭老板：好好，都坐。 蔡骞爹、娘分坐在堂屋两边。 蔡骞向堂屋外走去。 郭老板：亲家公—— 蔡骞爹：你给我站住。 蔡骞：郭伯，一直以来我都把香香当妹妹，怎么能与她成亲呢？ 郭老板：你们蔡家怕是还轮不到你说了算吧。 蔡骞爹：那是。 郭老板：我家香香哪点比楚楚差了？ 蔡骞：不是差不差的事。 郭老板：那是什么事？ 蔡骞：我跟楚楚情投意合—— 蔡骞爹：闭嘴。 郭老板：不同我家香香成婚也行。但我有一个条件。 蔡骞：莫说是一个，就是十个百个条件都成。 郭老板：这个条件不是跟你讲，是跟你爹讲。 蔡骞爹：我知道。 蔡骞：爹，你们私下做了什么交易？ 郭老板：不错。就是交易。 蔡骞娘：我辈子作了什么孽啊。 蔡骞：爹，究竟是怎么回事？ 郭老板：你爹不好开口，我替他说。 蔡骞爹：亲家—— 郭老板：你儿子还没认下这门亲事，我那敢接受。 蔡骞娘：骞儿，你就认命吧。 蔡骞：我已答应娶楚楚为妻，怎能出尔反尔。 郭老板：那我就没话说了。 郭老板拿出文书。 蔡骞爹：我儿一定会认下这门亲事的。 蔡骞：爹，要认你认。 蔡骞爹：给我跪下。 蔡骞倔强地站着。 蔡骞娘：跪下。 蔡骞缓慢跪下。 蔡骞娘：你——你就把事情给骞儿说吧。 蔡骞爹：在你九岁那年，阡城大旱，你娘又生病。为了给你娘治病，我花光了家里所有银两，还卖了一个茶庄。可是，你娘的病就是不见起色。听人说重庆有人能治你娘的病，我就用这院子作抵押向香香她爹借了一千块大洋，一年以后本息还清。你娘在重庆治了半年，病终于好了。在那半年里，我又向香香爹接了一千块大洋。说好也是一年后还。那晓得，一年后茶叶生意不好，填进去了不少银两，就把还钱的事拖了下来。香香爹见我还不上，就说，我看我家香香跟你家儿子挺耍得来的，他们长大后，我们就打亲家。如果是我家香香不肯，我就把拮据和抵押书退给你。要是你家儿子不肯，我就拿你家院子抵债。我想这是好事啊，只要跟郭老板成了亲家，债就一笔勾销。没想到，你——你—— 蔡骞娘：骞儿，你答应跟香香成亲吧。 蔡骞：你们怎么能这样呢？不就两千块大洋吗？我马上就去银号给你支取。 郭老板：莫忙。 蔡骞：你不就是要钱吗？ 郭老板：两千块大洋，十六年的利息，亲家公，加起来是多少啊？ 蔡骞爹：儿啊，我们就是把整个院子卖了也不够啊。 蔡骞软坐在凳子上。 郭老板：亲家公，我家香香还在等我消息呢。 蔡骞娘：骞儿，娘给你跪下了。 蔡骞娘起身正要跪下，蔡骞一把扶起。 蔡骞：娘，我——我——我答应。 29．山路上 日 蔡骞一边走，一边抹眼泪。 蔡骞心声：楚楚，对不起，对不起。我一定要找到你。 30．闪回 蔡家院子 日 蔡家院子张灯结彩。 接亲队伍抬着花轿来到门前。 蔡骞向花轿走去。 媒婆撩开花轿门帘。 盖着盖头的香香从花轿里走了出来。 蔡骞把手伸向香香。 蔡骞拉着香香向大门走去。 31．街边巷口 日 泪流满面的楚楚站在街边一巷口处朝蔡家大门探望。 楚楚离开巷口。 32．临江酒楼 日 酒楼地处江边。坐在酒楼乌江景色尽收眼底。 黄铜似的乌江打着漩涡向下游奔流而去。 船工号子远远传来。 一艘货船逆江而上。 纤夫们在悬壁爬行。 蔡骞略显疲惫地走进酒楼。 店小二：客官，请楼上坐。 蔡骞：我还要赶路，有坐就行。 蔡骞说着坐到临江窗边的方桌旁。 店小二：客官吃点什么？ 蔡骞：一盘炒鸡蛋，一个豆腐汤。 店小二：好勒，一盘炒鸡蛋，一个豆腐汤。 店小二吆喝着接待又一批进店客人。 店小二：来客两位。 随着店小二的声音，巴四爷和下人走进了酒楼。 蔡骞侧脸看着窗外。 巴四爷四下打望，发现蔡骞，走了过去。 巴四爷：蔡老板，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真是巧了。 蔡骞闻声，转过脸，发现巴四爷和他的下人。 蔡骞搪塞：还真是巧了。 巴四爷：我们一起吃吧。店小二—— 蔡骞：我已经点好菜了。要不，我再加两个菜。 巴四爷：那怎么行。是我说一起吃的，你就别管了。 蔡骞：我真的已经—— 巴四爷：啥都别说了。遇到了就是缘分。点菜，店小二。 店小二应声跑了过来。 店小二：客官，吃点什么？ 巴四爷：你们店店里啥子好吃？ 店小二：乌江酸鱼、乌江片片鱼、乌江黄蜡角、乌江鲶鱼—— 巴四爷：来个乌江鲶鱼。还有啥？ 店小二：辣子鸡、野猪肉、弯狗肉、兔子肉—— 巴四爷：呦呵，花样还蛮多的。来盘弯狗肉，再加几个白菜茄子啥的。 店小二：好的。客官稍等，菜马上就来。 蔡骞：巴老板，我们还是—— 巴四爷：我晓得你要说啥，打住，今儿个我请了。 蔡骞：等到了思州，我请客。 巴四爷：差点忘了蔡老板也是去思州哈。 蔡骞：巴老板莫非不是去思州？ 巴四爷：我当然是去思州。怎么，你就一个人？ 蔡骞：下人临时有事回去了。 巴四爷：你的茶叶呢？ 蔡骞指了指布包。 蔡骞：都在里面呢。 巴四爷：这回我坪贯茶庄可要和你佛顶山茶庄一比高低了。 蔡骞：阡城茶叶当属我佛顶山苔茶为首。 巴四爷：未必。我坪贯茶接天地之灵气，叶色、汤味绝不输你佛顶山苔茶。 巴四爷与蔡骞说话间，店小二把菜端上了桌。 巴四爷：来来来，放开肚子吃。 蔡骞：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巴四爷：乡人他乡相遇，怎么能没有酒呢？ 蔡骞：我不喝酒。 巴四爷：不行，多少你得喝点。不然显得我不诚心。店小二，拿酒来。 店小二：来了，包谷烧一壶。 巴四爷倒酒。 蔡骞推杯。 巴四爷：蔡老板，你不端杯就是看不起我。平日里为了生意我与你难免有些磕磕碰碰，很是对不住了。 蔡骞：彼此彼此。 巴四爷：喝了这杯酒，以后生意我们共同做，财一起发。 蔡骞勉强喝了一口酒。 巴四爷：喝点点，感情浅。不行，你得把杯里的酒都喝下。 蔡骞面露难色。 巴四爷端起蔡骞酒杯并送到嘴边。 巴四爷：这酒是你自己喝，还是—— 蔡骞：我喝。我喝。 蔡骞一口喝完杯子里的酒。 巴四爷：豪爽。再来一杯。 蔡骞晃动了几下脑袋，然后俯在了桌上。 巴四爷：蔡老板——蔡老板—— 蔡骞不应。 巴四爷摇动蔡骞肩膀。 蔡骞没有任何反映。 巴四爷示意下人。 巴四爷：打开他的包，把茶叶拿出来。 下人伸手去拿蔡骞的布包。 蔡骞惊叫：强盗。有强盗。 下人赶紧缩回手。 店小二挥着一把菜刀跑来。 店小二：强盗在哪里？ 巴四爷：他喝醉了，说胡话呢。 店小二：你们—— 巴四爷：一路的。 店小二：那就好。招呼着他点。 店小二离开。 巴四爷示意下人再动手。 下人伸手拿蔡骞的包。 蔡骞突然把包放到胸前死死压着。 下人摇头。 巴四爷瞄了眼四周，悄悄伸手去抓蔡骞的包，抓没动，再抓还是没动。 店小二走来恰好看见巴四爷抓包的手。 店小二咳嗽一声。 巴四爷：他喝醉了。嘿嘿，对不住哈。 店小二：不能喝就不要勉强。出门在外，出了事不好，家里人担心。 巴四爷：说得在理。刚才我不是担心他嘛。 店小二：我都看到了。 巴四爷：店小二，我们还要赶路，我这位同乡就麻烦你招呼了。 巴四爷和下人略显仓皇地地走出了临江酒楼。 店小二：客官，醒醒，你老乡走了呢。 蔡骞抬起头张望。 蔡骞：他们真的走了？ 店小二：你没醉？ 蔡骞：醉了。又醒了。 店小二：怪人。 蔡骞抓起包疾步走了出去。 33. 山泉边 日 青山绿水间的一眼山泉。泉水清澈见底。旁边是茂盛的柏树。 巴四爷：这地方风水好。 下人：老爷到哪，那儿风水就好。 巴四爷：这话我爱听。 山泉中倒映着巴四爷身影。 下人盯着山泉中巴四爷倒影望。 下人：老爷，菩萨显灵了。 巴四爷：是么。 下人：你看——你看—— 巴四爷：不过水中倒影。 巴四爷双手合十，面朝山泉，神情肃穆。 巴四爷：但愿这次神茶评选菩萨显灵，让我坪贯茶庄夺得头筹。 下人：一定会的。 巴四爷俯身掬水喝。然后，坐在旁边一块石头上。 巴四爷：姓蔡的很有心眼，我们不得大意。 下人：就是。他明明醉了的，可就是拉不动他的包。 巴四爷：他没醉。 下人：没醉？ 巴四爷：你没见他把装有茶叶的包用身子死死压着。 下人：是哈。 巴四爷：只可惜失去了一次好机会。 下人：我们到下个落脚点再想办法。 巴四爷：让他姓蔡的狡猾。哼，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呢。 下人：老爷，你是不是有办法了？ 巴四爷：你说呢？ 下人：那一定是有了。 巴四爷：把嘴给我锁好。 下人紧紧咬住牙巴。 巴四爷意味深长地指了指下人。 巴四爷：哈哈哈——我们走。 34．土地庙 日 香香提着竹篮走进土地庙。她把竹篮放在一块石头上，之后，周遭打望了一下，慢慢揭开盖在竹篮上的蓝花布。竹篮里的纸钱、香烛露了出来。 香香：姓蔡的，你对我不仁，休怪我不义。 香香从竹篮里拿出纸钱，香烛摆在一尊菩萨面前。 香香：我一心一意嫁给你，可你—— 35．闪回 蔡骞新房 夜 布置一新的新房。 古色古香的大床、圆桌、柜子、梳妆台布设其间。 盖着盖头的香香端坐在床前。 蔡骞坐在圆桌旁，一口接一口喝酒。 香香撩了几次盖头，最后还是放弃了。 蔡骞把酒壶中的酒全倒在了碗里，然后端起，一口灌下。手中的碗当地一声落在地上，随即人也软瘫在地。 香香听到响声，一把揭开盖头，见蔡骞烂醉如泥地躺在地上，几步走到他身边，弯腰将蔡骞扶起。 蔡骞：楚——楚——楚——楚——楚楚—— 香香气恼地撒手，蔡骞如一截木头般倒在地上。 蔡骞：楚——楚—— 香香踹了蔡骞一脚。 香香：楚楚，我这辈子跟你们没完。 36．土地庙 日 香香点燃菩萨面前的纸钱、香烛。 香香从竹篮里拿出一对纸人。纸人为一男一女。之后，拿出一个钻子。她把男纸人放在地上，举起女纸人。 香香：楚楚，你个妖精，收走了我男人的心，你不得好死！ 香香用钻子狠扎女纸人。 香香拿起男纸人。 香香：姓蔡的，你让我受活寡，你更不得好死。 香香用钻子狠扎男纸人。 香香把男女纸人丢到燃烧的纸钱、香烛中。 香香：蔡骞，你走路闯到红毛鬼，过河闯到落水鬼。我奏你思州神茶评选竹篮打水一场空。 诅咒的香香悲伤地落起泪来。 37. 两江口 日 碧绿的龙川河、浑黄的乌江交汇处。 龙川河两岸绿树成荫。 乌江两岸绝壁陡峭。 大山脚下的两江汇合处建有一码头。码头西岸泊着一艘渡船。 东面山间通往码头的小路上走着稀稀拉拉的行人。 一个头戴斗笠的汉子出现在了西边山路上。他时走时停，眼睛不离两江汇合处的码头。 蔡骞在东边的山路上出现了。他踩着石阶走到了码头边。 蔡骞：过河啰—— 披着蓑衣的船夫从一个岩洞里走出来。 船夫：客官，稍等，就来。 船夫走到码头边，弯腰解绳。 西边山路行人：等——到哈。我们——要——过河。 戴斗笠汉子跟西边山路上行人一起朝渡船快步走去。 戴斗笠汉子和其他行人上船。 汉子的戴斗笠压得很低，没人能看到他的脸。 渡船朝东岸滑去。 船夫一边划船一边高歌。 船夫：男在高上打一望， 妹在河里洗衣裳， 男向妹子把手招， 妹在河里抬头看， 棒槌捶在石头上。 船到东岸。乘船人下船。 戴斗笠汉子犹豫了一下，也下了船。从蔡骞身边过时，他无意间侧了下身。 蔡骞跟几个行人先后上了渡船。 船夫：坐好。开船啦。 船夫将竹篙向岸边伸去的当儿，戴斗笠汉子突然转身，飞步跳到了渡船上。 渡船立时摇晃起来。 渡船上发出尖利的惊叫。 船夫：你啷个搞的的吗？要过河又不早点上船。 戴斗笠汉子走到蔡骞身旁坐下。 蔡骞侧脸望了眼戴斗笠汉子，转过身去。 渡船行到河中间，戴斗笠汉子突然用手使劲一拐，蔡骞落入河中。 船上人惊呼：有人落水了！ 船上一片慌乱。 蔡骞在水中时沉时浮。 蔡骞：救——救——救命—— 船夫：大家莫乱动。 戴斗笠汉子悄悄用手重压船舷。 渡船倾向一侧。 乘船人更加慌乱。 蔡骞在水中扑腾。 船夫：站着莫动。再动船就翻了。 乘船人镇静了下来。 船夫把竹篙伸向蔡骞。 蔡骞呛水。沉入水中。稍后，蔡骞头颅又冒出水面。 船上人：快拉住竹篙啊！ 蔡骞扑腾着将手伸向竹篙。 戴斗笠汉子突然起身，走到船夫身边，一把夺过竹篙。 船夫：搞哪样搞，救人要紧。 戴斗笠汉子拿着竹篙，仿佛呆了一般，一动不动立着。 船上人：快把竹篙伸给他啊！ 船夫伸手夺竹篙，戴斗笠汉子手臂一挡，船夫险些掉入河中。 船上人：快点——快点——他要不行了。 戴斗笠汉子把竹篙伸向蔡骞。 绝望中的蔡骞使劲一扑，抓住了竹篙。 船上人松了一口气。 戴斗笠汉子一把一把地向渡船回拉竹篙，在蔡骞就要被拉到船舷边时，他突然用力推篙，竹竿连同蔡骞被激流冲出去了丈多远。 戴斗笠汉子：怪了怪了，我手滑了。 船夫：你你你—— 船夫欲跳水救人，被戴斗笠汉子一把拉住。 戴斗笠汉子：哎哟，我肚皮疼。 戴斗笠汉子慢慢蹲了下去，手死死拽住船夫不放。 一个头包青帕匆匆赶到东边码头的男人，看见河中沉浮的蔡骞，一个鱼跃插入水中，奋力朝蔡骞游去，将蔡骞托举起来。 船上人：他得救了。 戴斗笠汉子见状，狠狠地攥紧了拳头。 蔡骞与救他的男人随着时起时伏的破浪一起向下游游去。 38. 佛顶山农家 日 云雾缭绕的山峦。 若隐若现的房舍、茶山。 一女子背着背篓在白雾蒙蒙的茶山上采摘茶叶。雾霭中，她时而露头，时露显身，时而露手，就是不见其脸。 云端里传来飘渺的采茶情歌： 男：喝你一口茶呀，问你一句话， 你的那个爹妈（噻）在家不在家？ 女：你喝茶就喝茶呀，那来这多话， 我的那个爹妈（噻）已经八十八。 男：喝你二口茶呀，问你二句话， 你的那个哥嫂（噻）在家不在家？ 女：你喝茶就喝茶呀，那来这多话， 我的那个哥嫂（噻）已经分了家。 男：喝你三口茶呀，问你三句话， 你的那个姐姐（噻）在家不在家？ 女子背对观众遥望远方。 歌声继续： 女：你喝茶就喝茶呀，那来这多话， 我的那个姐姐（噻）已经出了嫁。 男：喝你四口茶呀，问你四句话， 你的那个妹妹（噻）在家不在家？ 女：你喝茶就喝茶呀，那来这多话， 我的那个妹妹（噻）已经上学哒。 男：喝你五口茶呀，问你五句话， 你的那个弟弟（噻）在家不在家？ 女：你喝茶就喝茶，呀那来这多话， 我的那个弟弟（噻）还是个奶娃娃。 男：喝你六口茶呀，问你六句话， 眼前这个妹子（噻）今年有多大？ 女：你喝茶就喝茶呀，那来这多话， 眼前这个妹子（噻）今年一十八。 男：喝了你的茶，问了你的话， 明年这个时候（噻），想把你娶回家。 女：你喝茶就喝茶，哪来这多话？ 眼前这个秀才（噻），你脑壳想偏哒。 合：呦耶呦耶呓呦呦耶， 你脑壳想偏哒——耶！ 女子将背篓里的茶叶倒在竹筛里。 女子如葱般的手在竹筛里挑拣茶叶。 39. 山洞 日 秃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光头土匪。 那土匪便是在两江口渡船上推蔡骞下水的戴斗笠汉子。 秃子爷：你说的可是真的？ 土匪：小的不敢说谎。 秃子：这么说姓蔡的和他包里的茶叶都喂鱼去了？ 土匪打了一个激愣。 秃子：你耳朵聋了不是？老子问你话呢！ 土匪：是。 秃子：不会有错？ 光头土匪硬着头皮：我亲自用竹篙把推到江中的。 光头土匪隐瞒了有人下水救蔡骞的环节。 秃子哈哈大笑。 秃子：你个龟儿子，这回办得好。老子对人家有交待了。拿酒来。 几个喽啰抬着一个酒坛子到桌前。 秃子：倒酒。 几个喽啰拿碗倒酒。 秃子：喝。哈哈哈—— 40. 乌江边 日 江水一浪接一浪向岸边涌来。 鹅卵石沙滩上躺着昏迷的两个男人。其中一个先醒来。他缓缓抬起头，将目光移到另一个人身上。这时我们看清楚了，先醒来的人便是在两江口跳江救蔡骞的男人。这个男人跟出现在佛顶山农家院里的中年男人是同一个人。 沙滩上另一个男人也慢慢苏醒过来。这个男人是蔡骞。 蔡骞将目光移到中年男人身上。 蔡骞与中年男人对望。 蔡骞：你是谁？ 中年男人：醒来了就好。 蔡骞：谢谢你救我。 中年男人：你怎么一个人？ 蔡骞：我就是一个人。 中年男人：你家下人没跟你一起走？ 蔡骞：跟你说了，就我一个人。 中年男人：那——你的包呢？ 蔡骞摸身上。身上除了湿漉漉的衣服，什么也没有。 蔡骞：被江水冲走了。 中年男人：那你包里的茶叶呢？ 蔡骞：茶叶——没有——我包里没有茶叶。 中年男人探寻地望着蔡骞。 蔡骞：真的没有。我一个读书人，拿茶叶做啥？ 中年男人：哦，那是我认错人了。 蔡骞：你怎么会救我？上船的时候，我没有看到你？ 中年男人：我到码头时正好看到你落水。我不救，别个也会救你。 蔡骞：别个——别个巴不得我死吧？ 中年男人：世上哪有见死不救的？ 蔡骞：有的人就是想我死。 中年男人：怎么会哪种人？ 蔡骞：我拉着竹篙眼看到了船舷边，不料拉我的那人突然使劲一推，我就被推到了江心。我以为—— 中年男人：看来那人确是想让你死。 蔡骞：我也这么想。 中年男人：你得罪人家了吧？ 蔡骞思索。摇头。 中年男人：那定是关系到利益之争了。 蔡骞：你这人好怪，怎么啥都想打听。 中年男人：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不可有。 蔡骞：你这话更让人莫名其妙了。 中年男人：时候不早了，我还要赶路，客官，你一路小心走好。 中年男人向江边的山路走去。 蔡骞若有所思地望着中年男人背影。 41. 山路 日 弯弯的山路上一个男人挑着担子在艰难地行走。 男人正在爬一个坡，我们能看到的只是他的背影。他的背影给人似曾相识的感觉。 42. 闪回 客栈 夜 蔡骞、强娃惊魂未定。 强娃：客栈那么多房客强盗咋就偷到我们头上呢？ 蔡骞：贼人就是冲着我们来的。 强娃：我包兜里一没金二没银，他来偷啥？ 蔡骞：这就是事情的关键了。强娃，你想想，我们包兜有什么？ 强娃：参加神茶评选的茶叶呀。 蔡骞：这不就对头了。 强娃：那莫不是—— 蔡骞：肯定是。 强娃：那你说是巴四爷，还是田家父子？ 蔡骞：没凭没据的事，不能乱说。我也只是猜想。 强娃：那接下来的路，我们得小心。 蔡骞：说的是。我想这样—— 强娃：你说怎样就怎样。 蔡骞：我们不能一起走了，得分开。 强娃：分开？ 蔡骞：对。分开。 强娃：不行不行。万一你出了事—— 蔡骞：你听我说。从今晚的情况看，显然是有人想阻止我们去思州参加神茶评选。你想，要是那贼人得手了，我们没了茶叶，拿什么去参评？如果，我们一起走，一旦遇到麻烦，连个退路都没得。 强娃：我明白了。 蔡骞：这里到思州还有两天半路程。以前到思州府学堂读书时，这里的几条下路我都走过。其中一条是赶羊人走的路，平时走的人很好，只要两天就能到达思州，只是坡很大，路很陡坡。 强娃：老板的意思是我挑茶叶走那条赶羊人走的路？ 蔡骞：看来你一点不笨嘛。 强娃嘿嘿一笑。 蔡骞：为了不让那些打我茶叶主意的人起疑心，我呢继续走官道，引开他们。 强娃：我到了思州在哪等你？ 蔡骞：你到了思州，去河街临江楼客栈住下，我到了自然会来找你。 43. 山路 日 挑着担子的男人艰难地爬上一个陡坡。 挑着担子的男人向一个山谷走去。 44. 峡谷 日 两座对立的山峰高高耸立。 一条溪流从两山间的峡谷冲冲闯闯地向下游奔去。 风声。溪流声。 田锦父子在陡峭的山路上行走着。走在前面的田川背着一个竹背篓。 田锦：我走不动了。 田川：爹，翻这座山就是柳塘镇了。我们到镇上再休息。 田锦：要走你走。 田川：爹，这里山沟谷深，贼人多，大意不得。 田锦：老子后悔跟你来了。 田川：爹，我们还是快走吧。 田锦：我不晓得你硬要争那个虚名做哪样？ 田川：好事不能让佛顶山茶庄和坪贯茶庄都占了。那样的话我们龙川茶庄迟早是人家嘴里的肉。道理说了八百遍了—— 田锦：老子说不过你。 田川：走吧，爹。 田锦父子继续前行。 一蒙面人突然跳出。 田锦吓得跌坐在地。 慌乱的田川很快镇定下来。 田川：好汉，有话好说。 蒙面人把刀对着田川胸口。 蒙面人：背篼里装的啥？ 田川护背篓。 蒙面人：揭开。 田锦：川——你——你——你就揭开吧。 田川揭开盖在背篓上的花布。 蒙面人等不及了，用脚踢倒背篓，里面两包皮纸包着的茶叶和一包油炸粑滚落在地。 蒙面人：没搞头。 龙川：我们是去思州走亲戚的，还望好汉—— 蒙面人：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田川：钱，好说，只要不伤我们命就行。 蒙面人：拿来。 田锦：快给他。 田川拿出两块大洋。 蒙面人一把抢过。 蒙面人：就这点？ 蒙面人把到架到田川脖子上。 田锦吓得瑟瑟发抖。 田川又拿出三块大洋。 田川：就这些了。 蒙面人抢过田川手里的三块大洋，用一只手在田川身上搜起来。 蒙面人没有搜到大洋。 蒙面人用刀尖在田川脸上划了一条口子。 蒙面人：老子给你留点印记，下回出门多带点硬货，不然让老子碰到，割了你下面玩艺。 蒙面人飞速消失在密林中。 田川弯腰捡地上的茶叶，然后装进背篓。 田川：还好，他要的是钱，不是茶叶。 田锦：好个屁！ 田川：只要茶叶还在，我出点血没关系。 田锦：儿啊，此去路途艰险，我们回去吧。 田川：要回，你回。 田川甩下田锦，迈步前行。 田锦只得跟着继续朝前走。 45. 客栈 傍晚 客栈是个小院落。四周竹林环绕。 巴四爷与下人走进客栈。 女店主笑盈盈地迎上来。 女店主：官人，是住店，还是吃饭？ 巴四爷：老板娘，天都要黑了，你说我们是住店，还是吃饭？ 女店主：我客栈里床铺天天撤换，厨房里锅巴饭时时都有。 巴四爷：先住下吧。 女店主：官人是住东厢房，还是西厢房？ 巴四爷：有啥讲究？ 女店主：东厢房是像官人这样的人住的，西厢房嘛——你懂的。 巴四爷：那就东厢房。 女店主：东厢房客人两位。 巴四爷和下人向东厢房走去。 田锦父子蹒跚走进客栈。 女店主乐呵呵迎客。 女店主：两位官人，是住店，还是吃饭？ 田川：既住店，也吃饭。 女店主：官人是住上等房，还是下等房？ 田川：你看我住那等房？ 女店主：嘻嘻嘻，上等房——上等房—— 田锦：川儿啊，少花一个是一个。 女店主：这位官人—— 田川：莫听他的。带路。 女店主：里面院子自有人安排。 田锦父子向后院走去。 女店主朝后院瞄了一眼。 女店主：今儿个我没烧高香啊。 失魂落魄的蔡骞走进客栈。 女店主脸色不开地挡在蔡骞面前。 蔡骞：老板—— 女店主：你是想住店，还是吃饭？ 蔡骞：我—— 女店主手一伸。 女店主：我这客栈有房有饭，你有银子吗？ 蔡骞：我落水，包被江水冲走了。 女店主：那你还来这里做什么。还不赶快走。 蔡骞：求求老板赏口吃的。 女店主往外推蔡骞。 女店主：去去去。 蔡骞：老板求求你了。 女店主：你个叫花子赖着不走是不是？来人啦，把这个要饭的推出去。 随着女店主的喊声，客栈佣人、巴四爷、田锦父子先后从后院走了出来。 佣人：是哪个癞皮狗敢在客栈撒野，我一刀劈了他。 巴四爷见是蔡骞，走上前去。 巴四爷：哟，这不是蔡老板？ 田锦：蔡老板，怎么落得这步天地？ 巴四爷：田老板，你不是不去思州的么？ 田锦：我们——我们走亲戚。 田川：爹，你就正大光明地说又怎样了？ 巴四爷：明白了。还是要去碰个狗血淋头。 田川：巴老板，损人也不是那么损法。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巴四爷：说得好！蔡老板，你认为呢？ 蔡骞：我都这样了，你巴老板就莫取笑我了。 女店主：你们认得？ 巴四爷：认得认得。他可是阡城佛顶山茶庄的大老板？ 女店主：他——大老板？ 巴四爷：哈哈哈—— 田川：蔡老板，出什么事了？ 蔡骞：这人背呀喝水都塞牙。 巴四爷：莫不是遭土匪了？ 田锦：土匪该死！ 巴四爷：这么说田老板也遇到土匪了？ 田锦咳嗽。 巴四爷：蔡老板，怎么就你一个人？你的包，你的茶叶呢？ 蔡骞：啥都没有了。 田川：怎么回事？ 蔡骞：一言难尽。 巴四爷：说说嘛，说不定我能帮得上你忙。 蔡骞：我住店被抢，过河落水，现在身无分文，更不要说茶叶了。 巴四爷：那你还去思州做什么？ 田锦：既然茶叶都要没有了，还是回去吧。 女店主：各位老板，我听你们都在说茶叶，究竟是咋回事？ 巴四爷：天大的事你没听说？ 女店主：我整日在山洼里忙碌，不晓得山外的事。 田川：皇上下诏，在黔地评选神茶。思州府衙的评选过一两天就要进行了。 女店主：哦，那各位老板是去思州府衙参加神茶评选了？ 巴四爷：正是。 女店主指蔡骞。 女店主：那他也是？ 巴四爷：是也不是。 女店主：老板，我都被你说糊涂了。 巴四爷：本来呢，这位蔡老板确实是去思州参加神茶评选的。可你看他现在，银子没一两，茶叶没一包，净人一个，拿啥子去参加神茶评选。 女店主：啧啧啧啧，好可怜。 田川：真是世事难料啊！蔡老板，有啥需要帮补的？ 蔡骞：有碗热汤喝，有口热饭吃，足矣。 田川摇头。 田川：那你打算咋办？ 蔡骞：我都这个样子了还能咋办？ 田锦：真是落水的凤凰不如鸡啊！ 巴四爷走到蔡骞面前。 巴四爷：蔡老板，田川的话很有道理。你现在最好的去处，就是夹着尾巴灰溜溜地回阡城。 蔡骞：我不甘心啦。 田锦：认命吧。 巴四爷：你不甘心又能怎样？我替你算算时间，即便你返回阡城拿茶叶，路上往来得五天，就算你佛顶山茶庄的苔茶是最好的，那也来不及了啊。等你返回阡城带着茶叶赶到思州，猴子都过火焰山了。田老板说得对，你呀，就任命吧。 巴四爷从身上掏出一块大洋。 巴四爷：念你我是同乡的份上，拿着回去吧。 蔡骞不接。 巴四爷：嫌少？ 田川：巴老板，你那点施舍不是在羞辱蔡老板吗？ 田锦：多嘴。 巴四爷：这你也看出来了？田锦，你儿子聪明啊！ 田川：人有三节草，不知那节好。 蔡骞：谢谢兄弟。 巴四爷：看来蔡老板是不死心，一定要去思州啰？ 蔡骞：我想去看看神茶评选的光景。 巴四爷：你也只能是看光景了。 巴四爷心声：想跟我争，哼！ 后院传来吆喝声：客官，你们的饭菜做好了。 女店主：各位老板，吃饭了。 女店主走到蔡骞前面。 女店主：你是各人出去呢，还是我赶你出去？ 田川：蔡老板住店吃饭我管了。 巴四爷：田老板，管管你多嘴多事的儿子。 田锦拉田川于一边数落。 蔡骞：我走。 巴四爷：别走啊。 巴四爷拉蔡骞。 巴四爷：走，将究着跟我们一起吃点吧。 蔡骞甩开巴四爷的手，朝客栈外走去。 田川欲上前拉蔡骞，被田锦死死拽住。 巴四爷转身对田锦。 巴四爷：田老板，我们一起吃？ 田锦：谢巴老板好意。我们已经点好饭菜了。 巴四爷：田老板你们也回吧。 田川：巴老板，你不要太霸道了。 巴四爷：我霸道了么？ 田川：未必坪贯茶庄的茶叶就能胜出。 巴四爷：那咱们就骑驴看账本——走着瞧。 46. 山里人家 夜 一丝昏黄的灯光从低矮的茅屋里透出来。 茅房前蔡骞和男主人在说着什么。 男主人：进屋吧。 蔡骞：谢谢！ 男主人：去年遭天灾，家里拿不出好吃的。 蔡骞：你肯收留我，已经很感谢了。 男主人拿出几个包谷粑递给蔡骞。 蔡骞接过，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男主人安凳子，放木板，然后将一张竹席铺在木板上，之后又拿出一床破棉絮。 男主人：将究着睡吧。 野猫的叫声传来。 男主人打哈欠。 蔡骞：给你添麻烦了。 男主人：睡吧。 男主人向房间走去。 蔡骞吹灭桐油灯，躺在木板床上。 蔡骞辗转反侧不能入睡。 蔡骞心声：强娃，你一路可好，没遭什么不测吧？ 47. 佛顶山农家 夜 屋里一个女子背对观众在收拾东西。 中年男人走进屋。 中年男人：表妹，一切按你说的准备好了。 女子：马料备足了吗？ 中年男人：管够。 女子：你去睡吧。 中年男人：你也早点睡，明天我们要赶路呢。 中年男人退下。 女子走进另一房间，上床睡觉。 女子进入梦境： 绿油油的茶山。 山脚有一茶坊。 茶坊里几个男女在炒茶。 一个姑娘在装茶。 忽然雷声大作。 风声阵阵。 大雨倾盆。 山洪咆哮。 茶坊里有人惊呼：山洪！ 洪水涌进茶坊。 装茶女子：大家快跑！ 茶坊里一片混乱。 泥石流倾泻而下。 茶坊瞬间被泥石流淹没。 装茶姑娘一脸泪水地看着眼前的一片泥土与乱石。 装茶姑娘：我的茶叶啊—— 女子惊醒过来。 48. 闪回 佛顶山农家 日 中年男人匆匆走进院子。 中年男人：表妹—— 女子在屋里回应：表哥回来了。 中年男人：回来了。 女子：进屋说话。 中年男人进屋。 屋里传出模糊不清的说话声。 稍后，声音逐渐清晰起来。 中年男人：我在只看到他一个人。 女子：怎么只有一人？ 中年男人：我问了，他啥也没说。 女子：他身上啥也没有了？ 中年男人：净人一个。 女子：人没事吧？ 中年男人：就是吃了几口水，没事。 女子：人没事就好。 中年男人：我还要去么？ 女子：不去了。你这几天把马喂好。 中年男人：晓得了。 49. 佛顶山农家 夜 黑夜女子摸索着坐了起来，将身体靠在床头上。 女子静静坐了片刻。 女子起身下床。 女子走到门外。 院子里月色朦胧。 女子在院子里徘徊。 50. 思州城江边码头 日 滔滔乌江。 江面行驶着歪屁股船、打渔船。 乌江码头。 码头上泊着几艘货船。 码头通往思州城的石板路上行走着肩扛麻袋货物的汉子，他们有的从城里往江边走，有的从江边往城里去。 前往思州赶圩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从不同的船上下来，汇聚在通往城里的石板路上。 石板路上人生喧哗。 强娃出现在赶圩的人群中。 强娃边走边回头探望。 强娃低头行走。 强娃走进思州城。 51. 思州城 日 窄窄的街道。 街道两边一栋连一栋的青瓦木房。 乌江盐号、乌江镖局、乌江银庄、乌江皮货、乌江麻糖、乌江布行等商号门前，摩肩接踵。 街边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远处“临江楼客栈”招牌清晰可见。 挑着包兜的强娃在挤挤挨挨的赶圩人群中行走着。他时而抬头看路，时而将目光投向远处。 行走的强娃突然被人撞了一下。他警惕地望了眼撞他的人，又望了眼担子两头的包兜，见一切安好，才松了一口气。 强娃继续在人群中行走。当他再次抬头打望时，“临江楼客栈”便映入了他眼帘。随即，他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来。 强娃朝“临江楼客栈”走去。 52. 一组过渡镜头 巴四爷踌躇满志地下船，然后朝思州城走去。 田锦父子行走在思州街道上。 码头渡船上的蔡骞目光坚定地望着河对岸的思州城。 53. 山谷 日 急促的马蹄声。 山谷的小路上出现了飞奔的一白一黄两匹马。 骑白马的是位女子。她背上背着一个蓝花布包，黑黝黝的长发被风吹得飘了起来。 骑黄马的是位男子。他头包青布帕子，身上也背着一个布包。 后面的白马突然加速，超过了前面的黄马。 黄马紧追不放。 在两匹马飞奔的过程中，我们能看到的始终是骑马人的背影。 54. 临江楼客栈 日 客栈矗立在乌江边，是一栋三层楼房。前面临街，有一院落。后面临江，能够清晰地看到乌江上往来的船只。 强娃走到院落门前，抬头仰望，目光停在“临江楼客栈”招牌上。 强娃：一定是这点了。 强娃走进客栈。 店家热情地迎出来。 店家：小哥哥住店？ 强娃：这城头还有叫“临江楼客栈”的没有？ 店家：全思州城就此一家。 强娃：老板，莫哄哈。 店家：小哥哥，你要是在思州城找到第二家“临江楼客栈”，我送你一百块大洋。 强娃：那我住下了。 55 街道 日 熙熙攘攘的街道。 蔡骞在街道上走着。 蔡骞走到一家茶叶店前站住。 蔡骞朝店里探望。 店家：客官，本店茶叶有杭州的西湖龙井、云南的普洱、福建的铁观音、黄山毛峰、信阳毛尖·····可以说是应有尽有。 蔡骞：有阡城苔茶么？ 店家：苔茶？\u001f——有有，客官进店看。 蔡骞：我就是一个过路的，身无分文，随便问问。 店家：没钱你问个啥？走走走—— 蔡骞朝“临江楼客栈”方向走去。 56. 乌江客栈客房 日 客栈是一栋二层楼房，在街道一个转弯处。 在二楼的一间客房里，巴四爷和下人在收拾床铺。 巴四爷走到窗边，将窗子推开，俯瞰街上行人。 一个有几分妖娆的女人打乌江客栈前过。 女人朝巴四爷抛眉弄眼。 巴四爷：狗日的还有几分惹火呢。 巴四爷伸手关窗。 蔡骞出现在乌江客栈前面的街道上。 巴四爷停止关窗，瞪大眼睛看蔡骞。 巴四爷：他还真的来看光景了？ 下人：老爷，哪个？ 巴四爷：姓蔡的。 下人：他一没茶叶，二没钱财，来也是白来。 巴四爷：这里怕是边有名堂。 下人：量他也翻不起浪。 巴四爷：你悄悄跟着姓蔡的，看他住哪里，跟啥子人说话。 下人：我这就去。 巴四爷：千万莫让他看到你。 下人出门。 随即响起下楼梯的脚步声。 57. 街道 日 蔡骞在前面走。 巴四爷下人在后面跟。 蔡骞不经意地回了下头。 巴四爷下人赶紧躲到一个摊子后面。 蔡骞继续前行。 巴四爷下人紧随其后。 蔡骞突然转身，警惕四望。 巴四爷下人弯腰拿起地摊上的一双草鞋翻看。 买鞋人：我这草鞋纯麻绳打的，好穿。 巴四爷下人：有谷草打的没得？ 买鞋人摇头。 蔡骞没有发现什么，又往前走。 蔡骞：我咋个老觉得有人跟踪，莫非遇到鬼了。 蔡骞走进“望江楼客栈”。 58. 望江楼客栈二楼客房窗口 日 强娃推开窗口。 强娃四下打望。 强娃发现客栈门口的蔡骞。 强娃：蔡老板—— 强娃朝蔡骞挥手。 蔡骞寻声，发现强娃。 蔡骞示意强娃关窗。 59. 望江楼客栈前街道 日 巴四爷下人躲在街边一株柏树后朝望江楼客栈探望。 巴四爷下人发现窗口处的强娃，表情惊诧。之后，将目光移到客栈牌匾上，又望了眼走进客栈院落的蔡骞，然后转身离去。 60. 望江楼客栈客房 日 蔡骞敲门。 强娃开门。 强娃：老板，你终于来了。 蔡骞进屋。 蔡骞：没出什么事吧？ 强娃：没有。就是——就是担心你。 蔡骞：东西都还好吧？ 强娃拖出藏在床底下的包兜。 强娃：都在这里呐。 强娃打开包兜，先取出几件衣物，然后拿起一包皮纸包着的茶叶。 强娃：老板，你要不要看看？ 蔡骞接过茶叶用鼻子嗅了嗅。 蔡骞：真香。闻到苔茶熟悉的气味，我就活过来了，就有精神了。 强娃：老板，你只要看到苔茶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蔡骞：苔茶是我的命。 蔡骞将茶叶递给强娃。 蔡骞：放好。 强娃：我晓得老板把茶叶看得比命还重要，我会好好看着的。 蔡骞在强娃肩膀上拍了一下。 蔡骞：明天一早我们就把茶叶送到思洲府衙去。 61. 乌江客栈客房 日 巴四爷坐在一把藤椅上抽烟。 廊道上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敲门声。 巴四爷：哪个？ 下人：老爷，是我。 巴四爷开门。 下人慌张地进屋。 巴四爷：你慌张个哪样？ 下人：我看到——看到—— 巴四爷：莫非看到鬼了？ 下人：不是鬼，是蔡老板—— 巴四爷：叫你去盯姓蔡的，不看到他，还看哪个？ 下人：不是——是—— 巴四爷：不是姓蔡的？ 下人：不是姓蔡的。是他家佣人强娃。 巴四爷：怎么突然冒出个强娃？你可看清楚了？ 下人：我和强娃每天早上不见，下午见，他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出他。 巴四爷：明白了。 下人：明白啥？ 巴四爷：姓蔡的为规避意外发生，故意一人孤行，还装成一幅可怜巴巴的样子，而暗地里却让强娃带着茶叶走另一条路来思州。狗日的好狡猾，老子差点就上他龟儿子的当了。不行，绝不能让他把茶叶送进思洲府衙。 巴四爷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客房里走来走去。 巴四爷忽然站定，沉思。 巴四爷向下人招手。 下人走到巴四爷身边。 巴四爷跟下人耳语。 下人点头。 巴四爷：千万不能让人看到你。 下人：我晓得。 巴四爷：要是被人看到了，就莫回客栈来了。 62. 江边客栈客房 日 一间简陋的客房。 田锦靠在床上休息。 田川在翻弄茶叶。 田锦：你消停点行不？ 田川：好不容易得到这个机会，我很兴奋。 田锦：神茶称号巴老板势在必得，你就莫奢望了。 田川：那不一定。 田锦：你呀，真是不知道深浅。 田川：我还就不信了。 田锦：再说还有蔡老板呢。 田川：确实蔡老板的佛顶山苔茶比我家的略好那么一点，但是，他一个净人，那啥参加评选？ 田锦：我总觉得事情不一般。蔡老板怎么会是独自一个人来参加神茶评选呢？ 田川：爹，蔡老板就莫去管他了。你也看到了，他连一片茶叶都没有，你担心个啥？ 田锦摇头。 63. 临江楼客栈 深夜 夜风吹拂。江涛阵阵。 临江楼客栈里里外外黑灯瞎火。 一个黑影翻墙进院朝二楼摸去。 64. 临江楼客栈二楼楼道 深夜 黑影在二楼楼道上站着，从身上掏出什么东西。 黑影拿着掏出的东西在楼道上泼洒。 65. 临江楼客栈客房 深夜 蔡骞、强娃房间。 强娃鼾声不断。 蔡骞翻了个身。 屋外传来轻微响动。 蔡骞起身走到门边将耳朵贴在门上探听。 屋外一片寂静。 蔡骞重回床上睡下。 66. 临江楼客栈二楼楼道 深夜 黑影蹲下。 随着“哧”的一声，黑影划燃了火柴。 黑影将燃着的火柴投到楼板上。 被浇了煤油的楼板很快燃烧起来。 火势越来越大，映红了天空。 67. 临江楼客栈 深夜 一个上茅厕的客栈男佣人起夜，发现了大火。 男佣人惊呼：着火了——着火了！ 客栈里顿时一片混乱。 喊叫声、求救声不绝于耳。 68. 临江楼客栈客房 深夜 蔡骞惊醒过来。 蔡骞大惊。 蔡骞：起火了。快逃！ 强娃仍然呼呼大睡 蔡骞拽起睡梦中的强娃。 强娃迷迷瞪瞪揉着眼睛。 强娃：出什么事了？ 蔡骞：起火了。 蔡骞拽着强娃往门外冲。 门刚开一条缝，火就呼地窜进了房间。 大火瞬间封锁了房门 强娃：我们出不去了。 蔡骞：跳楼啊！ 蔡骞推开窗子，把强娃推了出去。 强娃咚地一声落在地上。 蔡骞跟着也从窗户处跳了下去。 69. 临江楼客栈院里 深夜 院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救火的端着水往楼上去，楼上房客衣衫不整地往楼下逃。 惊魂未定的强娃愣过神。 强娃大叫一声：茶叶。 强娃不顾一切朝二楼跑去。 蔡骞：回来。你不要命了。 70. 临江楼客栈二楼楼道 深夜 大火封锁了二楼整个楼道。 强娃冲进火海。 强娃在火势凶猛的房间摸索。 三楼楼板被大火烧断，轰然一声掉落下来压住了强娃。 强娃挣扎。但他没能站起来。 大火淹没了二楼的一切。 71. 临江楼客栈院里 深夜 蔡骞声嘶竭力地呼喊强娃的名字。 蔡骞：强娃——强娃—— 看着被大火吞噬的楼房，蔡骞泪流满面。 蔡骞：强娃，你傻啊！茶叶烧了就烧，神茶评选咱不参加就是了，你——你——叫我怎么向你爹妈交待啊！ 72. 临江楼客栈门前街道 深夜 客栈门前街道上站满了看热闹的人。有的摇头。有的叹息。 巴四爷也在看热闹的人群中。 看客甲：临江楼客栈是彻底完了。 看客乙：都烧成一堆灰了还不完？ 看客甲：可惜！ 看客乙：不晓得烧着人没有？ 看客甲：你没看到院坝上有人在哭吗？肯定烧死人了。 巴四爷悄悄退出人群离去。 73. 临江楼客栈院里 晨 一片废墟的临江楼客栈。 泪流满面的蔡骞跪在一堆焦炭前。 有人劝蔡骞，并拉他起来。 蔡骞不起，仍然跪着。 中年男人出现在院坝里。 中年男人走到蔡骞身边。 中年男人：人死不能复生，节哀。 蔡骞：强娃，你怎么那么傻啊！ 中年男人强行扶起蔡骞朝院坝外走去。 蔡骞侧脸，认出中年男人。 蔡骞：你—— 中年男人：我们找个地方说话。 蔡骞：看我笑话是不是？ 中年男人：你想多了。 蔡骞：你走啊！ 蔡骞推开中年男人，口中念着“强娃”名字，摇摇晃晃走进一条巷子。 中年男人摇头，然后离开 74. 思州府衙前 日 思州府衙前的坝子上人头攒动，聚集着各方赶来参加神茶评选的茶商。神茶评选正在进行中。 一排木桌整齐摆放在院前。桌上摆着茶具、茶叶。 五个评选官坐在专设的品茶席上，评鉴着端送到面前的茶水，并在纸上记录着。 巴四爷和下人，田锦父子站在坝子上，等候消息。 巴四爷走到田锦前。 巴四爷：田老板，趁结果没有出来前，你还是离开的好，免得等一会气得吐血。 田锦：巴老板，难道你就敢说稳操胜券了？ 巴四爷：敢跟我坪贯茶庄媲美的人还没出生呢。 下人走到巴四爷身边，扯了扯他衣服。 巴四爷：搞个啥子，是不是宣告评选结果了？ 下人朝着一处人群指去。 巴四爷随着下人手指的方向看去，失魂落魄的蔡骞就出现了眼前。 巴四爷：哟呵，姓蔡的怎么来了？ 田锦：人家不心甘呐！ 巴四爷：走，看看去。 巴四爷、田锦、下人、田川向蔡骞走去。 蔡骞神情木讷地看着巴四爷等人。 巴四爷：蔡老板，你也是来参加神茶评选的？ 蔡骞喃喃低语：茶叶——我的茶叶—— 田锦：蔡老板，刚才评选官让送参评茶叶时，怎么没见你送？ 下人：他净人一个，拿什么送？ 田川：蔡老板，你的茶叶呢？ 蔡骞：茶叶——茶叶—— 巴四爷：你佛顶山苔茶不是阡城最好的茶叶吗？赶快送上去啊，不然就没机会了。 院坝上突然一阵熙熙攘攘。 一个评选官从凳子上起来。 评选官：各位茶商，静一静，静一静。 院坝上渐渐安静下来。 巴四爷、下人、田锦、田川甩下蔡骞朝前挤去。 评选官：经过第一轮评选，有三家胜出，他们是—— 等等！ 一个女人婉如音律一般美妙的声音突然传来。 随着声音，一个长发飘飘，容貌姣好，穿着青花瓷旗袍，手提蓝花布袋的女子出现在了院坝里。这个女子便是多次出现在佛顶山农家小院的女人。 院坝上顿时响起一片惊呼。 女子走到孤零零的蔡骞身边，伸手拉起蔡骞。 蔡骞退缩。 女子：骞哥，你好生看看我。 蔡骞颤巍巍地抬头看女子。 蔡骞：你是——你是——楚楚？ 女子：我是楚楚。 蔡骞眼泪奔涌而出。 巴四爷：她来干什么？ 田锦：是啊，她来干什么？ 蔡骞：楚楚，这两年你去哪里了？ 楚楚：我那也没去，就在佛顶山。 蔡骞：佛顶山茶庄——败了。 楚楚：结果还没出来呢。 蔡骞：我的茶叶着火烧了。 楚楚拉着蔡骞走到评选官面前。 评选官：刚才高声喧哗的女子可是你？ 楚楚：正是小女子。 评选官：你嚷嚷着等等，啥意思？ 楚楚：请问官人，第一轮评比是不是还没有结束。 评选官：正要宣告。 楚楚：既然还没宣告结果，我们佛顶山茶庄是不是可也参加评选。 巴四爷：不行。 田锦等人附和。 评选官：这位女子说得有理，在结果没有正式宣告前，你还有机会。 楚楚解开蓝布包，拿出一包皮纸包着的茶叶递给蔡骞。 楚楚：骞哥，这是你托我保管的佛顶山苔茶，拿给评选官吧。 蔡骞呆望着楚楚。 蔡骞：茶叶？真的是茶叶！楚楚，我不是在做梦吧？ 楚楚：不是。赶紧交给评选官吧。 蔡骞立即容光焕发，双手把茶叶呈给评选官。 巴四爷脸色如灰。 下人神情呆板。 田锦摇头。 田川一脸诧异地望着楚楚。 楚楚退到一边。 75. 思州府衙前 日 香香匆匆赶来。 香香挤进人群。 香香发现楚楚。 楚楚也看到了香香。 香香走到楚楚面前。 香香：蔡骞是我的。 楚楚：我没跟你争。 香香：不争，你来干啥？ 楚楚：听说这里热闹就来了。 香香：佛顶山茶庄不会胜出的。 楚楚：这话你说了不算。 香香：他姓蔡的茶叶没一片，拿啥子参加评选？ 楚楚：你怎么晓得他没有茶叶参评？ 香香：大火把他的茶叶连同下人强娃一起烧成灰了。 楚楚：这么说他一路的遭遇你都晓得？ 香香：不光晓得，就是我干的。他姓蔡的让我活受寡，我绝不让过得轻松，更不让他佛顶山苔茶评上神茶。 楚楚：没想到你就是这么爱骞哥的。 香香：你闭嘴。骞哥岂是你喊的。 楚楚：可怜。可悲。 楚楚甩下香香，朝前走去。 76. 思州府衙前 日 评选官：各位茶商，大家静一静，根据两轮的评选，思州府神茶评出来了。 巴四爷瞪大眼睛望着评选官。 田锦父子随着人群往前挤去。 蔡骞攥紧了两个拳头。 香香时而看看巴四爷，时而看看蔡骞。她的眼神里流露一丝失落与迷茫。 楚楚淡然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评选官：现在我宣告—— 巴四爷突然声嘶竭力地嚎道：坪贯茶庄的茶叶夺魁！ 院坝上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聚集到了巴四爷身上。 下人：老爷——老爷—— 巴四爷：神茶——神茶——我坪贯茶庄的茶叶是神茶。 两个府衙赶来拉走了巴四爷。 评选官：获得神茶称号的是佛顶山茶庄的苔茶。 蔡骞高高举起两个攥紧的拳头。 蔡骞：强娃，你听到了吗，神茶是咱佛顶山苔茶。 蔡骞双脚跪地。 蔡骞：神茶，神茶，我佛顶山苔茶是神茶，爹、妈，你们听到了吗！ 香香疯一般扑向楚楚。 香香与楚楚扭打起来。 府衙赶来拉开楚楚，用木枷锁住香香双手和脖子，然后押着她离开院坝。 香香：楚楚，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楚楚悄然隐退。 蔡骞寻找楚楚，到处不见踪影。 蔡骞：楚楚——楚楚——你在哪里？ 77. 御书房 日 太监李长安端着苔茶熬的汤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光绪站在铜镜前端详自己的面孔。他忽而将脸侧向右，忽而又将脸侧向左。铜镜里的那张脸斑点全无，红润光滑。 李长安：皇上，神茶汤熬好了。 光绪哈哈大笑。 李长安端茶汤的手抖个不停。 光绪：黔地送来的苔茶确是神汤，朕这张脸又能见人了。 李长安：这苔茶确实神奇。皇上，要不要再擦抹一点？ 光绪：过几天朕要会见西域使者，为了本朝脸面再生光辉，就再擦抹一回。 李长安：来人。 一丫环走进御书房。 李长安：给皇上擦脸。 光绪坐在凳子上。 丫环跪下给光绪擦脸。 光绪：朕今天高兴，不用下跪，起来吧。 丫环站起给光绪擦脸。 李长安：皇上的脸金贵，你轻点——轻点啊—— 丫环擦毕退下。 光绪：阡城苔茶解了朕的烦恼，朕封它“天子苔茶”如何？ 李长安：皇上圣谕，御封阡城苔茶为“天子苔茶”。 78. 阡城佛顶山茶庄 日 佛顶山茶庄前鞭炮声、唢呐声响彻云霄。 几个下人抬着一块红布盖着的木匾走到门前。 神采飞扬的蔡骞从茶庄走出来。 蔡骞：各位父老乡亲，佛顶山苔茶被皇上御封为“天子苔茶”，此乃阡城之幸，我佛顶山茶庄之幸。今日，本店将皇上御封匾额高挂前门，以示敬仰。 蔡骞走到木匾前揭开盖着的红布，烫金的“天子苔茶”显露了出来。 门前一阵欢呼。 在鞭炮和唢呐声中，蔡骞和下人一起把烫金的“天子苔茶”木匾高挂在了“佛顶山茶庄”招牌上面。 蔡骞：天——子——苔——茶 “天子苔茶”木匾特写。 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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