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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着石头走路的人(组诗)

来  源:贵州文学网      作  者:创始人    日  期:2020-07-23    


  

怀着石头走路的人(组诗)

 

蒋志武

 

下雪的时候

 

下雪的时候,时间变得很冷

我会剥开城市里昨夜覆盖的一层冰

事物总在对立的两极得到解决

那个在雪地里挖洞的人,学会了如何处理

过剩的激情

 

雪覆盖山丘的时候,我喜欢领着

一个腿脚灵活的小孩

在雪地上奔跑,他会带着你跑向更远的地方

可以在那里堆一个雪人,装两个眼睛

帮你眺望下一场雪来的时辰

 

雪花飞舞,飘啊飘

那满天的白色,将所有人搁在同一种生活中

我会用心倾听那些在下雪天弯腰的声音

他们不是在埋下春天的种子

就是在提防湿滑的路面会给他

造成何种威胁

 

 

白色孔雀

 

各种颜色的孔雀在园里嬉闹,追逐

我第一眼就看上了白孔雀

它在园子的一角,尾巴搭在一块石头上

身上羽毛没有展开,像一块被人托起的白色绒布

只有头上竖起的几根羽毛泛着光

这是一种暗示和风度

 

当白孔雀将完整的羽毛留在身上

并在它骄傲的时候打开细密的羽毛

我试图还原孔雀被包裹的肉身具有何种颜色

一种东西如果持续被掩盖,就可能成为

伪艺术品,我已期待在人生中

看一次白色孔雀正确的开屏方式

 

如果一切都变成虚无,那么一切都是重复

万物假设以被修饰的状态出现

在孔雀园,这些翠绿、青蓝,紫褐的孔雀

成长的迹象就会被辨识,而这只白色孔雀

简单的白色勾起了我对颜色的欲望

白色,或许就是我终生的玫瑰

和奔腾的尘埃

 

 

怀着石头走路的人

 

再一次在人群中停顿下来

其中瘸腿的人,曾有短暂的献身

这密密麻麻的人流里

肯定藏有飞檐走壁的人

有被刀斧砍过的人,有怀着石头

走路的人

 

孩子指着路边哭泣的人群和花圈

问花圈是做什么的

我告诉孩子,花圈是献给那些

永远睡着了的人

会种植在荒凉的山坡上

像石头一样,等他们慢慢醒来

 

一个怀着石头走路的人

偶尔也会回头看一下

是谁在背后推挤他

适当地为后来者让路

 

 

在人世,我们素有勾引的本能

 

你知道,人类的窗子都朝外打开

但我认为如果朝内打开风雨会来得更快一些

那些被我们动过手脚的图片

已不存在修复的功能,大街上

美图让街景增添了无辜的妩媚

影子们深深地躺在地上,它们无罪

 

在人世,我们素有勾引的本能

红棉袄配上绿裤子,矫情的文字上

多情猫的乖巧如一个人的意念,我沉迷于多情

空房间里,曾经有过多次颤栗

从壁画上走下来的女人,与我亲吻

 

那些被人类分拣的旗帜飘拂在风中

高楼上的灯光从四面八方合拢,一个哭叫的婴儿

踢开了被子,我停留在靠近洱海的一条船上

那里风光旖旎,并有人们不停进出湖面

他们仿佛地球上刚出炉的墨汁

维持了我的新鲜感

 

 

秋天河流

 

秋天的河流干净了很多,河水不紧不慢

光着身子从高处向低处流动

鱼群肥美,低洼处的水草像认出了我们

摇着头,但并不想跟着我走

我知道它们有自己的归宿,腐烂于河流

或者被风带走

 

这些年,一直在寻找一条横在内心的河流

细小的沙子,隐蔽的翅膀

雨水在它的面上翻滚,光芒在河里盘旋

有汹涌的波涛,有前行的渴望

河流所经过的地方,都留下水的巢穴

我从桥上可以看见大片的鱼群争吵

露出一排排精致的牙齿

 

秋风拂过,那曾经火焰般绽放的花儿

堆积在季节的伤口,河流,不息的悲哀

我们被画在这料峭的河岸

听秋季后的河流刺耳的冰的手鼓

我向一条水的裂缝靠近,那里有曾经溺死的人

被水偷运到了另一个尘世

 

 

在宽阔之地

 

在宽阔之地,野火自由燃烧

水流向它的腹地,一种药草替大地疗伤

狮子在它的尖爪上摆弄带血骨头

风不断地擦掉天空的内景,一片乌云

在宽阔之地,它黑暗的嘴里含着巨大的谎言

 

如果远行,我将赋予某种人的特征

光已经来临,它一定会照射什么

轻柔的锤子敲击,那个平静中观望世界的人

毫发无损,必须与平庸决裂

在光亮里爱着的事物,在黑暗中会死去

 

她在镜子里能看见自己,游动的木屋

马匹的呐喊,在宽阔之地

火将从万物上松弛,灰尘也更野性

我不时搓动手指,睁开眼睛

看事物毁灭的片断从一个人转手到另一个人

 

 

爱惜自己的羽毛

 

当灰烬之鸟落在你的手上

它与时间长久搏斗的双爪已失去力气

我们要小心翼翼搀扶它

并为它的羽毛涂上一层更厚实的颜料

尝试修补它飞翔的裂缝

不再虚构天空

 

我的羽毛已藏在面庞之中

它在人世的过多安慰和解释中被慢慢擦亮

在时间的隧道中飞行,爬满了斧柄

当活着就是从身体中分割出另一个自己

百万粒哭泣的细胞将成熟

 

这个世界,我们贪睡于物的表面

不可复活的面具,成为唯一的幽灵

无论在哪里,那些美好的,感动人心的事物

都值得我们去多看几眼,自己的羽毛

就应该沿着锋芒的内心贴地飞行

毕竟,通往死亡的路是漫长的

需要你走到出生的对岸去

 

 

最完美的地方

 

光和水,赤裸着

而清洗天空,淋湿屋顶的大雨

假设再停留半刻,太阳就会施以援手

现实的生活可以透过镜头

来观察它们,命运的内部一定有平坦之地

而很多人喜欢站在悬崖边

 

有人在最后一局赢得了主动

燕子南飞的路径如果没有人刻意安排

倒挂在我家屋檐的燕巢

就是一个不被遗忘的家庭,我会精心打理它

人一旦到了特定的年龄,所持的矛盾

就所剩无几,当燕子缓慢地降临在阳台上

最完美的地方,就是你放慢脚步

还可以停下来哭泣的地方

 

 

影剧院的胸膛

 

影剧院的胸膛,忧伤的故事

已锈迹斑斑,我在一个剧情的场景中

拾捡小戳飘零的落叶

它们没有燃起来,而是孤零地弥漫在树根下

历史总在那么一瞬间像个漂泊的孩子

需要人寻找和照看

 

当画面中的鸵鸟发出竭力的嘶吼

它那被修饰过的羽毛就在快速地变奏

风拉扯着天空,无限想象力的自由

如电波一样穿过我身体

哦,大地上所有的人站起来,击掌

被敌人包围的男孩子,巨大的灯盏

当剧情被猜透,影剧院的门已开

 

活着,向自己靠拢

倘若一个人无法在生死之间进行表达

就不应该冒犯他自己的孤独

影剧院的胸膛,浮动在透明的恐怖之中

这世界,留给我们愤怒的旷野实在太多了

 

 

一只巨大的蝴蝶

 

我们在时间面前各自说谎

说自己的手臂可以举起活着的红旗

说一只蝴蝶那瘫痪的空手碰撞着

金属般的花粉,让我们在夏天的高楼上入睡

 

时间之光,已使我的面容更加真实

一只巨大的蝴蝶,在迎春花的骨粉中

它纯洁的血已涌出,深绿色的触须和褐色的翅膀

在绿叶上摇晃,如果我们的恐惧像雾一样薄

那阳光垂下来的脖子会顺从于死亡

 

这个季节,你赢于体内的五谷之气

却输于一场虚无的伪辩

时间这个孩子,往往把最美好的东西捅破

让一只巨大的蝴蝶没有越过青苔覆盖的山坡

是的,巨大永远跟随于时间,蝴蝶也永远跟随于

她软弱的,神圣的骨头

 

 

世界上每一个事物都有一张笑脸

 

海由曲线构成,澄澈的杯座扶着玫瑰

黄金矿石天生丽质,女子身上的绣袍

和婴儿的笑一样具有观赏性

在事物呈现颜色的时候,黑白将大打出手

孩子们继续行走,并保全他们制造的混乱

 

今夜,我蓄满心中的水池,体内养火

在身后,桥梁,散文和小说

它们都说着人的故事,死亡和剥离

在最后的面孔中会辨认出来

而活命的水,在流动中蜷伏和生殖

 

人死了,他的时间会重新分配给

下一个出生的人,盘旋的蟹爪

在脱离身体的时候,会举起一把明晃晃的刀

世界上,每一个事物都有一张笑脸

只是有的像游牧的骑兵

有的像一张没有铺开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