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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江作家群”的沿河文学版图

来  源:贵州文学网      作  者:创始人    日  期:2020-07-23    


   

           “乌江作家群”的沿河文学版图

 

             向笔群(土家族)

 

有关“乌江作家群”界定学术界有一定的争论。在我看来,乌江作家群有广义与侠义之分,广义的乌江作家群,应该是乌江流域的各民族作家。包括贵州、重庆的渝东南、鄂西几个县份。在这个地域,生活着土家、苗、汉、侗、彝、仡佬等民族,显然,生活在这个地域的民族作家都属于乌江作家群的范畴。而侠义的“乌江作家群”就是指乌江主流两岸以乌江题材为创作的作家群体。而在贵州范围内,一般都是以贵州的乌江作为参照而划分的乌江作家群体。从当下流行文学板块研究的定性考察,我对“乌江作家群”更倾向于广义的乌江作家群的界定,贵州的“乌江作家群”是乌江作家群的重要组成部分。由此派生了“乌江文学的概念”,乌江文学应该就是以乌江流域为题材创作的文学作品。从目前的一些有关乌江作家创作现象研究表明,乌江流域的作家不一定以“乌江题材”为创作对象,由于个人的生活阅历和创作选择不同,创作题材不一定能够贴上“乌江文学”标签。因此,我从地域文学研究的角度定性,认同“乌江作家群”的这个广义的概念,更加有利于对整个乌江地域文学的载体考察与局部分析。

广义的“乌江作家群”应该由有以下三个作家群体组成:一是贵州的乌江作家群、一个是重庆的乌江作家群,再一个就是鄂西乌江作家群。这三个以省界定的“乌江作家群”一同构成“乌江作家”群落。同时,在贵州又有几个相对独立 “乌江作家群落”或者文学板块,毕节、安顺、遵义、铜仁西五县等相对独立的乌江作家群落(板块),铜仁西五县又以思南、沿河两个县份较为明显。沿河作为位于乌江岸边的县份,具有相对的文学独立性,但是他们作为乌江作家构成的重要版图,越来越清晰意识到文学意义的“乌江作家群”存在价值,文学群体的自觉和自信开始凸显,以沿河土家族自治县精品文化工程龙头而出版新世纪乌江作家丛书(10部文学作品集),作为沿河土家族自治县精品文化工程,由中国戏剧出版社(201710月)出版,整体包装推出沿河新世纪创作成果,包括了沿河本土作家与沿河籍的作家作品,立足文学群体的有效整合,以集团似的力量冲击中国文坛,以达到某种预期的群体性效果。

沿河是一个重要的散文诗县份,被业内人士称“散文诗之乡”。新世纪乌江作家丛书出版五部散文诗集,是沿河创作成果的重头戏,喻子涵的《孤独的太阳》、冉茂福的《雪落村庄》、赵凯的《涉水而居》、陈顺的《穿越抑或守望》、侯立权的《七色之外》;散文集出版刘照进的《沿途的秘密》、崔晓琳的《以后之前》;小说集出版田永红《洋荷坳》、晏子非的《夜奔》;诗歌集出版是谯达摩的《摩崖石刻》。从总量上看,基本上代表了沿河文学创作的各种文体,从质量上看,代表沿河新时期创作成就,具有沿河文学的代表性与整体实力,基本勾画出沿河新时期文学创作的版图。

沿河作为一个县域而言,编辑出版新世纪乌江丛书,在黔地新时期文学领域是一个开拓性的文化举措(文学活动),为评论家提供了可以研究“乌江作家”的文学范本。长期以来,“乌江作家群”的重创作而轻评论运作模式,让人们低估了“乌江作家群”的实力。就贵州而言,乌江文学就是贵州文学,这是一个贵州作家与我交流的时候谈的观点,当时我不以为然,后来我仔细地思考了一下,事实上如此,乌江是贵州的母亲河,贵州的大部分都处于乌江流域,从广义的乌江文学而言,乌江文学就是贵州文学,乌江作家群就是贵州作家典型代表。从这个层面上讲,沿河的乌江作家群落在整个贵州的乌江中具有一定研究价值。新世纪乌江作家丛书的隆重推出,就是对贵州文学版图的研究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

 

散文诗是沿河新时期文学创作主要文体。我曾经在有关媒体上就沿河的散文诗创作现象进行评价,当时我看到一种不可否认的文学事实,散文诗崛起。沿河为什么出现这种文学现象,当时我进行了思考。喻子涵的《孤独的太阳》曾经获得少数民族骏马奖,无疑是对沿河散文诗创作的促进作用。一个地域的领军人物就可以带动一大批的作家创作,开始由跟随到自觉地创作。喻子涵的带头作用不可低估,喻子涵作为贵州省散文诗创作的领军人物之一,同时关注故乡,常常向外界推介家乡的散文诗人,曾给沿河的散文诗写了不少评论,还向省内外报刊推介沿河散文诗人及其作品。

《孤独的太阳》无疑是喻子涵代表作品,获第五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新时期乌江作家丛书再一次推出,无疑是经典重现。《孤独的太阳》(组章)是喻子涵的发轫之作,包括《门》、《太阳》、《网》、《燃烧的日影》、《火》、《即将离你而去》、《蓝色的村庄》、《太阳下的祭典》等篇什。诗人就是借太阳表达一种人生的态度,人生在经历无数的磨难之后,一切就归于坦然:我永恒地凝望着,真理和爱的光辉,解下我沾满泥泞和血渍的外衣。在黄昏或者黑夜里,你灿然的微笑,掀起沙漠和血液,满天星斗和枯草,摇荡着不安的灵魂,像一枚精致的卵石不自觉滚向海边的沙滩,等待穿紫衣的少女走来。《太阳下的祭典》表达对太阳的顶礼膜拜:世间万物的创造者与毁灭者,你万万不要抛弃他们!你那仁爱无私的明澈沉静的光辉,点燃他们倦怠的灵魂,驱除他们忧郁的孤独,以你吹息万象之气翩翩走进他们虚弱萎靡的梦境,恢复他们的激情和力量、欢乐与繁殖。

诗人呼唤着太阳的光辉。同时在《孤独的太阳》注重色彩的描绘,其实就是一种心理状态的诗学体现。色彩使他的创作具有现代意识。《孤独的太阳》表达了喻子涵早期的精神追求,反映了他的人生观念,始终表达了生命意识与关怀意识。

目前,在贵州还还出现超越《孤独的太阳》的散文诗章,或许《孤独的太阳》对后来者创作散文诗有一定借鉴。

冉茂福的《雪落村庄》也是优秀的散文诗集,村庄作为一种书写的意象总是出现在他作品中,当下,村庄作为一种乡愁的文化载体,总是在一些作家的文本反复出现。但我要说的是,有些作家的村庄属于纸上村庄,而不是心灵的村庄。村庄应该具有心灵的与生命的形式。而冉茂福的村庄应该是具有双重意义的村庄。他笔下的村庄事实上就是他长期生活的乌江流域的乡村。

冉茂福的散文诗属于乡村书写的形态,他的写作从自己的地域开始,把自己生存地域状态与的自己生命的感悟作为写作的经纬,相互交织,形成一种自然的文化景观。乡村作为一种文化的追逐方式,从自己赖以生存的乡土挖掘出人生的经验,把自己的灵魂放置乡土滋养。喻子涵认为,冉茂福的散文诗是生命,灵魂,故乡,是构成《守望乡村》这部散文诗集的基本内容”乡村成为不少作家诗人笔下的景观——纸上的文学,根本没有深入乡村的内部,而是凭着自己的写作经验进行一些浮光掠影的模拟,把乡村写成一种苍白无力的文化模式,而冉茂福却在力图避免这些现象,从乡村的内部寻找自己思考内涵。

你的生命属于大地和天空,那里有不尽的梦想。(《深秋的雨》)

黝黑的土地,揭示生存的哲学。(《无声的汗粒》)

我们在收割的田野,去寻求生命的皈依。(《收割的田野》)

金黄的稻穗,我梦中的家园。/在金黄的稻穗里,沉睡一个幸福的灵魂。《一束稻穗》)

诗人从村庄中寻找“家园意识”。这是冉茂福散文诗写作的一大亮色。“浑厚、沉郁的音乐,野性的唱腔,如金黄的稻穗。”(《民歌的记忆》)生命的皈依,成为生命张力。乡土的人文精神成为一种生命力坐标。生命感悟成为一种无法忘怀的精神阵地,瞬间的意象勾勒成为生命的涌动虚幻与生命的体验融为一体,让自己的灵魂在村庄湖泊洗澡:在蔓延星星和月亮的夜晚,你敲瘦了我的思绪,带来了满腹的愁怀。在季节的枝上,纷纷坠落、摇曳。/如一曲卷帘幽梦,在李清照的词里雨疏风聚。/或者在边草无穷日暮的意境中迷失了方向。透过你的天空,在无数潮湿的叶片上读诗写诗。/我的目光迟钝,寒山寺里的钟声,涨满了我的河床,一些生命体涌动如潮。/我是疲惫的彩虹,丢失了五彩斑斓的外衣;我是被岁月拔掉羽毛的鸟儿,远离了飞翔;我是被时光剥蚀的船,失去了远行的梦。/在夏日的滩头,/在无眠的夜,/拥着一片孤独,倾听雨声。”(《在客田镇听雨》

正如喻子涵所言:茂福的散文诗也不是直言其事、直抒其情,而是在有所指与无所指之间,调动无际的想象,选取相关的物象,进行诗意的展现。冉茂福的散文诗十分注意诗意的虚实相间,具象与意象的有效结合,同时也注重语言的表达与行文的疏密相间。

赵凯是因为立足地域写作的散文诗人,他的《涉水而居》,就是以水为意象,他笔下的水,我以为就是贵州的母亲河乌江,从前乌江就叫乌水,作为长期生活在乌江岸边的土家族诗人,显然他对水有特别的意义,甚至达到了顶礼膜拜的程度。乌江多次出现在赵凯的笔下是那么的神奇与博大,仿佛是一种人的精神象征,《穿越乌江》其实就是一次生命的考验,或者是一次生命的洗礼。

生命的流程就在这蓝色的血液里。

从高原起步,生命的号角一路吹响。从简单的音符演奏成浩瀚的壮歌。撞击与弹奏,几千年历史的迁徙定格成永恒的风景。

几千年啊!惊涛骇浪磨亮祖先的眼睛,使他们更加关注这条河热爱这条河守护这条河。

狭窄的江面,挤出土家人的哲思,在缝隙里,生命的触角疯狂生长,像桅杆,竖立一面永不倒下的旗帜。

于是我们属于这个江面,属于昼夜不息谱写生命的涛声。

血缘共存,我们的河流畅然流动。

可掬的生命之源,激情澎湃,昼夜不息……

《石板桥》显然是书写的地域文化存在的生命过程,生活的变迁,“桥”其实就象征了一种生命的延续,地域人文精神的拓展。

梁家女匆匆地上路了。

走过石板桥,光滑如女人肌肤的桥。

唢呐声声里,梁家女止不住甜蜜的啼哭。于是梁家老汉说石板桥是一条踩不断的桥,是一条能走出去又能折回来的桥。梁家女哭着出去又笑着回来。

老汉死了,桥还在。

梁家女老了,桥还在。

小木屋变成了小洋房,桥还在。

赵凯的散文诗基本形成自己的创作个性与特色,把地域与民族文化纳入了他的写作视野,在现代化的背景下,不断融入大地、故乡、乡愁等文化内涵,吹出了乌江流域的一支悠远笛声。

陈顺的《穿越抑或守望》,他的穿越就是一种对生存、生活、历史的把握,守望就是对生活生存的某种反思。生命、河流、故乡、灵魂、记忆等构成了他创作的主题词。往往是心灵的深处思考与抵达。陈顺不像冉茂福、赵凯那样注重地域的书写与表达,而是注重生命的体验与感悟。如《月光的石板桥》、《零落在在村庄的记忆》、《在春天的视野里行走》、《生命的秋天》等作品。

逝者如斯,曾经眼里的寻觅,是隔着年龄疯长在石板桥下的童话。一如鲤鱼跃身上岸茫然四顾的哀伤。

月影倾斜,桥身倾斜,光滑的石板在时光的打磨下舒展成一段平淡无奇的往事。往事中,一个少年正匆匆从岁月的缝隙间长大,身下是一座老气横秋的石板桥,在柔和的月光下静默。

梭角不再。烦恼也悄然间散失。(《月光的石板桥》)

岁月的流逝,生命的感悟跃然其间,历史悠然在桥上溜走,让人感到无奈与惶惑,把生命的底色展现出来。

秋天的旅程铺满细碎的阳光,淡淡的红色夹杂着粉红色的低吟弥漫在一望无垠的稻田。一把把镰刀锋利出乡亲们那双双空洞的眼,掩饰不住的喜悦摇曳出久违了的幸福和甘甜。落寞的父亲忍着收获的失落,疯长的记忆却漫过了他无数次挥舞镰刀和锄头的笑容。《生命的秋天》

秋天的景象与人们在收获季节的生命律动表达得淋漓尽致,让读者感受到秋天的味道,在场感较强,生命的体验浓郁,形成了一种生命的精神的磁场。儿时的天空湛蓝如洗,穿过时间的童谣里贮存着父亲如醇的关爱,一根扁担、一把锄头是父亲的精心打磨,一生的角逐击败一次次洪涝和旱灾。与父亲同在的日子明朗而纯净,彻底的祥和胜过了邻居家丰富的佳肴。一袋袋旱烟松软而坚实,家的温馨少不了父亲的味道和辛劳。随之而来的痛漫过村庄的脊梁,生命的赢弱撼动着他昔日的坚强。

生命在缄默中流动,或好的、或坏的,紧紧交融在一起,有万钧之力却只有趋势没有结果。临江而立,我看见无数个“幽灵”飘来。那凄厉的叫声里蕴含着生命的呐喊,许多时尚的人在叫声中倒下,流连于浓浓的血腥味里,我掂出生命的重量,量出了玫瑰到刀锋的距离。方知:握住了一片枫叶,未必就拥有了整个秋天。

星隐了,水静了,只有严肃的思考穿透现实的魔网了。

理念凌驾于江上,眼睛被一种势利刺痛,在远处挤出来的灯光里,我看到无数个躁动的灵魂不安地探出头来。

有沙滩作伴,又何必伤感是一弯下弦月。(《码头随想》)

陈顺的散文诗里始终离不开生命的感怀,秋天成为他散文诗里的一种文化象征,始终洋溢着生命的热切期盼,或者说生命极限的苦苦追求,属于灵魂行走似的作品。在这里,我要特别提到他的《姐姐,我用温暖的文字渡你》,以真挚的笔调书写了姐姐善良又艰难人生,如泣如诉,将生命意识和亲情表达进行有效的文学表达。抒发出人间的真情与真爱。

侯立权是入选作品的唯一的女性散文诗人,以前,没有进入我的研究视野,最近读她的散文诗集《七色之外》,我才对她的作品有了接触与了解。《七色之外》代表了她近年的创作成就。作为一个长期生活在乌江流域的女子,按照一般的常理推论,她的写作与地域有关,但是她的创作却出乎一般人意料。她的散文诗中的关键词是时光、温度、历史、跫音、几何、心灵、姿态之类的写作意象,除了《苗王城》(组章)有一定地域元素以外,基本都属于一种心灵的写作。一般而言,人们对写作的划分有不同的形式,一是生活写作,一是生命写作,再就是心灵的写作。侯立权就属于后者。如《低处的回声》:阳光匍匐,隐忍的大地背负沉重的忧伤。言辞吞下大把大把的川连。夜的天空碎落,山路朝着远方。低处的回声究竟是什么?作者在历史的长河中反复的追问。心灵的追问力图达到一种哲学的高度,其实,古今中外,不少诗人作家的创作都是追求一种哲理,从形而上的高度写作,不妨也是一种创作的模式。这世道,芳寻找何处?我们都在尘世浮游。她对生命与生活的思考,已经上升到人类的思考,这就使的写作有一了一定高度。

新时期以来,不少女性作家陷入了私语化的写作,自怨自艾成为某些女性作家的写作套路,而侯立权却跳出了这种写着模式。那多的生命的情意漫过那片青色,无需太多的前因后果。俗世的烟火熏烤,所有的事物已经沉寂。事实上,诗人总是想从历史跫音中寻找到某种答案,如《那些脚步走来》:历史是秋叶的落花,韶光远逝。把写作当成了一种对历史对生存的追问与反思,目的就是让读者介入作品的思考。如《贞节牌坊,那些记忆性疼痛》:那是一个石头说了的岁月,那是臆想构架的世界。那些晦涩的图案,虽已看不清那些狰狞的面孔,却似岁月深处的触角,穿越我忧伤的目光,穿越我颤栗的灵魂。

诗人对传统糟粕文化的现代反思,其实就是历史上某些约束女性的不平的思考与反叛,把一种历史的文化现象上升到生命意识与生存意识的写作。确实以她女性独有的视角进行考察,使没有意义的文化符号在她的写作中成为一种价值的判断。舒婷的《神女峰》对传统忠贞爱情的反叛,其实就超越本身写作的意义,而侯立权《贞节牌坊,那些记忆性疼痛》也就是对传统文化的反思。把她的思想根植于她思考之中,使她的创作具有一种女性写作的意义。

新世纪乌江作家丛书出版的散文集有刘照进的《沿途的秘密》、崔晓琳的《以后之前》。基本代表了沿河新时期散文创作的成就。刘照进的散文在贵州乃至在中国西部都有一定影响。崔晓琳是新世纪沿河创作的后起之秀,一手写散文、一手写小说,在两种文体创作都取得了不菲的业绩。

刘照进的《沿途的秘密》由两个部分构成。第一辑暮色合围.故乡.异乡,第二辑光影同尘.创作谈。第一辑暮色合围.故乡.异乡由《顺水漂流》《一条大河拴住的小城》《目击》等十七篇散文组成;第二辑光影同尘.创作谈由《没有退路的选择》《月光依旧朦胧》《尊重每一个词语》等六篇组成。基本代表刘照进近年的散文创作收获与创作感受。有人把刘照进的散文归类“新散文”创作,也有人把他的散文归集与诗性散文创作。在我看来,这两种归类都有其局限性。我在给刘照进早期的创作中,我定位为“边缘的美学”,他的创作介于两者之间,只是用现代散文的创作的手法表现地域的文化精神与他对生命、生活的感悟。《一条大河拴住的小城》就是将自己生活的小城诗意化,以写诗歌的意象描写自己心中的河流,其实就是地域与诗性的有效组合。《陶或易脆的片段》就表达了这种追求。陶及片断仿佛是作者心中的一种美学载体,一种被人遗忘的存在民间文化载体:在民间,陶通常被称为窑罐。一件普通的陶通常昭示了它命运的浅薄:隐身底层,与泥尘和寂寞为伍。作品寄托了作家的一种内心思考:一种民间文化的没落与缺失。同时,也透露出了作者对一种没落的民间文化的留恋和无奈的心情。另一篇散文《匍匐》也同样表达了他一贯延续的哲学和美学思想。匍匐被理解为一种生存的象征。我同情他们的遭遇,可我有时也缺乏扶起他们的足够的勇气。字里行间露出了作者的人生良知,或者说是生命历程中的忏悔。《缓缓穿过》写的是他一个人靠在河堤的石墙看河流静悄悄的穿过县城的心理状态。所思所想,所见所闻,最后折射出自己的人生价值观。特别是《空鸟巢》,是生命的尊重的思考,同时一种人性的回归。作为人类的朋友,燕子的亲近是一种假象,亲密里渗入了可疑的成分。恶毒的举止来源于对未知事件的好奇,对悲惨的结局的出现毫不在意,人类的心灵永远无法装下对弱小生命的尊重。可见,刘照进的散文不是单纯标新立异,而是从比较现代的表现手法中,把故乡、生命、生活等融入自己的思考中,隐含着他对人类生活忧虑与阐释。

刘照进不仅在散文创作有所成就,而且在散文创作过程中有自己独特的体会,对当下散文创作提出自己的思考,《没有退路的选择》其实就是他自己长期创作的感悟,就是自己创作过程中真切感受,其实他散文的创作的经验之谈,特别是对文学“软骨症”批判,体现出一种精神。《尊重每一个词语》就是针对当下散文创作中语言词汇恣睢的问题提出思考,同时体现了他散文创作的一贯追求。《走的人多了就是坑》就是讲散文的创新问题,不要重复自己与别人,保持创新精神与探索意识的重要意义与价值。对当下的散文创作理论建设有一定的见解和贡献。文学前辈吕进先生有这样一种文学主张,建议搞创作的人做一定的创作研究,可以丰厚的自己作品,在以后的创作过程中弥补自己的短板。

崔晓琳的散文集《以后之前》由旧念、琐语、碎思、情觉、别处等五辑构成。在我看来,旧念就是对自己生活的过去式的一种书写:如《老街》《母亲的大摆裙》《少年》《对一条街的故事》等,一看这些作品的标题,就知道是一系列的怀旧之作。如《老街》:老街一直以灰色 颜色存在,像儿时一条洗旧的连衣裙,暗淡、枯萎,却又压在箱底,舍不得丢掉。作家对“老街”的描绘非同凡响,让人耳目一新。《母亲的大摆裙》唤起人们对生活的一种记忆,特别是对一代人对现代文明的追求,具有历史的印迹。而母亲的大摆裙,它是让人产生联想的,可以是浪漫、华丽,也是温柔、婉约,更主要是来自远方,仿佛把那令人窒息的生活打开了一个缺口。散文是一种叙述文体,特别注重怀旧题材的写作成为当下散文创作的一大亮点,作家往往是在怀旧寻找自己一种久违的乡愁。如《衣念》就是对外婆与母亲同时裁缝的生活的回忆,一件手工缝制棉衣让人感到一种久违的温暖。因为是伴着外婆与母亲亲手缝制的棉布衣裳长大的,我其实就是他们手中的一件衣。

琐语、碎思之中的作品,在我看来基本都是一种类型的作品,都是作家生活中所思所想,或者是作家对生活的一些感悟。如《离别》《一些小忧伤》《家有二姑娘》《不如唐僧》《孙悟空的眼泪》《酒中小趣》等作品。生活犹如万花筒,人作为一个个体,在生活中总有一些让刻骨铭心的事情纠缠自己的内心世界,如《离别》:喜欢车站,喜欢在离别的人群中拾起那份失落的期待……属于我的离别多是车站,在宽广喧闹的车站。我是一个伤别的人,却多是充当幸福的远行者。当客车飞驰而行,车窗外万物长驻,风景是流动的,心绪是流动的,而离别这一刻却成为了永恒。作者把离别时的感悟写得十分纯粹,流动的风景中有几分的苍凉,把一个女性心情写得入木三分。如《月月的蝴蝶》对张爱玲时期生活解读,得到了自己的一种感悟:那个时期女子如开在悬崖上的花,偷着艳丽而秃废的美丽,不做英雄,却不可不爱美人,在一点上,旗袍功不可没。

情觉是写作家书写情感类型的作品,是作家生活中一些颇感温馨的生活印记。如《寻找丢失的记忆》《爱在原地》《人近中年》等作品。人是有情感的理性活物,生活中很多因素往往会打动自己。《寻找丢失的记忆》原由是结婚的仪式,每一次有姑娘出嫁的日子,母亲最惧,其中的缘由作者进行阐释。《人近中年》是人生的一种感慨,这是每一个人都要经历的人生历程。说是一场浩劫,也不过是人到中年人人都经历变数,我们致爱的亲人都发出了警告,开始迫切地感受到生命的短暂与无情。《爱在心口难开》写出了外公与外婆的大爱,平常的行为不是用语言能够表达的:冷暖两心知,几十年来外公都在伪装着他对外婆的依赖,他的柔情需要一个坚强的外壳。而外婆的仍让,我想只是她笔谁都清楚,他——爱在心头口难开。

别处一辑之中几篇散文是写风景与历史的作品,其中渗透着作者的思考。如《思念开始的地方》《邂逅传奇》《醉苗王城》《边城小记》等着。作者力图从历史中找到生活的答案。如《去见一个宋朝的女子》:戏里的女子粉面桃花,裙摆轻盈,妩媚的小碎步,步步让人神魂颠倒。作者在古戏里感受历史上一个女性生活状态,具有一定唯美的情怀。其实作者就是在穿越历史中表达自己的情感。

田永红《洋荷坳》与晏子非的《夜奔》两部小说集,基本代表了沿河新世纪小说创作的水准。两个作者有相似之处,出生在沿河,最后离开了沿河在外工作。但是相同的生活经历没有形成相同的创作类型。田永红的地域比较浓郁,他的作品基本都是取材乌江流域的普通人生活的状态,把这里的民风民情表达得淋漓尽致。而晏子非的小说基本都是书写底层生活的状态,表达他们的喜怒哀乐或者对生活的无奈、无助。他们两个人书写风格不同,但是也不妨他们对沿河地域文学的贡献。

应该说,田永红集作家与文化研究者于一身,他的作品具有强烈的地域性,田永红小说集《洋荷坳》是以作者的故乡洋荷坳为背景创作的一系列短篇小说,包括《神骟》《卵朝天》《七月半》《今生今世》《傩魂》等十一篇小说。《神骟》写一个骟匠在计划生育面前遭遇到生活冲突,一是自己与社会发展中的冲突,另一是与青年一代的精神指向的冲突。最后在历史大潮面前缴械投降。《卵朝天》以乐天老汉的进入城市面临的困境,最后为了自己儿子买房子而去工地打工死于非命故事,老人以自己生命为代价的赔偿,为儿子买房子。写出了城市化进程中,一个快乐的乡下人最后在城市丧命的不幸遭遇,事实上就是一种文化的消解。或者说乡村文化面临的巨大的挑战。他突然想起看房子的那天早上,父亲忧郁的表情,急忙就把她的手抽了回来,狠狠地骂了花喜鹊一句:“你就知道儿子,儿子,良心被狗吃了。”

《七月半》写了满公与牛的故事,其中包孕着地域的传统文化与生命的意识。一个老人对牛的敬重故事,就是一个地方传统文化的延续,也表达出主人公的不解:满公想,牛总比人好,牛死了肉可以吃,就有那么多人欢天喜地地围拢来;而人死了,不仅不给子孙们增加收入,还花钱找人抬去埋掉,如今哪里找人去抬,哪里又有土地让你入土为安?在城市化的进程中,乡村文化开始走向没落,作为这片土地上的主人,面对消失的传统,他们讲如何抗争,我想这一切都无解。田永红就是从家乡这些普通人的生活中找到自己创作的因子,引发人们的思考。《傩魂》写傩公罗二爷人生经历与人生追求,作者同时把地域民歌、习俗巧妙的融合进来,展示一种地域文化的魅力。我想作家不仅仅是为了展示地域文化,地域文化的背后应该潜藏着更加深层的文化内涵。

晏子非的小说集《夜奔》由《夜奔》《彩虹》等十部短篇小说构成。从篇什而言,属于短篇小说的范畴。从题材来看,都是底层关注书写类型。就这些作品来看,晏子非的作品不是什么鸿篇巨制,而是小处见精神。《夜奔》写一个具有传统小知识分子的在当下的生存况景,一个管技术的副厂长朱长民在“下岗潮”的背景之下,生存的无奈语无助,作家就是从“小人物”身上寻找社会进程的轨迹,成为底层人们的代言人。《还债》写的是乡村农民的进城打工死亡的故事,两个打工仔之间的还债包含了双重的还债。乡下人生命消失之后,一切又归于平静,再现底层生活的原生态。《晕眩》也是一篇关注底层人生活的作品。一个叫秋萍的农村打工妇女为自己养女潞潞筹钱买钢琴的故事,小说塑造一个忍辱负重的农村女性形象。在普通人生活中,总是那么的不幸,总是伴随着人生流程。《阳光下的葬礼》就是书写一个文学狂热年代的诗人寒隐、紫烟夫妇自杀的悲剧。其中延伸出一系列的社会因素,而且还被自己好友利用,好友的葬礼成为某种人换取功利的一个场域。《灭亲》有双重的指向,一是姐夫与姐姐一道害死姨妹,这种灭亲的指向显而易见;一是作为丈母娘的茂登伯娘向公安部门举报自己的女儿女婿。在当下这个经济社会,人们基本上丧失了人性,但是只有一个普通忍受着双重的痛苦,最终指正自己的女婿。底层人的无奈语良知得到凸显。

当中国面临“知识分写作”与“草根写作”争论不休的时候,谯达摩提出了“第三条道路”的写作,他的诗学观点是否成就,有待历史的观察。诗学理论《第三条道路:却顾所来径,苍苍横翠微》对“第三条道路”的诗学观点及其创作实践进行精辟而全面的概述, 毫不隐晦地表达他的创作思想。它既是诗歌流派又是诗歌立场(精神),它其实早已存在于传统诗歌的写作之中。

诗集《摩崖石刻》是谯达摩近年的创作的代表。诗歌相对每一个诗人的创作而言都具有一定的地域性。作为高原之子,谯达摩诗歌具有内显与外显的基本特征。诗歌的意象包孕高原文化基本形态。构成诗歌的外在形式也同样具有高原的粗犷与大气。高原的气势从诗歌的结构从就有所体现,诗歌中始终凸显高原之子的情感,如《穿睡衣的高原》:此刻睡衣醒着,而高原沉睡。/惟有漫山遍野的羔羊/从云的乳房汲取奶水。//此刻溶洞潮湿。没有语言,只有麻酥酥的震颤。/幽谷的泉水冲洗了她。她蹲坐在光滑的鹅卵石上,开着喇叭花和秋菊。

高原的状态,高原的精神、高原景物,以穿睡衣的高原”诗歌意象,一个无私奉献的母亲形象在诗歌中塑造,诗人的感恩之情油然而生。博大的高原成为诗人生命中的宗教。

谯达摩的“第三条道路”的代表作是《第一波罗蜜》,其中包含了他长期创作的地域文化精神与“佛学”意味融合,其实就是一种传统诗歌的精神抵达:天亮了,我最初听见的是几声鸟鸣/几片琉璃瓦即将飞翔/然后在阳光中倾斜,破碎/留下一地羽毛。天亮了吗?/天亮了,天亮了!……//此刻,但愿神圣成为我的话语/“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此刻抵达故乡的第一缕阳光/披着神的衣裳/天亮了吗?天亮了,天亮了!……//此刻第一缕阳光抵达故乡一个人有生命的故乡与心灵的故乡,而谯达摩诗歌具有真实故乡指向性,人是精神就是一种皈依,生命的归宿,成为谯达摩诗歌灵魂追求与抵达:我的故乡——谯家岩/那里围绕着富饶,围绕着明朗,时间的顶峰/顺着顶峰而下/我的亲人一生与云雾为伴/与炊烟为伴/仿佛他们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享受一月的雪花、二月的凉风、三月的细雨/四月的犁铧、五月的青草……诗歌中反复出现我的故乡——谯家岩”诗句,表现出诗人的故乡情结与乌江文化元素,也表达诗人对故乡的一种不舍与遥望。尽管谯达摩具有浓烈的宗教意识,但乡土情怀在《摩崖石刻》之中仍然灵挥之不去。

新世纪乌江作家丛书出版的十部作品集,基本代表新时期沿河文学创作的成就,描绘了新时期乌江文学之沿河文学创作的最新版图。同时也是新时期沿河文学创作的新起点,我们期待着新的丛书的问世——当然是超越这个时期作品的问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