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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朝龙长篇小说《风雨梵净山》连载(13—24章)

来  源:贵州文学网      作  者:创始人    日  期:2020-08-24    



赵朝龙长篇小说风雨梵净山》连载(13—24章)




第十三集


 

01

 

此刻,桃花与张明堂住在一间屋里。

这是一间村民居住的吊脚楼,屋内陈设极其简单。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以外,几乎没有其他的摆设,但对桃花来说,已经足够,她所需要的也就这么多。她多想过过普通寨民夫唱妇随的平凡日子。

夜渐渐地深了,整个村寨也渐渐入眠了。

两人坐在桌边。张明堂看了看窗外,回头对桃花说:天色不早,你……你先睡一会吧。

桃花抬头,眼睛注视着张明堂,眼波里流转着少女特有的朦朦胧胧的期盼。而张明堂似乎有那么一点点察觉,他为避免尴尬,急忙起身对桃花说:你睡吧!我到外屋去。

不要!桃花低低喊了一声,那声音很低,很急,很短促似乎在传达着一种久违的期盼。桃花伸手将张明堂拉住,然后挪挪嘴唇,柔柔地低语:这个时候谁还能睡得着觉?你坐下吧,我们说说话!

张明堂不自在地坐了下来,生怕有故事发生,他强迫自己直起腰板,两个人就这样挨着坐在桌子边。

沉默一阵后,桃花看看张明堂,轻声说:把灯吹了吧,让弟兄们看见了……不好……说到不好两字,她的声音轻轻地,说完把头埋得低低的,双手不停地摆弄着自己的两条辫子。

张明堂身子前倾,轻轻一吹,灯,一下子就灭了。

此刻,屋中顿时一片漆黑,只剩下两个稍微晃动的影子。

桃花的心跳开始加快,潜意识里有种莫名的渴望在推着她,她突然觉得自己轻飘飘的,于是柔软身子往张明堂那边移了移,近了,更近了。她的心扑通扑通跳得更厉害,她多么渴望他能伸出手臂,轻轻一揽,将拥进怀里。那将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幸福。她渴望得到疼爱的心竟是如此的强烈。

可张明堂却愣愣地,始终像个木头人,理智让他保持着原来的坐姿,他不敢做出任何感性的反应,他担心一触即发。

桃花自觉没趣,她不自觉地直直身子,轻声说:还是把灯点亮吧,这黑灯瞎火的,让弟兄们看见了更不好……

张明堂赶紧将灯点亮。

夜已经深了。放眼窗外,街道旁、民房角落处、脚楼下,到处是露天合衣而眠的红军战士。少数未睡的红军战士也都保持着安静,偶而说话都压低了声音,上厕所走路都蹑手蹑脚,即便人影走动,整个村寨也依然静悄悄的……

此刻,与红军战士一墙之隔的桃花寨民屋里却十分紧张,寨兵们正在作战前的各种准备。有的寨兵拔出短枪,压上子弹;有的寨兵手里握起扁担……这种“扁担”的两头是铁制的,尖锐无比,那是挑柴时是工具,用于作战时便是利器!

吊脚楼里十分幽静,桃花的情绪渐渐变化着……

桃花焦灼走到窗前,望着皎洁的月光,又看看眼前的一豆灯火,她转身对张明堂说:这么晚了还点着灯,会引起红军警觉的,我们还是……还是把它吹灭了吧。

未等张明堂作出反应,桃花走到灯前,一把将灯吹灭。

月光照射了进来,屋里一下子幽暗暧昧了许多,朦胧的月光将屋里的气氛渲染得格外温情。这样的氛围,这样的情境最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桃花斜斜靠在椅子上,月光下的她突然变得细腻多情,温柔无比,冷静与干练在悄然隐退,骨子里多了一种女性特有的温情与浪漫。

她幽幽地,喃喃地说:如果外面没有红军,也没有桃花寨的兄弟,如果我们真的就是这样的一对普通夫妻,那该有多好!不用打打杀杀,不用斗来斗去,就这样一起看看月亮,听听虫子叫的声音……说到这里,她用憧憬的眼神软软地望了望张明堂。

张明堂不知是没有察觉到桃花的情绪变化,还是竭力抑制自己,他依然默默看着夜空。

许久,听不到桃花说话,他回头一看,她正痴痴地凝望着自己,眼神中闪烁着跳跃的火焰!那火苗,只要稍微靠近,就足以将彼此的身体点燃……

两人目光相互碰撞,桃花立刻流露出小女儿特有的的娇羞与矜持,她看着张明堂,低下头,缓缓地解开上衣的第一个口子。一个,两个,三个,伴随着上衣轻轻滑落地面的声音,桃花那滑嫩的皮肤,修长的大腿,红色的小内裤一下子呈现在张明堂的面前。桃花深情地望了张明堂一眼,然后轻轻地走到床边,平静地仰面躺在床上,慢慢地闭上了眼睛,那被红肚兜裹着的高耸的胸脯伴随着急促的呼吸有节奏地起伏着。

张明堂只觉得自己的喉结动了一下,他有些力不从心,身上的某个地方正在急剧的膨胀,他越抑制,发现越膨胀。这一刻,他才发现,他只是一个男人,一个有着七情六欲的男人。

他不敢看下去,于是艰难地闭上眼睛,用双手狠狠地拧自己的大腿,竭力让自己清醒着。他缓缓地走近窗前,伫立窗,仰望着夜空中的那轮圆月,他耳旁突然回响起当年小菲儿的问话声……

明堂哥,你说,月亮里的嫦娥闷不闷?

明堂哥,她有没有书看?能不能荡秋千?

她有没有一个像明堂哥你这样的哥哥陪着她?……

渐渐地,张明堂的心情逐渐地平静了下来。

等待许久,一切出乎意料地风平浪静。床上的桃花忍不住地睁开本已闭上的眼睛,看到张明堂依然毫无反应地伫立在窗前,她想,肯定在想她的菲儿。

一股怒气莫名地涌起,桃花穿着内衣,从床上一跃而起,窜到窗前,她突然匪性大发,压低声音吼道:张明堂!你还想怎么样?我已经像个婊子似的勾引你了,这还不够吗?你知不知道,我也是一个女人!说到这里,她的语气柔了许多,她低下头,借着皎洁的月光,她清晰地看到自己被内衣裹着的丰满的身躯,不觉脸上一阵发烫。

张明堂眼前一晃,脸上也不争气,跟着一阵发热,尽管他闭眼没有看下去,可脸还仍发烧似地烫。想起桃花刚才的娇羞状,张明堂不由得暗暗发笑。他赶紧将眼睛捂住,趁机道:快穿上衣服,我知道你是女人……

哪知桃花竟索性耍起脾气:我就不穿!你管不着!

张明堂忍不住笑出声来。

桃花更来劲,冲上前,野蛮地要把他双手掰开……

此时突然有人低声地敲门桃花赶紧跃起,快速穿起衣服,并拿起枪。

张明堂走到门,打开一条门缝,来的正是杨头领和几个寨兵小头目……

 

 

02

 

沥沥,天空中突然下起雨来。

雨沿着夜空滑落,悄然滋润着大地,渐渐地,地面湿了。

眼前这场雨,虽然不大,却打破山寨的寂静。

红军都从地铺上起身,他们没有遮雨的用具,便几个人挤在一起,身体相互紧挨着避雨,他们取出随身携带的一些物品挡在头顶上,遮住滑落的雨滴,大家相互谦让,却没有打扰山寨的意思。依然保持着先前的宁静……

此时,桃花寨的寨兵头目们已经聚集到张明堂和桃花的“家”中的外屋。

张明堂走出去,桃花迅速系好最后一枚纽扣儿,也跟着出去,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里屋。面对众多的寨兵,他们两人都有些尴尬,彼此尽量避开对方的目光,不敢正视。

张明堂一看见弟兄们,装作若无其事地问:有什么动静吗?

杨头领看看张明堂摇摇头说:没有。这些红军全部住在外边,谁家的门也不进,下了雨也不动弹,真没见过这样当兵的!

是这样?张明堂哦了一声。突然,门开了,二虎穿着一件红军的上衣闯了进来,他脸上的表情十分奇怪。

众人拉住他,二虎你干什么啊?穿出这样?

张明堂也走上前,笑着从上到下地打量他:这小子!你……你怎么穿了这么身衣服?

二虎见大火对他虎视眈眈,赶紧吞吞吐吐地解释道:寨主,一个红军看我穿的衣服太破了,死说活说,非要把他的衣服给我穿不可!

他说完望望众人,又低头看看自己衣服,憨笑了几声。

 一个寨兵看看大伙问:你们说,这红军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也许是归菩萨管吧?

 张明堂沉思不语。

桃花见大家准备差不多,就说:看来这些红军确实和一般的官军的不一样。不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们要的是枪弹,又不伤他们的人,不能再多想了!

她说完望了望众寨兵,寨兵头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附和道:是啊,现在下手正是时候!

张明堂急忙伸出手制止:不,我们面前的是一支仁义之师,我们不能对这样的队伍下手。

杨头领一听立刻火了,小声吼道:兄弟们折腾了一个晚上,又是化妆,又是转移老乡,费了这么多周折,说不下手就不下手,这不是白忙活了吗?杨头领边说边拍着自己的大腿。大家说是不是啊?

张明堂没有理会杨头领,托着下巴,自个感慨道:难怪共匪屡剿不绝,这样的军队怎么会不得民心呢!

杨头领瞥了张明堂一眼,不耐烦起来:什么民心不民心,你不想干了我们干!就这么空着手回去太不吉利了!他回头对身后的寨兵说:弟兄,跟我走!

张明堂立刻拔出枪,对准杨头领:站住!他冲杨头领喊了一声。

杨头领看了张明堂一眼,喊了一声寨主!张明堂将枪对准他,严肃地说:我以寨主的身份命令你,不许动手!如果你敢违反命令,我可不客气了!张明堂狠狠地说着。

杨头领焦急地望着桃花,请求解围。桃花眉头紧皱,思索一下,对着大家喊,大家都坐下,是想让共匪发现吗?

杨头领看看桃花说:那,那我们怎么办,眼看着那么多枪支弹药,真的不要了?他说完把头歪向一边,生起闷气。

张明堂趁机将枪放回原处。

    桃花想了想,:现在谁也摸不清共匪的底细和意图,没有十成的把握,我也不赞成动手。

 

03

 

    天渐渐地黑了,孙如柏还没吃饭,他手捧军帽,像一尊铜像,呆呆地站在黄家门口,等待黄菲儿回心转意,与他见面。

阿旺焦急地在一旁劝道:营长,太太怕是真的不出来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孙如柏似乎没听见阿旺的话,依然一脸决绝神情,站在原地。

唯有阿旺心急如焚,来回不停地踱着步,自言自语道: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半夜里,天空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

阿旺见天下起雨,便急急地赶来,他手上握着一把伞,要为孙如柏撑伞避雨。孙如柏一把夺过雨伞丢到地上,命令道:阿旺,你回去!

阿旺焦急地说,少爷,你会让雨淋病的!说完他捡起地面上的雨伞,继续要给孙如柏撑。

孙如柏大声吼道:你没听见吗?快回去!他的语气坚定中带着愤怒。

阿旺不敢违抗,低低喊了一声营长!孙如柏冲他怒目圆睁,并命令道:快走!阿旺没办法,只好怯怯退到一旁,躲在一个隐蔽处。

孙如柏伫立在夜雨里,不一会儿,他的全身就被雨水打了个透湿,他依然一动不动的站立着,双眼望着那扇关闭着大门。

天亮后,雨才停了下来。

被淋得透湿的孙如柏依然站在黄家门外,水滴顺着他的衣服滑落下来,渗进他的鞋里。那样子,看上去十分狼狈与疲惫

这时候,有几个小孩好奇地围上来,看着孙如柏哈哈地笑起来,有的甚至还捉弄起孙如柏。被阿旺一赶,他们才哄笑着跑开了,还不是回头远远地笑着。……

雨过天晴早起的小玲打开大门,突然看到孙如柏如同落汤鸡一般呆呆地站在那里!他身上的衣服全部湿透,整个人正在打哆嗦。

姑爷,你该不会是站了一晚上吧?小玲大吃一惊,走上前心疼地询问。

孙如柏闭着眼睛不语。

小玲一低头,看到阿旺很茫然地蹲在一旁,样子同样狼狈不堪!阿旺……小玲低声叫了一声

阿旺望着小玲一眼,同样不语。

小玲呆得说不出话来:你们……你们……怎么都……小玲欲言又止,转身向院里跑回去报告小姐。

小玲气喘吁吁地跑进屋里:小姐,小姐……

黄菲儿刚刚起床:什么事,慌里慌张的?

小姐,姑爷……姑爷他……小玲因紧张变得语无伦次起来。

什么姑爷,孙如柏,他和我没关系!黄菲儿看着小玲坚决地说。

可是,可是姑爷……姑爷还在门口站着呢。小玲总算说完整。她见黄菲儿不语,继续说道:昨晚他来找你,你没出去,姑爷就淋了一晚上的雨,怕是……怕是会得病。

黄菲儿面无表情地说道:他干的那些龌龊事儿,病死也活该,活该!

小玲吃惊地看着黄菲儿:小姐……

黄菲儿瞪了一眼:傻看什么呀?去,告诉他,就算他一直站着,我也不会原谅他的。

可是,小姐……

黄菲儿大声地冲小玲吼道:可是什么?!快去!

小玲无奈地转身跑了出去。

小玲走出屋外,远远地就对门外孙如柏喊:姑爷,你回去吧。

孙如柏小玲走近,忙睁开眼睛问:菲儿呢?

小姐,小姐现在不会出来的。姑爷,你先回去吧。小玲一个劲地解释道。

我见不到菲儿,我不会走!孙如柏早已铁下心,不见菲儿,他决不会离去。

姑爷……小玲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孙如柏一动不动,闭着眼睛,像尊铜像。

小玲没办法,只好原话转述:小姐说就算姑爷一直站在这,她也坚决不会跟你回去的。说完又劝道:姑爷,你走吧!小玲说完,转身折回屋里。

 

04

 

孙语蓉听说阿旺说如柏淋了一夜雨,怎么劝都不肯回家,只好亲自出马。

一大早,她饭也没吃,就带着几个保安团的士兵来到黄家门口。

孙语蓉走近前,看着弟弟狠狠地说:如柏,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快给我回去。

孙如柏抬起头,冷冷地说:我不回去!

孙语蓉急忙上前拉起如柏地衣服:如柏!快走吧!

孙如柏挣脱开孙语蓉的手,语气坚定地说:姐,不见到菲儿,我是不会回去的。

孙语蓉看着孙如柏一脸笃定,态度坚决。她早就一颗心两种准备,软的行不通,她只好动用硬的。孙语蓉回头命令士兵道:把他给我架回去!

几个士兵立刻上前,他们看了看孙如柏,又看看孙语蓉,没敢马上动手。

孙语蓉大声吼道:没听到吗?快架回去!

士兵们只好围向了孙如柏。其中保安团的一个小头目客气地说道:对不起了!孙营长。然后跟其他几个士兵一拥而上,准备架起孙如柏。

孙如柏急了,他突然拔出手枪,对准了自己的脑袋,气急败坏地说:谁敢动,动一下我就开枪!

士兵全都吓住了,立刻停下手来。

孙语蓉一时傻了眼,急忙大叫起来:如柏,你放下枪!

孙如柏看着孙语蓉说:姐,我说了,不见到菲儿,我是不会回去的!

孙语蓉无奈只好离去,边走边说:你就站着吧,看你怎么丢人!然后愤愤地走了。

 

05

 

天亮,吃过早饭,红军队伍正在悄悄地整装待发,他们的纪律严明而有序。你听!红军各级军官都压低声音发布着命令:

――立正,稍息。听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说话,脚步要轻。

――注意,走之前一定把街道的垃圾清理干净。

――目标,村外,向左转,齐步走……

很快,村寨一下子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各种垃圾都被放进垃圾堆里。红军背起行李,正准备接受出发命令。

张明堂和桃花在屋里静坐,两人还是有些尴尬,彼此坐着不说话。

砰砰——

这时候,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张明堂和桃花立时警觉起来,两人目光交换后,急忙准备好枪。

张明堂冲桃花示意,桃花很快会意过来,她点点头,然后过去开门。

桃花打开屋门,门外站着的竟然是昨晚那个警卫员。桃花立刻装出一脸村妇的神态,傻愣愣地问:长官,你找谁?

警卫员很有礼貌地说:大嫂,我们首长想见你家男人。

我家男人?桃花一惊,还没立马反应过来,重复着警卫员的话,然后问道:见他干什么?

警卫员笑着说:部队要走了,你家男人不是这里的保长吗?首长说,我们打扰你们了,想当面向他道谢!

桃花心中一惊,不好!要是张明堂被夏雪认出来,那就遭啦!桃花立刻想到拒绝,她望着警卫员,不情愿地哦了一声,然后说:谢就不用了。突然间,她想到一个拒绝的理由,急忙说:我家男人还……还没睡醒。说到这里他竟有些莫名其妙地羞涩起来。

警卫员大方地说:那就麻烦你喊他一声,首长说,一定要向他当面道谢。

桃花面露难色:可是……她便说边望望里屋。

这时,屋里的张明堂听到声音,知道难以推卸,便从里屋走出来,他问警员:长官想向我道谢呀?好啊,我跟你去。说完径直走到前面。

桃花在后面着急地喊起来:当家的……

张明堂转身回应:我去去就回,你就在家待着吧。说完,张明堂就和警卫员走了。留下桃花一脸焦急,探着身子前方张望。

 

06

 

张明堂跟随着警卫员来到山寨口,乔装成村民的寨兵们也闻声赶来,围在村寨口,以防不测。

首长面容慈善,容光焕发,张明堂一见到他,一股崇敬之情油然而生。他立刻向首长行了个礼:山乡小寨,偏僻简陋,招待不周之处,还请长官见谅!

红军首长一听,他紧紧握住张明堂的手说:不!请你转达我对乡亲们的谢意,这么多人在此安营扎寨,多有打扰!

张明堂连忙说:哪里哪里?长官客气了。

首长说完便凝神地打量着张明堂,边打量边说道:我看你眉宇间透出一种英气,谈吐也是相当不凡,走路的姿势更像是军人。你应该不是一个小小的保长吧?

张明堂脸色不禁一变,遭啦!被识破可怎么办?幸好没偷袭他们枪支。不然……

想到这里,他急忙搪塞道:长官说笑了,我不是保长,那还能是什么?您说,那保长应该是什么样?他说完冲首长嘿嘿笑了两下。

红军首长微微一笑,目光立即转向聚集在周围的“山民”, 用敏锐的目光打量一会,然后笑笑说:这些乡亲恐怕也不仅仅是山民吧?

寨兵们一听,脸色骤变,大家都悄悄握住了藏在怀里的短枪,准备见机行事,一时间,杀机顿起。

这一切,都被红军首长看在眼里,他依旧坦然地微笑着,身旁的红军士兵们仿佛也没有看到这场面,依然有条不紊地做着撤离的准备,丝毫没有因为寨兵的反常而做好打战前的准备。

红军首长试图打破这种僵局,他望望众人,露出亲切的笑脸,:我们并没有恶意,你们不要紧张。

张明堂看看红军首长,又看看红军战士,不好意思地笑笑:长官,看来我们没有瞒过你的眼睛。

首长笑而不语。

张明堂望望弟兄:那我就直说了吧!我的确不是什么保长,我是桃花寨的张明堂。说完这些,他突然感觉心中特别舒坦。

首长拍了拍张明堂的肩膀说:张明堂?很响亮的名字嘛!

张明堂指了指外面围观的那些乔装成乡民的寨兵,满怀歉意地说:我身旁的这些人也确实不是村寨乡民,他们都是我张明堂手下的弟兄。我们装扮成这个山寨的老乡,就是想打劫你们,夺几条枪……说这里,他苦笑了一下。

红军首长打断张明堂的话:打劫?

张明堂点点头,然后补充道:不过,你们进入山寨之后,纪律严明,秋毫无犯,对村民和蔼可亲,也不动这里的一柴一草,这与猪狗不如的官军,真是有着天壤之别!谁对这样的仁义之师心存邪念,那简直就是天理不容。所以我张明堂特来向长官请罪,愿领长官责罚!说完双手抱拳作揖,请求首长谅解。

张明堂言辞诚恳,字字珠玑让红军首长心中暗暗叹服,他哈哈大笑起来:我就说嘛,你不是简单人!我看你是个英雄!幸会,幸会!首长双手抱拳道。

正说着,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首长!

张明堂听到声音急忙回头,一张熟悉的脸蛋出现在他的眼前,夏雪正从部队中跑了出来。

红军首长面向夏雪,问道:怎么啦?然后指着张明堂:夏雪同志,你认识他?夏雪看了张明堂一眼,没好气地说:何止认识!我跟他还有事情没了呢!

红军首长疑惑地看着夏雪:怎么回事?

夏雪指着张明堂说:首长,这个张明堂,就是我说的可能出卖我们红军伤员的人。

这时候,下面听到声音的几个红军战士们立刻拔出枪,把枪口对准了桃花寨众人,也对准了张明堂。寨兵立刻反应过来,纷纷掏枪亮刀,准备与红军战士对峙,战斗一触即发!

此刻,桃花也混在后面,张明堂回头示意桃花等人放下枪,然后从容地说:夏指导员,我以人格保证,当年的事情确实与我无关,绝不是我张明堂做的!他说完目光注视着夏雪,等待她的谅解。

夏雪看了张明堂一眼,说道:我离开桃花寨的时候,没说这些。是想我自己来查清楚,但条件确实不允许。我告诉你,这些是我被抓的时候,孙如柏亲口对我说的!据说你们两个的情谊亲如兄弟,他总不会冤枉你吧?她说完冷冷地哼了两声。

孙如柏?又是他!张明堂气得直咬牙,他恨不得他他的名字咬烂,说完在地上重重踹了一下。

你这话什么意思?夏雪盯着张明堂,直直的问。

张明堂严肃地说:夏指导员,我可以郑重地告诉你们,我也查问过,当初告密的是他,他在那间仓库里听到了我们的谈话。

夏雪想了想:是他被打晕绑住了?

张明堂点点头:是,只是我们当时情况紧张,没有留意被绑的人。这件事,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我自己的兄弟去告密,又栽赃到我身上。

夏雪盯着张明堂的眼睛,没有开口。张明堂无奈地笑了一声:我讲天地良心,你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

听到这里,红军首长回头挥了挥手,示意红军战士们放下枪。然后转向夏雪:小夏,你先不要着急。我觉得他是个明是非、通事理的人。

夏雪委屈地喊声:首长……

这里也许存在有误会!你想啊,如果他能做出出卖伤员的事情,今天也不可能成为我们红军的朋友,所以我相信这位兄弟!首长说着,指了指张明堂,对夏雪说道。

可是首长……夏雪欲言又止。

红军首长看着夏雪,叮嘱道:小夏,我们可不能这样说话。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不必急于一时,如今国难当头,我们红军以及这位兄弟都应该去做更重要、更紧迫的事情!小夏你说对不对?

夏雪虽不再说话,但依然用严厉的目光扫射着张明堂。

听到首长一番话,张明堂松了一口气,他双手作揖说:多谢长官如此信任我这个草莽之人。

红军首长看着张明堂,:兄弟客气了!谢倒不必,不过临行前我很想给你留两句衷告。说完眼睛注视着张明堂

长官请说!红军首长语重心长地说:我觉得你是个有胆识、有能力的人,所以,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是寻找一条正确的人生道路,好男儿当做大事,做正事,不要浪费了大好青春!坦率地说,我非常欣赏你。这是其一。

张明堂静静地听着,首长顿了顿继续说:其二,如今的天下虽然硝烟弥漫,战乱纷起,但可以肯定的是,它最终的归属不会是日本人,不会是国民党,也不会是占山为王的人,它必将属于穷苦百姓!

张明堂想了想,觉得他的话有道理,不过,共产党一下就想坐天下恐怕并不容易……

张明堂抬起头,他毫不保留地表达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红军首长见张明堂仍心存怀疑,他不再劝说,只是淡淡地说:那就用事实来证明吧。我们走了,有缘来日再见!说罢便转身走了。

张明堂抬头凝望着红军首长的背影,心中陷入一阵沉思……

 

07

小山寨外,张明堂和二虎出来为红军队伍送

二虎与和一个红军战士已经很熟悉,他们走边说话,二虎指指自己的衣服,笑着说:兄弟,谢谢你的衣服了!红军战士腼腆的笑了笑:不用谢,不用谢!

夏雪向大部队走去。张明堂追上去,在后边喊:夏指导员!夏雪停住脚步,转身问:什么事?张明堂直截了当地说:我想单独跟你谈谈。

我们有什么可谈的吗?再说部队这就出发了。夏雪有些为难地望了望前面缓缓而去的部队。张明堂看了她一眼,:放心,只说几句话,不会耽误你前进的。

夏雪想了想:那好吧。

张明堂和夏雪边走边说话,很快就走进一片小树林。

此时,旷志正鬼鬼祟祟地跟在他们的后面。

两人只顾着说话,并未发觉。

张明堂边走边说:夏指导员,当初我答应过你,一定把那件事情调查清楚,现在我已经查清楚了。

夏雪抬起头:真是那个孙如柏?

我刚才已经说过一遍了,是他。张明堂严肃地说。

夏雪想了想,可孙如柏说是你告的密。况且当时孙如柏被绑住了,也出不了仓库。她用怀疑的目光再次看着张明堂。

孙如柏怎么出的仓库,我确实不得而知。但当时我们走了之后,仓库里除了他就没有别人了。他找个什么东西,磨开绑他的绳子,也不是不可能。张明堂若有所思地说。

你说的不能说没一定道理。但我还是想问你,你有证据吗?夏雪看了一眼张堂明。

当然有,你们可以去问黄家管家,他对这一切都知情。不但他知道,黄占山也知道,吴经略、孙语蓉他们都知道。张明堂一口气将所有的名字都列举出来,然后眼睛注视着夏雪,着她回应。

夏雪沉吟了一会儿:张明堂,你今天的所作所为,确实让我觉得对你这个人应该重新评价,但是当初的事情关系重大,我也不能完全相信你的说法。现在时间紧迫,我日后一定会调查清楚的。

我也希望你们早一天查清,免得我替别人背着黑锅!张明堂点点头

夏雪安慰道:你放心,我们会的,我们共产党人绝不会冤枉好人!我个人对你并没有恶意,但是那么多红军战士的生命,我不能让他们白白牺牲,所以这件事我一定要查清楚。

张明堂望了望山林里疾飞的鸟儿,点点头,:我明白。总有一天事情会水落石出。

夏雪脑中突然闪过首长与张明堂对话的一幕,她想趁机做做张明堂的思想工作。如此一个有魄力的英雄,如果能加入到组织,不仅更能发挥他的才干与谋略,对于组织,那将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

夏雪看了看张明堂,如果不考虑当初的事情,你这个人确实是值得我们结交的朋友。你我二人,也许都不应该再纠缠于这些恩怨。刚才我们首长的话你也听到了,现在整个中国内忧外患,我们坚持北上抗日,也坚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共同挽救民族危亡。所以我真心希望你成为我们团结的一份子。

我?怕是不行。我当过国军,虽然没有亲手杀过红军,但也上过围剿你们的战场。况且我现在当了桃花寨的寨主,我对桃花寨有责任,我不能抛下他们不管。说完张明堂抱歉地笑笑。

夏雪仍不放弃,继续开导:张明堂,我们会把你视为朋友,而你此前的所作所为,我们共产党人都是可以谅解的!桃花寨我了解,它不是真正的匪寨,他们都是穷苦人。而我们共产党领导的红军,就是为了穷苦人的解放而战斗的。所以,如果可能,我们也非常欢迎他们的加入!她满怀期待地看了看张明堂。张明堂笑了笑,不说话。

夏雪知道一时改变不了他,怕赶不上部队,连忙说:我就不和你多说了,我们的部队还要赶路!那就再会了!

 

08

张明堂和夏雪各自分道扬镳。

秘密的树林中,旷志正隐蔽地躲在不远处,他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与张明堂分开后,夏雪急切地追赶队伍,可她尚未走出树林,尾随在身后的旷志突然猛扑上去,将夏雪打晕。

旷志背起夏雪悄悄离去……

走出小树林,前面便是号称十八弯的山路。

几个红军战士正在寻找找久去未归的夏雪,但是找来找去,都没有夏雪的踪影。

大家边喊边找:夏指导员!夏指导员!

有一个战士小声地嘀咕起来:怎么没有啊,怎么办,不会出事吧?

另一个战士有些担忧地说:这里到处都是土匪,要是被土匪抓走就麻烦了,我们再好好找找。

人继续寻找……

红军战士跑回刚才那个村寨,边喊边找:夏指导员!夏指导员!

战士们分头查看着小村寨各个民房,然而小村寨里已经空无一人。

几个战士在约定的村口集合,大都纷纷汇报情况:没有找到。

这时候,其中一个战士看看众人说:要不我们赶紧追上大部队,没准夏指导员已经归队了!

众战士点头,迈开脚步,匆匆离开村寨。

 

09

 

自从听小玲说孙如柏淋一夜雨,站了一天一夜后,黄菲儿就开始坐卧不安。她在屋里不停地走来走去,不时在将目光向窗外。

小玲走进屋来,看见了黄菲儿不安的神态,便劝道:小姐,要不我去把姑爷叫进来吧?

黄菲儿依然不肯放下自尊,她说:不要去!可嘴上虽然这么说,但眼睛还是不时看向窗外。

小玲观察了一会,见孙如柏还是站在那里,她回头小声地说:小姐,不是我说你,像姑爷这样的男人去哪里找啊!为了小姐,他肯定连死都愿意!

黄菲儿看了小玲一眼。阿玲见她仍不做声,便继续劝道:小姐,杀人不过头点地,姑爷都在门外站了一天一夜了,你就原谅他吧。黄菲儿还是不作声。

也许是体力到了极限,孙如柏感觉四肢无力。两眼昏花,身体摇晃了几下差点

阿旺见了,急忙跑过去扶住他,喊道:少爷……

孙如柏用力推开阿旺,阿旺打了个趔趄!阿旺还没站定,孙如柏已经体力不支,眼睛一闭,晕倒在地上。

阿旺急忙往黄家大门里大喊起头:营长,营长!来人啊,来人啊……

几个家丁从门里跑出来,把孙如柏抱进去……

孙如柏躺在黄菲儿的床上,一个时辰过去,他依然昏迷不醒,黄菲儿站在床边焦灼地看着他。

黄占山也站在一旁,边看着女婿,边对黄菲儿说:难得呀,菲儿,你命不薄!

黄菲听后,没有说话,只是怔怔地望着昏迷中的孙如柏

黄占山有事要着出去,他边起身边对黄菲儿说:你好好照顾如柏,我先出去了。

黄菲儿点点头,看着父亲的背影远去。

渐渐地,孙如柏才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他看见了黄菲儿,眼睛顿时有了光彩,禁不住轻声叫道:菲儿……

黄菲儿终于对他说了第一句话:如柏,你好点了吗?

孙如柏激动的点点头,欣慰地笑了,他的眼光中夹杂着幸福的泪光。只有他才知道,为了取得菲儿的谅解,这些天,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黄菲儿拿起毛巾,轻轻地为孙如柏擦去泪水。孙如柏静静地望着妻子,突然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把抓住黄菲儿的手:菲儿,菲儿……

黄菲儿想挣脱孙如柏的手,可如柏却抓得很紧:菲儿,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我什么都可以不是,但我不能没有你,一天也不能!

黄菲儿依旧沉默无语,但她不再挣脱。

孙如柏看着黄菲儿,笑了笑:菲儿,你是不是原谅我了?

黄菲儿还是不说话。

孙如柏笑着说:菲儿,你不说话,就代表你原谅我了!

黄菲儿还是没有说话,但与刚才相比,表情已经温柔了很多!

孙如柏立刻破啼为笑:太好了!菲儿你原谅我了!原谅我了!

下午,孙如柏与黄菲儿两人一起坐着滑竿回到孙家。

家门到了,孙如柏赶紧先跳下了滑竿,将黄菲儿扶下来,嘴里不停地说着:菲儿,慢点,慢点。黄菲儿只是客气地向孙如柏点点头。两个人的目光一碰到,黄菲儿马上躲闪开……

孙家家丁见了,高兴地喊:少爷,少奶奶,你们回来了!

孙如柏和黄菲儿点点头。

家丁又朝门里喊:少爷和少奶奶回来了!少爷和少奶奶回来了!

孙如柏和黄菲儿一前一后走进孙家龙门

 

10

 

旷志将夏雪藏到茂密地树林中,他一个人急匆匆赶回桃花寨。

下一步该怎么办?桃花一心向着张明堂,肯定不会信自己,在说自己毕竟有过前科。要快!他边跑边想:得快点!不然等女共匪醒来就麻烦。还是去找杨头领商量吧!

刚进桃花寨寨门,旷志就看见杨头领在前边巡逻。他急忙上前将他拉到一拐角处,一脸神秘地在杨头领耳边嘀咕起来

杨头领听了,大吃一惊:啊?你说的都是真的?他眼睛直勾勾盯着旷志看。

旷志瞥了他一眼,小声说:当然是真的!

杨头领悄悄附到旷志耳边说:你悄悄去通知其他几位头领,这件事我们得好好商量一下!

旷志应声后迅速地向寨里走了去。

很快,几个寨兵头领便先后到齐了,他们聚在杨头领的住处一起秘密议论。

杨头领看看在座各位,率先抛出话题:弟兄们,我觉得这些日子,桃花寨主的心思是越来越明显了,她就是想把桃花寨送给张明堂!

头目左右望望,然后对杨头领说:我们也看出来了。这事你得出头露面了。论辈分与业绩,你最有资格说话。

另一个头目杨头领,开始发话:就是,我们拼死拼活打下的一片天地,不能让一个外人坐头把交椅呀!

一个高个子的头目听完后,无奈地说:话是这么说,可现在桃花寨主那么信任张明堂,我们有什么办法呀。他说完重重叹了口气。

杨头领眼睛一亮,现在就有一个逼走张明堂的好机会……他望着大伙刹住了话,没有

众头目立刻将脑袋围上前,个个睁着眼睛问:真的吗?张明堂可不是你们容易对付的。

杨头领笑了笑,对着大伙低语一番,然后提高声音说道:所以,这次各位兄弟必须心齐,才有可能成功!

众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好,杨头领,我们听你的。

迟!快找桃花寨主去!众头目在杨头领的带领下,直奔桃花房间。

杨头领用眼色示意旷志站出来开个头。旷志那小子一看杨头领使眼色,立刻明白过来。他站起身,耸耸肩膀,神气地说:寨主,我刚才发现,张明堂和那个女共匪在树林里一起密谋,嘀嘀咕咕说了好半天……

桃花大吃一惊,她看了看旷志:你是说那个夏雪?

旷志哼了两声,回道:对!就是那个夏雪。旷志摸了摸后脑继续说:桃花寨主,你想过没有,这一次张明堂表面上是要打劫红军,可实际上却是把桃花寨的人往红军的手里送,差一点没被人家一窝儿端了!我们再想想,张明堂早就是通共的逃犯,现在看来张明堂很可能就是共产党,而且是要图谋咱们桃花寨的共产党!

桃花越听越感觉不对劲。旷志的话似乎是针对张明堂来,她看着旷志,不解地问:如果真是这样,那红军为什么又放过了我们?

旷志一时无言以对。一旁的杨头领立刻替他回答:这就是张明堂收买人心的手段!他洋洋得意地说。

旷志见有人帮他说,胆子更大。他一想到桃花对张明堂有好感,就恨不得将乱七八糟地男女关系套到张明堂身上,以此激发桃花对张明堂的敌意,那样桃花就不会对张明堂手软。想到这里,旷志火上浇油起来:张明堂和那个什么夏雪表面上装出冤家对头的样子,暗地里却和那个女共匪打得火热!我看那个小娘儿们和张明堂肯定有一腿!

桃花听后脸色大变,可还是装作镇定地说:胡说,怎么会有这种事儿!夏雪天天要杀张明堂,这两个人怎么可能?!她说完,看着旷志,可心里无法平静,翻江倒海,不是滋味。难道……理智不允许继续往下想。

旷志大声地说:寨主,他们都是装出来的!

杨头领看了看桃花:寨主,我们桃花寨之所以能够生存到现在,就是因为我们不合任何外面的人过往,无论是共产党还是国民党,我们桃花寨都不掺和,可是现在,眼看着张明堂就要把我们拉进共产党了!如果这成了事实,那国军能饶了咱们吗?

桃花听了杨头领说的话,脸色顿时严峻起来,但她还是坚决摇摇头:张明堂不是这样的人!

杨头领一听,急忙说:寨主,你怎么这么糊涂!这都是张明堂装出来的。

桃花沉默不语,心想:张明堂怎么可能装呢?只是他与夏雪不知道是不是像旷志说的那样,她开始怀疑自己先前的判定。

旷志想了想,:寨主,张明堂是不是这样的人,得靠事实说话。

桃花抬起头:事实?什么事实?

旷志小声说:寨主,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试试张明堂!

桃花眼睛盯着他,追问着:什么办法?

旷志在桃花身边耳语了几句,桃花厌恶地皱起了眉头,旷志说完,她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说:旷志,看来你的阴损招数还真不少,你为桃花寨做的一切,我会一一记下的。

旷志听着不是滋味,讪笑了几声。

杨头领看看桃花:寨主,怎么办,您拿个主意吧。

桃花略加思索:好吧,为了桃花寨,我就听你们一次。

 

11

 

张明堂回到桃花寨,正要进自己的屋,突然蹿上几个寨兵,将张明堂摁倒于地,不由分说便把他绑上了。

张明堂感到莫名其妙,看着被捆的自己,气愤地吼道:你们干什么?疯了吗?

一寨兵看了张明堂一眼,居然招呼也不打,冷冷地说:对不起,这都是桃花寨主吩咐的,有什么话你见到她再说吧。

桃花?她到底怎么啦?张明堂大吃一惊,正想着,身子就被了一把。一位寨兵对他说:就是桃花寨主吩咐的。快走吧。

张明堂看看身上的绳子,愤愤地说,那好,我就去看看她为什么绑我!

张明堂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被寨兵押到桃花面前。

议事厅里,桃花与众头领正坐在里面。

远远地,张明堂看到桃花,就大声地说:桃花,你这是想干什么?

等到张明堂走近,桃花这才抬起头,冷冷地说:张明堂,我想问问你,那个夏雪三番两次要杀你,你为什么总是放过她?

张明堂头也不抬,边用力挣脱绳子边说:原因你知道,夏雪对我不过是有误会。

桃花走到他眼前,冷笑了几声:真的吗?那天我们本来打算打劫红军,你为什么临时变卦?那些红军发现了我们的身份,为什么不打我们?

张明堂突然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他狠狠地盯着桃花问:你怀疑我和红军有关系?

桃花没有回答,继续咄咄逼人:之后,你又和夏雪偷偷说了什么?她想让张明堂亲口承认自己跟夏雪有特殊关系。

张明堂没有回答,诧异的看着桃花,然后气愤地反问道:你派人监视我?

桃花不语。冷漠地将目光投向窗外。

许久,桃花才转身面向张明堂:不是我要监视你,只是这件事事关重大,我得对桃花寨的弟兄们负责。今天,除非你能证明你和红军无关,不想把我们出卖给红军,否则只能将你以桃花寨的叛徒论处!桃花越说越激动。

张明堂一笑:怎么证明?桃花示意寨兵将窗户打开。

窗户缓缓地被打开,眼前的一切,让张明堂大吃一惊。

透过窗户,张明堂看到了被绑在一根木桩上的夏雪,她的眼睛蒙着厚厚的黑布,耳朵也被塞堵着……

他大:夏雪?!夏雪没有反应,张明堂转过头看向桃花:你们怎么把她绑来了?

桃花没有回答,而是伸手递给张明堂一把闪亮的驳壳枪,然后冷冰冰地说:废话少说!张明堂,如果你和红军没有干系,你就一枪杀了她!否则,我就当你是桃花寨的叛徒!桃花的语气十分坚定,没有迂回的余地。

桃花示意一个士兵给张明堂松绑。张明堂甩开绳子,冷笑了两声,他不接枪,只是冷漠地看着桃花,愤愤地说:既然你这么不信任我,当初为什么还要让我当这个寨主?

桃花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她催促道:不要扯别的!张明堂,我知道你仁义,但是这个女红军多次想杀你,你就算杀了她也不算有损道义,动手吧!

张明堂仍然不接枪,他看着桃花,大声说:我张明堂从来不杀没有反抗能力的人,更何况是一个女人。

桃花面露妒意,不知怎的,她突然就想到旷志说他与共匪有一腿,忍不住地冒出一句:我看你是和她有情有义吧?

有情有义?我不过是欣赏夏指导员的勇气和执着!桃花,你在想什么?

旷志在旁边喊:寨主别跟他废话。

桃花一听,大声吼道:张明堂,别说这么多没用的,你到底杀还是不杀?

张明堂坚决地摇摇头:不杀就不杀!

好!那我来!桃花举起枪,眼睛瞄准窗外的夏雪

张明堂脸上直冒汗,他着急地喊起来:桃花,不要胡来!

桃花不理会张明堂,食指正在慢慢拉动……

听到砰的一声,张明堂痛苦地闭上眼睛。

出人意料的是,并没有随之而来的枪响。他张开眼睛一看,夏雪居然安然无恙。

桃花放下枪,对着张明堂说:这枪里没有子弹,我桃花从来都不是滥杀无辜的人!

张明堂惊喜万分,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杨头领看着惊讶中的张明堂,大声说:张明堂!你现在没话可说了吧?

张明堂冷笑着:你们要陷害我!

桃花失望地一挥手:把他先押下去!

张明堂边挣边喊:桃花,你太糊涂!不要上当!

杨头领指着张明堂说:张明堂,轮不着你教训寨主!

几个寨兵将张明堂押了下去。

杨头领指着夏雪,转身问桃花:寨主,那个女共匪怎么办?

桃花急忙问:她不知道是谁干的吧?

杨头领说,这女人从醒来就看不着听不见,什么都不知道!

桃花想了想:留着也没用,悄悄把她送回去吧,免得引火烧身。

 

12

红军队伍正在山林中前进。

山路两旁都站满老百姓,大家都出来相送,有背着小孩的大嫂,有拄着拐杖的大娘,也有白发苍苍的老奶奶。大家有的给送来草鞋,有的送来干粮,有的还送来鸡蛋……

红军战士们面对热情质朴的山民,感动得快说不出话来。他们极力推脱道:不用了,老乡,你们留着自己用吧!

一位弓着腰的乡民说:拿着,都拿着。要是没有你们枪毙那些地主恶霸,又给我们分了这么多粮食,我们这日子都过不下去了。

对啊!快拿着,路上饿了可以吃。一位住着拐杖的老奶奶口中不住地叨念着,红军战士们拗不过,只好接受了一些。

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奶奶拉着一位女红军的手,依依不舍地问:你们什么时候再回来?

红军首长跟大家挥挥手:大家回去吧!大家回去吧!大家放心,我们一定还会再回来的。

百姓们这才停住脚步,依依不舍地目送着红军战士们远去的背影。

夏雪所在的那支红军队伍正在行军之中。

走在前面的红军战士突然发现前方有个大筐。奇怪!如此大箩筐到底装着什么呢?几个战士机警地靠近大筐,小心地打开。

这一看,大家吓了一跳,大筐竟然装着一个人,大家仔细一瞧。

夏指导员?果真是夏指导员!此时的夏雪手脚被捆,仍然被堵住了眼睛和耳朵!

战士们惊叫起来:夏指导员?!后面的战士也围上来,大家一个劲地喊:夏指导员!

有几个战士们赶忙去解开夏雪的手脚,有的跑去后面报告首长。

首长一听,赶忙下马,前往查看。

夏雪手脚被解开,人也清醒过来。她看了看首长和周围的红军战士,懵懵懂懂的:我这是在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首长看着她:小夏,你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夏雪茫然地摇摇头。

 

13

 

桃花让阿玲通知寨中兄弟,上议事厅商议如何处置张明堂。

桃花抛出话题,杨头领立刻站起来,大声说:寨主,张明堂吃里扒外,出卖弟兄,必须按照寨规严加惩办!

刚说完,旷志也站了起来,开始火上浇油:寨主,杨头领说得有道理,不惩办张明堂,难以服众啊!旷志说完看了看杨头领,又望了望众人。

桃花低下头,目光落在地上,小声地说:那依你们说,怎么惩办?

身边的旷志立刻起身,脱口而出:寨主,按照寨规,出卖桃花寨,就要“点天灯”!

点天灯?!桃花脸色骤变,所谓“点天灯”就在在张明堂的头顶上挖一小洞,倒油进去,放上灯草,点燃灯草。那太残酷了。桃花无助地望望杨头领,期望他能说话公正一些。

怎料杨头领也大声地说:对!就是点天灯!

大家都把目光投向桃花。桃花却犹豫了,不知如何是好,她不忍心眼睁睁看着张明堂经受这样的折磨。

杨头领见桃花一度犹豫,担心制服不了张明堂,坏了自己好事情。他起身走近桃花:寨主,当断不断,必有后患,如果对这样的人心慈手软,将来肯定要坏大事的!

桃花想了想,:有罪者是要严惩。但是,张明堂出卖桃花寨一事,毕竟没有真凭实据,而且张明堂也一直没有认罪招供。这个时候给他点了天灯,操之过急了吧?

杨头领和旷志对视了一眼,似乎达成一致。他的语气软了一些,他看了桃花一眼,说:寨主,你说的也有道理。既然我们一时拿不出真凭实据,那就先不给他点天灯。

桃花听杨头领一说,压在心中一块大石头终于放了下来。

旷志仍不肯罢休,继续挑衅:但是,张明堂毕竟没有通过考验,,所以我们就按道上的老规矩来办!

桃花抬起头问:你什么意思?

杨头领立刻抢先补充道:寨主,旷志的意思是请关帝的旨意!让关帝来判断他张明堂有没有说谎。

桃花低头沉默不语,杨头领急忙说:寨主,这也是各位兄弟的意思。

桃花看看各头目,大家纷纷点头。桃花只好无奈地说,既然是各位兄弟的意思,那就这么办吧。

旷志立刻大喊一声:好,寨主传令,明日关帝庙,关帝旨意!

众寨兵齐声:请关帝旨意!

 

 

 

14

    桃花率领众头目、聚集在关帝庙前,对张明堂进行“神判仪式”——

庙前的地坝里支着一个三角铁架,铁架上支起一口铁锅,锅里盛满了油,锅底下燃烧着熊熊火焰,锅里的油已经沸腾。靠近庙门边设了一个台,上面摆着三只酒杯。

桃花站在案台前面,神情严肃看着沸腾的大锅。

其他人也都神情肃穆地站立着,望着沸腾的大铁锅

张明堂扫了众人和大铁锅一眼,一脸不屑神情

阿玲将案台上的酒斟满。桃花请出关帝神像,然后率领桃花寨众人在关帝神像前跪下。桃花点了香、化了纸,磕了三个响头,对着神像大声说道:今天,我们桃花寨在这请关帝的旨意,为的就是探明张明堂此人是否与红军有阴谋,是不是桃花寨的敌人。多少年来,我们道上的人,每每到关键时刻,都用这种办法试探真伪,做出裁决。今天,为了不冤枉好人,不放过坏人,我桃花带领桃花寨的所有弟兄,在这奉请关帝旨意。张明堂此人是不是桃花寨的叛徒,还请关帝明示!桃花和寨里的兄弟,在此先谢过关帝!桃花依次将三杯酒倒在关帝神像地上,表示已给关帝敬过酒。

然后,桃花带领众人站起来。

桃花望了眼掌管仪式寨兵,大声说:开始吧!

掌管仪式的寨兵迈着方步来到大铁锅前,将一枚铜钱庄重地投入到沸腾的油锅里。

伫立在大铁锅的杨头领望着一眼张明堂,大声说道:张明堂,如果你能赤手从锅内把铜钱捞出,就证明你是清白的;如果捞不出或不敢捞,那就证明你是有罪的,等着你的就是将这一锅油浇在你的头上,然后点天灯!他把天灯二字加重了语气。

张明堂不屑地乜了眼杨头领,大声吼道:我张明堂堂堂正正,不信神、不信鬼,更不相信这一套!

那你就是不敢捞喽?杨头领大声问道。

张明堂冷笑了一声,没有回答杨头领的问话

张明堂,你不捞就是心里有鬼,就证明你和红军有阴谋!杨头领又说道。

张明堂听了大笑道:笑话!老子在战场上见过多少血腥?还会怕你们这一套?不过老子的手是拿枪的,不是捞铜钱的!你们杀了我就是!要点天灯也随便你们!

张明堂,你不要太狂妄!旷志在一旁警告道。

不是我狂妄,是你们愚昧无知!

张明堂,你太过分了!旷志嘶声力竭地吼道。

寨主,既然张明堂如此狂妄,又不敢伸手去捞这个铜钱,寨主,根据寨规,现在只能点他的天灯了! 杨头领大声说。

桃花看看张明堂,双望望众,沉着脸没有说话

寨主,点他的天灯!

点天灯!点天灯……

众头目和寨兵都把目光集中在桃花身上。

桃花慢慢站起身来,她望了望张明堂,又看看沸腾的油锅。

众人再次催促桃花:寨主,点他的天灯!

桃花终于说话了:我来替他请关帝的旨意!

众人大惊失色地看着桃花,张明堂也将吃惊的目光投向桃花。

寨主!阿玲大叫道。

寨主,这……这恐怕于理不合吧?杨头领不满地说道。

怎么于理不合?桃花的目光锐利地看着杨头领。

杨头领避开桃花的目光,小声说道:寨主,您和张明堂没有任何关系,怎么能替他请关帝爷?!

桃花杏目一瞪:没有关系?好!我桃花今天在关帝面前告诉大家,我桃花心里一直有张明堂,这辈子我只愿意做他的女人!我为我的男人领旨意,谁能说出不是

桃花说罢,庄重地走向油锅

张明堂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桃花,就算你这么做了,我也不领你的情,这只能说明你和

他们一样愚昧!无知!

    杨头领看到桃花如此坚定,只好说:既然寨主这么喜欢张明堂,那就我们饶他一回,让

他留在寨中伺候寨主

旷志和其他寨兵却还是怒目看着张明堂。

寨中规矩不能坏这旨意我替他请定了!说完,桃花就以可怕的意志力赤手入油锅,为张明堂捞出了铜钱

瞪目结舌

桃花的右手已经严重烫伤,她强忍着痛楚:这下各位兄弟可以放过张明堂了吧?说完,就突然昏倒在上。

阿玲:寨主

众人:寨主

张明堂突然发力,挣断了绑缚他的绳子

    旷志和杨头领吓得后退,拔出了……

张明堂冲上去抱起桃花,冲阿玲大喊:阿玲,带我去找郎中!

好!

两人迈开双脚,飞奔离开了关帝庙

桃花寨众人,还目瞪口呆立在地坝里……

 

15

 

一路上,阿玲四处打听,好不容易才找到老寿星的家。

这位90高龄的老者,是远近闻名的老中医,他家三代行医,全靠祖传秘方疗治外伤,而且功效显著。

桃花被张明堂抱到老寿星家,张明堂将她轻轻地放在老寿星的床上,此刻的桃花依旧昏迷不醒,她的右手已经严重烫伤。

老寿星看了看,又摇摇头:这姑娘怎么伤得这么重啊!说完看了看张明堂与阿玲。似有责备之意。阿玲没有说话,张明堂将头低低的,此刻他的胸口已经阵阵发痛,仿佛伤的不是桃花,而是他自己的身体。

老寿星查看一番,然后起身拿起一个罐子,出去配制药膏。

张明堂和阿玲守在床前,焦急地守候着昏迷中的桃花。

很快,药膏配制好了老寿星走过来,取出罐子里的药膏往桃花手上轻轻地敷。

张明堂边看边担心地问:老寿星,这个药膏管用吗?

老寿星专心给桃花敷药,没有搭理张明堂。

阿玲劝道:张寨主,你先别着急。老寿星的药是祖传秘方,灵得很!

张明堂还是神情紧张:他得保证桃花万无一失,不然这辈子我张明堂将无法原谅自己。

老寿星又细心地给桃花的手上了厚厚一层药膏。上完药,他望了望桃花。可是桃花依旧昏睡中。

张明堂着急望望老寿星,又望望桃花,神情焦灼地说:老寿星,这……这……

老寿星抬头看了他一眼:年轻人,别着急,别着急……

大家神情焦灼地守候着,许久过后,躺在床上的桃花突然低吟一声,然后慢慢睁开了眼睛。

张明堂一见惊喜万分,他跨过阿玲,挤到桃花前面,急切地呼唤着:桃花,桃花……

阿玲也上前,轻声呼喊起来:桃花姐,你终于醒了。望着桃花,阿玲的眼中泛出了泪水。

桃花看张明堂,又看看阿玲,微微笑了一下。

张明堂看着桃花,低语道:你还疼吗?

桃花轻轻地摇摇头……

张明堂细心地照顾着桃花,一会敷药,一会倒水。

阿玲说:张寨主!还是我来吧!

张明堂摇摇头,你陪着桃花寨主吧!

桃花欣慰地看着张明堂,脸上满含笑意。

望着张明堂忙碌的身影,桃花轻轻地喊了一声:明堂……

张明堂一愣,他转身问:什么事,桃花?

桃花朝她点点头,:你坐过来,我想和你说说话。

张明堂坐在桃花床边。阿玲起身,识趣地说:我去找下老中医,说完径直走到外面去。

桃花虽全身无力,伤口阵阵发痛,但却无限爱意地看着张明堂:明堂,你这样照顾我,真好……

张明堂微微一笑,他不敢抬头,他努力躲闪着桃花灼热的目光。

桃花轻轻地感叹道:这次伤得真值,如果你能一辈子这样照顾我,我愿意每天捞一次铜钱……

话已至此,张明堂不开口可不行,他看了看桃花,轻声说:桃花,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也谢谢你为我做的这一切。可是你知道,我已经是一个心有所属的人,而且我们之间有太多的不同,很难走到一起。

桃花心中一凉,笑容在脸上立刻僵住了张明堂满脸歉意的看着她。

桃花见张明堂的心不再属于自己,怎么暗示也无济于事。她干脆换一种口气说话。她看着张明堂,大大咧咧地说:张明堂,你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我就是信口乱说,你别自作多情!我就是想救你一命,桃花寨需要你这个寨主!

张明堂听桃花这么一说,似乎松了一口气。他笑了笑:只怕其他人并不需要……

桃花有些着急,她看着张明堂,:如果你真的感激我,就答应我一个要求!

张明堂看着她:什么要求!你尽管说!

无论如何,你一定要留在桃花寨。桃花一脸焦灼地说。

为什么?张明堂不解地问。说完起身将药拿过来。

因为桃花寨并不是世外桃源,早晚都会面临真正的危险。桃花闭上眼睛,沉思片刻,然后一脸担忧地说我知道,当桃花寨真的遭遇危险时,只有你才能保住桃花寨!所以,我希望你能多为整个桃花寨考虑,多为桃花寨保护的那些平民百姓考虑,无论如何都要留下来帮我!

桃花的这番话也道出张明堂一直以来的担忧。如果自己离开桃花寨,万一麻三刀来袭,他担心桃花应付不了。再说,这些年,他对桃花寨的感情越来越深,他不忍心看着与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平白无辜丢失性命。

张明堂沉思后,点了点头,他感觉自己肩上的胆子越来越重。他不再说话,只是轻轻地替桃花更换伤药。

桃花强忍痛苦,额头上冷汗直流……

 

16

众人都在议事大厅等候桃花的到来。

桃花款款走进议事大厅,坐到正座上,寨兵们一片肃穆,等待着桃花开口说话

桃花望望众人,缓缓地说:神判仪式也做了,事实证明张明堂并不是桃花寨的叛徒。如果以后再有人提及此事,就不要怪我桃花不客气了!桃花的语气越越重

众人感觉桃花话中有话,都不敢轻言。

桃花见没人反应,继续说:既然张明堂没有出卖桃花寨,那么就继续由他担任我们桃花寨的寨主。各位兄弟没意见吧?桃花说完看了看众人,见寨兵们大都低头不语,她松了一口气,赶紧接着宣布:好,既然大家没有意见,那么……

杨头领站起来打断了桃花的话:虽然张明堂通过了神判仪式,但毕竟是你替他下油锅捞铜钱!看在你的情面上,可以留下张明堂,但是不能再让他做寨主了,因为众位兄弟已经心有不服!

旷志也抢着说:是啊,没按寨规处罚他,已经是对他开恩了,再让他当寨主,天底下没有这个道理!

众人都看向桃花,桃花面露难色。

未等桃花做出反应,张明堂突然站起身来,他走到最显眼的地方,对着众人说:各位兄弟说的对,做为一寨之主,最重要的就是德高望重,众人臣服,既然我张明堂不再能让大家心服口服,就不应该再让我当这个寨主了!只要我留在桃花寨,只要我还是桃花寨的人,又何必在意我是不是寨主呢?张明堂说完,望了望桃花。

众人看看张明堂,又看看桃花,不再说话。

桃花见张明堂态度坚定,而部分兄弟对张明堂有偏见,只好无奈地说:好,那张明堂就留在桃花寨,当一个普通的寨兵!至于桃花寨的寨主,还是由我桃花来担任,大家没意见吧?

杨头领看了桃花一眼,说道:你做寨主我们当然没意见!

张明堂走近桃花,桃花寨主,我还有一个请求。桃花看了他一眼,你说吧!

桃花寨的山货铺已经开张多时,这个山货铺关系着桃花寨的生计。大家也知道,我们张家原来在铜仁是数一数二的商家大户,我张明堂虽然是军校毕业,我爹的生意经,我耳濡目染也知道不少。所以,我想去山货铺当一个伙计,也算是可以为桃花寨尽一点绵薄之力。

旷志一惊,赶紧阻止,他对桃花说:寨主,张明堂不能去商铺,一旦被外人认出来就麻烦了。

旷志说的有道理。桃花回头对张明堂说:你在铜仁城里的仇家太多,我不能让你去冒这个险。

张明堂笑了笑:寨主,其实完全不用担心。时间过了这么久,当年的事情很多人早就忘了,也不会有人注意我。何况他们认得的,是张明堂少爷,张明堂营长,张明堂寨主,谁会认得张明堂伙计?更何况还有阿玲高超的易容之术,不会被人看出来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桃花说道。

张明堂见桃花还是有些担忧,坚定地说:桃花寨主,我已经很久没回铜仁了……我想回去看看。

旷志看了桃花一眼,很是着急,急忙说:寨主,我看还是不妥,不妥啊。

张明堂笑笑:寨主,你放心,我张明堂拿我项上这颗人头作保,绝不会给桃花寨添任何麻烦!

桃花想了想,勉强同意。她回头对着张明堂说:我同意你去山货铺当个伙计。不过,你一定要小心安全!

张明堂高兴地谢过桃花寨主。

此时有一个人坐立不安,那就是旷志。他焦灼难忍,不停地来回走着可是,他又没有办法阻止张明堂去铜仁县城。

 

 

 

17

    

    月亮一天比一天圆了,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中秋佳节。

冉冉升起的那轮明月,缓缓穿过树梢,爬上高空,斜照在孙家的大院上。月光如水,整个大院变得温馨朦胧起来。

月圆人更也圆。孙家的院子里早就摆放着一桌十分丰盛的宴席,莲姑、孙如柏、黄菲儿、吴经略和孙语蓉也赶来了,他们依次坐在酒桌旁。

孙语蓉对莲姑说:母亲,您先说句话吧。

莲姑看看众人,表情沉重地说:今天是中秋佳节,是家家团圆的节日。我们孙家虽然……虽然缺了。可是,你们的父亲,我昨天夜里做了个梦,梦见了他,我们也算是团圆了……

吴经略看了孙语蓉一眼,孙语蓉轻轻地拉了母亲的衣角,小声道:娘,大过节的,就不说那些伤心事了。孙语蓉说完望望众人,笑着将话题转移:大家吃菜,吃菜……

莲姑不再理会女儿,继续绑着脸说:我也不想说,可是我不得不说!你们的父亲,在梦里自始至终就问我一句话:我们的家仇报了没有?

她看了看孙如柏,声音突然大了起来:我不敢回答他啊,我怎么回答?我难道告诉他,你这两个儿女早就忘了?如柏,语蓉,你们说我怎么回答呀?

大家一脸尴尬,不知如何是好。

孙如柏赶紧给母亲夹了一块肉,他有些为难地说:娘,我明白您的意思。大过节的我们先不说这个了!儿子忘不了。可是,娘,现在军队刚被中央军收编,那个中统的余主任又死死地盯着我,没有上级的命令,我不能擅自行动!

吴经略见丈母娘一席话,破坏了中秋的气氛,帮着如柏说话:娘,如柏确实有他的难处,还是再给他一段时间吧。再说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您老还是放宽心,多多保重身体!

莲姑依旧不依不饶,她想借中秋团圆之际将事情挑明,她冷笑了一声:十年不晚?哼,你父亲的仇不报,我怕是一也活不下去了!再说了,那个余主任又能怎么的,为父报仇天经地义,他有什么权利阻拦?

孙如柏急了,将心里最原始的想法倒了出来:娘,我为父报仇是天经地义,那……那张明堂为父报仇就没有一点儿道理了吗?

莲姑突然大怒,她一拍桌子道:你……你这逆子,你竟然说出这种混帐话来!

孙如柏也不示弱:娘,儿子说的是实话。

你!你!莲姑突然变得歇斯底里了,她愤怒地从墙上摘下那把户撒刀,对着自己的脖子,命令孙如柏:你给我跪下!

孙语蓉赶忙去拉住母亲,莲姑一把推开女儿。

看到此情此情,无奈,孙如柏只好跪下:娘,你不要这样……

莲姑回头又对吴经略说:你也跪下,跪下!

吴经略看了孙语蓉一眼,不情愿地跪了下

莲姑看着他们两个:你们俩听着,明天就出兵去攻打张明堂,如果不答应,我马上就死给你们看!

孙语蓉赶紧上前去劝母亲:娘,你听我说……

莲姑吼道:你闪开,这没你的事!

莲姑再次向孙如柏和吴经略吼问:你们到底答应不答应?

吴经略和孙如柏面露难色,不敢说话!

在这关键时刻,一直默默坐在一边的黄菲儿再也无法忍受,她突然站起身,冲到莲姑面前,用手抓住了那把刀的刀锋,试图把刀夺下来。

大家都喊了起来:菲儿,菲儿……

莲姑不肯放手,和黄菲儿僵持在一起。众人怕误伤了谁,不敢上前拉架。

莲姑突然破口大骂起来:黄菲儿,你这个灾星,你想干什么!

黄菲儿愤怒地说:你算是什么母亲?你体谅过你的儿女吗?你为他们想过什么?你就想着要报仇,可是你根本不关心他们!不爱他们!你天天纠缠陈年旧账,已经到了不正常的地步,作为母亲,你就没个让人尊重的样子!你根本就不配作母亲!

争执中,黄菲儿的手很快流出血来!莲姑看到血,惊叫一声:血!血!血……然后昏厥地。

孙语蓉赶紧去扶母亲,孙如柏和吴经略也慌忙起身,一起扶起母亲莲姑

只有黄菲儿一人垂着割破的手站在那里,一时之间竟无人理睬她,她手上的血在流着,滴在了地上……

 

18

黄菲儿受伤的手已经被小玲包扎好。

她一个人独自坐在窗前,又悄悄拿出挂在胸前的那枚玉坠。

渐渐地隐退,不知什么时候,那轮圆月已悄悄地躲进云层里了。

黄菲儿想:在这样的夜晚,一定会有很多人,跟自己一样,会习惯性的闭上眼睛,安静地想念一个人,想念一张熟悉的脸。而在她心里,她忽然觉得能够有这样一个人可以想念,或许就已经足够了。

往事如风,一不小心就散落天涯。此时,黄菲儿的脑海中全是她与张明堂在一起的情景,在江边,在学校,在小石桥……

这个世界上,谁都没有错,错的只是我们有不同的际遇,被迫走上不同的道路。黄菲儿闭上眼睛,脑海中又浮现出自己和孙如柏的大婚之日,张明堂托人送回了玉坠的一幕……

洞房里,黄菲儿披着红头巾,小玲神秘兮兮地把一个布包交给黄菲儿。黄菲儿掀起头巾,诧异地问:这是什么?

部监所里一个当差的送来的,说一定要交给小姐你本人!

黄菲儿打开布包,一看!是玉坠!这一看,她立刻全身一震!眼睛睁得大大的,她惊讶地望着小玲:你说是监狱里的人送来的?小玲点点头。望着玉佩,他仿佛见到明堂哥本人,黄菲儿脸色骤变,一脸愕然:难道,难道明堂哥他,他被抓了?她眼里满是惊恐。

就在此时,孙如柏推门而入。黄菲儿听到声音,急忙把玉坠藏在身后。

爱情如旅,亦歌亦哭,而你只不过是我生命中最经典的一场梦境,最喧嚣的一幕繁华。没有你,我的世界一片寂静,我此时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孤独不断地演绎自己的情殇。……

小姐——

此时门被打开了,小玲推门送来茶水,菲儿的思绪立刻被拉了回来。

小玲看到玉坠,轻轻叹了一口气,小声说:小姐,你就不要再想着张少爷了,就算当年我们是误会了他,你们也是有缘无份!我还是觉得如柏少爷更好,温柔体贴又顾家!小玲一个劲地夸孙如柏。

黄菲儿抚摸着手中的玉佩,无限感伤地说:小玲,你可知道?如果不是因为我,明堂哥也不会和红军扯上关系,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他更不可能成为山寨主!小玲,你让我怎么才能心安,怎么才能不想他呢?说完她痴痴地望着躲在云层中的月亮。

小姐,就算是这样,可是你想他也没用啊。他现在山寨上快活着呢!他才不会想你!再说他可是杀了姑爷的亲爹!小姐,如果你再这样的话,姑爷会怎么想啊?

黄菲儿听,脸色淡了下来……

少奶奶——少奶奶——

正说着,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在喊。小玲对黄菲儿说:小姐,好像是阿旺!我去看看。有什么事情。

阿旺站在门口,嘴巴对着屋里说:少奶奶,少爷让我过来告诉一声,老太太气得不轻,好像一下子就不行了,他现在陪着老夫人,一时过不来。阿旺说完拿出一张药方,递给小玲:这是少爷专门请医生给少奶奶开的方子,专门治刀伤的,说是用了之后不会留下疤痕。少爷说,让你明天去药铺抓上几服!一定要少奶奶按时敷药。

小玲接过药方,点头:我知道了。

屋里的黄菲儿似乎沉浸在回忆之中,仿佛没听见阿旺的话

阿旺听不到回音,继续对着屋门说:少奶奶,少爷嘱咐你,千万别生气!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屋里的黄菲儿只是木然地点点头。

 

19

山货铺的赵爷在黄占山的大厅里与黄占山说话管家正在给他上茶。

黄占山边抽烟边问:老赵,铺子怎么样了?

赵爷拿起茶,喝了一口,回道:会长,桃花寨这个山货铺子进的货基本上没有成本,而且货色相当不错,所以这门生意赚的钱很多!

黄占山点点头,赞许地说:那就好,那就好

赵爷放下茶杯,看了黄占山一眼,有些惋惜地说:只可惜被旷志那小子分去了不少!

黄占山摇摇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

赵爷突然附到黄占山耳边:黄会长,我只是有点儿担心。

你担心什么?黄占山想了想,不解地问。

这桃花寨毕竟是半民半匪,我们这样做,会不会出事啊?他说,担忧地望了望黄占山。

黄占山沉思一会,:我是一个生意人,只要是能帮我赚钱,就是土匪开的铺子又有什么要紧。

赵爷点点头:那是,那是。

黄占山拍着他的肩膀说:老赵,那铺子的事情我就交给你了,尤其要防备姓旷的那个小子耍滑头。

赵爷急忙保证道:会长放心,会长放心,我一定看好铺子,看好姓旷的!

黄占山微微一笑:那你去吧,不要让人起了疑心。

赵爷告别黄占山,走了出去。                              

 

 

 

 

 

第十四集

 

 

01

 

张明堂再次粘上了一个假胡子,以一身伙计的打扮,正在四海山货铺里整理着新进的山货。

这时候,旷志从山货铺里间走了出来,他看到正在干活的张明堂,心中有些得意,想显示一下掌柜的威风。他没有说话,而是仰起头,耸耸肩膀,做出一副趾高气扬的神气摸样,在张明堂的面前迈着四方步踱来踱去

那影子晃来晃去,让张明堂无法安心干活,他抬起头,打量了旷志一番:旷掌柜,有事吗?

旷志大摇大摆地走过来,笑嘻嘻地说:没事,我就是出来走走?

张明堂哦了一声,然后继续埋头干活。

旷志感觉没趣,想趁机讽刺下张明堂,他双手交叉在胸口,一副十足的掌柜相:老张!不该问的话就别问,老老实实地干活儿,别忘了你现在不是寨主了!说到这里,他坏笑了一下嗨,其实,风光的日子过去就让它过去吧!老张你也得想开点!

张明堂抬起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然后若无其事地说:旷掌柜真是好心肠,多谢旷掌柜关心了。

旷志按捺不住得意地说:好说好说,以前你不是常说要宽厚待人嘛,我也是现学现卖!

说话间,赵爷领着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旷志立刻迎了上去。

赵爷急忙介绍给旷志:旷掌柜,这位是我的朋友庄老板!庄老板经营山货多年,算是山货界的风云人物!能和庄老板合作,咱们四海山货铺那是财源滚滚,前程似锦了!

旷志眼睛一亮,对庄老板抱拳施礼:幸会,幸会!庄老板请!

庄老板也礼貌性地回应:不敢当,不敢当!

赵爷看了看正在忙碌的张明堂,然后与旷志对视一眼。旷志走到张明堂身旁:那个,那个老张!你去后院把新进的货再核实一遍!

张明堂放下手中的活计,走向后院,趁着与庄老板擦肩而过时,张明堂有意识地打量了他一番。

张明堂离开后,旷志就带着他们两个进了房间里。店铺里,三个人密谋起来

赵爷拿出一式两份合约递给庄老板:如果没有其他问题,那就签字画押?

旷志看了看庄老板,:你可以去多了解,我们四海的山货绝对是物美价廉,您在铜仁城绝对找不到第二家,庄老板就不要再犹豫了!

庄老板笑着说:那好,我看二位也都是爽快之人,这笔买卖我做了!庄老板说完之后便在合约上按下了手印。

赵爷和旷志也依次按上了手印。

赵爷和旷志又对视了一眼,赵爷小声说:庄老板,我还有一事相求。

何事?赵爷赵爷从抽屉里拿出另一份合约,递给庄老板:烦请庄老板也在这份合约上按上印记。

庄老板接过这份合约细看,他脸色顿变,吃惊地问:怎么价钱这么低!……你们这是……阴阳契约?

赵爷诡秘地笑了笑:庄老板果然是明眼人!

庄老板将合约放在桌子上:难道二位这铺子背后还有其他人?

赵爷有些为难地说:这个您就不必知道了。

抱歉了!这种有损德性的事情我庄某人从来不做!庄老板摇了摇头说。

旷志一听立刻发怒:你说谁有损德性?

赵爷看了看旷志一眼,劝道:旷掌柜稍安勿躁,然后,他转向庄老板,低声说:我们兄弟二人也确有难言之隐,如若庄老板愿意成全,我们兄弟也必然会有所表示,您看这样行不行,只要庄老板帮这个忙,以后我们两家的每笔买卖,我们都会额外再给庄老板三百大洋!

旷志的心情平静下来,他看了看庄老板,:你手里拿着真合约,每次买卖又都是现银交易,你又没什么好怕的!这有百利而无一害啊!

庄老板见无缘无故多收入三百大洋,心中暗喜,他忍住喜悦,故作思忖之态,片刻之后答道:也罢,也罢,我就帮了你们这一次。

旷志兴奋地说:太好了!

赵爷把假合约放在庄老板的面前:您请!庄老板俯身摁下手印。

旷志和赵爷送庄老板出来。张明堂恰巧也走进来。旷志便大大咧咧地:老张!去!送庄老板回客栈!张明堂痛快地:好咧!

庄老板看着张明堂说:麻烦这位兄弟了!

张明堂摇摇头,:您客气,您在哪下榻啊?

不远,就在醉仙居。

张明堂拱起手说:您请!

 

02

 

旷志见张明堂回来,急忙问:庄老板送到了吗?

张明堂点点头:送到了。

这时候,一个伙计走了进来,喊张明堂吃饭。旷志眼珠一转:你先去吧,我还有活儿给老张。

伙计急忙说:那我找几个人来帮忙?

旷志瞪了他一眼:别多事儿!快滚去吃饭,吃完了有你们忙的!

伙计不敢多言,退了出去。

张明堂起身,:旷掌柜还有什么吩咐?

旷志一脸坏笑:你跟我来。

旷志带着张明堂来到山货铺后院,他打开后院库房的门,里面是小山一样的山货,都用大号麻袋装着。旷志指着这堆山货对张明堂说:这几间房背阴,湿气太重,老张你把这些货移一下!干完了再去吃饭。

张明堂打量了一眼库房里堆积如山的麻袋,眉头一皱,他转身问旷志:搬到哪里去?

旷志伸手一指库房对面的几间厢房,随意地说:就对面吧!

张明堂终于遏制不住心中的怒气,他紧攥双拳,怒视旷志。

旷志瞥张明堂一眼,挑畔道:你想干什么?掌柜的话你不听吗?你这是什么态度?

张明堂突然笑了起来,掌柜的话我当然听,我这就搬!说完拳头也松开了。

旷志终于松了一口气,他边走开边撇下一句:算你识时务!

张明堂深呼吸了几,连续两脚踢起两个大号麻袋,然后叠罗汉一样地用背部接住,轻松自如地扛到了对面的厢房里……

一边的旷志看傻了,低声自语:他奶奶的,忘了这小子会功夫!

张明堂还在继续,他不再扛麻袋,而是索性一只手拎一个麻袋,向厢房里扔着……

其他伙计们端着饭碗,惊奇地围拢过来,大家惊呼起来:张大哥好厉害啊!

看着看着,旷志突然感觉有些心寒,他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回头吆喝伙计们:还吃什么吃!还不快帮忙!

而此时张明堂已经搬完了所有的山货,他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走到旷志的面前,说道:真是神清气爽啊!以前在山上做寨主,哪有这等活动筋骨的机会!旷掌柜,你还想让我搬什么?用不用把这些麻袋再搬回去?

旷志惶恐地说:不用了,不用了!然后转身面向伙计:快去给老张沏壶好茶!身旁的一个伙计应声要去。

张明堂双手制止他,:算了。茶水太淡,我跟旷掌柜告个假,出去喝碗酒解渴!说罢便转身而去,看也没看旷志一眼。

旷志颜面无光,他呆呆地愣在原地,目送张明堂远去的背影。

 

 

03

 

黄菲儿和小玲走在街上。小玲边走边说:就抓药这点儿小事,我一个人就可以了!小姐你不用一起来的,我又不会抓错药!

黄菲儿忧郁地说,我想出来走走,在家里闷得慌呢!

小玲愣了一下:……小姐,其实姑爷对你已经是很不错了!还专门找人开方子治你手上的伤!小姐你就想开点儿吧!其实咱们女人啊,有时候还真得认命!

黄菲儿一笑:你什么时候也成女人了?

小玲低下头,我虽然没小姐漂亮,可我也是女人啊!如果是我能嫁给一个国军营长,我早知足了!

两人边说边走,不知不觉就走过了四海山货铺,来到兴仁药铺门口。

黄菲儿突然停住脚步

小玲诧异地:小姐你怎么了?

黄菲儿指着药铺:不是这间药铺吗?

    小玲小着说:哎哟!还真是!你看我,光顾说话了,该打!说完在自己脸上轻轻抽了一下。

黄菲儿看着小玲说:你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小玲犹豫了一下,拉起黄菲儿的手,央求道:小姐你还是陪我一起进去吧,你自己在外面,我哪里放心得下啊!

这光天化日的,有什么不放心的?黄菲儿笑了笑。

小玲急忙撒娇道:小姐你就陪我进去嘛!

黄菲儿无奈,只好跟着进了药铺。

黄菲儿和小玲抓好药,走出兴仁药铺此时恰好张明堂从紧邻着药铺的四海山货铺中走出来。

黄菲儿和张明堂走了一个照面尽管他化了装,但黄菲儿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她吃惊地看着张明堂!

小玲看见黄菲儿愣愣地看着前面一个陌生男人,随即将目光投向前面,仔细打量后,突然禁不住失声叫道:张明堂!她叫罢才意识到自己失态,随即又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然后睁大眼睛看着黄菲儿。

黄菲儿用警觉的目光向身旁看了看,犹豫了一会儿后,才走上前,终于轻声叫道:明堂哥……

小玲见状,识趣地说:小姐,我到前面去看看。

怎料,张明堂却避开黄菲儿的目光,他板着脸说:小姐,你认错人了!说罢转身就走。

黄菲儿迟疑了一下,随即奋力去追赶。

小玲紧紧跟在黄菲儿的身后,边追边喊:小姐!小姐!

县城的街道上,张明堂越走越快。

黄菲儿不顾一切地追着,匆忙中撞到了一个拿伞的姑娘,她连声说对不起。可没走几步,又碰翻了沿街的一个小货车。小货车的主人不满地看着黄菲儿的背影……

黄菲儿终究还是被张明堂甩掉了,她看着茫茫人海,满脸的失落与焦急。

小玲气喘吁吁地追上了黄菲儿。小姐,你……你别追了!小玲喘着粗气说。

黄菲儿一脸疑惑地望着小玲:他为什么要跑?

小姐!你可能真是认错人了!

黄菲儿听罢,摇摇头:不,不可能,他就算化成了灰,我也照样认得!

    

04

张明堂拿起笤帚,正在“意气风发”地扫院子。

张大哥——

张明堂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他,他一怔,赶紧回头,原来是化妆成送货郎的阿玲和二虎他哈哈笑起来:哈!是你们俩个啊!

阿玲看了看笤帚,眉头一皱:张大哥,你……你怎么还干这活儿?

张明堂看着阿玲,装作毫不在乎的样子:这活儿怎么了?

二虎不说话,放下肩上的担子便走过去,夺下张明堂手里的扫帚,替张明堂扫起院子来。

阿玲看着张明堂:张大哥,我和二虎借着送货来看看你,你……你好吗?

张明堂笑了笑,:我很好。

二虎一边扫院子一边抬头问:旷志那小子可不仗义,他没难为你吧?

正说着,旷志就从屋里走出来。看到阿玲与二虎,笑嘻嘻地招呼道:二位送货来了?怎么直接进后院了?屋里请,屋里请啊!旷志边说边指挥伙计给阿玲和二虎上茶。

旷志指着递上来的茶说:快尝尝,尝尝!这可是上等的好茶!

二虎推开茶水:我不喝,别玩这些虚的!

阿玲看了看旷志说:虽然你是这山货铺的掌柜,可你也要对张明堂好点儿!他毕竟曾经是我们的寨主,也为桃花寨立下过汗马功劳!

旷志故做一怔:张明堂?我对他好得很啊!

二虎不满地说:别装了!我告诉你,张明堂永远都是我二虎心里的寨主,你要是敢对他使坏,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旷志瞥了二虎一眼:你少跟我吹胡子瞪眼!现在的寨主那是桃花!再说了,我当掌柜的就得使唤伙计,这叫用人之道。你懂不懂!?

二虎站起身,揪起他衣领:你这小子!

阿玲急了,连忙把二虎拉住,劝道:算了,二虎,就凭他也欺负不了张大哥!

二虎这才悻悻地坐了下来,自语道:这倒也是!

旷志很没面子,他转身冲伙计喊:伙计!过来把茶给我撤了!让这粗人喝了浪费!

二虎一急,伸手就要拔枪。阿玲急忙制止。旷志知道二虎力气大,怕伤到自己,冷笑道,我还有事,先走一步!然后灰溜溜走了。

二虎气呼呼地看着他离开……

张明堂走进房间。阿玲转身吩咐二虎,你去门口盯着点,别让人进来。二虎点头走到门口。

张明堂坐到阿玲身边,笑着说:你们这次来,不仅仅是送货吧?

阿玲笑着:什么事都瞒不过张大哥!我们这次来确实不是为了送货!

张明堂低声问:是桃花让你来的?

阿玲点点头:咱这山货铺一直亏损,桃花姐和寨子里的人都很奇怪,从进货的数量上看好像生意不错的样子,是不是卖出的价钱太低了?

张明堂将头揍近阿玲:桃花怎么想?

阿玲郁闷地说:旷志说现在这个阶段就要赔本赚吆喝,可是桃花姐还是有怀疑。张大哥你有没有什么发现?

张明堂沉思片刻,旷志一直千方百计地防着我……不过有一个人,应该会知道内幕!

谁?阿玲抬起头问。

他姓庄,现在住在醉仙楼顶层最里间的客房,你们可以请他去桃花寨小聚几天。

阿玲思忖了一会:好!那就这么办!

 

05

 

庄老板醉熏熏地哼着小曲,摇摇晃晃地走到客房门口,他刚推开门,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就对准了他的脑袋。他被吓得酒醒了一半,四肢无力,摊到在地上。他急忙双膝跪下:好汉饶命!好汉饶命!二虎憨憨地说:快把枪交出来!

庄老板抬起头,惶恐地吞吞吐吐起来:好……好汉,我没枪啊!阿玲走上前,瞥了二虎一眼:你缴什么枪啊,带走吧!

二虎、阿玲带着庄老板迅速出了铜仁城,赶回桃花寨。

议事大厅里,庄老板腿脚发软,他被二虎架到了桃花和众头领面前。他跪在地上求饶:饶命啊,我有钱,我给钱!千万别给我上刑啊!……

桃花紧皱眉头:怎么回事?

阿玲忍不住笑道:二虎吓了他一路,我看他是撑不住了!

桃花把枪拍在桌上:说!你和旷志是什么关系!

庄老板立刻吓得尿湿了裤子,桃花一脸厌恶,众人却哈哈大笑起来。

阿玲把庄老板与旷志的真合约递给桃花,:这是从他身上搜出来的,是他和旷志、赵爷的合约!

桃花接过合约一看禁不住吃惊地叫起来:怎么!价钱比旷志上报的高出两倍!她转身面向庄老板:大声吼道:你说!怎么回事?

庄老板急忙求饶:我招,我什么都招,我不该和姓旷的那个小人合作!是他们逼我做阴阳合约!货款的差价都让姓旷的和姓赵的两个人私吞了,和我没关系啊!我就是个生意人!我就得这么做生意啊!……

桃花厌恶地挥挥手:先把这个怂包带下去!

阿玲走上前,看了桃花一眼,寨主!要怎么处置他?

先关上几天,等我们把山货铺的事情解决,就放他下山。桃花果断地说。

二虎带着庄老板下去,庄老板一路上还不停地说:好汉你们真的会放我?不是骗我吧?你们不要赎金?我给得起,我要命不要钱!……

庄老板下去后,桃花愤愤地拍了一下桌子:这个旷志,真是胆大包天!他每个月报上来的全是假帐,咱们辛辛苦苦建起来的山货铺简直成了他的摇钱树了!你们看看,他把山货高价出,却低价报,光这一项就私吞了多少大洋!

一个寨兵头目气愤地说:这小子,弟兄们在山寨上生活得这么清苦,他倒黑着心肠大把大把地捞油水,真是活腻了!

杨头领转身问阿玲:那个姓庄的,是从哪抓来的?

阿玲说:是张明堂提供的消息,多亏了他!

杨头领怀疑地问:张明堂?会不会是他故意从中挑拨?

桃花摇摇头:不,张明堂不是那种暗地里做小动作的人。再说了,就算我们不相信他的人品,可揭发旷志和赵爷对他本人也没有任何好处,一块银元也到不了他手里,我们没有理由不相信他。而且这合约白纸黑字铁证如山,不会有错!

一寨兵头目望望众人,恨恨地说:桃花寨主说得对,一定是旷志这小子见利忘义,对这种人必须按寨规惩处,绝不轻饶!

众人纷纷应和:对!没什么好说的,寨规处置!

 

06

 

国立三中校门处不时有师生进进出出,余主任一副信步闲逛的样子,他慢慢地走到校门前。

这时候,一个卖香烟的小贩慢慢靠到余主任的身边,热情招呼着:先生来包烟?余主任走过去,装作慢悠悠地挑选香烟。

小贩低声道:主任,您怎么亲自来了?

余主任也用低低声音回应:那些共党份子怎么样了?

小贩压说:按您的指示,所有的活跃份子都有专人盯梢,那个读书会也在重点监视。

余主任轻轻地点点头。

小贩低下头,假装整理香烟,轻声问:主任,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余主任将声音压得更低:现在和共党还是要谈合作的,但是一定要严密监视,有任何动静立刻向我汇报!

小贩点点头,然后突然提高音量,用厌烦地声音埋怨道:先生你挑来挑去,到底买不买啊?

余主任瞪了他一眼,不悦地说:你催什么催!我还就不买了!说完仍下香烟,气呼呼地走了。

小贩看着他的背影大声嘀咕道:这个人怎么这样呀!

此时,吴经略和孙语蓉夫妇刚好坐着滑竿,在几个保安团士兵的护送下,恰巧经过国立三中。

孙语蓉眼尖,一下子看到了余主任的背影,她蹭了蹭吴经略的肩膀:老爷!您看那个人,那不是余主任吗?

吴经略看了一眼,没好气地说:快走吧!管那些干嘛!

孙语蓉看看吴经略一眼,:你们也是同僚,不去打声招呼吗?

吴经略冷笑一下,回道:他这种人干得都是见不得光的事情,能不知道的就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得装做不知道!我去打招呼不是给自己找病吗?他整了整衣领,坐直身子。

孙语蓉脸色立刻阴了下来,他小声地问:这余主任就真的不贪财不好色?拉拢不过来?

都试过了,没用!我看啊,他唯一喜欢的就是盯着人了。吴经略摇摇头,嘲讽地说。

孙语蓉耸耸肩膀,小声说道:这种人最可怕,我们一定小心为上。

吴经略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两人让抬夫绕过余主任,乘着滑竿迅速离去了。

 

07

 

桃花戴着斗笠走进茶楼,她四处查看了一番,然后走向茶楼的一个角落,她很快就看见了靠北的角落里,坐着背向的张明堂。

桃花径直坐到张明堂对面,摘下斗笠,注视着张明堂

张明堂微微一笑:你来了?

桃花点点头,坐了下来,轻声说:你……你在城里还顺心吗?

铜仁城繁华便利,我又不用再操心那么多事情,怎么会不顺心?张明堂笑着说。

桃花低下头轻声说:那就好。

张明堂拿过茶壶,给桃花倒了一杯茶,那庄老板还算痛快吧?

桃花接过茶,喝了一口,他把知道的都说了,果然是旷志和赵爷在捣鬼。

张明堂看了桃花一眼,有所顾忌地说:庄老板人没事吧?他还罪不至死。

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我这次下山,就是想和你商量一下,怎么尽快解决山货铺的事情?桃花说完将茶一饮而尽。

张明堂又给桃花倒满茶,小声说道:现在山货铺生意迅速扩展,已经有了三家分店,这里面涉及到一笔很大的收入,只可惜都被旷志和赵爷拿走了,许多帐目也已经无从核查如果我们动了旷志,必然引起赵爷的怀疑,而各家店铺本来就是在赵爷的名下,他随时可以转移走所有的资金!

桃花望了望张明堂:那你说怎么办?

张明堂想了想,:你也知道,我一向最反感用土匪的方式解决问题。

桃花点:可是,对付旷志这种小人,也许最管用的就是土匪办法,简单干脆!

张明堂点点头,然后附在桃花耳边低语了几句

桃花说:你放心,这件事我来安排。

张明堂喝了一口茶,压低声音说:那你现在还得亲自去一趟山货铺,先把旷志稳住,别让他起疑心。

桃花戴上斗笠,将斗笠压低遮住了眼睛,然后,起身走了出去。

 

08

 

这天,张明堂和桃花并肩来到四海山货铺门外,远远就看见黄菲儿一个人守候在山货铺附近。

黄菲儿看到张明堂终于现身,眼一亮,脸上立刻露出抑止不住的欣喜,她下意识地快步迎过来,可刚走出两步,她就注意到了张明堂身边的桃花,顿时,脸色一变,急忙停了脚步,立在原地,一双眼睛幽幽地看着张明堂。

张明堂看着黄菲儿,心中一怔,满心欢喜,片刻功夫,他的脸色就黯淡了下来,表情急剧变化着。身边的桃花望望张明堂,又望望黄菲儿,有意识地观察他们两个的神情变化。

张明堂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他主动上前,十分亲密地拉起桃花的手,故作亲热地说:走,桃花,我带你去逛逛铜仁城

桃花一愣:什么?

黄菲儿看到两个人拉着手说起悄悄话,心头立刻涌上一股酸溜溜的滋味,她忧怨地看了眼张明堂,转身跑开了。她一边跑,一边流泪,不时发出哭泣声,们见了,纷纷回头望着她:这姑娘怎么啦……

张明堂望着黄菲儿远去的身影,胸口阵阵发痛,他的表情仿佛凝固似地,傻愣地站着,许久,甩开桃花的手,失神地张望着黄菲儿远去的背影……

桃花望望猛然跑开的黄菲儿,看看身边还在犯傻地张明堂,立刻明白怎么回事。她恼羞成怒,伸手打了张明堂一个耳光!生气地说:你再敢耍我,我就要了你的命!

张明堂有些愧疚地说:对不起桃花,我,我也是一时情急。

桃花渐渐恢复了理智,她看着沮丧地张明堂,摆摆手说:算了算了,我懒得和你计较!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进一间小酒铺,对坐着,各自喝起了闷酒。

张明堂喝了一碗,桃花也不甘落后地喝一碗。

下肚后,桃花突然问:那个妮子,是你的黄菲儿没错吧?

张明堂苦笑道:是菲儿,但不是我的。说完,他痛苦地摇头。

桃花凝视着碗中的酒,:一晃两年过去了,这小美人一点儿都没变!这样的女人啊,最揪男人的心!桃花颇有深意地看了张明堂一眼。

张明堂没有理她,继续低头喝着闷酒。

桃花说完将碗放在桌子上,托着下巴问张明堂:你不是喜欢她吗?刚才为什么又要那么干?看来她已经不恨你了。

张明堂仰起头,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没错。我是喜欢她,可是那又怎样?我本来以为喜欢一个人就是喜欢一个人。他斟上酒喝了一口,继续说:可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我终于想明白了,也许最重要的不是你喜欢她,而是你能带给她什么……我已经回不到从前了!说完,又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

从前?你还是营长的时候?我看现在的你要比张营长好多了!桃花看了他一眼,不屑地说。

如果她现在回到我身边,不可能再有平静舒心的生活,我能带给她的只是无穷无尽的危险!对于她,我现在心里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希望她过得幸福些。张明堂望着窗外边飞逝的流云感叹道。

桃花看了看他,小声低语:可是你让她伤心了,她不理解你的做法。

我今天让她伤心,是为了让她忘记我,只有忘记我,她才有可能幸福。张明堂眼睛愣愣地盯着桌上那坛酒,口中不停地叨念着。

桃花指着张明堂的头说:真搞不懂你们这些人!喜欢一个人还要装作不喜欢,一点儿都不爽快!你还口口声声地说是为她幸福,她都哭了你没看见?幸福你个鬼啊!

张明堂苦笑起来。将酒一饮而尽。

桃花拿起酒坛,却发现酒坛已经空了。她大声地喊叫起来:老板老板再上一坛酒来!

 

 

09

 

黄菲儿一路流着泪狂跑,终于跑到了孙家。她捂着眼睛不认路地在门口,她差点与孙如柏撞个满怀

孙如柏身穿军装,手拿军帽,他看到哭泣的黄菲儿,心灵立刻烦躁起来:你看看你又哭哭啼啼地怎么了?

你别管我!黄菲儿用手推开孙如柏

孙如柏一把拉住黄菲儿,大吼道:什么?我是你丈夫,你凭什么不让我管!我在外面看人脸色,回来了还要顺着你是不是?

黄菲儿已经伤心道极点,她顾不上那么多,狠狠地将孙如柏推开你要发病自己发去,别冲着我!

孙如柏摸摸自己额头说:你说谁发病?他继续拉住黄菲儿,黄菲儿挣你放开我!你不在营部回来干什么?

孙如柏反问道:我去营部能干什么?

黄菲儿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能剿匪吗,去剿啊!说完呜呜地哭起来。

剿匪?你那个明堂哥,我的杀父仇人,现在也不知道躲哪去了!只知道不是桃花寨的寨主了,可这么大的梵净山,我去哪找他?找不到张明堂,我去剿谁啊?

黄菲儿听到“张明堂”的字眼,脸色一变。恨恨地说:山里那么多土匪,你非去剿张明堂啊?她扬起脸,看着孙如柏,神情极其愤怒。

没错!剿匪就是要先灭张明堂!他杀人、绑架县长,带着桃花寨在土匪间火并滋事,严重搅扰地方,简直是无恶不作,不该先剿他?孙如柏一个劲地数落张明堂的罪状。

黄菲儿不再和孙如柏纠缠,头也不回地冲到房间里。孙如柏紧跟在黄菲儿的身后,却被黄菲儿“哐”地一声关在门外。孙如柏用力敲门,可黄菲儿就是不开。他终于泄了劲儿,转身离开。

他刚一转身,就看到不远处闻声赶来的丫环小玲。

小玲怯怯地叫了声:姑爷,孙如柏有些难堪地点点头,他刚走出几步,突然又转回身来,对小玲说:你来一下。

小玲随孙如柏走到一旁,孙如柏笑着说:小玲啊,你到孙家后我一直没怎么关心过你,你平时买首饰胭脂的钱还够吧?

小玲感觉有些不对劲,她低下头小声说:够的,小姐对我很好的,姑爷不用担心!

那你想不想每个月再多些零用钱?我可以给你。

小玲忍不住,抬头疑惑地问:姑爷你到底想说什么?

孙如柏迟疑了一下:你能不能,能不能替我盯着菲儿?

小玲吃惊地问:什么?

孙如柏看了她一眼,这事儿不难,你只要找机会告诉我她每天去了哪里,见了哪些人就可以!

小玲义愤地说,姑爷你在想什么?你怎么这么做?我家小姐可是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夫妻夫妻,就是要互相信任,姑爷你把特务的那一套用到我家小姐身上可不行!

孙如柏摆摆手,说道:你先别生气嘛。

小玲义正辞严地说:刚才姑爷说的话,我不会告诉小姐,我会当作从来没听到过。但是姑爷你以后也绝不能再有这样的想法,否则我小玲第一个要为我家小姐打抱不平!

孙如柏无奈地说:好了好了,这事儿就算我没说!

看着小玲远去的背影,孙如柏自言自语道:妈的!这黄家出来的女子,怎么都是一路货色!倔得很啊!

 

10

 

月亮挂在高空,月光涂抹在高高的墙壁上。

桃花和阿玲等人趁着夜色,来到一座宅院的墙外,早已等候多时的狗子立刻迎了上来。

桃花低声问狗子:就是这里?

    狗子点头,旷志和那个姓赵的都在!

 桃花一挥手,带领阿玲和狗子等人,无声无息地翻墙而入。

 此刻,旷志和赵爷正在屋里密谈,透过窗户,隐约看到两个人影在晃动。

 阿玲用手指轻轻一捅,窗户立刻出现一个小洞。桃花靠近前一看,屋里果然坐着赵爷与旷志。

两个人对面坐着,旷志得意地说:赵爷,自从咱们哥俩合作以来,真可谓日进斗金啊!

    赵爷眉头一皱,担忧地说:这是进财,可我怎么觉得长期这样会出麻烦有呀。

旷志急忙问:怎么?有什么风声?

也没有,就是感觉不好,有时做恶梦。

你就别自己吓唬自己啦!

桃花一个手势,门突然被踹开了,桃花带着人冲进屋来,阿玲与狗子分头将旷志和赵爷摁倒在地,迅速反绑了双手。

旷志大吃一惊,慌乱中他假装镇定,不解地问:寨主,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嘛。

桃花愤怒地盯着旷志,狠狠地说:有些话是该好好跟你说说了!然后转向狗子等人,先让他们两个清醒清醒!狗子与阿玲立刻提起两大桶桐油,头盖脸地淋了旷志和赵爷一身!   

要是着火可就完了,旷志一脸惊恐倒是赵爷,似乎见过大场面,他抬头问:我也是铜仁城……铜仁城有名有号的人物,你们想干……干什么?

桃花不说话,她拿出从庄老板身上搜出的真合约,拍在旷志的面前,厉声道:你看看这是什么!

旷志和赵爷脸色立刻大变!桃花压低声音说:旷志!我给你三个数的时间自己交待!否则,我就用这合约当火引,点了你身上的桐油!

    旷志一听,全身马上颤抖起来。

桃花开始数数:一……

赵爷撑不住了:我说,我说!旷志和我私吞了山货铺的钱!做假帐,吃回扣!

桃花瞪了赵爷一眼:闭嘴!这是我们桃花寨内部的事情,还没轮到你说话!

赵爷急忙停止说话。

桃花继续数数:二……

旷志急忙跪地求饶:寨主!赵爷说得都是真的!看在我……我跟你多年的情面上,您饶了我吧,我下回再也不敢了!

桃花冷笑了两声:下回?你不会再有下回了!

狗子走上前,用枪柄打晕了旷志。

桃花转身盯着赵爷,赵爷的嘴角抽搐地勉强笑了一下。她将一纸空白合约,递给赵爷:赵爷!这被活活烧死的滋味可不好受!你想活命吗?

赵爷拼命点头:想!想!

桃花指着合约:那就签了它!

这,这是什么?赵爷拿起空白合约看了看。

把你名下所有山货铺全部转让的契约,这本来就是我桃花寨的产业,赵爷不会有意见吧?

赵爷点头,随即又拼命摇头:没意见,没意见!

桃花对狗子说:给赵爷松绑,拿笔和印泥给他!

在桃花等人的威逼下,无奈,赵爷只好在转让契约上签字画押。

阿玲将画押好的递给桃花,桃花叠好藏起来,然后说:把赵爷和旷志一起带回桃花寨。

阿玲点点头,狗子再次挥起枪柄,击晕了赵爷。

 

11

旷志带走了,谁做掌柜?桃花左思右想,决定让二虎接替掌柜。

第二天早晨,大字不识一个的二虎出现在四海货铺,他一副掌柜的打扮,正站在伙计面前训话。

二虎站直身子,清了清嗓门,开始说话:从今天起,我,就是你们的新掌柜了!我没别的要求,就希望大伙好好干活,要心明眼快,东家赚了钱,肯定也不会亏待你们的!

伙计们都高兴地附和道:好!好啊!

说完这句,二虎突然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只是站在众人面前开始傻笑。

伙计们面面相觑,一时冷场。

站在伙计里面的张明堂急中生智,他走了出来,咳了两声,替二虎解围。他看了看众人说:掌柜的一看就是宽厚之人,我们以后都有福了!大家齐心合力,把生意做起来。

张明堂说道这里,问道:望了望二虎:掌柜的还有什么训示吗?

二虎感激地看了张明堂一眼,然后才吞吞吐吐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话来:那……那……那解散吧!

伙计们答了声是,就各自忙活去了……

就在二虎上任的同一天早晨,在黄家的大厅里,老管家将打探到的赵爷的消息告知黄占山。

黄占山听后,脸色变:什么!?老赵失踪了?

老管家压低声音说:不仅老赵下落不明,而且老赵名下所有的铺子都转给了一个底细不明的云南商人。

黄占山摸了摸胡茬,沉思着,此事必有蹊跷!

老管家思索片刻,抬起头疑惑地说:难道是桃花寨所为?

黄占山冷笑了一声,自语道:那还能有谁!没想到,终究还是养虎为患了是我的疏忽大意啊!

这么说老赵是凶多吉少了?能不能通过官方向桃花寨要人?老管家急忙献策。

黄占山摇头叹息,他看了看老管家,说道:一无证据,二无好处,哪个官方会管这种事!除非我们能拿到桃花寨绑走老赵的证据,不染这个哑巴亏我们是吃定了!他说完不住地摇头叹气。

老管家给黄占山倒了一杯茶老爷,那四海山货铺,如今在商界也有了不小的声望,它既然脱离了我们的控制,我想很快会成为我们的对手黄管家有些担忧地说。

黄占山思索片刻,立刻做出决定:绝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去通知咱们黄家所有的山货铺,给我降价!我要让桃花寨的知难而退!他们打打杀杀拼个命还行,懂什么做生意,这方面绝不是我黄占山的对手!黄占山冷冷地说。

老管家点点头,黄占山继续说:另外你再安排人去联系一下麻三刀,请他帮忙,查一下赵爷的下落!

老管家不敢怠慢,立刻转身办事去了。

 

12

 

太阳炙烤着大地,山路两旁的小树苗搭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垂落着。

山路难行,狗子累得满头大汗,他带着几个寨兵押送着旷志和赵爷回到桃花寨。估计再过半个时辰就能到家了,狗子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对大伙说:天太热!大家歇歇脚吧。

一个寨兵凑过来:狗子哥!

狗子抬起头:什么事?

那个寨兵指着不远处,对狗子说:还记着那边的小酒馆吧?嘿,老板娘挺漂亮的!酒也不错

狗子拍了拍这个寨兵的肩膀:真是他娘的好主意!不过。他眼睛望向旷志和赵爷,对着寨兵说:这两个小子怎么办?

那个寨兵四处看了看,指着前面不远处有一个简易的小木屋,对狗子说:把他们先关进去,留两个兄弟看着就行了!

狗子满意地点点头。

狗子让人把旷志和赵爷关进了小木屋,回头对两个寨兵说:你们两个留下来看一会!我给你们带酒回来!

两个寨兵打趣道:把那个漂亮的老板娘也带回来呗!

狗子呸了一声:做梦去吧!

狗子等人往前走去,剩下两个寨兵看守。

赵爷和旷志在小木屋中,两人都在身前被绑了双手。

赵爷试图找一个舒服的地方坐下,他边坐下边说:可累死我了!

一不小心,身上有一个大洋掉了出来,赵爷费力地用绑着的双手把大洋捡起,然后又把大洋重新放回口袋……

旷志一直在冷冷地看着,他脸上有些不屑我说赵爷!你我都是要没命的人了,还用得着捡那么一块大洋?

赵爷脸上感觉无光,急忙道:谁说我要没命了?

旷志讥笑地说:这种恶事让桃花寨知道了,你知道桃花是什么人吗?你还能活呀?

赵爷哼了一声,:旷掌柜,不瞒你说,我是黄占山黄会长的人!一旦黄会长发现我被绑架了,他自然会来救我!

旷志吃惊地望着赵爷,问道:你……你竟然是黄占山的人?

赵爷得意地说:没错!所以这里要死的人,就是你一个!赵爷我还有大把的好日子要过!

旷志愤怒起来,大骂道:你他妈的,你敢阴我!

赵爷得意地笑了笑,说道:生意嘛,永远都是聪明人的游戏!

旷志愤怒地瞪了他一眼,突然哈哈地笑了起来:好啊,我旷志受教了!

两个人彼此不再说话,只是各自歇息,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这时候,旷志突然发现脚下的一块石头,他灵机一动,坏计上心头,眼珠不停地转着。他突然起身看向外面,叫了起来:哎!那不是黄会长吗?他带人来了!

赵爷急忙俯到窗前四处张望:在哪里?在哪里嘛?

旷志趁赵爷张望时候,急忙用绑着的双手搬起了脚下的那块石头,高高举起,猛地向赵爷的头上砸去!然后狠狠地说:在这儿呢!

瞬间,赵爷惨叫了一声,倒在地上,顿时奄了气,血从他的头部涌了出来,地面一下子被血染红了。

旷志大声喊道:赵爷死了!赵爷死了!外面看守的两个寨兵冲进来,果然见赵爷的脑袋血肉模糊,躺在地上没有了气,都一时惊呆了,不知所措

趁着寨兵慌乱之际,旷志突然蹿了出去。

 

13

 

旷志虽然双手被绑在身前,但他行动极其迅速,他在山路上拼命逃跑。两个寨兵拿着枪在后面一边追一边喊:站住!站住!……

眼看就要追上,旷志紧张得两腿发软,情急之下,他猛地倒地从山路边缘翻下山谷,立时不见踪影,不知死活!

两个寨兵探头看着深不可测的谷底,不禁全身发颤,一个寨兵:摔死了吧?

不摔死才怪!另一个道。

两人说完,便转身报告狗子去了

旷志正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幸运的是,在滚下山崖的过程中,绑起的双手恰巧被挂到了一棵小树上,旷志竟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他慢慢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身下,立刻被自己的处境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缓缓回过神来,思索一番,又看了看周围,然后开始用双腿紧紧攀住小树,又在旁边的石头上磨断了绑着双手的绳子,然后慢慢地爬上山崖,消失在茫茫的山林之中。

狗子带着寨兵们垂头丧气地回到寨里。

站在桃花面前,狗子开始检讨自己:寨主我错了,我不该去喝酒!不过,好在这两个东西都死了,也算是罪有应得!

桃花有些担忧地问:你确定吗?

狗子轻声说:姓赵的是我亲手埋的,旷志那小子掉下了悬崖,一百个他也死透了!

桃花哼了一声,算他旷志走运,落了一个全尸。

桃花转身对狗子说:这次的事情,我不追究你的责任,但以后一定要引以为戒,如果再要这样的事情,新帐老帐一起算!

狗子低下头:放心吧!寨主,我记住了!

14

今天真是奇怪,山货铺里,竟然一个顾客也没有。

二虎无精打采地呆在铺前,见张明堂走进来,仿佛见到救兵,他急忙将他拉到身边,疑惑的问:张大哥,这一上午,怎么都没人来?

一个伙计听到了,立刻揍上前,抢着说:是啊,前些天生意还好得很。

二虎摇摇头,沮丧地说:就是说啊。不但没人买,连个问价的都没有。他说完身子往后一仰,瘫在椅子上。

张明堂托着下巴,沉思一会,说:会不会是这批货不好?二虎,这次的货是什么时候进的?

货不好?不会啊!这还是上次那批货。我看过,都是些上等货。二虎用手摸了脑袋,说道。说完,傻愣愣地张明堂。

张明堂在柜台前坐了下来,思忖道:按理说我们的价钱也不高啊,这就奇怪了。其他铺子的生意怎么样?

二虎摇摇头说:不知道。

一伙计走过来,对二虎说:掌柜的,昨天我听个亲戚说,黄家的山货铺在降价呢!

张明堂抬起头,惊讶问:降价?降多少?为什么降价?

伙计摇摇头,为什么就不知道了,不过他们的价钱比我们足足低上两成!

他奶奶的,难怪我们生意不好!二虎气得直跺脚

张明堂转身对二虎说:跟我出去看看。于是,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山货铺。

二虎和张明堂走在街上,放眼望去,前面一家黄家的山货铺果然生意兴隆,人来人往。

他们两人远远地站着,看见顾客大包小包抱着出来,个个一脸不可思议的惊喜。张明堂看着他们,听见身边两个正在边走边议论着。

真便宜啊,这回赚了!

是啊,太实惠了。

二虎自言自语道:怪了,他们这是抽得哪股疯?

张明堂边张望边说:这黄家的山货铺真是怪的很。

二虎拉拉张明堂的手:张大哥,怎么怪了?

张明堂小声说道:我在我爹的铺子里也呆过。降价甩卖,一般是清理陈货,或者是过季甩卖。如今的山货都供不应求,正是卖的好的时候,怎么这个时候突然降价甩卖?他边说边琢磨着。

二虎望望黄家铺面,悻悻地说:谁知这帮买卖人肚子里装的什么花花肠子!

张明堂突然想到什么,他脱口而出:我看只有一个原因,为了抢买家。

二虎抬起头,眉头一皱:抢买家?

张明堂说:对啊!你看现在铜仁的人都在他家买,其他山货铺和我们一样,都无人问津啊。时间一长,顾客们就都只认他家的铺子了。

二虎啊了一声,然后破口大骂起来,这帮龟孙子,真不要脸!

张明堂冷笑一声,这也是商户们惯用的伎俩。

二虎看了看张明堂,沮丧地说:张大哥,那我们怎么办?我可是假掌柜,真主意还得你来拿!

张明堂思索一会,即可想到一个好主意:他们一降价,咱们的店铺就没人来了。所以,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他们降价我们也降价,而且降的要比他们还低!

二虎一拍大腿叫好,那我们也降价!看谁降得过谁!

 

15

 

二虎一早就站在门口,招呼路人,推销铺里的生意。虽然很卖力,累得满头是汗,可仍然很少有人问津。他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像尊铜像,呆立着,对着路人傻笑。

张明堂正在里屋,看着堆放在里面的货物,他托着下巴沉思着:怎么办呢?

太阳爬上高空,已是晌午分,四海山货铺仍然没有人光顾。

二虎坐在柜台之后,伙计们闲着站在一旁,有的干脆坐下了,大家垂头丧气地坐着。

一个伙计看了看二虎:掌柜的,你看咱们闲的。

二虎瞪了他一眼:废话!我想闲着吗?

伙计叹了一口气:算了,别愁了,这也不是发愁的事。

二虎双手放在柜台上,看着路人发呆,嘴里自言自语道:我看我们是没办法了,我们降他们也降!怎么着都比我们便宜,这不是欺负人嘛!伙计们没答话。

再降价的话,我们就要赔死了!连铺子的租金都付不上了!我二虎这辈子花的钱还没有这几天赔得多!二虎心疼地说。

伙计追问:掌柜的!咱们这生意还做吗?

二虎无奈地挠挠头,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候,一个伙计不知从那搜出一副牌,在大面前晃了晃,招呼道:来来来,打会儿牌,解解烦心!

二虎想了想,手心痒痒的,他也和伙计们坐在一起,打起牌来。

二虎边和众伙计懒洋洋地打牌,边长吁短叹:这都多少天没生意了,唉……

大家边打牌,你一句我一句地说起来:

一伙计接上话:可别的铺子生意都那么好啊?

另一伙计应道:谁让他们价钱低啊,我看这两天对面的黄家铺子,门槛都快被踩破了,哪像我们这!

二虎一听,心里不是滋味,他突然扔下牌,不玩了,不玩了,真没意思。生意都做不下去了,还玩什么?

众伙计忙不迭的收拾起牌桌。

二虎刚站起身,就看到张明堂走出来。一伙计急忙说:张……张大哥,这店里实在是没事,兄弟们都是闲得无聊,所以才……

张明堂一边摆手一边说:没关系。

张大哥,这可怎么办啊?这样下去,铺子迟早要关门!黄家的铺子全都在降价,玩命的降价,看着就生气。二虎看了张明堂一眼

张明堂看了二虎一眼,坚决地说:二虎,那我们也继续降价!

二虎急忙喊:不行啊,张大哥,我们赔不起了!

张明堂思索了一下:反正照现在这样下去,铺子迟早要关门,还不如赌一把。他说完拍了拍二虎的肩膀。

赌一把?怎么赌?

张明堂低语道:二虎,我们直接把价钱降到最低,黄家的铺子就只能跟着我们降价,然后我们再用剩下的钱,把黄家铺子的货都收了。

二虎想了想,立刻露出憨厚的笑容,说道:这好像是有点道理,可是张大哥,我们要那么多货干什么?

张明堂伸出手比划着:我们收得越多,我们的对手亏得就越惨!这就叫以命搏命!

二虎一听,哈哈大笑起来,:以命搏命——这个我二虎懂!咱们不怕没命!张大哥,我听你的,看他们还敢不敢和我们斗!

张明堂点点头,那还不快去办?

二虎欣然走到门口,操起嗓子大喊起来:四海山货铺,亏本甩卖,快来买呀!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另一伙计也高声呼喊:四海山货铺,全铜仁最低价了!

进来看看啦!伙计们纷纷跟着吆喝起来。

本来要去对面黄家山货铺的顾客,听到吆喝声,纷纷转向四海山货铺。

山货铺里慢慢人多了起来,伙计们都高兴的忙了起来。

张明堂却在一旁,表情复杂地看着。他也不知道这一赌是福是祸?

 

16

 

二虎正指挥着伙计们,将收购来的货装入库房。可库房都快装满了。

怎么办呢?二虎正想着,这时张明堂走了过来,二虎立刻抱怨道:张大哥,收了这么多货,这都快装不下了。

张明堂看了看收来的山货,笑着说:东西都不错啊。

二虎也高兴起来:是啊,张大哥,我们去收货的时候,你都没看到那些人垂头丧气,跟死了爹似地。让他们跟我们斗!

张明堂双手握住二虎的肩膀说:二虎,这些货我们留着也没用,都送人吧。

送人?送什么人?二虎不解地问。

是啊!你带着伙计们,把这些货物,就在店铺门口发放给老百姓。越穷的发多送点!

听完张明堂的话,二虎还是觉得有些舍不得,他惋惜地说:张大哥,送东西给穷人,这不是共产党的做法吗?我们又不是共产党。

张明堂拍着他的肩膀:我们就做回共产党又怎么样?二虎,共产党不是还送过你衣服吗?

二虎憨厚的笑了笑:嗯,就做回共产党了。走,伙计们,送东西去喽。

众伙计抬着货物,跟着二虎摆放在门口。准备给百姓发山货。

一切准备就绪后,二虎一边敲锣,一路吆喝:四海山货铺,财源滚滚,接济穷人!送山货喽!

众伙计也跟着一起吆喝起来:四海山货铺,财源滚滚,接济穷人!送山货喽!

很多人路过,都不相信这是真的,他们半信半疑地张望着。

一位中年男子走上前:嘿,你们真的送吗?要钱吗?

二虎憨厚地笑起来:当然不要钱!我们掌柜的行善积德,特意给大家送的。

中年男子惊喜起来,那送多少啊?二虎向伙计们示意,伙计们赶紧拿了好些山货,硬塞在这个男子手里。

中年男子感激地说:太多了,太多了……

二虎看见前面走过一个瘦弱的老者,立刻把一大包山货送到老人家手里:老人家,我们多送你一些吧!老者接过山货:谢谢,谢谢,真是活菩萨啊!

一个老阿婆见热闹也围上来,伙计将山货送给她:老婆婆,这些是送给你的,拿着,拿着!老太婆却用迟疑的目光看着他,不敢接这山货。她惊讶地问:这……这是真的?

二虎走过来,笑着说:真的,真的!

老太婆这才接了山货,口中叨念道:菩萨保佑,菩萨保佑你们这些好心人……

二虎看着老太婆离去的身影,憨笑着说道:这送人东西的滋味儿和抢人东西的滋味心还真不一样!

 

17

 

黄管家累得满头是汗,跑回黄家,一进就喊:老爷,那些铺子的货都被桃花寨的人收去了。

黄占山正悠闲地抽起水烟,他头也不抬,平静地说:我知道了。

黄管家走上前,着急地问:老爷,这次我们亏损太多了。

黄占山摇摇头说:这些土包子跟我以命搏命,不简单啊……老管家,他们收了那么多货,铺子也放不下呀?收这么多干什么?

老管家看了黄占山一眼,好像……好像都送了人……

送人?黄占山对此有些意外。

是,伙计们看见四海山货铺的伙计在他们店铺门口拿着那些山货送人。

黄占山冷笑了两声:这不是乱咬人的疯狗吗!?

正在这时候,外面有家丁进来。家丁走到黄占山前面,小声说:老爷,赵爷找到了。

黄占山惊讶抬起头:找到了?他站起身来,在哪?说完赶紧和管家走出门去。

两位家丁将赵爷尸体抬到他眼前。

黄占山大吃一惊:死了?怎么死的?

家丁摇摇头:不知道,发现的时候就死了……像是用石头砸死的。

尸体血肉模糊,惨不忍睹。黄占山仔细看了一下,才确定是爷。他急忙追问道:在哪发现的?

说是被埋在路边了,是麻三刀的人发现的。家丁小声说。

这么说是桃花寨的人干的?他朝着家丁摆摆手,拖出去吧。

家丁将赵爷的尸体拖出去。

黄占山闷闷不乐地走进书房,黄管家跟了进来:老爷,您打算怎么办?

黄占山沉思片刻:非常之时,对付非常之人,就只能用非常之法了。他说完,摊开信纸,写了一封信。

他将信装好,递给管家:老管家,你找个可靠的人,马上把这封信给麻三刀送去。

管家接过信,刚走几步,就黄占山叫住:再带上几根金条!黄占山又说道。

黄管家点点头,匆匆忙出去

 

18

 

麻三刀坐在桌前,桌上放着已打开的布包,里面露出了闪闪发光的金条。

麻三刀坐在太师椅上,悠闲地看着信。

看罢信,他转身对黄占山手下的人说:这一次我就把金条收下了,回去请转告黄会长,以后和我麻三刀用不着这么客气!

黄占山手下的人低下头说:谢谢三爷,我一定转告。

麻三刀看了看桌上的金条,笑着说:黄会长交待的事情,我会找机会办了的。

黄占山手下的人急忙补充道:那我们黄会长一定还有所表示。

麻三刀笑,没有搭话

匪巢大厅里,几个匪兵一字排开,排成一列。麻三刀巡视了一遍,然后站在中间。他看着这些神气的匪兵,得意地赞叹道:好啊好啊,都是我麻家山寨的神枪手,气度不凡那!

匪兵头目胡队长看了看麻三刀:三爷,您有什么吩咐?

麻三刀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大声交待道:你们听着,这次潜进县城,一切都听黄会长的号令行事!

胡队长低下头说:三爷放心。我们会的。

麻三刀笑着拍着他的肩膀继续说:不过到了真要伤筋动骨的时候,还是要注意先保护自己,别傻卖命!

胡队长点点头:我们明白。

麻三刀转身向独眼军师示意,独眼军师马上走到匪兵们面前:弟兄们,我为你们每个人都请了一道护身符。只要你们佩戴在身,就能驱魔降妖,马到成功!

匪兵们用感激地眼神望了望独眼军师,齐声道说:谢军师。

独眼军师把护身符依次佩戴在匪兵们身上。一旁的麻三刀得意地看着这一切,刀疤脸上绽开了微笑

 

19

 

黄菲儿走在县城的街上,漫无目的地游逛着,她的目光倦怠而懒散。

黄老师----

走着走着,她突然听到有人叫她黄菲儿回头一看,见到从前的同事和老师马启文。黄菲儿笑着迎了上前,与马启文打招呼,两人相互问好。

马启文看着黄菲儿说:都好。就是最近课多点。黄老师,自从你先生孙如柏给你请了假,你好久没来学校了,你也好吗?

黄菲儿欲言又止:也还好……

人沉默一会。马启文说:黄老师,这么久不见,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反正我现在没什么事,我请你喝茶。

黄菲儿笑了起来:好啊!好啊!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茶楼雅间。黄菲儿由于心情不好,一个劲闷闷不乐地呷着茶。

马启文见了,打趣地问:黄老师,你的情绪为什么这么低落?

黄菲儿苦笑了一下,摇摇头没有说话。

马启文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看着黄菲儿:黄老师,如果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和我说说?说说心里会好受一些。

黄菲儿叹了口气:唉,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都是我自己的命不好!

马启文不解地问:命不好?黄老师,我知道,你说的也许是你的家庭吧……

黄菲儿点点头,望着窗外面的云朵,感慨道:我每天都觉得自己生活在黑暗的深渊里,一点儿都看不见光明。有时候真是向往能和夏老师一样,去做点什么。

马启文望了望黄菲儿,他若有所思地说:你这么年轻,又受过高等教育,应该把眼界放得开阔一些。

黄菲儿一听立刻叹起气来:可是这谈何容易啊。生活在那样的家庭里,很多事不是自己想怎样就能怎样的。

马启文押了一口茶:你有没有想过,你所谓的“命”不好,以及你的这个家庭,其实都是这个落后的时代、落后的社会造成的!

黄菲儿有些懵懂的看着马启文,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觉得你现在应该振作起来,尽自己的努力去参与社会的进步和时代的变化。这样的话,你的命运也就会得到改变,而且千千万万命不好的人,也会因为你的努力,因为你做的有益的事情,而改变自己的命运!……马启文激情澎湃地开导起来。

黄菲儿低下头,小声地说:我……我只怕没有这个能力……

马启文坚定地说:改变时代的力量就在我们每个人的手中!黄老师,你还想学校教书吗?

黄菲儿看着马启文,点点头,不过没什么意思,很多人对我有误会和看法。

那你想不想换一个工作环境?

换一个环境?去哪?

新成立的国立三中。马启文看着黄菲儿。

国立三中?黄菲儿疑惑地问。

马启文继续说:就是国立三中,我现在就调到那里去教书了。国立三中的氛围,比铜仁其他学校都要好!我觉得你如果去那教书,一定会很适应的。

黄菲儿高兴起来,好啊?她的马上黯淡起来,有些担忧地问:我能去吗?

马启文笑着说:放心,我和校长说一说,肯定没问题!

黄菲儿一脸惊喜:谢谢你,那太好了!

    很快,黄菲儿在马启文的带领下,走进新成立的国立三中。

黄菲儿用充满新奇的目光看着挂在大门一侧的学校牌匾――铜仁县国立第三中学。

走进校园,马启文对黄菲儿说:黄老师,这所学校是专门为了接纳流亡师生而成立的,可以肯定地说,它将会在铜仁的教育史上甚至铜仁的历史上留下重要的一页。

黄菲儿惊喜地看着学校的每一处房子,看着学校的一草一木,看着来来往往生机蓬勃的人们。她高兴地对马启文说:马老师,我喜欢这所学校!

马启文看着菲儿,也高兴地点点头:以后你会更喜欢它的!

黄菲儿开心地笑了。

 

                    第十五集

 

01

 

太阳刚刚升起不久,驻军部就传出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中统调查局的余主任带着两个身着便衣的中统特务,旁若无人,急匆匆地闯进了驻军军部,独立营里守门的士兵看见了,焦急地跟在后面。

士兵追上来,伸手拦住:你们不能进去,这是我们营长的房间!

此时正在办公的孙如柏听到声音,急忙走出来。孙如柏见此情景,淡淡地说:我还以为是哪个不要命的,原来是余主任!

余主任阴冷一笑:好说,好说。

孙如柏回头责骂两个独立营士兵:你们都看清楚?这是中统住我们铜仁的调查室余主任,他以后来我这里不必阻拦,知不知道!

几个士兵惶恐地退了下去

余主任平静地说:孙营长抬举余某了。

孙如柏请他进屋里面说话。余主任对身后的两个特务说:你们在外面等我。然后跟着孙如柏进入里间。

孙如柏坐到自己的桌子后面,而余主任却在屋子里巡打量,他盯着墙上孙如柏新挂上的一一幅书画左看右看。然后不冷不热地说:画是好画,字也是好字!只不过……

余主任那说话的感觉让孙如柏有些反感,出于礼貌,他只好淡淡地追问:不过什么?

余主任边踱步边说:只不过,这书画挂在一个堂堂国军营长的房间里,是不是文人气太浓了一点?你说呢,孙营长?说完在孙如柏前面坐下来。那气势仿佛他才是驻军的领导。

几番戏弄后,孙如柏不悦地说:余主任大驾光临,就是想和我说谈谈字画吗?

余主任一听哈哈大笑:当然不是,我来找孙营长,其实是有事相求!

你求我?孙如柏疑惑地问。

余某人要请孙营长帮个小忙,借我余某人五十支手枪,两千发子弹,最好再有两箱手雷!

孙如柏一听,立刻从站了起来,严肃地说:什么?余主任不要开玩笑!这些东西是随便借的吗?枪械是要特别管理的,这都是政府军费开支,我借出去,怎么个说法呀。孙如柏看了看余主任继续说:再说,余主任是调查室,没必要拥有武器,如果余主任认为安全有问题,跟我孙某讲一下就是了,我派人过去负责警卫。其实县上的保安团也会提供这方面的安排的。

余主任没有开口,他只是从身上摸出一封密电递给孙如柏:这是上峰的密电。

孙如柏接过来:……什么?成立特别行动组?……直属于你们中统调查室?

余主任看了孙如柏一眼,说道:没错,孙营长再往下看,这个特别行动组的武器装备,上峰令你的独立营负责配备!

孙如柏顿时傻了。

余主任见孙如柏听后良久没有说话,他看了看孙如柏:孙营长!是电文有疑问吗?

孙如柏摇摇头。

那就请孙营长给予便利吧,这命令不是很清楚吗?余主任的口气咄咄逼人,不容孙如柏做进一步的考虑。

孙如柏放下电文,缓缓地说:这电文虽然说得清楚,可我作为独立营的营长,要对整个铜仁地区的安全负绝对责任,所以我必须知道你这个行动组,到底要有什么样的行动?

余主任冷笑了一声,嘲讽道:想知道我们有何行动?不知道是国军营长孙如柏想知道?还是铜仁孙家的大少爷想知道?

你什么意思?孙如柏抬起头,冷冷地问。

如果你是以国军营长的身份来问我,我们就是共同报效党国的同僚,什么话都可以说得明白一点,你最多是担心铜仁城再多出一股势力罢了;可如果你以孙家少爷的身份来问我,可就怪不得我多想了!他说完自个悠闲地摇晃着椅子。

孙如柏心中有些气愤:多想什么?

余某人对你们孙家的来龙去脉也略知一二,什么土匪,什么红军,似乎和你孙家都能扯上一点关系,我想你孙营长不愿意被深究吧!余主任缓缓地说,说完身子往后一仰,气势有些压人。

孙如柏恼火地说:你说的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我听不懂!总之我就一句话,你不告诉我那行动组是干什么的,就别想拿走任何装备!

余主任阴沉着脸:好,那我就告诉你,至于行动组的特别目的,其实只有三个字……

哪三个字?

----党!余主任一字一顿地说。

共产党?孙如柏听了,脸色骤变。

余主任傲慢地看着孙如柏,说道:孙营长可知道这三个字的份量?你没听到这三个字也就算了,可是既然你听到了,可就多了一份风险!

孙如柏双眼盯着余主任:请余主任说明白。

孙营长,攘外必先安内,这是委员长的国策,共匪现在到了陕北,虽说已经是穷途末路,但他们鼓动人心,反对政府的行为却没有丝毫减弱,遏制他们的势力,铲除他们的危害,就是我们中统的任务。说到这里,他有意识地看了看孙如柏。

余主任望望窗外,语气稍为缓和了一些:你看看现在的铜仁城,流亡来的人越来越多,尤其是青年学生,这些一时失去家园的人,最容易被共匪所利用和蒙骗。再看看陕北那边,共匪又和张学良的东北军打得火热,这不能不防呀!

孙如柏疑惑地问:红军不是北上抗日的嘛?

那是口号!孙营长铜仁这个地情况复杂,这里曾经有过共匪的根据地,虽说他们时间不长,但总会有同情他们的人存在,所以,还是警觉呀!

孙如柏轻声说道:余主任来的时间不长,却对这个地方很有了解了。

很深的了解谈不上,可多少还是知道些情况。比如这梵净山上有个巨匪麻三刀,独霸一方,曾与城里的大商户暗通款曲;还有个桃花寨,名为山寨,实为匪巢,那个曾经私通共匪,又干着杀人绑架勾当的张明堂就在山寨上。余主任说着,一双眼睛深邃地着孙如柏。

孙如柏一听道张明堂三个字,眼睛一亮,他高声附和道:是,这都是危害地方的势力。

余主任见时机已到,他双手交叉放在胸口,看着孙如柏缓缓地说:所以,咱们要精诚合作,不负党国厚望!

孙如柏深深地看了一眼老谋深算的余主任,然后对门外喊道:阿旺!

阿旺立刻进门来,孙如柏吩咐道:你立刻带余主任去弹药库,把五十支短枪,两千发子弹,还有两箱手雷,一起送到余主任指定的地方。

阿旺一愣,随很快反应过来:是!然后领着余主任枪支弹药去了。

 

02

 

晌午不到,余主任的身影又出现在仁县长吴经略的办公室里,他是来向吴经略借人的。他已经在孙如柏那里借得了枪。

什么?借人?吴经略一脸诧异地看了看正坐在对面沙发上的余主任。

此时,余主任正怡然自得地品着茶。没错。他望着吴经略点点头,那表情冷冷的如冰雪。

借人当然没问题,只是不知道余主任想借什么样的人?吴经略心里虽不肯借,但不敢表现出来,他只好通过问题来拖延时间,好给自己一个思索的空间。

余主任缓缓地说道:从保安团里挑,身手要敏捷,枪法要精准,出身要清白,愿意一生为党国效命

吴经略有些难为情,他吞吞吐吐地说:这……

其他的吴县长就不要多问了,一切都是为了党国。余主任看了吴经略一眼,面无表情地说。

吴经略无奈,上级安排,根本就无从拒绝,只有服从命令。他看了看余主任说:好,好,既然是中统需要,党国需要,我吴经略责无旁贷,一定鼎力配合,选出最优秀的人才!

余主任听了,又冷冷地说:当然,吴县长只要给我一个大名单就行了,至于最后的人选,我会亲自从中挑选。

吴经略看着那张冷若冰霜的脸,连声说道:明白,明白!

余主任满意地看了吴经略一眼,仍然冷冷地说:吴县长果然深明大义,我还有要事在身,告辞了!说完,从沙发上占起来,也不看吴经略,就朝门口走去。

吴经略将余主任送到门外,他返回办公室,坐到沙发上,陷入沉思。他总感觉心理不踏实,似乎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突然起身走到办公桌前,开始摇电话。

如柏吗?你今晚上有没有空?……到姐夫家里坐坐吧……好!那就这么定了。

昊经略挂了电话,一脸凝重的表情。

接到电话,孙如柏立刻赶过来,

吴经略和孙语蓉正坐在太师椅上喝茶,神情显得有些沉重吴经略看了眼孙如柏,讲起了余主任借人的事情。孙如柏穿着军装,一边听着一边正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听完姐夫的叙述,孙如柏气愤地吼道:这个滑头!我只不过问了几句行动组的事儿,就对我话里有话外地威胁恐吓!还真以为我怕了他!

吴经略看了孙如柏一眼:如柏,不是我说你,你这话本就不该问!

孙如柏抬起头,没好气地说:有什么不能问的,管我借枪,我当然要问问,!那些枪一旦给了姓余的,你知道他会出什么来,我怎么知道他不会拿来对付我,对付我们孙家?

孙语蓉望了望丈夫吴经略细声说道:如柏考虑的也有道理!不过现在的情况还算好,虽然中统是新宠,可我们也知道了他们要对付的是共产党!只要明哲保身,一时也不会对我们构成威胁。

吴经略却摇头叹息起来:据我所知,国共两党在陕北有接触,动员东北军一致抗日呢。你说这事也巧,这共匪偏偏就跑到陕北去了,和那丢了家,一肚子冤屈的张学良挤在一起,我看这不是什么好事。

孙语蓉想了想,又说:一山不容二虎,依我看,要不打起来,要不走到一起!对了如柏,你可要把菲儿盯紧点儿,别再让她和共产党有什么牵连!上次就因为他的一个老师是共匪,闹出多大的事呀!

孙如柏望了眼姐姐,了点头。

吴经略有些担忧地说:我看就让菲儿在家呆着吧,干脆就再请个长假。

孙如柏摇摇头,叹息道:她呀,就不是能在家呆着的人,现在她同意请假在家,是因为在学校干得不舒服。

孙语蓉看着孙如柏,语气坚定地说:反正得劝她,别捅漏子。

 

03

马启文带着黄菲儿走进校长办公室,黄菲儿表情显得有些紧张和局促。

校长看到二人,立刻起身迎上,他看了看黄菲儿,热情地问道是黄老师吧?

黄菲儿点点头:校长您好!

校长示意黄菲儿坐下,并给黄菲儿倒了一杯茶,微笑地说:启文已经把你的情况向我介绍过了,我们国立三中是新学校,非常欢迎像你这样热爱教育事业、又有专业知识的青年教员!我同意你的志向,如果你没问题,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学校的教员了!

    听了校长的话,黄菲儿高兴得跳起来:真太好了!谢谢校长!

校长转身拍着马启文的肩膀说:启文,黄老师刚来,对三中的情况还不了解,你就带着她先熟悉一下新的工作环境。也熟悉一下学生的情况。

马启文点点头。

黄菲儿刚要起身,校长又叫住她,叮嘱道:黄老师,以后在工作上或者生活上有什么困难,你可以直接找我,也可以和启文说,我们都会帮助你的。

黄菲儿看着长,高兴地点点头。

国立三中里,异常热闹,一些青年男女集中在一间办公室里,大家激情饱满地议论纷纷,谈论着当前的国家大事,黄菲儿好奇地看着身旁的每一个人,感觉一种从未有过的气氛。

就在这时候,马启文走了进来,他看了看黄菲儿,然后郑重地宣布:同志们,我向大家介绍一位我们“读书会”的新成员——黄菲儿。

黄菲儿立刻站起身,走出来,向大家点头示意,然后又重新坐回原来的位置。

马启文神情凝重,他看了看大家,深情地说:同志们,我们的读书会不同于一般的群团组织,我们的活动内容不仅仅是研读书籍,提高自己的素质和修养,而更重要的,是要在不同政治势力中,了解他们各自的主张,这样来辨别是非,推动进步。

会场庄严肃穆,同学们都聚精会神地望着马启文,边听边思索着。

马启文看了看大家,悲痛地说:现在的中国,内忧外患,日本人得寸进尺,把魔爪已经伸到了华北。中国共产党主张停止内战,一致抗日,并表示红军愿意率先北上,奔赴抗日第一线。我以为这样的主张和行为,是值得我们尊重和支持的。

大家表情变得有些气愤,纷纷小声议论着,彼此交换眼神,然后点点头,对马启文的话表示赞同。黄菲儿张大眼睛,静静看着周围的一切,突然,她也感觉有一种悲愤地情感在慢慢膨胀,填满了她的胸口。

所以我们这个读书会,不仅要读书学习,还要行动起来,团结一切进步力量,抵制对日不抵抗的行径。为抗日救亡、保家卫国做出自己的贡献。所以,只要我们有正确的信念,我们在座的每一个人就都会是进步的希望,我们所从事的每一项工作就都会是有益于民族的,当然,我们也可能有危险的考验。但我想,如果我们能坚持信念,努力工作,我们每个人的肩头都承载着一种伟大而光荣的神圣职责……

黄菲儿凝神地看着马启文,在座的人群情激奋,热烈异常,仿佛个个都斗志昂扬,摩拳擦掌,时刻准备为抗日救国,为名族存亡贡献自己仅有的一份力量

会议结束前,马启文补充道:以后我们的聚会不在这里了,我安排了另外的地方。地址一会告诉大家。

大家纷纷点头。

 

04

夏雪一身便装,一看就是游击队领导的装束,英姿飒爽地穿过战士们正在操练的空地,她不停地和战士们打招呼,最后,来到首长的指挥所门前。

报告!夏雪推门而入,立正敬礼:三指导员夏雪,奉命前来报到!

首长站起身,示意夏雪请坐!

首长指着他身旁的一个高大的战士,亲切地对夏雪说:来,先介绍一下,这是我的警卫长,赵山!

赵山起身敬了个礼:夏指导员你好!夏雪起身还礼。然后两人相视坐下。

首长给夏雪倒了一杯白水,递过去:小夏,你这一路上累了吧?

一点也不累,这才十几里山路?当年过铜仁时走的山路才叫多!夏雪兴奋地描述道。

首长听后,微微一笑,说到铜仁,你这次的任务啊,还真和铜仁有关!他说完望了望夏雪。

夏雪仰起头,惊喜地说:我们又要回铜仁了?

首长笑了,:不是我们,是你们!他说完用手指了指着夏雪和赵山

夏雪急忙站起身,敬礼:请首长布置任务!

首长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看了看夏雪说:夏雪同志,我们在敌坚持游击斗争这段时间以来,形式发生了变化,中红军到达陕北后,制定了新的战略方向,那就是停止内战,一直抗日。现在全国人民抗日热情空前高涨,这就更有利于我们战略目标的实现。所以,上级党委和中央军委,要我们做好准备,迎接新的革命高潮的到来!所以,我们坚持在南方的所有游击队,都要行动起来,广泛发动群众,形成最广大的抗日基础。

夏雪边听边思索着,神情严肃,首长看了看她继续说:因为你对铜仁地区的情况比较了解,所以,组织上经过周密考虑,还是决定委派你返回铜仁地区,在那里加强党的工作,开展组织活动,并且尽可能地联系地方武装,团结起来抗日救国。赵山排长这次会带着一个小分队,和你一起去,配合你的工作。

夏雪敬了个军礼:是!服从组织安排。

不过小夏,我要提醒你,这可是一个危险的任务!虽然铜仁地区现在还不是抗日的前线,但是国民党反动派的反共行为没有停止。你们到了之后,多加小心啊!首长有些担忧地说,他的眼中既充满期盼,又流淌着说不出的哀伤。

夏雪坚定地敬礼:请组织放心!

赵山也起身保证道:首长放心,我赵山坚决完成任务!

首长欲言又止,他拍着赵山的肩膀说:你先去准备吧。然后对夏雪说:小夏,我还有一个东西要还给你。

什么东西?见赵山远去,夏雪诧异地问。

首长慢慢走到抽屉前,从里面拿出一把陈旧的驳壳枪,递给夏雪。

首长缓缓地说:这把枪是你的吧?当年突围时遗落了?夏雪点点头。

首长笑着说:很幸运啊,兄弟部队的同志捡到了它,因为枪柄上刻着名字,所以才最后辗转到了我的手上,现在就物归原主吧!

夏雪激动地说:真是太谢谢您了!

看到这把熟悉的枪,夏雪不禁全身一振。她神情凝重,慢慢地接过枪,眼睛久久地凝视着,双手不停地摩挲着,渐渐地她的眼眶早已盈满泪水,她深情地看着自己手中的驳壳枪,枪柄上刻着一个男人的名字……

夏雪的泪水轻轻地滑落了下来。

首长摇摇头,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

队伍如期出发了。

夏雪、赵山带领着小分队走过平地,跨过江河,在崎岖的山路上匆匆而行。

夏雪望了望远方的群山, 突然停住了脚步。

赵山走上前,不解地问:夏指导员,怎么不走了?

夏雪指着远处的群山,惊喜道:你看,那就是梵净山。

赵山笑着说:夏指导员好像有很多感慨啊!

夏雪抬头仰望着高高在上的梵净山,她轻轻地叹了一口叹气:是啊,我在这里经历了太多的事情了……看来这梵净山,这铜仁城,是注定和我有缘了!她说完不自觉地苦笑了一下。

赵山望着山上茂密的丛林,笑了笑,:我都等不及要见识一下那里的山水了。

夏雪也笑了起来,她笑着说道:这里是个好地方啊,风景秀美,人民淳朴。

赵山看了看夏雪,突然问:指导员,我们出发前见首长,首长另外交代什么了吗?

夏雪低下头小声地说:没有,是给我一件东西。

是吗?首长还送你礼物啊?赵山风趣地开起玩笑。

夏雪的表情渐渐地凝重起来,赵山这才意识到刚才似乎说错话,他轻声道:也许我不该问。

没关系。首长是把我丈夫的遗物交给我了。夏雪看着赵山,一脸平静地说。

赵山听后表情也跟着凝重起来。

其他小分队员也纷纷围过来。夏雪从腰间拿出那把手枪,细细地抚摸着,若有所思地说:我丈夫是在江西根据地反围剿的时候牺牲的。听说他死得很勇敢!

队员小声地问:指导员,你很想念他吧?

夏雪将头埋得低低的,她甜甜的小声地说:当然,我们是有深厚感情的,我不仅是我的丈夫,更是我的师长,他让我明白了很多革命的道理,也让我体验了很多人生的情感。我深深的爱着他,也在努力的学习着他!她的声音越说越小,有一滴眼泪正从她的眼眸里溢出来,滑落在她的脸颊上。

队员看了看夏雪,坚定说:指导员,你不要难过!我们一定给他报仇!

赵山抡起拳头,狠狠锤击着树干:对!一定!

夏雪望了望大家,满怀深情地说:同志们,为一个人报仇不难,为全体人民报仇才是不容易的。我们先烈的牺牲也不是为哪一人,哪一家的牺牲,他们是为着人民的利益去慷慨赴死的。我们要记住他们,记住无数的先烈,为他们未竟的事业继续努力。

    队员们用力地点点头。

夏雪微微一笑:同志们,那我们赶路吧。

大家纷纷起身,整理行装。

小分队继续在群山中穿行……

 

05

孙如柏没有在驻军部里办公,他气鼓鼓地走进自家院子,直奔他和黄菲儿的房间。房门虚掩着,他猛地推门而入。

正在准备教案的黄菲儿被吓了一跳,她抬起头,不悦地说:你要吓死人吗?

我刚才去学校给你请假,怎么都说你辞职不干了!你不教书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孙如柏说完,气呼呼地坐在椅子上。

黄菲儿给他倒了一杯茶,慢慢解释道:我不是不教书,是换了一个地方。

换地方?换到哪里去了?孙如柏有些意外。

国立三中。黄菲儿笑了笑,自豪地说。

什么?国立三中?你去哪也不能去国立三中!孙如柏一听,手中的杯子啪的一声落在地上。

国立三中怎么了?这么不小心。黄菲儿边清理地上边埋怨道。

孙如柏站起身来,那里人员构成太复杂,是一块是非之地,不适合你!孙如柏看着妻子,费力地解释道。

黄菲儿不理他,她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在哪教书是我的自由,我有权利选择!

孙如柏走上前,握住黄菲儿的肩膀,神情严肃地说:菲儿!我不是要限制你的自由,我是担心你被政治上的事情牵连!难道你忘了当年的事情吗?

黄菲儿想了想,认真地说:我就是因为忘不了当年的事情,忘不了那么多白白死掉的人,才想去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她边说边用乞求的眼神望着孙如柏,希望能得到他的赞成。

孙如柏眼睛注视着黄菲儿,缓缓地说:你做有意义的事情,我支持!可是我也要提醒你一句,你现在在外面抛头露面,代表的不是你自己,还有我这个国军营长,还有整个孙家和黄家!说道这里,他竟焦急地踱起步来。

黄菲儿索性拿起书本,走到床头,坐了下来,气乎乎说道:别拿狭隘的家族观来说事儿,你的眼界能不能宽一点!

好好好,你眼界宽,等你惹了一身麻烦就什么都晚了!我再最后提醒你一句,在国立三中,一定要小心谨慎,一定要注意自己的政治立场!尤其不要和共产党有任何瓜葛!孙如柏见黄菲儿主意一定,只好无可奈何的摆摆手。

黄菲儿抬起头,小声地地:我知道了。

孙如柏仍不放心地盯着她,没要想走的意思。

我还要备课,你走吧。黄菲儿抬起头,不耐烦地催促道。

孙如柏站起身,走了几步,又叮嘱道:菲儿,我是你丈夫,我的这些话都是为你好!。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有什么事等我备完课再说。好吗?黄菲儿笑了一下,调皮地抬头望了望孙如柏。

孙如柏沉默了一会儿,又说:总之你记住我说的话就对了……我去营部了!说完大步离开

 

06

麻三刀神枪队大摇大摆地走进黄家大厅,领头的是胡队长。

黄占山一见,马上站起身恭迎:欢迎各位勇士到来!

胡队长摆摆手,:黄会长客气了!

请问勇士如何称呼!黄占山看着胡队长,很客套地问。

我姓胡!

原来是胡队长,久仰久仰!大家请坐!

胡队长抱拳施礼,众人也坐了下来。

胡队长接过仆人送来的茶,喝了一口便说:黄会长,我们三爷说了,有什么要我们尽力的地方,黄会长尽管吩咐。

黄占山小声地说:胡队长,黄某是做生意的,而各位兄弟是要人命的,所以黄某这次请大家来,是冒险的差事。

这个我明白,对什么人下手?胡队长说。

桃花寨的人。

桃花寨的人在城里吗?

黄占山刚要回答。管家就走进来,附在黄占山耳边,低语一阵。黄占山听后对管家说:你让他去书房等着。

管家刚走,黄占山立刻起身,他回头对胡队长说,黄某临时有事要处理一下,不能亲自招待诸位了!寒舍已经备下好酒好菜,为各位勇士接风洗尘!

胡队长向黄占山抱拳施礼,然后带着自己的人走出大厅。

黄占山随后走进书房。书房中坐着一个戴着帽子的男人,帽子压得低低的。

黄占山走进来,那个戴帽子的男人,见到黄占山进来,立刻摘下帽子,迎上前:黄会长!久仰了!

黄占山大吃一惊,他上下打量着旷志,竟是大难未死的旷志!他低声说:你就是旷志?

旷志点头:您不会认错的。

黄占山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他看了看旷志说:那我问你,山货铺是怎么回事儿?赵爷人在哪?

旷志却不急不忙地说道:黄会长这里的客人没有茶水喝吗?

管家气得喊出声来:你!

黄占山伸手制止了管家,给他倒茶!

旷志接过管家倒的茶水,慢慢喝了一口,然后说道:黄老爷子的偷梁换柱做得漂亮啊!谁能知道赵爷竟然是您的人!

黄占山瞥了他一眼,:还轮不到你来品头论足吧,这件事中你捞的好处还少吗!

旷志却满脸堆笑地:黄会长,您别误会,我对您可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满!我这次来就是投奔您的!

黄占山看着旷志:投奔不投奔的好说,你先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赵爷是生还是死?

旷志假装轻松地说:还能是怎么回事儿?这不就是得罪了桃花寨的下场吗?赵爷已经被活活砸死了,要不是我跑得快,也得是一样的下场!

管家恨恨地说:果然是桃花寨下的手!

黄占山沉默不语。

旷志突然故作神秘地:您知道这一系列的事情,是谁在背后主持?

不就是那个桃花麻?管家说。

旷志摇头:不!

那是谁?黄占山好奇地追问道。

----堂!旷志咬牙切齿地说。

黄占山半信半疑地抬起头:是他?

管家有些气愤地说:竟然是他!

旷志将茶放在桌上,神秘兮兮地说:没错!如果不是他,我旷志还不至于栽得如此之惨!所以我也提醒黄会长,如果要对付山货铺,一定要多加几分小心!

黄占山看了看旷志:张明堂他人在哪里?

旷志不屑地应道:就在山货铺!

什么?黄占山感到有点不可思议:

旷志押了一口茶,:黄会长,除了您这儿,我现在没地方去了,请看在我也算曾经为黄家效力的份上,就收了我吧!

黄占山思忖片刻:好,那你就留在黄家吧。

一旁的管家着急地喊道:老爷!

黄占山摆手制止管家,然后说:你就带着旷兄弟下去好好休息吧。

旷志得意地说:多谢黄会长了!然后神气十足地走了出去

书房里,只剩下黄占山一人,独自坐在沉思不语。

黄家院子里,胡队长带着神枪队的人围成几桌,正在吃吃喝喝,席间还有青楼女子为伴,气氛极为热烈……

胡队长等匪兵均是旁若无人,放肆地寻乐着。

黄占山从书房走出,远远望着院子里的情景,仍然是满腹心事的样子。

管家走到黄占山身边。黄占山抬起头问:旷志安顿好了?

管家点头,疑惑地说:老爷我不明白,旷志这小子明显是一个奸诈小人,为什么还要留下他?

黄占山无奈地摇摇头,小声道:正因为他是一个小人,我才要留下他,他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管家会意地说:您如果是怕他出去乱说,我们何不?管家手掌一挥,做出了一个杀人灭口的手势。

黄占山摇摇头,阻止道:不可。这样风险太大,杀一个小人要远比杀一个君子麻烦!留下他,反而可能会有用……

管家听了,默默点了点头。

管家看了看正在胡吃海喝的胡队长等人,问黄占山:那咱们什么时候动手?这些位大爷可不好伺候。

黄占山有些顾忌地说道:如果张明堂就在山货铺,那我们确实应该慎重再慎重!还需要寻找一个最好的时机。

那胡队长这帮人怎么办?

黄占山看着管家说: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要什么给什么,但是千万不要让他们离开这个院子。

管家点点头,出去了。

 

07

 

中统调查室大院里,数十个身穿黑色中山装的特别行动组成员列队站在余主任的面前。虽然如此多的人聚在一起,但整个大院依然鸦雀无声。

余主任走到队伍前端,望了望特别行动组,清了清嗓子,开口训话:你们中的每一个人,都是我精心挑选出来的特殊人才,但我要告诉你们,现在的你们还不配做党国的精英!

他边说边走到队伍中间,大声说道:什么是精英?那是无数次忍辱负重、无数次浴血拼杀之后的至高荣誉!

余主任说完踱着步,巡视行动组的队员们。大家都纹丝不动,静静地接受检阅。

余主任突然停住脚步,深情地说:也许在数月之后,你们中有一半人我再也无法见到!也许在数年之后,你们之中只有一两位能够幸存!但是,到那时候,你们都已经是名垂青史的英雄,都已经是真正的党国精英!

所有行动队员都一脸庄重,静静地聆听着余主任的教导。

余主任突然提高了声音:我们的宗旨,就是服从领袖。报效党国!说完准备离开,临走前,他抛下最后一句话:去吧!在行动中证明你们!

数十个行动组成员齐声喊道:服从领袖!报效党国!

检阅完特别行动组,余主任分别给吴经略和孙如柏打电话,要两人在县长办公室等他,他要向他们传达上峰的命令,说完后,余主任啪地一下把话筒拍在桌子上。

……

县长的办公室里,余主任向吴经略和孙如柏传达完上峰的命令最后他又补充了一句:我的意思,两位都听明白了?

吴经略与孙如柏听后,两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都保持了沉默,现场的氛围顿时尴尬起来。

余主任见他们两人一直沉默,继续说:西安方面敢对领袖下手,这都是共产党唆使的。在此关键时刻,我们绝不能手软!中央攻打西安在即,我们必须配合,遏制共产党的声音,保全领袖的威望。

孙如柏想了想,说:没想到张学良如此胆大妄为!

怎么闹的这么复杂啊?吴经略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余主任看了他们两一眼,强调道:我们执行上峰的命令吧。所有人都需无条件执行,不得存有异议,保括两位在内!

吴经略抬起头,冷冷地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听从余主任的调遣了。

余主任一听,冷冷地说:调遣不敢,余某人只是负责此次行动。具体抓人的事情就交给我的行动队,孙营长负责外围封锁,同时配合保安团守好城门。还有,绝不可走露了消息!

孙如柏郑重地说:好!独立营全力配合。

吴经略抬起头问:那我们什么时间动手?

余主任看了看吴经略和孙如柏不屑地说:我已经派人在严密监视,一旦发现他们有动向,我立即通知二位,到时候我们封锁全城!不能让共党分子逃脱!

    那好,就等余主任的消息。吴经略点点头

临走前,余主任又补充道:一旦行动,抓捕首要分子是关键。

孙如柏看了他一眼:这我们明白!

 

08

杨头领听说张明堂低价收购山货送人,急忙找到桃花。

他急切地说:我们的山货铺要是这么干下去,会把我们山寨拖垮的。张明堂花的都是咱们山寨的钱呀,花钱买了东西,又不要钱的送出去,这是什么买卖!

桃花听后,低头不语。

阿玲想了想,插话道:我明白,张明堂这么做,是为了山货铺能站稳脚跟。有人欺负咱们,难道就等人欺负吗。

杨头领接过话,又说:话是这么说,那也得有个算计呀,我们哪有那么多钱赔呀?这钱都是咱们山寨人的血汗钱!

桃花沉思一会,抬头对杨头领说:张明堂不是乱来的人,他这么做,大概会有他的道理。

一旁默不作声的狗子突然开口了,他说道:我倒是听说,主要是黄家的山货铺跟他作对,本想排挤他,可最近好像也是有点敌不过了他们赔得更多。

我觉得张明堂也不是傻子。这不就等于打仗吗,看谁狠!阿玲看了看众人说。

桃花摇摇头说道:还是得去提醒一下张明堂,要量力而行。

狗子走到桃花面前,自告奋勇地说:我去。

桃花看着狗子,忧心忡忡地说:还得提醒张明堂小心行事。

狗子点点头,走了出去。

桃花转身对杨头领说:张明堂不在,你现在负责寨兵的训练,这可不能放松。

杨头领点点头:请寨主放心!这我们没有放松的。

我们女兵队也在参加训练呢。阿玲望了望桃花.

桃花突然想起什么,她回头对阿玲与杨头领说:再有,快过冬了,各家过冬的干柴要开始准备了,让寨兵也帮助乡亲们多准备。

阿玲一听,急忙走到桃花跟前,小声地说:寨主,我前两下山,听很多人在议论,说国家出大事了。

哦?什么事?桃花好奇地问。

听说蒋介石在陕西那边被共产党抓起来了。阿玲神秘兮兮地说。

蒋介石不是委员长吗,怎么会被抓起来?桃花边沉思边不解地问

阿玲看看大家,摇摇头。

这跟咱们隔着十万八前里,管他呢。杨头领瞥了阿玲一眼。

桃花机警起来,她说道:出这么大的事,还是别掉以轻心,城里一定会热闹起来。派出探子,紧紧盯着麻三刀和城里。她对杨头领说道。

 

09

国立三中小院子门口,陆陆续续有青年走了进去。

一个青年学生走到门口,正要进去,他猛地发现有几个陌生人在外面逡巡。青年停下脚步,犹豫了一下,然后快速走进院子。

此时,院子里已经聚集了好些青年学生,大家聚集在一起,交头接耳地议论着西安事变:

蒋介石该不该杀?

该杀!

可延安的意思是要和平解决。

那南京干吗大动干戈?

周恩来不是已经到了西安吗?

这时候,马启文大步走进来,见青年们仍在热烈地议论纷纷,就说:大家都到了吧?然后他将资料放在桌上,看了看大家,那我们就开始吧。

马启文神情严肃,他一张口讲话,噪杂的会场顿时鸦雀无声,大家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边听边沉思着。

他望了望大家说:今天我们开会,是为了准备游行活动。这次的活动相当重要,我们要为促成抗日统一战线呐喊,为一致抗日呐喊。游行的准备晚上具体开始,三中的进步青年都会参加。我让大家分头通知,都通知到了吗?

众青年点了点头。

马启文扫视了一下会场,继续说:很好!虽然现在是抗日救亡的关键时刻,我们的活动还是比较秘密的,大家一定要注意安全。

说到安全,立刻有一位男青年站起来,小声地说:马先生,我刚才进来的时候,有几个陌生面孔,好像在监视我们。

监视?马启文大吃一惊。

是啊,马先生,我也发现了。这几天,都有陌生人出没,不像是好人。一位女青年也站起来补充道。

男青年看了看马启文,有些担忧地说:马先生,晚上的活动是不是推迟比较好?

马启文思忖了一会:不行,这次活动我们准备了很长时间,随便就推迟,会影响很多进步青年参加的热情。

女青年有些着急地说:但是,那些盯梢的怎么办?

马启文神色越来越凝重,他看看众人,小声地说:大家出入要更小心一点。我想现在特务们也不敢随便乱来。如今国难当头,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拯救中华民族于危难之中,即使是冒着一定的风险,也必须坚持下去,不能瞻前顾后,畏手畏脚。

众青年点点头。

这时候,另一位青年站起来:马先生,还有群众提出愿意参加我们的游行呢。

马启文立刻应道:那我们欢迎。好了,大家分头去准备吧!晚上把要用的东西带齐,但要小心安全!

众青年默默点头,然后,分头离开了会场

 

10

读书会那边都安排好了吗?余主任正坐在中统调查室里,他望了望身边的特务,问道。

特务小声地说:安排好了?所有的地方都有人盯梢,只要行动一开始,里面的人一个也跑不了。

余主任点,又问道:没有被他们发现吧?

特务想了想说:有些学生好像有点警觉。

警觉?发现你们了?余主任不放心地重复一遍。

应该没有,他们只是看起来比往常更警觉而已。特务看着余主任说。

余主任思索了一会,轻轻一笑,说道:看来这次参加他们活动的人会很重要,我们可以逮到大鱼了。

特务急忙见风使舵:余主任高见!

余主任朝特务挥了挥手说:你去吧,有情况随时向我报告!

特务转身退了出去。

余主任拿起桌子上的电话,给吴经略打电话:吴县长,我们今晚行动!

然后,他又给孙如柏打了电话。

月色渐渐浓烈起来,月光照进各家的小院子里,给院子镀上一层银白色。

特务们分头散落在国立三中读书会那座小院附近,在余主任的带领下,借着夜色的掩护,严密地监视着小院。

读书会的成员都牢牢记住今晚这个特殊的时候,大家都纷纷在指定的时间,来到约定的小院子门口。

特务们的全程监视,青年们全然不知,大家满怀热情,满面春风地进入院子。他们怎么也料想不到,看似平静的小院很快就要变成弥漫着硝烟的战场。

 

11

天色一暗,黄菲儿就匆匆收拾完毕,她一直惦记着今晚的游行活动。刚要走出屋。阿旺急忙叫住她:少奶奶,你……你去哪?

黄菲儿看了看阿旺,说:出去办点事,一会就回来。

阿旺一听急了上前双手拦住黄菲儿:不行,营长吩咐过了,今天晚上您绝对不能出门,不然他就拿我阿旺是问!阿旺眼睛直直地看着黄菲儿。

为什么?黄菲儿一怔,她有些慌,怎么偏偏这个节骨眼不让出去。

……我也不知道,反正营长是这么吩咐的。阿旺吞吞吐吐地说。

他吩咐你不让我出去?黄菲儿有些气愤地盯着阿旺看。

阿旺用哀求的口气说:是真的。

黄菲儿一听,恨恨地说:岂有此理!

阿旺无奈地低着头。

黄菲儿往左,阿旺跟着往左,她往右,阿旺也跟着往右。黄菲儿生气地嚷道:阿旺,你让不让我出去啊?

阿旺坚决地说:不让!营长交代的。

可以!那你叫如柏来跟我说!黄菲儿无奈只好停下脚步。

营长不在!阿旺歪着头,低声说

去哪了?黄菲儿直逼阿旺。

他晚上有任务,早就走了!

黄菲儿一听,吃了一惊,她追问道:任务?!什么任务?

……不知道!阿旺避开黄菲儿的目光。

黄菲儿一看就知阿旺在撒谎,她阿旺大声问道:你不是如柏的副官吗,既然有任务,你怎么不跟着他?

阿旺急忙解释道:少爷让我看着少奶奶,怕少奶奶有危险!

我能有什么危险?我不过去学校拿点东西!黄菲儿边站起来边说。

不知道,营长说,就因为少奶奶要去学校,所以有危险。阿旺不知不觉地泄露了消息。

黄菲儿大吃一惊,她看着阿旺:阿旺,你跟我说实话,今天你们营长去执行什么任务?

阿旺低头不语。

黄菲儿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她大吼一声:不行,我一定要出去!

阿旺拦住门,乞求地说:不行啊,少奶奶,不然营长会杀了我的!

两人拉扯了一会,黄菲儿还是没能出去,她只好气愤的回到屋里。

阿旺松了一口气,他看了眼少奶奶,守着门口不敢离开。黄菲儿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看什么看!阿旺转过头去,守门口,背对着黄菲儿。

黄菲儿一脸焦急,她巡视着屋子,目光落在一个香炉上,她上前悄悄拿起香炉,用布单包住,慢慢地走阿旺身后。

此刻,阿旺依旧背对着黄菲儿,他边说边望着院外说:少奶奶,营长也是为了您好,您也别为难阿旺了!阿旺没意识到后面的变化,继续劝道:少奶奶,您知道营长也不容易……阿旺话音未落,黄菲儿突然拿着香炉照阿旺的后脑砸去。阿旺哼了一声,软软地瘫倒于地……

黄菲儿惊讶地看了看晕倒在地的阿旺,急忙松开香炉,说声:阿旺,对不起了……然后快速跑了出去。……

与此同时,孙如柏率领独立营士兵正列队向国立三中方向行进。

队伍到了附近一处民房,孙如柏便示意士兵停下。他整了整队伍,分别给三个连布置了任务:一连长,你负责东侧和北侧!二连长,你负责西侧!三连长,你负责南侧!三位连长都接受了命令。

孙如柏看了看大家,继续说:大家记住,我们只在三中远远包围即可,不要靠近。如若共党分子进入我们的包围圈,我们再动手。明白了吗?

士兵纷纷点头。

孙如柏一声令下,几个连长率领自己的士兵跑步奔向各自的位置。

夜静悄悄的,独立营的一队士兵靠近铜仁城东门,只听砰的一声,城门立刻被士兵封锁。  

与此同时,西门、南门、北门也被独立营士兵封锁住了。

城内的人除非你有通天的本事,否则,即便插翅也难飞出去

 

 

12

黄占山坐在大厅里,边品着茶,边抬头问黄管家山货铺那边的情况。黄管家看着黄占山,说胡队长他们一直盯着,他们好像要出城。不过城门都封了,他们出不去。

封城?怎么突然封城了?我说今天晚上怎么安静得有点奇怪。黄占山猛地一怔,放下了茶杯

管家摇摇头,:这个不清楚,但驻军和保安团好像有什么行动。

黄占山思忖了一会,慢吞吞地说道:看来,余主任、吴经略他们要对共产党动手了。

不会吧,现在不是在说两党要合作吗?管家听了,有些半信半疑

黄占山瞥了管家一眼摇摇头:合作?政府什么时候真心想和共党合作过。看来今天晚上少不了一场腥风血雨啊!

老爷,那山货铺那边?管家试探着说。

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吴经略那边既然要对共党动手,我们也可以趁此机会浑水摸鱼,杀了张明堂,清除后患!黄占山狠狠地说。

管家欲言又止:老爷……会不会太仓促了?

黄占山摆摆手,斩丁截铁地说: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是天赐良机。老管家,你赶快去告诉胡队长,今晚动手,务必干掉张明堂等人!

管家吞吞吐吐:老爷……

黄占山抬起头:有什么为难之处吗?

管家摇摇头,低下头,小声说:没有。老爷!

临走前,黄占山叮嘱道:那就快去吧!千万不能让张明堂他们跑了!

管家点点头,转身离开

送着管家远去的背影,黄占山自言自语:张明堂,既然你不仁,就不能怪我不义了。

……

夜色逐渐加浓,黄菲儿逃出了家门,她左右看看,没人发现,心中暗喜,于是加快脚步,借着朦胧的月光,匆匆往国立三中方向去。

时间不早,街道上一个人影都没有,各家各户都是窗门紧闭,整个铜仁城一片沉寂。黄菲儿刚拐过弯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就立刻传过来,紧接着就听到士兵的声音:快!快!

黄菲儿大吃一惊,赶紧退了回来,然后一个机警闪身,躲进一个小胡同里。

刚刚躲好,就看到一支点着火把的国军小队跑着步正在行进,前进的方向与黄菲儿的前进方向一样,同样是前往国立三中。

国军小队没有发现黄菲儿,队伍继续往前走。领头排长冲着后面的士兵喊:快!跟上!快!

很快,国军小队从黄菲儿眼前晃

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黄菲儿这才从躲着的小胡同悄悄探出头来,望望逐渐远去的国军小队,她感觉原路已经不能再走,再走肯定会被发现。不行,得换个路径,她稍加思索,赶忙往另一条小路跑去。

 

13

余主任和所有特务均身着黑色中山装,隐蔽在读书会活动地点附近,静静地监视着对面的国立三中,等待见机行事。

余主任抬头看了看读书会所在小院,院子里还亮着灯。他低声对后面的特务说:五分钟后,开始行动。他看了看身边的特务,开始布置任务:第一组守住院子的各个出口,第二组和第三组在他们可能的逃跑路线上设伏,第四组和我直接进去抓人。进去之后,直奔亮灯的房间!听明白了吗?

众特务都压低声音,齐声说:听明白了!

余主任看了看表,抬起头说:现在对表!我的表是八点差五分!八点准时行动!

众特务纷纷校对表。

此时,黄菲儿已经到了国立三中读书会聚会的小院附近,她并没有发现附近中统特务,她左右看看,感觉四周没人,就悄悄地闪进了国立三中,直奔亮灯的小院。

一特务看到了菲儿的背影,急忙向主任报告:主任,好像有人进去了!

什么?!有人进去了?余主任有些吃惊。

一特务指了指三中门口说:是,刚进那门!

余主任略加思索,毫不犹豫地说:提前行动!上!

众特务拉开枪栓,纷纷进入指定位置。余主任带着一队特务朝院子的方向走去。

众青年进入国立三中后,就开始动手准备标语、旗子、喇叭等游行必须的各种用具,他们边准备听马启文讲话。

马启文边帮忙张贴标语边说:同学们,现在国民党的统治已经越来越腐败了!大家看看现在的铜仁城,已经是官匪一家!那些国民党官员为非作歹,广大劳苦百姓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如今,日本人侵占华北的意图已经十分明显,但国民党却丝毫不予理会,不把矛头对准日本侵略者,反而把枪口对准要求抗日的共产党。如此,才造成西安事变的发生。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全民族抗战的机会,我们要发动大规模的游行,表明我们的态度……

此时黄菲儿突然闯了进来。马启文一愣:黄老师!你怎么来了?

黄菲儿喘着气:马先生,你们快走,外面有特务,再晚就来不及了!

几乎同时,院门外就传来特务的阵阵敲门声。

马启文大吃一惊,但他很快就镇定下来,小声说:同学们,不要慌,不要慌!他边说边看着黄菲儿,黄老师,你带着大家从秘道先走,我留下来拖住特务!

黄菲儿见局势紧张,着急喊起来:不行,马先生,您赶快带着大家走,我留下拖住特务!

另一同学勇敢地挺身而出:马先生,您快走,我留下!

门外的敲门声越来越急促:开门!快开门!

大家也越来越紧张。

马启文的脸越来越严肃,他压低声音说:大家听着,我是老师,又是读书会的负责人,我有义务保护大家的安全。而且这次的事情也是因为我不够谨慎,没查觉到国民党特务的行动!所以我有责任留下来掩护大家。黄老师,你们赶快走,没时间了!

黄菲儿叫起来:马先生……

外面有一阵响起阵阵急切的敲门声:开门!快开门!

马启文有些紧张,赶紧命令道:快走!来不及了,快走!

此时特务们已经踢开了院门!

黄菲儿一狠心,朝大家喊:大家跟我走。马先生,你自己要小心!

然后带人从秘道离开了小院

马启文坐在刚才演讲的地方,镇定的看着报纸。

余主任带领特务冲了进来,他看到只剩马启文一个人,很是奇怪:其他人呢?

马启文放下报纸,抬头看着余主任:你们是什么人?谁让你们进来的?

余主任没有回答,而是示意其他特务去别的房间里四处查看。特务们分散着走开。

马启文抬起头,望着余主任:不用找了,这里就我一个人!

余主任冷笑一声,:马先生,你就不要和我逗闷子了,其他在这里开会的人呢?

马启文装出一头雾水样子:开会?开什么会?我怎么不知道?

余主任冷冷看着他,不再说话。

众特务仔细查完各房间的各个角落。

一个特务来报告:没有人。

另一特务也回来报告:也没有。

众特务纷纷进来,都摇了摇头。

没有?余主任惊讶地问,然后看了看马启文说:难道他们上天了不成?!回头对众特务气狠狠地命令:再仔细给我搜!整个院子都给我翻过来,我就不信找不到!

马启文拿起茶杯,慢条斯理的喝了两口,轻蔑的看着余主任。

余主任盯着马启文说:跟我走一趟吧!

两个特务正要上去绑马启文,马启文放下茶杯说,不用了,我自己走!

余主任示意特务住手,马启文起身,整理一下衣服,出了房门。

余主任带着特务紧跟其后。

 

14

 

四海山货里,张明堂等人正在收拾东西,他们打算夜里出城,回桃花寨。突然从外边传来阵阵枪声。张明堂警觉地抬起头,见二虎从外面跑进来。

张明堂连忙问:怎么样?

是国立三中那边打枪,好多当兵的往那边跑。二虎走上前,一边喘气一边说道。

张明堂大吃一惊,急忙问道:知道为什么打枪吗?

二虎小声说:好像是要抓共产党。

抓共产党?国立三中有共产党?张明堂诧异地看着二虎。

二虎摇摇头。继续说,张大哥,我看动静很大,连保安团的人也出动了,城门全封了。

城门都封了,看来是出大事了!张明堂思忖着

众伙计都围上来:那还走吗,张大哥?

    张明堂想了想,说:今天是走不了了。二虎,明天一早我们再走。

二虎转身告诉伙计们:大家先休息吧!

今晚,大家都提着点神,当心会有人趁乱打劫我们山货铺!张明堂思想了一会,对大伙说道。

二虎和众伙计点点头,散去了。

张明堂在后院里走了起来,他不时地望望夜空,心里总觉得不对劲,总觉得不踏实,总觉得会有事情要发生,但他又说不到底是哪儿不对劲……

就在张明堂在后院里徘徊不安的时候,在四海山货铺对面的一个院子里,麻三刀的神枪队潜伏在院子里,仔细地观察着四海山货铺的动静。

胡队长,对面有什么动静吗?黄管家从后门进来,他看了看胡队长和各位神枪手一眼,小声问道。

胡队长侧过头看了一眼黄管家,回道:他们有个伙计半个时辰前出去了,现在又回来了?

又回来了?国立三中那边有枪声,是不是去探情况?管家感到有些意外。

有可能。胡队长小声说道

管家在厦廊上朝四海山货铺观望了一阵,又问胡队长:张明堂没出来吧?

没出来过。胡队长答道。他说话时,他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四海山货铺铺门

你确定吗?黄管家拍着胡队长的肩膀问还

胡队长想了想,肯定地说:确定!铺子后门附近,我们也有人看着,没见其他人出来过。

黄管家一颗悬着的心落下来,他轻声对胡队长说:那就好,看样子他们都还在铺子里。胡队长,今天的事情就拜托你们了,事成之后我家老爷有重赏!

胡队长笑着说:放心吧,老管家。然后回头对手下说:你们都瞪大眼睛,把人给我看紧了喽!事成之后,黄老爷重重有赏!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队长!众土匪点头应道。

 

15

 

 

黄菲儿等人到了秘道口,她让大伙蹲下来,等她消息她上前一步,从秘道口探头出来,观察了一下四周,看见左右都没有追兵。她回头对青年学生说:大家赶紧出!出之后往左边走!

众人紧接着出了密道口,跟着黄菲儿走进一条小胡同。

追捕前来的特务和国军刚好经过路口,看到黄菲儿等人。特务国军同时喊起来:在这边!站住!再不站住就开枪了!

情急之下,黄菲儿急忙喊:往这边跑!

进步青年们侦跟着黄菲儿快跑。追兵向黄菲儿等人开枪。有几名同学中枪倒地身亡。特务们见难以追上,立刻扔了几颗手雷,可黄菲儿和同学们已经拐进另一条小街巷。

读书会一位青年对黄菲儿喊:黄老师,你对这里地形比较熟悉,你带着大家跑,我掩护你们。

黄菲儿坚定地说:不行,你也快跑!

说话间,特务们一枪打过来,砰的一声,打中青年的左腿,他一个趔趄,脸上现出难以忍受的痛苦。

黄菲儿急忙喊出声:朱同学……

青年一把推开黄菲儿:快走!说完,他站起来,艰难的向追兵方向走了过去。

黄菲儿见状,急忙带着其他人拼命奔跑:大家跟着我!

黄菲儿等人跑进另一条小巷,又转入一条小路,渐渐甩开了追兵。

那位掩护黄菲儿等人逃跑的朱同字终因独木难支,最后终于中枪倒地牺牲了

黄菲儿等人逃到四海山货铺门口,后面就传来追兵的喊叫声:站住!

黄菲儿左右看看,没有其他藏身之处,她犹豫了一下跑上前敲响了四海山货铺的门。

门开了,张明堂出现在门缝里。与黄菲儿四目相对!他愣了一下,突然伸手关门 

黄菲儿用手拦住门:这些都国立三中的学生,特务正在追杀他们!

张明堂一愣,随即往后退,让出一条路。黄菲儿带着青年学生躲进四海山货铺。

 

16

 

众人惊魂未定的坐在铺子里,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上下打量着。

张明堂看了看大伙一眼,对着一个大个子青年问道特务干吗追杀你们?

大个子青年有点不好意思的回道:我们要游行,支持抗日。

坐在大个子旁边的瘦个子青年补充说:我们支持西安事变后共产党的主张。

张明堂哦了一声,:那就等于是共产党了。你们放心,我和你们共产党多少算是有过交情,我也支持抗日。我会尽力帮助大家的。

大个子和瘦个子不约而同地点点头,感激地说:那真是太谢谢您了!

一直在一旁犹豫的黄菲儿突然抬起头,感激的看着张明堂,而张明堂眼睛始终盯着别处,他对黄菲儿,仍然装做不相识的样子。

山货铺门口传来特务接二连三的粗暴的声音。

你们几个在这看着

真他妈见鬼了,怎么突然不见了

我们去那边找找……

大家立刻警惕起来,都屏息凝,相互用目光对视着。渐渐地,特务的脚步声慢慢远去。

张明堂轻声说:看来前门是出不去了。

二虎紧张地问:那怎么办?

张明堂略加思索,然后对众学生说:我们从后门走。大家跟着我。二虎,你走最后面,别让尾巴跟上我们。

二虎低声回答:放心吧……

胡队长和他的神枪队仍然守候在四海山货铺对面的院子里,他看见有动静,急忙对身边的管家说:黄管家,有人从后门出来了!

黄管家连忙上前观察,他看见张明堂和众伙计带着那群学生从山货铺后门出来了。

张明堂边走边指挥:走这边!众人跟上张明堂出了山货铺。

黄管家迟疑了一下,回头对胡队长和众土匪说:快跟上!就这样,他带领众土匪悄悄在了张明堂等人的身后

张明堂和黄菲儿等人正悄悄穿梭于小巷中,黄菲儿看看一张张紧张惊恐的脸,不时地提醒道:大家小心点。

听到前面黄菲儿的声音,觉得这声音好熟,他循声看去,看到了黄菲儿,不由自主惊叫起来:小姐?

胡队长急忙拉着管家的衣服,问道:黄管家,现在动手吗?

黄管家思索,摇摇头,肯定地说:不行,不能动手。

胡队长急了,:老管家,现在可正是好机会,再等怕就没这机会了!

黄管家没好气地说:胡队长,你没看见我家小姐也在里面吗?

什么意思?胡队长抬起头问。

黄管家小声说:我们要保护小姐!不能让我家小姐出呀!胡队长,我们先悄悄跟着,别让他们发现了。等我家小姐安全了,再动手。

胡队长说:那好吧。他转身对手下低声说:跟上!

众土匪悄悄在了张明堂等人身后。

 

17

 

张明堂带领一行人不知不觉地往张家方向跑着,黄会儿也跟在身边。他回头看了一眼,见几个特务跟在后面,特务边喊:这边!

张明堂急忙回头对二虎说:带着他们继续往前。二虎立刻跑到前面,带领着众人继续往前跑。

张明堂悄悄躲进一个小巷口。

后面的的几个特务见人群不见,立刻说:快追!他们跑不了了!

就在特务们跑到小巷口的时候,张明堂突然从胡同口蹿出来,一刀一个,干净利落地将几个特务全部结束掉,然后疾步跟上前面的人群。

二虎带领读书会的青年队伍一行来到原来张家的高墙之外,二虎左右望望,发现前面没路,他焦急起来,小声喊道:张大哥,前面没路了!

大家赶紧翻墙进去!张明堂赶紧说道。

读书会青年看了看高墙,似乎有些犹豫!张明堂让二虎帮他们翻过去!在二虎等人的帮助下,大家都开始翻越高墙。

黄菲儿也在翻墙,却非常艰难。张明堂伸手去拉菲儿,菲儿没察觉,仍在自己努力翻墙。张明堂说:来,把手给我。

黄菲儿试图自己翻过去,结果不小心掉了下去,掉在墙外。

张明堂着急地喊:菲儿!菲儿!

黄菲儿爬起来,想继续翻墙。

此时,后边传来追兵喊叫声:那边!快追!

菲儿,菲儿!张明堂焦急地小声喊道。

黄菲儿没有答应张明堂,她左右看看,独自跑进另一边的小巷……

追兵过来了,张明堂只好眼睁睁看着菲儿离开,自己也跳进张宅。

 

 

18

 

    张明堂打开了堂屋的门,一阵灰尘落了他一身,他用手掸了掸灰,回头对大伙说道:大家都进来吧。

   众人都跟着进了屋,大伙试图看屋子的模样,但是屋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

   我们先在这躲躲,等那些追兵走了,我们再想办法出去。张明堂安慰大伙道,他从屋里找来蜡烛,在堂屋里点上了蜡烛。

   张大哥,这院子好像废弃很久了,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啊?二虎扫了一眼墙壁上的灰尘和蜘蛛网,问道。

    张明堂对着二虎苦笑两声,说:我当然知道。

    二虎听了,有些疑惑的看着张明堂。

    这是我家!张明堂苦笑着说。 

    你家?一个伙计惊诧地看着张明堂。

    以前是我家,张家!

    张大哥,你原来是个阔少爷吧?二虎走到堂屋门口,扫了一眼大院,高墙、大院、上房、厢房,依稀可见当年的气派。二虎转身看着张明堂,笑着说。

    张明堂笑了笑,没有说话。

    张大哥,这里安全吗?犹豫了一会,大个子青年禁不住问道。

    你们放心,这里因为死过人,所以被叫住鬼屋,铜仁城没有比这更安全的地方了。张明堂面带痛苦地说。其实,从翻墙进院以来,他的心里就象刀剜一样疼痛。

    鬼屋?不是真的有鬼吧?二虎有些不相信的问道。

    张大哥,你不要吓我!一个伙计在旁说道。

    听说是鬼屋,大伙都疑惑的看着张明堂。

    当然没有鬼。张明堂苦笑着说。

    大伙听张明堂说没鬼,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里死过太多的人。张明堂慢吞吞说道。

    死人?那不是有很多冤魂?二虎有些诧异地望着张明堂。

    是啊!张明堂一脸的凝重。

    二虎等伙计吓得一激灵,赶紧向张明堂身边靠拢

    放心吧,这些冤魂不会欺负好人的。张明堂看了大伙一眼,坦然地说。

    哦。二虎等人又松了一口气

    就因为死过很多人,所以才一直荒废着。也因为如此,这里还算相对安全。

    听张明堂这么说,大伙不禁点头,心里一直悬着的那块石头才落了地

    瘦个子青年突然站起来对张明堂说道:张大哥,黄老师还没进来,我得出去找找她!说在,他就往外走。

    张明堂上前一把拽,说道:外面到处都是特务和军警,太危险了,还是我去。

    瘦个子青年望着张明堂,点头。

    你们都好生待着,千万别出去,我去找黄老师!张明堂望着众人叮嘱道。说后,他大步走出堂屋,身手敏捷翻墙出去了。

 

 

19

 

    黄菲儿拐进小巷之后,放开脚步,拼命往前跑。几个特务在后面紧追不舍,他们一边追一边叫喊道:站住!再跑就开枪了!

    任特务怎样叫喊,黄菲儿仍然没命的跑。特务举起枪,正要对准黄菲儿开枪,被另一特务拦住了。抓活的!那个特务嘿嘿笑了笑,说。

    黄菲儿跑着跑着她的前面出现了一堵高墙,她差点撞在墙上。前面已经没有路,黄菲儿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而后面的特务已经迫近了。

    嘿嘿,看你还往哪里跑!特务们见一堵高墙挡住了黄菲儿的去路,嘿嘿嘿笑着,一步一步黄菲儿靠近。

    黄菲儿回绝望的看着渐渐逼近的特务们。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张明堂突然从高墙上飞了下来,直奔几个逼近黄菲儿的特务,他左右开弓,几个特务躲闪不及,被打得人仰马翻。张明堂从一个特务手里夺过一把枪,砰!砰!砰……结果了几个特务。他不由分说地拉着惊慌失措的黄菲儿就要走:快走!黄菲儿还没醒过神来,就被张明堂拽住手。黄菲儿想要挣脱张明堂的手越挣,张明堂就越拉得紧。见挣脱不了,黄菲儿只好让张明堂拽着,她放开脚步,跟着跑了起来。

    街上到处是特务和士兵!他们举着火把、打着手电筒,一街一巷的搜索着、吆喝着。

    张明堂拉着黄菲儿急匆匆的小心翼翼跑着,躲闪着特务和士兵。突然迎面出现两个特务。张明堂一把将菲儿护在身后,看着两个逼近的特务。两个特务乜了眼张明堂和黄菲儿,上前要抓张明堂。没想到张明堂突然发难,手脚利落的结果了两个特务他拉起黄菲儿

继续前行,没走几步,前方出现几个特务,张明堂拉着黄菲儿迅速躲进一个小巷。胡同口又传来追兵的喊声:那边有人!张明堂左右看看,已经没有其他退路。张明堂果断地拉着黄菲儿,从旁边民房的窗户中跳。两人刚跳进去,胡同口的追兵过来了,和刚才前方出现的特务会合在了一起

    人呢?!

    ……不见了!

    不见了?

    去那边看看。……

张明堂和黄菲儿一起躲在黑漆漆的民房里,大气也不敢出,两人坐在地上,直到没有了特务们的声音,张明堂仍然拉着黄菲儿的手。他一点没有意识到还一直拉着黄菲儿的手黄菲儿害羞地把手抽出来张明堂一愣,没有再去拉黄菲儿的手。

两人沉默了一会黄菲儿突然温柔的小声说:谢谢你救我!

    张明堂愣怔地望着黄菲儿,没有说话。

    黄菲儿温柔的看着张明堂。

    你怎么又做这危险的事?张明堂小声责问道。

    这是正事。黄菲儿抢白道。

    这太危险啊!

    那么多青年都不怕,我也不怕!难道要求政府抗日错了吗?

    不是错了,是别冒险!

    说着,两个人静下来。

    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吗?隔了会儿,黄菲儿对张明堂问道。

    张明堂掉头看着窗外,没有说话。

     有一次你带着我逃学,被我爹追,我们也是这样躲在一个黑漆漆的屋子里,一直躲了一晚上。黄菲儿动情地说。

     张明堂的脸色温柔了起来,似乎也开始遐想。

     后来,是我家的管家找到我们,把我们都带回去。结果被我爹大骂,还说不让你再带我上学了。你还记得吗?

     张明堂动了动嘴唇,把想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明堂哥,我知道你还记得!明堂哥,如果还是我们小时候,那该有多好啊!

     张明堂还是没有出声,他的脑海里满是黄菲儿的身影

     明堂哥,我知道,是我先对不起你,在当初夏老师的事情上是我误会了了你!但是我一直都没有忘记你,惦记着你。

     张明堂轻轻地说:我也没有忘记你。

     屋子里一片寂静。

     张明堂想要伸手去抓菲儿的手,但他犹豫了一下,又把手收了回来。

     二人还未来得及多说,突然从外面院中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张明堂和菲儿顿时都警觉起来。

 

 

20

 

     黄菲儿和张明堂趴在门缝,从里往外看。在外面院子里,都是打着火把的国军士兵领头的竟然是孙如柏

    如柏?黄菲儿轻轻的叫了起来。

    张明堂望了黄菲儿一眼,眼神顿时黯淡了下来

    情况怎么样了? 孙如柏大声问道。

    报告营长,中统那边打死了不少人,还抓了个共党头目!有一伙逃出来的也被打死两个,剩下的现在正在全力搜捕!一卫兵报告道。

    !继打探。孙如柏对卫兵说道

    营长!营长!……突然,阿旺跌跌撞撞地从外边跑了进

    阿旺?你怎么来了?你怎么跑来了?不是让你看住菲儿吗?孙如柏大声责问道。

    ……少奶奶跑了!阿旺哭丧着脸说道。

    什么?孙如柏一听,吃了一惊。

    ……少奶奶趁我不注意,把我打晕,就跑出去了!

    跑哪去了?

    ……不知道。我醒过来的时候,少奶奶已经不见了!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菲儿要出了什么事,我饶不了你!孙如柏气急败坏地对着阿旺大骂道。

    黄菲儿和张明堂都听到了孙如柏的话两人同时坐在了地上。

    黄菲儿的眼神也黯淡下来,自言自语地:如柏怎么来了?

    这是他们的任务啊。张明堂冷冷地说。

    明堂哥,我挡着他,你走吧。

    张明堂看了看菲儿,有些不舍地说:菲儿,还是你出去吧。

    明堂哥……

    菲儿,外面那个是你丈夫,他会保护你的。你出去吧,菲儿。张明堂催促道。

    黄菲儿没有动弹,一双眼睛幽幽地看着张明堂。

    你快出去吧。张明堂催促道

    那你呢? 黄菲儿幽幽地看着张明堂。

    我有办法,他们抓不到我的。张明堂十分把握地说。

    黄菲儿深情地注视着张明堂。

    张明堂躲闪开菲儿的目光,不忍再看。

    黄菲儿收回目光,转身向门口走去。

 

 

 

                  第十六集

 

01

 

街上依旧还响着枪声

想到黄菲儿生死未卜,孙如柏便心急如焚,菲儿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那我活着还有啥意思呀。孙如柏在院子里焦急地徘徊起来,突然,猛地抬头,焦灼地望了望阿旺,大声问道:现在外面什么情况?

国立三中那边好像还在打枪。阿旺抬起头看着孙如柏道。

孙如柏稍加思索,然后转身对一部分士兵说:你们几个分头去找,一定要找到菲儿!

几个士兵应了一声,转身出了院子。

孙如柏看着剩下的士兵,对阿旺说:我们去国立三中那边找找。

阿旺立刻带着士兵们,与孙如柏一同离开了小院。

黄菲儿走近门口,透过门缝向外看,奇怪!院外一个人影也没有,她侧耳一听,忙乱的脚步声已经渐渐远去了,小院逐渐安静了下来。黄菲儿暗喜,她急忙回头对张明堂:明堂哥,他们离开了,我们快走!

张明堂摇摇头,小声说:还是你快离开吧。

哦?黄菲儿疑惑地看着张明堂,明堂哥,你……你为什么不离开呀?她说完热切地注视着张明堂,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回音。

张明堂急忙将眼睛望向别处,躲闪开菲儿火辣辣的目光,他低下头缓缓地说:菲儿,我看着你安全的离开。我有办法脱身!

黄菲儿急忙蹲在张明堂面前,娇声嘀咕着:明堂哥,你是不愿意我们一起走?

这软软的声音,一下子触动了张明堂心底最柔软的地方,那封闭多年的胸口正慢慢开启。张明堂狠狠拧一下自己的大腿,然后闭上眼睛,做了个深呼吸,调整下自己的情绪。火苗渐渐被平息,他这才轻轻地说:菲儿,两个人不方便,目标大。如果碰上如柏,你不会有问题,要是我也在,那就麻烦了!

怎料,黄菲儿一听,竟仰起童真的脸颊,神气地说:才不怕呢!碰上他我帮你脱身。仿佛此时她才是大英雄。

张明堂苦笑了一下:你是他的妻子,而我是他的之仇人,不可能的,你快走吧!

黄菲儿将身体靠近张明堂,轻轻呢喃着:明堂哥,我是嫁给了如柏,可我知道,我还在意你,我心里还有你!。明堂哥,你不要这样嘛!黄菲儿边说边去牵张明堂的手。

只要轻轻一揽,自己魂牵梦萦的女人就倒进自己的怀中,黄菲儿的胸脯有节奏地在他眼前晃动着,耳边是她阵阵急促地呼吸声。

张明堂急忙将手抽回,然后痛苦地闭上眼睛,然后说道:这里不是说这个的地方,我也不会把一个有夫之妇再放在心里!

那声音坚硬冰冷,足以熄灭熊熊燃烧的火把。黄菲儿的心微微一凉,抬起的手无力地垂落下,眼睛木然地看着张明堂。

她不再说话,时间仿佛凝固了似地。两人就这样沉默了良久。

黄菲儿突然说了一声:明堂哥,你,你和那个桃花……黄菲儿突然声音发颤,她说不下去,只是伤心地望了张明堂一眼,泪几乎要涌了出来。

张明堂一愣,他想解释自己与桃花其实没什么,但又担心黄菲儿对他心存一丝希望。他想隐瞒事实,干脆承认喜欢桃花,又怕黄菲儿柔弱的胸口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他左右摇摆不定,就自己目前情况,他是不可能给她幸福。张明堂望了望外面的色,淡淡地说:怎么还说这些?!也许桃花她更适合我!

黄菲儿心中顿生一股寒意,在她的脚底蔓延,她无助地张明堂,柔柔地说:你说的是真的吗?张明堂勉强一笑,郑重地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黄菲儿低下头,小声地说:那我明白了。那声音低低的,沉沉的,可对于张明堂来说,已经够大声了,犹如钢针,扎痛他的胸膛。他不忍再刺激菲儿,那柔弱的身躯,是他心底永远的疼痛。

黄菲儿看着明堂,突然站起身来:张明堂,你帮过我的事情我都会记在心里的,可是我不想再欠你的了。说完推开门出去了。

张明堂大吃一惊,急忙伸手去拉住菲儿,不料手背却被黄菲儿用牙齿狠狠地咬住,他只好放手。黄菲儿边咬边喊:我恨你!我恨你!然后甩开张明堂的手离开了。

张明堂呆呆地望着黄菲儿远去的背影,那感觉眼中有股东西正要涌出来,用手一抹,竟是两行清泪……

 

02

 

黄菲儿抹着眼泪,在漆黑的街道上奔跑着,想到张明堂的绝情,想到他已经不爱自己,心中有着说不出地疼痛,她突然想起孙如柏,或许他还在寻找自己,她抹干净眼泪,然后朝前面走去。

她这时候,黄菲儿听见后面传来了特务的喊叫声:在那边,快追!

她没有回头,加快脚步,着急地跑了起来,可双脚似乎不停使唤,她差点摔倒。突然,

她回头看到后面的特务,马上就要跟上来了。黄菲儿环顾左右,见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她只好停住了脚步,不知如何是好!

她眼前一亮,远远地依稀望见前方的国军士兵。

几乎同时,阿旺也发现了奔跑的黄菲儿,阿旺惊喜地喊起来:营长,是少奶奶!孙如柏顺着阿旺手指的方向,果然看到了黄菲儿,他欣喜地,边喊边急切地朝着黄菲儿的方向奔去。

黄菲儿听到熟悉的声音,往前一看,看到孙如柏。她仿佛遇到救星。

如柏?如柏!黄菲儿惊叫着跑过来。孙如柏一个箭步,冲上前,抱住菲儿的肩膀:你没事吧,菲儿?黄菲儿摇摇头,手脚无力,倒进孙如柏的怀里。

此时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菲儿害怕地望着孙如柏。转头往后看,回头一看,特务已经来到跟前,孙如柏扶起黄菲儿,整了整军帽。

特务头目看到黄菲儿,走上前来说:就是她,带回去!

孙如柏急忙拦住士兵:你们要带谁回去?

特务头目看了看孙如柏:原来是孙营长!孙营长,这个女的是共党分子,我们要带回去交给余主任。

孙如柏抬起头,愤怒地说:共党分子?!她是我孙如柏的妻子,怎么可能是共党分子?

特务头目仔细打量着黄菲儿:您夫人?可是我们从国立三中一直追她到这的,没有看错呀。然后转身问手下:是你们看错了吗?特务们纷纷摇头说:没看错。

孙如柏走上前,按住特务头目的肩膀,气愤地说:从国立三中出来的,就都是共党分子吗?阿旺补充道:这肯定是我们营长夫人,不是什么共党分子!

特务头目指了指黄菲儿:这个……这个……

孙如柏没有管他,拉着菲儿转头要走。特务头目看了菲儿一眼,追上来,狡诈地说:孙营长请留步!

孙如柏停下来,不屑地说:还有什么事?

特务头目眨了眨眼睛说:孙营长,余主任交代过,任何可能和共党有关系的人,无论是谁,都要带回去,交由他处理。虽然孙营长说尊夫人不是共党,但尊夫人毕竟是从国立三中那边过来,怎么说也有嫌疑。孙营长,我们不得不先把她带回去,不然没法和余主任交代。

如果真如孙营长所说,余主任也肯定不会为难尊夫人的。还请孙营长别为难我们。特务头目一个劲地头头是道。

孙如柏大吼一声:放肆!堂堂营长夫人,是你们能随便带走的吗?我夫人是三中的老师,她出现在自己教书的学校,那是再正常不过了!今晚她去拿白天忘在那的学生作业,不知道我们今天有行动。也怪我没有事先告诉她今晚的事情,不然就不会有这个误会了。

特务头目看了看黄菲儿,又看看孙如柏,小声说:那作业呢?尊夫人能让我看一眼吗?

黄菲儿一愣,低下头说:没拿。

没拿?那您……特务头目怔了一下。

黄菲儿抬起头说,看着特务头目,小声埋怨道:都怪你们,刚才一打枪,吓得我赶紧跑,作业都忘拿了。

特务头目怀疑看着黄菲儿,不知所措。孙如柏不耐烦地说:行了,我夫人累了,要回去休息。菲儿,我们走。

特务头目看着黄菲儿,还是有些怀疑:孙营长,孙营长……孙如柏没有理他,带走菲儿扬长而去。

远处,跟在后面的张明堂看到这一切,他目送着黄菲儿离去,这才放心地隐入夜色之中……

 

03

桃花焦急地来回走着,都两天了,怎还不见张明堂身影?不是说回来交差,怎么还没到啊?她深情焦灼,看见一寨兵,急忙问:张明堂到了没有?寨兵小声地说:还没有。

桃花继续徘徊着,按理说他们天晚上会从县城出发,现在也应该到了啊。会不会出什么事?想着想着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她开始为张明堂的安危担忧起来。

就在这时候,狗子从外面匆忙的跑进来。狗子边跑便喊:寨主,寨主,不好了。

桃花一惊,急忙迎上前:狗子?出什么事了?

昨天我在半山腰等着接应张大哥他们,结果等到后半夜,他们也没回来。我就带

了几个人下山去打探消息。狗子气喘吁吁地说道。

打探到什么了?桃花焦急万分地追问。

县城封城了,昨天夜里开始封的,现在还封着呢。狗子边说边接过阿玲递上来的茶。

桃花眉头一皱,眼睛看着狗子,疑惑地说:封城?怎么突然封城了?阿玲托起下巴自言自语着,难怪张大哥他们还没回来。

狗子将碗里的茶合格精光,还没来得及回答,桃花继续追问道:狗子,为什么封城?狗子摇摇头,我也不是太清楚,听附近的老乡说,是要抓共产党。反正是到处有人打枪。好像是一帮什么中统的特务和孙如柏领的头。

孙如柏!又是他?桃花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她神情焦灼地摇摇头。阿玲眼睛一瞪,寨主,这个人可是时刻想着要张大哥的命!

桃花心情平静了一些,她双手托着下巴,沉思一会,缓缓说道:他孙如柏抓共产党,跟张明堂有什么关系。

狗子揍上前,寨主,孙如柏那小子,奸诈得很,公报私仇的事不是没干过!

桃花看了看狗子,嘀咕着:孙如柏怎么会知道张明堂在城里?

狗子突然想起什么,小声说道:还有个事,有风声说麻三刀的人前几天进城了,我没打探到那么详细,但一定是跟咱们的山货铺有关系,告诉我信的人说,咱们的山货铺那么一折腾,城里有人恨死了。

啊!?桃花睁大眼睛看着狗子:能恨到下手杀人?

狗子低下头,小声说:咱不是得多想吗。再说,城里如果有人知道张明堂在山货铺,难道孙如柏不知道啊?麻三刀再一掺和,我就觉得有危险!

桃花想了想,回头对阿玲说:去集合人,我们下山去看看情况,万一张明堂有麻烦,我也可以接应!

阿玲望了望桃花:寨主,那我呢?

桃花握着阿玲的肩膀说:我留十个人给你,你在寨里留守!狗子,你让所有的人带足武器!

……

其实,麻三刀这两天更是焦灼万分,胡队长怎么还没回来?他有个特点,一着急就一个劲地乱踹东西。

远远地,他看见军师进来,立刻应上去:咱们派给他黄占山的弟兄,怎么也没动静?

军师看了他一眼,小声安慰道:别急!这城里不是乱着呢吗,他们也得有合适的机会啊!

麻三刀有些担忧起来:能不急嘛!那个黄占山心眼多得很,别让他把咱们算计了!军师想了想,摇摇头,这应该不会,对他有什么好处。

这时候,一个土匪跑进来:三爷,刚才山里的弟兄来报信,说是有一伙带枪的进了咱们地盘!麻三刀警惕起来:带枪的?带没带货!

他们什么也没带,也没有马,就几个人,走得很急,像赶着要去干什么?土匪原原本本地汇报。

麻三刀急忙靠近土匪,追问:什么也没带,是过路的?知道是什么人吗?土匪摇摇头,报信的说看着脸生,从没见过。

麻三刀半眯着眼睛思索着:那就不是在梵净山立山头的?他突然睁大眼睛对汇报的土匪喊道:叫弟兄们跟紧了,看看都是些什么人。

报信的土匪正要走,突然想起什么,欲言又止,低低喊了一声三爷……

麻三刀回过头,盯着报信的匪徒:还有什么事?土匪轻声说,三爷,领头的是个女的。

女的?看清楚了吗?麻三刀边抚摸着胡子边思索着。

看清楚了。咱们的弟兄里,有个一个曾经跟旷志关系不错,旷志一出事,他跑咱们这来了。听他说在桃花寨好像见过这个女的,是共匪。土匪继续补充道。

麻三刀睁大眼睛:共匪?!现在城里到处在抓共党,杀共党,难道他们还不知道,跑这自投罗网?

土匪摸摸脑袋说:三爷,是不是去接应城里共党分子的?

麻三刀一听在地上狠狠吐一口唾沫:放屁!几个人,去接应个屁,山下保安团的人都比他们多,更别说加上独立营的人马,还有他妈的什么中统。这几个人怕是不知道山下发生了什么事,是去送死的!

土匪急忙问:那,三爷,让他们过去吗?麻三刀得意地说:他们到了城里自有人收拾他们,就不用弟兄们费事了,大家歇着吧。

土匪甲转身要走,独眼军师就闪出来:慢着。

土匪急忙停住脚步,看着军。麻三刀也转过头,疑惑地看着军师。

独眼军师边朝麻三刀走过来边说:三爷,您真的要让这伙共军过我们的地界?麻三刀点点头,是啊,城里有多少人等着收拾他们,我们还费这事干什么?

三爷,此话差矣!独眼军师看着麻三刀,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军师何意?

三爷,我们不是缺枪吗?这到手的枪支送上门来,三爷怎么不要呢?

麻三刀眉头一皱:我缺也不缺这几只枪呀。他思索一下,抬头问:军师的意思是?

三爷,您想,他们在明,我们在暗,夺了他们这些枪,易如反掌!就算不是共党,三爷就当出去活络活络筋骨,反正不会吃亏。他起身,边走边说,说完狡诈地笑了两声。

军师说得有理!不过如果真是共党,我们惹了这次,他们会不会来报复?麻三刀有些顾忌地说道。

独眼军师在麻三刀身边停住了脚步,三爷,城里抓共党杀共党不是一次两次了,哪次共党报复成功过?咱们这终归不是共党的地盘,所以我们也用不着怕他们。这是其一。

独眼军师望望麻三刀,继续说:其二,三爷以后少不了和山下的驻军、保安团合作,如果我们帮他们处理了这帮共党,一来可以向官府、官军表示一下诚意,二来不费吹灰之力,多弄几只枪,有百利而无一害啊。

麻三刀频频点头,然后哈哈大笑起来:军师说的有道理!看来,这块肥肉,是老天爷送到我嘴边的,不啃了它我麻三刀都对不住老天爷呀!

他转身对众土匪说:走,跟我出寨!

 

04

山峰一个接连一个,夏雪和赵山等人来到一处山口,夏雪望了望队伍,示意大家停下。

她站到队伍最前头,望望众人,有些不舍地说:同志们,我们就在此分手了。

赵山也走到前面,对一名战士说:一定有保持联络,有了具体联络点,要想办法通知我们。

夏雪看看战士们,叮嘱道:你们分别去的地方,应该和铜仁的情况差不太多,大家要注意工作方法。赵山同志说得对,要保持联系。我们在铜仁城的联络点,是学校,联络人叫马先生。大家记住了?

战士们神色严肃,纷纷郑重地点点头:记住了。指导员,你们要多家保重!

夏雪神情地望着战友,与大家一一握手告别。战士们边走边恋恋不舍地回头,与夏雪赵山对视着,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看着大家向不同方向离去,夏雪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多年的革命经历告诉他,每一次的别离都有可能成为永别。赵山举起手,在空中不停地挥舞着。

送走了战士们,夏雪对赵山说:我们也上路吧!两人在山中急匆匆地行进。

夏雪和赵山边行走边聊着,赵山望了望高高在上的山峰:指导员,听说你被抓上过附近土匪的山寨?夏雪看着赵山笑笑,其实那不是匪寨,是个山民聚集的山寨,只是他们有自己的武装,叫寨兵。

哦?赵山也笑了起来,还有这样的武装?

是啊,为了自己保护自己。我了解过,这个地方的大山寨都有自己的武装。说起这些,夏雪眉飞色舞,眼中闪过丝丝喜悦,毕竟那里有过快乐的回忆。

赵山停住了脚步,看了看夏雪,这么说,那跟土匪还是不一样的。

是不一样。夏雪夏雪望了望高高凸起的山峰抢着说道,他们跟土匪还有冲突呢!土匪欺负山民,抢劫山寨的事常有发生,他们的武装就是为这个,才组织起来的。我想主要的武装也许就是我们要争取的。

那你去过的山寨应该是大山寨了。夏雪摇摇头,兴奋地解释道:不算大!叫桃花寨,这个山寨不抢,不劫,自给自足。头领还是个女的,他们叫寨主。

哦?赵山沉思片刻,望了望夏雪,那是个应该争取的对象。

    就在这时候,突然砰的一声,赵山的帽沿被一枪打中,他大吃一惊,立即机警地拔出枪。夏雪也被突如其来的枪声吓一跳,她纵身一跃,躲到大树后面。变多边提醒找山:注意隐蔽!赵山叶一个抽身,退到大树后面。

砰砰砰!又是几枪,子弹在他们躲避的树上连连开花,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赵山着急喊起来:指导员,隐蔽。夏雪望望四周,边躲藏边说:不好!可能是遭遇土匪了。

两人边隐蔽边举起枪,警惕地四处张望,寻找目标。

赵山和夏雪互相掩护着,他们终于发现了目标。夏雪一枪瞄准,立刻打中一个土匪,赵山朝目标的方向开枪。

不好!夏雪大叫一声,前方一下子出现了更多土匪。夏雪和赵山奋力还击,有点寡不敌群。

前面开枪的正是麻三刀的土匪,可惜他们没开几枪,就有几个匪兵被枪打中,滚下山谷!

夏雪顾不上看清是前面对土匪开枪的是什么人,她与赵山躲进隐蔽的地方,观察前方的动静。

    前面,桃花带领着士兵正朝麻三刀等人开枪!麻三刀见敌不过他们,边打边喊撤。土匪们陆续撤走,枪声渐渐没了。

夏雪定睛一看,前面持枪的女子不正是桃花吗?她惊喜地从树后走了出来。

桃花收起枪,走近夏雪,仔细打量了一下,高兴说:原来是你,好久不见了,你怎么回来了?

夏雪双手抱拳,眼睛望着桃花:桃花寨主,谢谢你出手相救!狗子连忙走过来,嘻嘻地笑起来:红军长官!夏雪笑笑:狗子,你好!

桃花看了看夏雪,有些担忧地说:这里离麻三刀的匪巢很近,你们怎么走到这来了?

夏雪摇摇头,叹了一口气,麻三刀这伙土匪太猖狂了!

桃花望了望前方:你们这是要去哪?

去铜仁!夏雪爽快地应道。

铜仁?桃花眉头一皱,夏雪,你们还不知道吧?

夏雪和赵山对视一眼,两人几乎同时急忙地追问:知道什么?

铜仁已经封城,你们现在想要进去,怕是已经不可能了。桃花有些着急地说。

封城?为什么封城?夏雪抬起头,疑惑地问。

桃花望望四周,小声说道:听说是抓捕共党!

啊?!夏雪大惊。她转身对赵山说,快!我们得赶紧赶去。说完立刻开大步。

桃花急忙挡在前面,就你们两个人,去了危险呀!夏雪看了看桃花,哀求道:桃花寨主,危险我们也得去啊。

桃花思索一下,夏雪。我们就一起走吧,我们下山是去接应张明堂。

张明堂?夏雪一愣。桃花没有理会夏雪,径直走到最前面,寨兵立刻跟上,夏雪和赵山也快步跟了上去。

 

05

中统调查室刑房里,马启文被绑在刑柱上,他满身伤痕,眼镜不知道哪去了,头发凌乱。整个人已经被打晕过去了。

余主任坐在椅子上,他看着昏迷中的马启文,指挥特务:把他弄醒,我就不信他是铁打的。行刑手一桶冷水泼到马启文头上,马启文立刻醒了过来。

余主任冷冷地说:你还是招了吧,受这么大罪,何必呢?

马启文微睁着眼,没什么可招的,余主任,你找错人了!

余主任一瞪眼,大声吼道:继续给我上刑!行刑手从炉子里拿出一根烧红的铁钎,往马启文胸口烫去,马启文惨叫一声,胸口立刻冒出缕缕青烟……

余主冷笑地点点头:怎么样,我劝你还是说了吧,说了我们都轻松!马启文没有反应。他继续说道:就算你不说,那些漏网的共党分子也逃不出铜仁城!早晚都会落在我的手上!   

马启文耷拉的脑袋,不理会他。

余主任见状,立刻恼羞成怒,他站起身愤愤地说:给我狠狠打,我看你开不开口!说完,恼怒的离开刑讯室。

余主任走进办公室,里面早就有特务头子在等着他。

他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他接过特务递过来的茶,押了一口,不满地问:怎么?就一个招供的都没有?特务头目沮丧地摇摇头。

余主任突然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他妈地!这些人还真都是些硬骨头!继续给他们上刑,一定要问出口供!

特务头目点点头:知道,主任。特务说完却没有退下去,而是看了看余主任,小声说:主任,有件事我觉得有些可疑。

余主任又押了一口茶,抬起头问:什么事?

主任,昨天我们追捕一个领头的三中女老师,眼看就要抓到了,结果却被人救下了。

救下了?什么人敢救我们中统要抓的人?余主任声音提高了八度,疑惑地盯着特务看。

是驻军的孙营长!土匪头目说完看了余主任一眼。

孙如柏?余主任睁大眼睛看着特务头目。

孙营长说那个女教师是他老婆,要强行带回去。他带着兵,卑职就没有和他硬碰。

主任点点头,那这个女教师是他老婆吗?

那个女教师叫黄菲儿,确实是孙如柏的老婆。不过,这样一来这个孙如柏就有掩护窝藏共党之嫌啊。您看要不要----特务头目边说边观颜察色。

余主任沉思了一会:先不要惊动他!我自有计较。

 

06

孙如柏一路拉着黄菲儿回到家,一进房间,他急忙将门关上,一把把黄菲儿按坐在椅子上:你呀,不是让阿旺告诉你不要出去吗?!他又爱又气,咬牙切齿地训斥道。

黄菲儿抬起头,没好气地说:难道你让我看着我的那些同学被抓吗。

孙如柏一听,情绪有些激动,他们是学生吗?他们在为共党服务。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要跟他们搅在一起,会有麻烦的。你看看,那个余主任的人,把他们盯得多紧。抓捕也是上峰的命令。如果不是我在,你现在在他们中统的牢房呢。孙如柏越说越来气,说完仰头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黄菲儿不屑地说:他们支持西安事变和平解决有什么错,他余主任干吗要这么干?他的上峰是什么意思?!

孙如柏看着黄菲儿,这你不懂,你就老老实实地在家呆着,不要出去!说完站起身,准备出去。

黄菲儿瞥了他背影,在后面嘀咕道:我还得去看看,马老师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呢。

孙如柏一听,急忙停住了脚步,回头对黄菲儿大声说道:还出去?不行!现在外面在全城搜捕。别马老师了。管好你自己吧!

黄菲儿仍吵着要出去。孙如柏指着黄菲儿说:今天必须听我的。我还有公务,先走了。

黄菲儿没有说话,气哼哼地看着孙如柏离去。

孙如柏走出家门,几个警卫立刻跟上。

他刚走几步,忽然想起什么,马上停了下来,回头对身后两个警卫说:你们两个留在这,我家里的人,一个都不许放出去!也不许有人进去!

警卫立刻掉转头,持着枪守候在孙家门口。

孙如柏回头望望自己家大门,这才放心下来,他加快速度,急急地走了。

 

 

 

07

二虎走到张明堂的前面,焦急地说:张大哥,现在怎么办,那帮狗日还在封城,我们都走不了了。

张明堂拍着二虎的肩膀安慰道:先等等看,不要着急。

二虎与伙计们都纷纷埋怨起来,他们对着读书会的进步青年怒视着:都是你们这些人,害得我们也出不去!

读书会进步青年互相对视了一下,一个青年说:多谢张大哥的相救,我想我们还是赶紧

走,别连累你们。你们也自己想办法出城吧。

走,去哪?现在外面的中统、保安团、驻军全在等着你们,你们自己出去,不就是送死吗?张明堂看了看前面的青年说道。

那也不能让我们陪着他们死吧,真晦气!二虎瞥了一肚子气,继续嘀咕道。

刚才那位青年望了望二虎,回头对张明堂说,多谢各位的救命之恩,我们自己可以应付!他说完对众青年说:我们走吧。大家听后都纷纷起身。

张明堂急忙拦在前面:站住!众青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停了下来。

张明堂望望众人,严肃地地说:现在大家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外面的人不会放过你们共产党,也不会放过我们!如今之计,只有大家一起想办法出城。谁离了谁,都活不了!

胖个子青年望了望张明堂,立刻应道:那张大哥有什么好办法吗?

你们都不要冲动,我想想办法。张明堂望了望大家说。众青年满怀期盼地注视着张明堂。

张明堂想了想说,你们等我回来。说完就往后院走去。

二虎急忙追上张明堂:你要去哪?

张明堂回头看了他一眼:我出去探探。二虎急忙拦在前面:不行!外面太危险。张明堂拍着他的肩膀说:别争了,你也在这等我。说完一溜烟不见踪迹。

在张家附近,几个麻三刀神枪队的匪兵一直在监视着。张明堂没有发觉,他独自跳墙出了墙头,往县城大门方向走去。

一直守候在外面,监视张明堂的匪兵队长,急忙双手一挥,两个匪兵悄悄跟在张明堂的后面……

张明堂偷偷来到县城大门附近查看。只见城门紧闭,官兵严守城门,禁止各色人等出入。那些想要出城的老百姓,都被守城士兵轰了回来。

一个拐弯,张明堂突然意识到几个土匪正悄悄跟在他身后。他警惕地往后看,两个土匪赶忙躲闪。张明堂装作若无其事,继续朝前走。

张明堂走到一个没人的小巷,后面紧跟的土匪正要动手。张明堂转身突然发难,两个土匪被干净利索地除掉……

张明堂看着两个被打的土匪,辨别了一下,发现他们是麻三刀的人

 

08

马启文被绑在行刑柱上,他满脸血污,整个人奄奄一息。

余主任抬起头,用嘲讽的口气冷冷地问:马老师,怎么样?马启文没有抬头,他只是用微弱的声音回应着:还好……

余主任奸笑道:还敢嘴硬!我今天给你个机会,就是想让你能少受点苦?

什么机会?马启文半睁着眼睛,用微弱的声音发问。

余主任笑了笑,以为马启文被屈服了,他心中暗暗高兴。共党也不过如此。于是慢慢地说:这就对了,早早和我们合作,什么都好说。我也知道你们共党的作风,我不为难你,你只要告诉我,是谁提前到你们的读书会通风报信,我就放你出去?他说完满怀期待地看着马启文。

马启文仿佛听不见声音,他没有说话,索性闭着眼睛,表情死一般沉寂。

余主任见马启文一动不动,似乎仍有所顾虑,连忙开导:其实我们已经查清楚了,不过是想给你个机会,珍不珍惜就看你自己了。

马启文微微睁开眼睛,轻轻地瞥了余主任一眼,还是没有开口。

余主任态度变得更加温和起来,你放心,我要的东西很简单,你就告诉我们,去通风报信的是不是孙营长的妻子黄菲儿?

黄菲儿?马启文一听立刻爆发出愤怒的火苗,他用力睁大眼睛,满脸讥讽地说:余主任想象力太丰富了。余主任托着下巴做沉思状轻轻说道:这么说来,不是她?

你们都查清楚了,还需要问我吗?马启文冷冷地嘲笑道。

余主任见软的不吃,态度立刻来个360度的大转弯,他眼睛斜斜地瞪着马启文,像发怒的豹子,马老师,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到底是不是?他声音越说越大,马启文依旧一脸平静,满脸讥讽地看着他。

余主任气得双手发抖,他手一挥,高喊道:继续上刑!说完傲慢地瞥了马启文一眼,我给了你机会,你自己不珍惜,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然后对行刑手命令道:猴子搬柱!

行刑手立刻残忍地对马启文施以“猴子搬柱”……马启文双手无力。双脚支撑不住,尽管他闭上眼睛,咬紧牙关,伴随着声声痛苦的惨叫声,他终究摊到在地上。

余主任露出狰狞的脸,得意地欣赏着这一切,他突然冷笑几声,再次发号施令:燃香烧背!香烟缭绕,惨叫声连连,马启文终究忍受不了如此惨无人道的折磨,最后痛苦地晕倒在地上。

余主任看着只剩半口气的马启文,暗暗得意,对待共产党就得这样!他横下心,双眼一瞪,手臂一挥手,对行刑手喊道:用冷水将他浇醒。

碰的一声,马启文醒了过来,他伤痕累累,血迹模糊的脸写满绝望,在痛苦的呻吟声中,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余主任看了看马启文,得意地说:老弟,我都为你难受。何苦呢?如果是我,早就说了,人嘛,要识时务者才是俊杰嘛!

突然,马启文用力地睁开眼睛,愤怒地看着余主任,然后猛的闭眼,狠命飞咬住自己的舌头!

余主任大吃一惊,连忙起身,大声喊道:快掰开他的嘴!

行刑手赶忙上前想掰开马启文的嘴,马启文咬得死死的,不管如何用力,行刑手都无法掰开,两人博弈着。

许久,马启文终于松开了嘴,一股鲜血从他的嘴里涌了出来……

余主任急忙跑上前,一小块沾满鲜红的舌头正从他的口中滚落下来……

他张大眼睛,呆呆地看着,许久说不出话来。

 

09

张明堂冒着危险,打探了一圈,重新翻墙进了张家。

二虎听到动静,连忙探出身子,见到张明堂,他松了一口气,急忙迎上前:张大哥,你回来了?张明堂点点头。

怎么样?张大哥?二虎见张明堂一声不吭,急忙揍到他身边,着急地问。众青年也都围上来,焦急地望着张明堂。

张明堂神色严峻地说,街上到处都是保安团和驻军,他们正在四处搜查,要不了多久,估计就会搜到这里来。除了保安团和驻军,好像还有人对我们感兴趣!他说完,看了看大家。

一位青年站起身,愤愤溢满脸上,那我们就冲出去,和他们拼了!张明堂急忙伸手制止,城门都被把守住了,根本不让人进出。就算冲出这座院子,也很难出去。

另一位青年恨恨地说,反正在这里也是等死,还不如冲出去和他们去拼!张大哥,他们要抓的是我们,你们还是赶紧走吧,不要管我们了。

现在我们已经是说不清楚了,那么混在一起,管不管你们,我们也是个死!二虎看了看那位青年,小声嘀咕道。

张明堂看了看众人,边思索边说:所以大家现在要齐心协力,不要想着你们我们的。县城大门是驻军在守着,驻军人多,装备也好,我们不容易冲出去;县城的南门不那么坚固,又常年通过的人少,现在把守南门的只有保安团,保安团就相对松散,我们就从南门突出去。

那位青年看了看同伴:我们就听张大哥的。众人点点头,对!听张大哥的。张明堂看看大家,好,我们现在就走,从南门突出去!大家都要听我指挥!走!

    张明堂率领读书会的青年从张家翻墙出来,他走在最前面,看到左右没人,立刻招呼大家往南门的方向走。

一直盯着张明堂的麻三刀神枪队与黄管家等人已经设好了埋伏,他们远远就看到了出来的张明堂等人,土匪们暗喜,立刻将枪口都对准张明堂等人,战斗一触即发。

胡队长拍了拍身边的黄管家,现在是时候了,打吧?黄管家看着前面的张明堂,眉头一皱,等一等,等他们都出来,看看有多少人。

人一下子就翻过高墙,出现在路上。胡队长大喜,他看了看说,都出来了,就这么些人,打吧!

黄管家没有说话,他悄悄地从身上摸出一把手枪,拉枪栓。突然砰一声枪响,黄管家大叫一声:啊!

胡队长看着黄管家,怒喝道:你干什么?黄管家有些自责地指了指自己的脚:走火了,打伤了脚?胡队长狠狠地骂道:妈的!给我打!

张明堂一听到枪声,立即大喊一声:隐蔽!他循声看去,看到了胡队长等人。张明堂举枪向匪徒们射击,掩护青年们迅速撤退。

在各处搜查的国军和特务听到枪声,也赶往张家附近。他们很快就发现胡队长他们,立刻不管三七二十一,抡起枪支就奋力射击。街头上一场混战,喊叫声,脚步声,枪声混杂在一起。

胡队长面向黄管家,气急败坏地骂道:狗日的,把我们也当成共党了,这是往死里打呀!

老管家看了看胡队长说:我们撤吧!这冲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了,我们犯不着和他们拼命。黄管家说完一瘸一拐地走过来:撤吧,撤吧!胡队长回头朝众土匪喊道:撤!胡队长等人自顾自地很快撤离。

受伤的黄管家走在最后,他强忍着痛苦,拐进了一条小路,躲了起来。

张明堂边打边掩护着进步青年向南门前进。

 

10

桃花、夏雪和赵山等人已经赶到城门外,远远地就听见城里枪声一片。

桃花有些担忧张明堂的安危,他看了看夏雪说:不好,城里打起来了!夏雪没有说话,她闭上眼睛,侧耳倾听,这才回头对桃花说,听这枪声是在南边,他边思索边说,是不是城里被追捕的人想从南门冲出来。

桃花焦急地对后面寨兵喊:快,去南门!

慢着!夏雪连忙喊道:

怎么了?桃花用疑惑地目光看着夏雪。

你要去打南门?你知道会有多少人守城门吗?我们又没有任何攻城武器,你打得下来吗?夏雪看了看桃花解释着。

桃花果断地说:不管有多少人也得打!

夏雪沉思一会,严肃地说,现在情况不明,你不能莽撞,我们救人也不能白白送死!桃花一听焦急地走起来,那你说怎么办呀?

去打东门!夏雪语气坚定。

东门?桃花疑惑起来。

围魏救赵?赵山眼前一亮,走过来。

夏雪点点头:没错!我们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围魏救赵!我们如果攻打东门,守军就会想到东门外有人接应,那南门的守卫就会被调过来,不管是什么人再被追捕,这样都有利于他们从南突出来。桃花略一思忖:好!就按你说的办!

桃花转向,朝众寨兵挥挥手下:跟我走,去打东门!夏雪急忙拦住桃花:等等,你有多少人?

跟我来了五十多人。桃花沉思片刻。

我们人少,不能蛮干,要巧打。赵山,到了东门附近,找个好位置,把所有火力

集中在一起。夏雪沉着地指挥着。赵山点点头,明白!

夏雪对桃花说:我们得造成人多势众的假象。桃花点点头,带着众人向东门方向去了。

张明堂和众人来到南门附近,他看了看前面的城门,对大家说:别靠近!在这里停下,赶紧躲到隐蔽处。

此时,耳边依旧枪声阵阵,不时还有守城的保安团的叫喊声。

张明堂看了看隐蔽的青年,压低声音说:大家注意,等我摸近城门,想办法把城门打开,大家到时候动作一定要快。二虎看着张明堂说:我帮你。

张明堂摇摇头,不用,你注意,只要城门一开,你就带着他们冲出去。

一青年急忙说:张大哥,这样不行,太危险,我们还是找个地方隐蔽起来,另找机会。张明堂望望大家,小声说:我试一下,如果我没成功,也会吸引住保安团的人,你们也可以找机会出去,一但出去了,你们要飞散,别集中在一起。

张明堂刚要起身蹿出去,突然听到东边枪声大作。于是他停下来,用心在听和判断。

 

11

桃花与夏雪他们在东门找好地方,把所有的武器集中在一起,猛烈的向城头射击。与守军打得好不热闹。

一个守城士兵听见那么多的枪声,有点吃惊,他跑到长官身边,长官,哪来这么多人,打得这么狠?他话音刚落,砰的一声,帽子被子弹打飞了。排长见状,狠狠地发出命令:我哪知道!给我打!紧接着又是一阵激烈枪战声。

守城士兵渐落下风,彼此守城的决心在慢慢瓦解。

此时,赵山见士兵士气有所下滑,急中生智,他忙把心理战术也用上,操起大嗓门向城里喊话:守城的弟兄们听着,我们是红军,你们放弃抵抗,缴枪不杀!

守城排长一听红军这名字,有些闻风丧胆,他既害怕又着急,大骂起来:他妈的,怎么会来了红军,赶快去报告,要增援!

身边一个士兵应声后便急匆匆地跑去报信。

士兵边跑边对街上的士兵喊:赶快去东城门, 红军攻城了

    张明堂等人正躲在西门附近等待机会。

听到枪声越来越激烈,二虎对张明堂说:张大哥,好像是东门那边的枪声。张明堂看了他一眼:是东门那边。什么人在打东门?!

二虎焦急地说:咱们还管他谁打。咱们怎么办呀?张明堂想了想,再等等看,如果保安团被调过去增援,这样的话,我们就有机会了!二虎用力的点头,仿佛看到了希望。

前面,西门的保安团还在城门严防死守,似乎并没有前去增援的动向。张明堂看着,眉头紧皱,他心中暗暗着急:这刻如何是好?

县城南门附近有一间房间,那是吴经略临时的办公地。今天,今天,他不敢大意,亲自率保安团镇守着南门。

一士兵急匆匆跑进来:县长,东门守军派人求见!吴经略示意带过来!

报信士兵立刻跑到吴经略面前。

吴经略脸色严肃起来:什么事?

吴县长,有红军在攻城,请吴县长派保安团过去增援!东门士兵气喘吁吁地说道,声音就像放鞭炮。

红军?他们怎么会来攻城!吴经略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东门士兵继续急切说道:还不清楚。请吴县长赶紧过去增援,他们人很多,打得很凶啊!

吴经略低头沉思:不行啊,我们这边也不能放松啊,不是我们不派人过去,只是今晚保安团的职责是把守南门,不能擅离职守啊!

东门士兵慌了起来,不知如何是好,他吞吞吐吐地说:那……

回去告诉你们长官,保安团抽不出人手,还请你们长官一定要顶住。叫驻军增援。吴经略回绝道。

东门士兵赶紧补充道:孙营长已经在往那边调人了。吴经略摆摆手,再加派人。士兵无奈只好回去复命。

保安团长望了望吴经略,吴县长,我们真的不去?

现在不可能有什么红军的大部队出现,顶多就是几十个人,让他们自己应付就够了。但是余主任那边……办案团长有些着急。

吴经略不耐烦地说:我们只管守好南门!保安团长连连点头,然后看守南门去了。

 

12

    南城门渐渐地聚集了很多人,其中有很多富商,他们都带着各自的家丁和大包小包的行李,等候出城。张明堂等人躲在附近隐蔽的地方观察着,机警地注视着前方的动静。

可怜的富商,东串西串,终究被守门的保安团士兵挡住。

一个富商用哀求的语气说:老总,行行好,这红军都打过来了,让我们出去吧?士兵厌烦地摆摆手:不行,不行!身边另一个富商急忙拿出一袋子大洋,递给士兵:老总,东门都要被共产党攻破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老总,行个方便。

士兵没有接过大洋,有些难为情地说:没有上面的命令,今天不会开城门了,你们快回去……

一个大个子的富商见利诱不行,就来硬的:开门……开门……他说着就开始冲击城门,其他富商一拥而上,跟着冲击。守城的士兵急忙堵着城门,别闹!再闹酒开枪!众人不顾,像被困的兔子,横冲直撞,城门处顿时出现一阵骚乱。

二虎远远地望着,他回头对张明堂说,这些人好像闹着要出城。看样子像!张明堂边回答边望望大家继续说,城门一开我们就跟着混出去!众人纷纷点头。

这时候,吴经略从办公地走到街上,看到了城门口一派骚乱,保安团长正在极力维持秩序。他连忙把梁团长唤来:怎么回事?

梁团长边跑边说:县长,又是些要出城的。吴经略苦恼地摇摇头,这帮人真是小人见识!共党怎么可能攻进来?保安团长看了看吴经略,谁说不是呢,可他们都不信啊。

吴经略将梁团长叫到身边,再三交代:无论如何,不能开城门,万一让那些共党分子跟着溜了出去。我们可不好交代了。明白了吗?保安团长连连点头说:卑职明白!说完继续回到城门处维持秩序去了。

吴经略没有离开城门,他依然站在骚乱处四处查看,边看边无奈地摇摇头。张明堂不知何时已经悄悄出现在吴经略身后,他在他耳边低低地喊了一声:吴县长。

吴经略一回头,脸色骤变:张……你……你怎么会在这?你……你有什么事?吴经略环顾左右,见左右卫兵都已不见,他神色立刻惊慌起来。

张明堂一笑:吴县长不用紧张,我们换地方说话。就这样,吴经略被张明堂牵着回到办公地的房间。

一走进房间,张明堂急忙把门关上。

吴经略紧张地注视着张明堂。张明堂低声说:吴县长,长话短说。我来是想请你帮个忙的。吴经略立刻抬起头:帮忙?什么忙?

我一帮弟兄本来今天想出城回山寨,没想到城门封了。所以,想请吴县长行个方便,开一下城门。张明堂说完看了看吴经略。

吴经略有些难以为情,不是我不想开门,但是现在正在全城抓捕共党,如果我开了城门,放跑了共党,难逃追究啊!……城里抓的是共党,和桃花寨并不相干。等风声过了,我亲自送张少爷出城,您看如何?

张明堂走近吴经略,看着他:吴县长,我这些兄弟想家心切啊,今晚无论如何也想出城,您看?

……张少爷,您也体谅体谅我的难处吧。吴经略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张明堂慢慢逼近了几步:那吴县长就是不想帮这个忙喽?吴经略更加惊慌失措。他吞吞吐吐地说:不……不是,是真不能开门。

共党也好,桃花寨也罢,我现在只希望吴县长能打开城门。吴县长如果执意不开城门,那我张明堂也没什么话好说。不过,以后张某人怕是会再来打扰的。张明堂看着吴经略,一字一顿地说。

吴经略心惊胆战地抬起头,小声说:张……张少爷,你这不是为难我吗?

吴县长,东门那边战事正紧,您还不赶紧派人过去增援?死守着南门干什么?东门若被攻破,您一样是难逃追究啊?张明堂拍着吴经略的肩膀说。

张明堂见吴经略思索着,没有答复,他冷冷地说:吴县长,您好好想想吧,我不想找你的麻烦,也请你给我个方便。吴经略抬起头,发现张明堂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他的心头徒增一股寒气。

吴经略走出办公室,唤来梁团长:那帮富商和市民,怎么说都不听,还在那闹事吧?还没等梁团长开口,他立刻说道说:你赶紧带着保安团去东门增援。

保安团长有些惊讶地问道:现在?您不是说不去吗?再说这边还不消停呢。吴经略不耐烦地说:叫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

保安团长张大眼睛,指了指城门,那,那这里怎么办?

这里有我呢。我想了,如果真的不去东门帮忙,恐怕也不合适。吴经略假装镇定地说。保安团长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服从命令,带着一部分士兵到东门增援去了。

 

13

南门守军骤减,富商和市民们还在嚷嚷着要出城,守城的士兵有些抵挡不住了。

二虎对张明堂说:张大哥,保安团好像去增援了。张明堂点点头,对众人说:大家跟着我,马上混到前面那群人里面!看我指示行事。众人纷纷点头。

张明堂第一个蹿出来,众人手脚麻利,纷纷混在要出城避难的人群中间。

守城的士兵见人多了起来。紧张得大吼起来:不要挤,不要挤!富豪们纷纷叫嚷起来,我们要出去,红军要打进来了,我们要出去!

张明堂见时机已到,他突然拿起枪朝天开了一枪,富商和市民们顿时乱作一团,奋力的撞击着城门。

张明堂示意二虎:你去开城门!二虎会意,立马像离弦的箭,冲道成门边。

门口的士兵慌忙阻拦:干什么?干什么?退后!张明堂利落把这两个士兵打晕。城门被二虎打开,富豪和市民们涌了出来。张明堂也带着其他人迅速出城。

东门的战斗越来越激烈,桃花等人渐落下风。

狗子有些着急对桃花说:寨主,城门口的守军好像多起来了。桃花抬头看见城墙上火力和人数骤增。她与夏雪对视了一眼,夏雪点了点头,桃花转头对狗子说:我们撤!狗子应声,领着众人撤出战斗。

这时候,城门上士兵见他们要跑,急忙喊:快开门追!

赵山拿过寨兵手里的机枪,向着城头就是一梭子。城门上的士兵全都低下了头。

 

14

太阳还没出来,空中仍飘荡着雾气,让人捉摸不透。

余主任立即召集孙如柏和吴经略,三人齐聚在县政府办公室里。

余主任一脸阴霾,他冷冷地说:我们几乎把那些共党分子逼到绝路了!怎么又让他们跑掉了?

孙如柏和吴经略各自心怀鬼胎,都不敢轻易发言。

余主任瞥了他们一眼,起身,踱起步来:本来可以将城里的共党分子一网打尽,现在是功亏一篑!抓倒是抓了一批,全是没用的老百姓。

吴经略抬起头,小声附和道:这些个共党分子,诡计多端!余主任看了他一眼,此次我们撒下天罗地网,就算再狡猾的共党,也应该是在劫难逃。只可惜,有人给这个网开了个大口子,让他们溜了!说完哼了几声,故意将目光移向窗外。

吴经略和孙如柏低头不语。

余主任看了看吴经略:吴县长,这个口子就开在南门。吴经略抬起头,有些慌张,他吞吞吐吐道:这……这……

是你们保安团把守的南门!余主任盯着吴经略,冷冷地说。

但去救援是驻军的请求呀。吴经略焦急地解释道。

余主任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他抬起头,望着吴经略,缓缓地说:吴县长,您上了共党的当了!堂堂县长,居然能在那种情况下派人去东门支援,导致南门守军匮乏,还打开城门,共党趁乱逃脱,这一点余某人有点想不通啊。

当初也是事出紧急,来不及多想,来不及多想,没想到就被共党钻了这个空子。吴经略摇摇头,边叹气边说道。

吴县长,您不是三岁小孩了。在铜仁城怎么可能突然出现红军呢?余主任用讽刺的语气冷冷地说道。

吴经略不高兴了,他看了看余主任:东门战事紧急,怎么就说不是红军呢?余主任双手交叉在胸前,这是个基本的判断的问题,吴县长不会这么缺乏常识吧!?

吴经略再也忍不住,他一下子站起来:我缺乏常识?余主任,作为县长,我有保一方平安之责,不仅要关注缉拿共党,还要关注城中百姓的安危!请问余主任,如果真是红军攻城,一旦他们破门而入,引起城中百姓的伤亡,造成铜仁的混乱,你负责吗?

余主任顿时无语。

吴经略渐渐占了上风,他的底气越来越足,他目光落在余主任脸上,所以,还请余主任办事时,要想得周到!

孙如柏见状也帮起腔来:是啊。再说,怎么就肯定共党分子是从南门混出去的呢?

余主任气急败坏,他大拍桌子:全城四门紧闭,难道他们飞了吗?孙如柏瞥了他一眼,不冷不热地说:如果是走漏了风声,他们隐蔽起来了呢,这也难说。他说道最后,故意拉长声音。

好一个走漏了风声!据我的了解,确实是有人给共党通了风报了信,这报信的人又被人保下来了。余主任单刀直入,语气咄咄逼人。

余主任,那就请你彻查吧!,不要这么阴不阴阳不阳的。孙如柏忍住气愤,他娘地,竟然说我。

余主任冷笑起来:孙营长,这报信的人就是黄菲儿,就是你孙营长夫人,孙营长怕是和共党的关系不浅哪。

孙如柏眼睛里立刻闪出愤怒的火花:胡说八道!余主任,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我父亲就是因为共党而死,我和共党有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我怎么会和共党有关系!

余主任看着孙如柏,傲慢地说:那尊夫人的事情怎么解释?孙如柏看着余主任,内子是国立三中的老师,那天确实是去拿东西。余主任,我敢以我的性命担保,内子绝对不是共党。

余主任立刻哈哈大笑起来:你用性命担保她?谁来担保你?

——孙如柏一时语塞,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

余主任态度缓和了下来,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这件事情我一定会查清楚的。你们两位好自为之吧。说完转身准备离去。

孙如柏狠狠地等着他:余主任,你中统办事,我们不好干涉,但请你客气点,大家别闹得没有见面的余地!

余主任立刻摔门而出,孙如柏和吴经略面面相觑。

吴经略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什么东西!?孙如柏咬牙切齿起来:他以为他是谁?惹急了我,我把他那一伙收拾了!吴经略连忙朝他摆摆手。

 

15

黄管家忍住痛苦,一瘸一拐地跑进来。

黄占山一怔,他走过来,看了看老管家的脚,轻声道:你的脚怎么样了?

多谢老爷记挂,还有些疼。老爷,这次是我办事不利,还请您责罚。黄管家看了黄占山,低下头,满怀愧疚地说。

黄占山的老脸顿时阴沉下来,他注视着黄管家:你我主仆多年,你的脾气秉性,我早就清楚了。在那样的关口,你的枪怎么可能走火?

黄管家小声地说:我没拿过枪,又紧张,坏了老爷的事!我甘愿受罚!黄占山看了老管家一眼,没好气地说,怕是你故意让枪走火的吧?黄管家吓得额头冷汗直冒。

我待你不薄啊?黄占山气愤地说,然后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黄管家不敢撒谎,他看着黄占山,小心翼翼地说。老爷……张明堂不是个坏人,一直对小姐有情有义,也从没跟您找过麻烦。

这么说你确实是故意的。黄占山愤愤地望着他。

老爷!我绝不是故意的。但我一直琢磨,张明堂已经家破人亡,张家也就剩下这棵独苗了。当年的事情我们虽然没有插手,但是以前老爷和张家老爷交情不浅,又曾是儿女亲家,我们没有必要对他们赶尽杀绝,老爷,得饶人处且饶人啊。老管家用哀求的语气说道。

黄占山用手指着黄管家,气急败坏地说:所以你就私自做主把张明堂给放了?

老爷,那真不是我故意的。可这么一来,反到没有真的伤到张明堂。这大概是天意,您也想想,这不是积阴德的事吗。黄管家怕黄占山生气,他着急地解释道。

黄占山逼近老管家,一字一顿地说:没有必要对他赶尽杀绝?那他又是怎么和我们以命搏命的,他的山货铺害得我几乎血本无归!

老爷,这也是我们压价在先,张明堂没有办法,才会以命搏命的,咱们不给他活路,还不能让他拼次命呀,就他做的这事,不至于去死呀。黄管家拼命帮着张明堂说话。

哼!你说什么?黄占山对着老管家怒目圆睁。

管家跪在地上,哀求道:老爷,张明堂不是做生意的料,他收了货,也都送了人,山货铺基本就算是关了张了。不会再对老爷构成威胁了。而且张明堂对小姐一直有情有义,小姐心里也一直有他,如果小姐知道您杀了她,那小姐会怎么想您呢?

黄占山气得从椅子上站起来,你闭嘴!菲儿已经嫁入孙家,就应该遵守妇道,不能和张明堂再有瓜葛来往。就凭这一点,我也不能放过张明堂!现在我们和麻三刀共事,张明堂却靠着桃花寨,麻三刀和桃花是仇家,你不知道吗?你说他张明堂会不会是我们的威胁!这个人留不得!留不得!你留了,他麻三刀也不会留。 他越说越气,说完往后面一仰,喘着粗气。

黄管家一惊,急忙起身,帮黄占山抚摸着胸口,这些年来,他深知,只要生气,老爷就胸口发疼,而每次都是自己替他的按摩。他边抚摸边轻声说:老爷,他麻三刀不留,是他的事,说不定哪天麻三刀还会被张明堂给除掉呢。老爷,你可千万别糊涂呀!

黄占山有些愤怒地说,老管家,我看你是糊涂了!

老爷……管家看着黄占山,低低地喊一声。

黄占山起身,走到窗前,望着树上飘落的叶子,轻轻地说:既然你难跟我一心,那就回家养老吧,我们主仆一场,我让账房多给你支点银子。你走吧,我们也不要再见了。

黄管家老泪纵横,他哭着喊道:老爷!老爷!黄占山没有理会老管家,径自走了。

早上,阿旺边提着给孙如柏买的早饭边哼着小曲。

拐弯处,突然闪出两个持枪的便衣特务,挡住了阿旺的去路。

阿旺吓得大叫起来:你们干什么?

前面的特务看了看阿旺,抬起头问:你是孙营长的副官阿旺?阿旺疑惑地说:是啊,你们是?另一个特务立马拿出枪抵住阿旺的后背:跟我们走!

早饭掉在地上,阿旺睁大惊恐的眼睛:你们——特务在后面用枪堵住他后背,怒喝道:不要出声!阿旺只好乖乖地被特务带走了。

16

桃花,夏雪等人在山谷中等候着张明堂,桃花对身边的狗子说:你们先回山寨,我们在这再等等。狗子点点头,指着身边两个寨兵说:你们留下,保护寨主,然后他带着其他寨兵们走了。

桃花走近对着夏雪微微一笑:还是你有办法。夏雪仰起头,看着天边的云彩,感慨道:不知道你要接应的人是否出来了。

他张明堂可不是傻子,只要给他点机会,他就能有办法。桃花满怀希望地望了望前方,夏雪拍着她的肩膀说:那好,你们在这等吧,我们先走了!

桃花急忙起身,挡住夏雪,她的眼中满是担忧,你们现在去哪都不安全,还是跟我回桃花寨吧。

话音刚落,突然响起了一声枪声,桃花寨中的一手提机枪的寨兵应声而倒,随即翻滚下山崖。桃花、夏雪几个立刻拔枪,机警地四周环顾,准备迎战。

突然,众多的土匪从山谷两边冒出来,将枪口对准了桃花等人。

赵山身手敏捷,一下子躲到了隐蔽处。

前面,麻三刀和独眼军师骑马从远处走来。桃花看了看麻三刀,大声说道:麻三刀!你干什么?麻三刀冷笑起来:我早就料到你们会从这回来!你以为占了的便宜会没事吗?!桃花瞪着麻三刀,愤怒地说: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麻三刀指着夏雪,冷冷地说对桃花说,你和共匪掺和什么? 桃花瞥了他一眼,少说废话,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说我要干什么?把这个共匪交给我!麻三刀边说边斜着眼睛瞄着夏雪。

麻三刀,如果你想要的是我桃花,那我这就跟你走。其他人和你没关系,你放了他们!桃花心中暗暗着急,怎么办啊?他们人多,肯定斗不过他们,她望了望麻三刀,平静地说。

麻三刀冷漠地看了桃花一眼,然后仰起头,冷冷地说:我不要你,我要这个女共匪!

夏雪一听,站了出来:好!我跟你走!放过她们!独眼军师一听,立刻说:好,带走!两个土匪立刻走过去要押住夏雪。

桃花看了看麻三刀,眼睛里冒出愤怒的火花,狠狠地说:你!

麻三刀冷笑两声,桃花,看在你我往日交情的份上,今天我放过你!你就去和那个张明堂去混吧!不过我有话讲在前面,我麻三爷要是再碰上你们,我就成全你和张明堂做一对短命鸳鸯!说完立刻调转马头,大声喝道:走。军师朝土匪们喊道:带走!

土匪也是性情中人!麻三刀说完,夏雪不禁看了一眼桃花。原来,他也喜欢张明堂。

此时,枪声突然响了,赵山躲在隐蔽处,一枪击中击毙了押着夏雪的一个土匪。

谁?土匪们有些慌乱,正四处张望。

此时,张明堂和二虎也带着众青年在山道上行走。

听到枪声,张明堂提醒大家要小心。

不好!那边一定有事。张明堂边想边向枪响的地方跑去。众青年也跟在他后面。

张大哥!你看!没走几步,二虎发现了地上被打死的寨兵,急忙叫起来。张明堂走近前,立刻捡起寨兵身边的机枪,继续往前走。

枪声越来越近,张明堂示意身后进步青年停步隐蔽,然后自己往前走几步,在一棵大树后面隐蔽起来,慢慢靠近,观察前面情况,他终于看清麻三刀,在赵山枪响过后,他的机枪也响了起来。

几声枪响,一枪一个,土匪们纷纷倒地,滚落山谷,其他土匪见状,开始慌乱起来!麻三刀赶紧翻身下马,开枪奋起抵抗。

顿时,山谷里枪林弹雨,响起震耳欲聋的回音。

夏雪眼疾手快,情急之下,他放倒那个押住自己的土匪,抢过机枪,加入战斗。

    夏雪拉住桃花往山林里撤,桃花不甘心,举枪对准麻三刀,麻三刀闪避,一枪没有打中。

麻三刀一气,破嗓音立刻在山谷中响起来:给我追!打死女共匪,三爷重重有赏!桃花和夏雪在前面拼命跑,麻三刀与匪众紧追其后。

桃花边跑边说,一直往前,过了这片树林,就安全了。她们就这样一直跑,一直跑,跑过,赵山和张明堂的掩护地。

张明堂和赵山殿后。两人以大树为掩护,默契配合,在躲避子弹的同时,朝追兵射击,几乎枪枪命中!

读书会的青年们在张明堂的指导下,也随桃花和夏雪往山林里撤。

狗子听到枪声,他担心桃花安危,立刻带着刚才要返回桃花寨的寨兵返回来。

渐渐地,麻三刀发现兄弟死伤严重,对方援兵已至,共匪已逃得无影无踪。他破口大骂:他妈地,咋人越来来越多。军师更是狼狈,他吓得躲在马下,哆嗦着喊道。三爷,快撤退吧!麻三刀动作利索地将军师揽上马,大喊一声:撤!然后鞭马疾驰而去……

土匪们渐渐远去,战场静下来,寨兵们在狗子的指挥下,忙着收拾麻三刀土匪尸体旁的枪支。

桃花远远就看到张明堂,她急匆匆的跑了过来:你没事吧?张明堂笑了笑:没事!桃花注视着张明堂,低声说:没事就好!

张明堂抬起头,看见不远处夏雪正看着他,他走过去打招呼:夏指导员,没想到我们以这样的方式又见面了!夏雪点头笑了笑:是啊,我也没想到。

赵山看到张明堂,端详了很久,突然大喊一声:是你?张明堂回头看着赵山,想了一会,突然大笑起来:原来是你,真没想到!

赵山也哈哈大笑起来,是啊,没想到我们再次见面竟然是在这梵净山。张明堂走上前,握着赵山的手,感叹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一旁的夏雪和桃花正纳闷着看着他们。

夏雪走上前,指着张明堂:赵山,你认识他?

认识,当年我们在战场上见过!赵山一脸神秘地说。

战场上?夏雪有些莫名其妙,张明堂也点点头,不做解释。

夏雪不解地看了看张明堂,又看了看赵山。

张明堂转身对着众人高喊:回山寨!队伍便浩浩荡荡地往桃花寨方向走去。

 

17

晚上,孙语蓉和吴经略急匆匆来到孙家。

孙如柏急忙迎上前:姐姐,姐夫,你们怎么来了?孙语蓉看着弟弟,我们刚得到消息,阿旺被余主任抓了!孙如柏先是一惊,他张大嘴巴啊了一声,然后狠狠地骂道:他余主任找死!

三个人在客厅里坐了下来,大家神色凝重,沉默一阵。

吴经略拿起茶,押了一口,他看了看孙如柏,这余主任抓阿旺肯定是针对你的。孙语蓉眼睛里满是担忧,阿旺知道的太多了。余主任的那些手段,阿旺肯定受不了,如果到时候他把菲儿的事情招出来,不仅是菲儿,如柏,连我们孙家和你姐夫都会跟着遭殃。孙语蓉边说边叹气。

孙如柏眼睛盯着一处。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不会的,阿旺对我忠心耿耿,绝不会背叛我。

余主任已经怀疑我们了,他这次抓阿旺是志在必得,不会轻易放过阿旺的。吴经略望了孙如柏一眼,摇摇头,将茶放在桌上。孙语蓉起身走到孙如柏跟前,如柏,现在由不得我们妇人之仁了。为了保住孙家,避免我们受到牵连,你现在只能大义灭亲!如柏,只有死人才不会招供。她眼神焦灼地望着孙如柏,等候弟弟的定夺。

啊?不……不行,阿旺跟了我这么久,孙如柏用力抖动着嘴唇,我不能……说完便痛苦闭上眼睛。孙语蓉摇晃着弟弟的肩膀说,不仅是阿旺,连那天看到你救下黄菲儿的士兵,也必须都解决掉。

姐!孙如柏脸色骤变,睁大眼睛,吃惊地望着孙语蓉。

如柏,你不要再犹豫了。孙语蓉迫切地望了望弟弟,眼神焦灼,倘若再犹豫就要祸及孙家,事情到这一步,你得赶紧定夺。

不行,姐,我不能对不起阿旺,他不会做出对不起孙家的事情,更不会对不起我!至于那些士兵,我会把他们调到远一点的地方去巡逻。这样就不会有事了。孙如柏精神几乎要崩溃,他低声哀求姐姐。

孙语蓉和吴经略对视一眼,两人不再说话。

姐姐姐夫走后,孙如柏走近房间,他神情有些木讷,他淡淡地说:菲儿,这些天你不要再出门了。见黄菲儿低着头不说话,孙如柏不放心地重复了一遍:你听到没有?黄菲儿瞪了如柏一眼,不说话。

孙如柏垂头丧气地在床边坐下,菲儿,你一定要听话啊。昨晚如果不是因为我,那个中统的余主任就不会把阿旺抓起来了,这明显是冲着我来的。一旦阿旺把他知道的事情说出来。那后果不堪设想。你、我都算是跟共党合谋!

黄菲儿一听,脸色有点紧张,她走到床边,握着孙如柏的肩膀,心急如焚,如柏,那你赶紧想办法救阿旺!

孙如柏拍着她的肩膀:我和姐夫、姐姐都在想办法!

黄菲儿在丈夫身边坐了下来,情不自禁地愤慨起来,什么叫跟共党合谋?!就他余主任敢给咱们定这样的罪名!再说,读书会是要支持共产党的主张,共产党主张抗日怎么了?!

小点声,菲儿,这些话要被别人听到,我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黄菲儿听了孙如柏的提醒道,不服的看着他,情绪有些激动。

孙如柏转身,握着黄菲儿瘦弱的肩膀,低语道:菲儿,我这都是为了你好,你为什么就不能听我的呢!我是你丈夫,你是我妻子,我不会害你的!

说这么多,不就是怕我连累你吗?我可以去自首,保证不会拖你下水!黄菲儿歪着头,故意不看丈夫,她的眼圈红红的,眼里有种说不出的委屈。

孙如柏一听,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自首!说的轻巧!你是我孙如柏的老婆,你如果跟共党沾边,我能脱得了干系吗?我们孙家能脱得了干系吗?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黄菲儿不再说话,许久,才淡淡地抬头问:马老师怎么样了?

还问?人都死了。孙如柏气呼呼地说。

啊!黄菲儿一听,立刻尖叫起来。孙如柏望了望窗外,叹了一口气,余主任对他用刑,那个马老师就是什么都不说,自己咬舌自尽了。

黄菲儿眼泪立刻涌了出来,她狠狠地骂道:我早晚要杀了余主任这个畜生!

 

18

夜冷冷清清,窗外几个树在风地吹拂下,发出沙沙的响声。

自从孙家出来后,吴经略夫妻两人就一直忧心忡忡,彼此躺在床上,辗转未眠。

吴经略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夫人,这件事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严重。孙语蓉没有说话,眼睛直直地盯着窗外。

吴经略望了望孙语蓉,继续说:夫人,这余主任的手段,阿旺肯定是扛不住的。如果阿旺招了供,如柏通共的事情坐实,那不仅我这个县长要跟着倒霉,就连整个孙家都……

孙语蓉双手放在头部下面,有气无力地应道:谁说不是呢?如柏心太软,难成大事!

吴经略翻过身,侧身看着孙语蓉,小声说,如柏不做,我们就得做。此事事关重大啊,夫人! 孙语蓉翻身面向他,缓缓地点点头,我来处理吧。

第二天中午,孙语蓉匆匆进入一家酒楼后,径直上了二楼,往东面走去,进入一个房间。不一会就进来一位狱警,两人微微点头,相视而坐,桌上摆放着好酒好菜。

一杯酒下肚后,孙语蓉立刻拿出一袋子银元,递给狱警:大哥,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狱警推脱一阵后,便接过银元,笑呵呵地说:夫人太客气了,这……这我怎么好意思呢?孙语蓉没有说话,她从包里掏出一小瓶毒药,大哥,那这件事就拜托你了。狱警连忙接过接过毒药,放到贴身的衣服里:好说好说!

孙语蓉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将一块肉夹到狱警的碗里,大哥,夜长梦多,还麻烦你尽早解决掉这件事。

狱警将肉放进嘴里,压低声音说:夫人,余主任那边一直在审问阿旺。不过夫人放心,只要阿旺回到监狱,他就活不过今天晚上了。他说完用狡诈地眼神望了望孙语蓉。

那就多谢大哥了!来,多吃点菜。狱警一听,哈哈大笑起来: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整整几天,孙如柏焦灼不安。此刻,有士兵近来,他立刻唤来,问道:阿旺回来了吗?

士兵沮丧地摇摇头,没有,营长。孙如柏气得暴跳如雷:妈的,他中统不给我面子啊!

士兵看了孙如柏一眼,低声说:反正没放人。孙如柏仰面靠在椅子上,这两天中统余主任那边有没有人过来调查情况?

也没有,长官!不过,营长,有件事情有点怪?士兵走到孙如柏身边。

什么事?孙如柏不解地望着士兵。

最近总有土匪骚扰巡逻的士兵,但又不打劫,只杀人!

土匪?都杀了什么人?孙如柏张大眼睛。

就是前两天您调到山那边的几个士兵,他们碰到土匪,全被打死了!孙如柏一听,腾地一下站起来:什么?!全被打死了?是哪伙土匪干的?孙如柏眼里迸射出愤怒的火光。

不清楚。士兵摇摇头。

孙如柏突然像泄气的皮球,呆呆地坐下去,口中喃喃自语道:是很奇怪!是很奇怪!

许久,他才回过神来,对身边的身边说:被打死的士兵,命人好好给他们安排后事。

士兵应声出去,没走几步,孙如柏又喊他回来:还有,给他们的家里拿点钱过去,从我孙如柏的账上出!

 

19

士兵出去后,孙如柏兴匆匆地跑进吴经略家。孙语蓉正在喝茶。

姐,这事是不是你们干的?孙如柏站在孙语蓉面前,喘着粗气。

孙语蓉见状,急忙柔声道:是如柏来了啊,快坐。孙如柏在椅子上做了下来,眼睛盯

孙语蓉抬起头,一脸疑惑:是不是你们干的?然后坐到弟弟身边,轻声说:什么事?着什么急?

什么事?你明知顾问?那几个士兵,他们都死了!说是被土匪杀的。孙如柏瞥了孙语蓉一眼,生气地哼了几声。

哦?土匪还真是猖狂。孙语蓉假装生气地说。

孙如柏望着孙语蓉,姐,你不要装了,是不是土匪杀的,你心知肚明!孙语蓉在孙如柏前面蹲了下来:如柏,姐也不和你说这些废话了。这件事是我安排的,为了你,为了孙家,我不得不这么做!

姐,你……孙如柏看着孙语蓉,狠狠地说。

如柏,我不能让你和孙家有任何闪失,所以那些士兵必须死!我也告诉你,不仅是这些士兵,就连阿旺也活不过今天晚上!

孙如柏重重地直甩着自己的脑袋,狠狠地说:姐,你——

如柏,姐知道你下不了手,所以姐帮你下这个手。如柏,既然木已成舟,你就顺其自然吧。孙语蓉小声地说道。

孙如柏起身,不停地踱步,他一脸痛苦,不停地晃着脑袋:可……可那是阿旺啊!我不能让阿旺死啊?

孙语蓉见劝也不是办法,她横下心,用纵容的口气说道:那你去救他啊,现在还来得及。

孙如柏看了看孙语蓉,重重叹了一口气:我……我……他没有去,在椅子上坐下了。孙语蓉看着平静的孙如柏,这就对了。

 

 20

中统调查室刑房里,阿旺被绑在刑架上,行刑手用皮鞭狠狠地抽打阿旺!

面对酷刑,阿旺喃喃自语:我们营长没有通共!。

那你们少奶奶呢?余主任眼睛盯着阿旺,追问道。

阿旺口中喃喃地叨念道:营长是个好营长,他就想做个好营长,剿匪剿共……

我是问你们少奶奶?余主任有些气愤地吼道。

营长是个好营长……

余主任失望地叹了口气,又是一个硬骨头。

行刑手转身问余主任:主任,要不要上大刑?

余主任摇了摇头:再多死一个也没用……放了吧。

行刑手急忙说:那把他押回牢房。余主任摆摆手,没有必要了,来人!

一个特务进来,余主任无奈地说:把阿旺军官给孙营长送回去。特务紧接着问道:送回营部吗?余主任轻声说:阿旺是孙营长的近人,直接送到孙营长家吧。也好调养身体!

特务过去扶住阿旺,阿旺推了一下士兵。余主任望着阿旺东摇西摆的背影,竟客气起来,阿旺军官,慢走!

阿旺没有开口,一士兵追上阿旺:余主任说了,这都是误会,你千万别放在心上。阿旺冲着士兵狠狠吐了一口唾沫:呸!误会?!士兵小心翼翼地问:这不让我给你送回去。不必送了!阿旺边说边摇摆着身体走了。

狱警看到阿旺被放出去,急忙从自己兜里掏出小瓶子,用力扔到墙外去了。特务回头看了一下狱警:扔什么?

狱警叹了口气:咳。都是过期的药。

 

    21

这些天,孙如柏坐立不安,莫名的,他总盯着墙壁发呆。

仆人走上前,给他倒上茶:少爷,您的茶。孙如柏不耐烦的摆摆手:下去!下去!他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又呆呆地望着墙壁,自言自语:阿旺,别怪我,别怪我……

少爷!少爷!仆人边走进来边叫。孙如柏看也不看:不要来烦我!然后继续木然地盯着墙壁。

少爷,阿旺回来了。仆人走到孙如柏身边说道。

什么?孙如柏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疯一般地跑了出去。

外面,两个仆人正搀扶着阿旺过来。

看着满身的伤痕和血污的阿旺,孙如柏急忙奔过去,焦灼地呼喊起来:阿旺!阿旺努力张开双眼,低低叫了声营长!

看着阿旺身上的伤,孙如柏不禁脱口说道:是我差点儿要了你的命!

营长,我……我什么都没说!阿旺的嘴角露出微笑,只是他刚说完这句话,就昏倒在地。

孙如柏着急喊起来:阿旺!阿旺!转身对仆人说……快!快去请大夫!请最好大夫!快去!快去!

孙如柏眼睛有些湿润了,他哭着喊出声来:阿旺!阿旺!你怎么样?

许久,他抬起头,见出去的仆人仍在前面,大声吼道:你怎么还没走?

少爷,在门口碰上个人来访。仆人小声说。

什么人?孙如柏抬起头问。

他说他是余主任。

余主任?!孙如柏一惊,急忙拭去眼泪,站起身,走出去。

余主任随着孙如柏进了书房。余主任边走边说:孙营长,你的副官阿旺我已经给你送回来了。孙如柏冷冷的看着他,不说话。

余主任抬起头:孙营长好像不领我的情啊。

这么说,我还要谢谢你不成?孙如柏双手交叉,放在胸口,冷笑了一声。

余主任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谢不谢的倒无所谓。不过,孙营长,有件事,我还是要提醒你一下。

什么事?孙如柏冷冷地问。

孙营长,你的副官虽然回来了,可说不准,我什么时候会像带走阿旺那样带走你的太太。余主任站起身,将手搭在孙如柏的肩膀上,不阴不阳地说道。

你!余主任,你不是在威胁我吧?孙如柏一时慌张,但他很快镇定了下来。

绝不是威胁,孙营长,不少人反映,你的太太跟共党读书会关系不浅?而且还是那个马启文的学生,这我能不问吗……余主任奸笑着。

孙如柏狠狠甩开语主任的手:余主任,我劝你不要乱来……

孙营长,不要紧张嘛。我什么时候这样做,会不会这样做,说到底还是取决于你。我想,孙营长是个聪明人,应该听懂我这话的含义了,是不是?余主任笑里藏刀,那声音夹杂着丝丝冷气,直逼孙如柏。

孙如柏抬起头,看着余主任:有话直说,不必兜圈子。

其实,这也没什么太为难的,只要孙营长与我们精诚合作,配合我们中统的行动,不放过任何一个共党分子,以前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余主任语气顿时变得温和起来。

孙如柏也笑了笑,那好说,我们的目标是一样的。

余主任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我相信,孙营长出于对自身前途和家族安危的考虑,这句话肯定是心口如一的。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商量一下下一步的行动方案吧。

让我做什么,余主任请讲。孙如柏坐到余主任对面。

余主任看了看孙如柏,孙营长,我们已经对国立三中展开了第一轮搜捕行动,但并没有把他们一网打尽。所以我要在铜仁全城范围内展开第二次搜捕行动,彻底清除所有共党和赤化分子!当然,这件事还请孙营长全力配合。

孙如柏站起身,握住余主任的手说:好吧,我会配合。

 

 

 

                  第十七章

 

01

整个铜仁城的街上一片混乱,到处布满士兵和中统特务,各家各户都不敢出来,一不小心就成抓捕对象,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都害怕得躲在家里,门窗紧闭,不然,一不小心就会惹出麻烦。

士兵和特务气势冲冲,见紧闭的们就撞,挨家挨户强行搜捕所谓“赤色份子”……那些被搜捕出来的酷似可疑的所谓“赤色份子”便被强行带走,带到中统调查室逼供拷问,甚至折磨致死。

铜仁城刮起一股腥风血雨,处处枪声不断,鸡叫声,嘈杂声,哭喊声,哀叫声,枪杀声混合在一起,群众们意见士兵活特务就闻风丧胆,不寒而栗。

几个共产党躲藏在一个小胡同里面,孙如柏带着一队士兵冲进来,将他们强行押了出来。

士兵正在逐一检查押出来的人群的身份,其中一个共产党趁孙如柏等人不注意,转身逃跑。可是,他没跑出几步,就被一连长一枪击中,当场倒在大街上。

孙如柏走过来,生气地吼道:我让你开枪了吗?抓活的!一连长不屑地抬起头,营长,余主任说,逃跑反抗者,一律就地正法!

孙如柏狠狠瞪了他一眼,余主任?他是营长,还是我是营长?一连长吓得不敢开口说话。

此时一个特务跑道孙如柏身边:孙营长,余主任说,让孙营长赶紧去中南门配合中统抓捕共党,不得有误!

孙如柏没好气地说:中南门有什么共党,不都是些做生意的吗?特务一听,急忙搬出余主任的话,余主任说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孙如柏瞥了特务一眼,冲特务嚷道,余主任!余主任!他自己怎么不去?!特务赶紧回答,余主任已经在中南门了。还请孙营长赶紧过去。

孙如柏嘴上说知道了!但心里一直犹豫着,他还没有向士兵发布命令。特务见孙如柏呆立不动,立刻催促道:孙营长,余主任的意思是要您火速前往!

孙如柏气得大声吼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他妈是营长,知道怎么做!

望着特务转身离开的背影,孙如柏恨恨说,一个小小的中统特务,也敢对我呼来喝去的!说完用脚踢了一块石头,疼得哇哇叫。阿旺连忙拉起孙如柏的手说:营长,算了,赶紧走吧……

一连长见孙如柏要走,急忙指指被抓的人问:营长,那这些人怎么办?孙如柏不耐烦地说:怎么办?怎么办?你去问余主任怎么办!一连长吞吞吐吐地说:营长,这……

孙如柏没理他,径直走了。

阿旺回头对一连长说:带回去,都带回去。一连长点点头,让两个士兵将他们带走。

阿旺赶忙跟上孙如柏,孙如柏一脸忿忿地走着。

晚上,孙如柏喝得醉醺醺的回到家。

还有心思喝酒?黄菲儿冷冷的看了如柏一眼,没有理会,自个看书。

孙如柏睁开朦胧的双眼,给我倒茶!边说边倒在地上。黄菲儿赌气,依旧不理他。孙如柏见妻子没反应,继续嚷道,你听到了吗?黄菲儿瞥了他一眼,不说话。

听到了吗?我要喝茶!孙如柏将声音提高了八度。

黄菲儿没好气地说:要喝自己倒!

自己倒?孙如柏一听,从地上坐起来,他用手指着黄菲儿,那我要你这个老婆干什么? 黄菲儿也来气,她将书放下:我要你这个专门抓人的丈夫又有什么用?

孙如柏一听,站起来:专门抓人?!不是因为你,我用得着听他那姓余的调遣,跟着他去抓人吗?他说完又重重地坐在地上。

因为我?黄菲儿冷笑了两声,你不是就想讨好那个什么余主任吗?别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好不好?。

讨好他!呸!孙如柏狠狠地骂道,他是个什么东西,一个阴险小人,一个特务,一个杀人机器,我犯得着讨好他吗?黄菲儿对着孙如柏哼了两声,你以为你不是吗?你这个杀人魔王!说完歪着头故意不看孙如柏。

杀人魔王!你说谁是杀人魔王!孙如柏气急败坏地逼近妻子。黄菲儿也毫不示弱,怒目圆睁道:你!

孙如柏见妻子情绪激动。他的语气慢慢软了下来:我!我!我这还不都是为了你!我白天在外面受气,看余主任的脸色,晚上回来还要受自己老婆的气!

黄菲儿气呼呼地说:为了我!你当初去告密的事也是为了我?!当初我就不应该原谅你!

当然是为了你!我不去杀别人,余主任就要来杀你!我都是为了你,你居然这么说我!孙如柏赌气在黄菲儿身边坐了下来。

我宁愿让他杀了我,也不希望你变成个魔鬼!黄菲儿面向算入柏,恨恨地说,越说越气。

孙如柏突然上前抓住黄菲儿,使劲的摇晃着她:你说谁是魔鬼!我不是魔鬼!我不是魔鬼!黄菲儿拼命的挣脱着: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黄菲儿突然一发力,醉酒的孙如柏两腿没力气,被推到一边。孙如柏一屁股坐在地上,半哭半笑地说:菲儿,如果不是为了你,为了不让余主任伤害你,我就不用听他的命令,我就不会天天去抓人,我就不会被你说是魔鬼了……菲儿,你居然说我是魔鬼……你居然说我是魔鬼……他说完呜呜地哭起来

黄菲儿看着如柏,一时不知所措。

02

穿过这片树林,拐了几个弯,远远就望见桃花寨啦!

二虎指着山林中高耸的山,高兴地对着读书会的进步青年手舞足蹈。大家欢呼着,加快速度,蜂拥般地涌了进去。

一进桃花寨,大家都围在一起,高兴地说着话儿,聊着刚才的一路惊险。

阿玲看了看张明堂,又望望桃花:寨主,张大哥,你们都没事吧?张明堂摇摇头,笑着说没事。桃花却一脸严肃,一直不说话。

阿玲对着看见夏雪,笑着说:夏指导员,没想到你还能来我们山寨。夏雪高兴地说,是啊,我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又和阿玲你见面了,他转身面向桃花,桃花寨主,这次多亏你们了,谢谢!怎料,桃花却冷冷地看着夏雪,依旧不说话。

夏雪不解地望着桃花,桃花突然大声吼道:来人啊,把这些共产党给我绑了!众人一愣,大家面面相觑!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话音吓住了。

夏雪看了赵山一眼。赵山看了看张明堂。张明堂急忙解围:寨主,你这是干什么?

桃花仰起脸,冷冰冰地说:我说的不清楚吗?杨头领,把他们都绑起来!

夏雪睁开寨兵的手,严肃地问:桃花寨主,你要干什么!阿玲望了桃花一眼,低声说:寨主——

赵山走上前,望着桃花,寨主,有事好商量!桃花不理会众人,依旧维持自己的命令。

张明堂有些紧张,他看着桃花,大声说:桃花,你不要胡来!桃花回头大喊一声,绑起来!杨头领和众寨兵走上前,将夏雪、赵山和读书会青年都绑了起来。

双方怒目相视着,张明堂、二虎、阿玲等人一脸难堪。

桃花冷冷地说:先把他们分别关起来。杨头领转身命令士兵把他们押走了。

议事厅里,张明堂看着绑着脸的桃花,满脸疑惑:寨主,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阿玲也推了推桃花,寨主,夏指导员是好人啊!

桃花望望他们,神色凝重地说:我把他们先关起来,就是要商量一下怎么办。你们说说,我应该怎么做?

杨头领沉思片刻,寨主,依我看,这些共产党不能留。城里的情况咱们知道,留下他们,不是自找麻烦吗?桃花看着他,你的意思是把他们送走?

当然不行。寨主,我看最好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他们,省的惹祸上身!杨头领果断地说。

不行!张明堂急了,想着上次一不小心走近共党,莫名其妙被逼刑,张明堂心理就不是滋味,他担心桃花在杨头领的挑拨下,这次还会会乱来,于是急忙阻拦道。

桃花看了张明堂一眼:那你说怎么办?

张明堂站起身来,走到桃花跟前,寨主,桃花寨是个讲道义的地方,不能滥杀无辜!既然不能让他们留在桃花寨,那就放了他们。桃花摇摇头,不能放!

为什么?张明堂抬头不解地问。

桃花边沉思边说:如果放了他们,他们一旦落到官府手里,难免会牵扯出我们桃花寨。到那时候,山下那些驻军、保安团,就有真凭实据说我们通共,如此一来,桃花寨就难逃厄运了。我不能让桃花寨冒这个险。她说完看了看杨头领。

杨头领立刻接过话:寨主说的是!那就杀了他们,一了百了!

桃花看了杨头领一眼,严肃地说,也不能杀。

杨头眼神诧异,桃花连忙解释道:如果杀了他们,我们和共产党就结了仇!虽然现在国民党气势汹汹,不过这么多年,大家也看到了,共产党不是窝囊废,他们勇敢不怕死,也讲朋友道义。我们以前没跟他们结过仇,现在更不能结怨!

阿玲为难地说:那怎么办啊?众人都疑惑的望着桃花。桃花没有再说话,而是边踱步边思索着。

 

03

桃花带着阿玲和狗子进了关押夏雪等人的房间。夏雪见桃花进来,怒视着。

桃花看了看夏雪:给他们松绑,阿玲和狗子急忙上前,替他们解开绳子。

夏雪甩开绳子,与赵山对视一眼,她满脸疑惑,走上前,冷冷的问:桃花,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来放了你们啊。桃花歪着头应道。

放了我们?夏雪望着桃花疑惑不解起来。

对,放了你们。以后,只要你们待在桃花寨,我们就会以贵宾之礼相待!桃花看了夏雪一眼,强调着。

那如果我们不想待在桃花寨呢?一旁沉默的赵山突然发话。

桃花没有看赵山,她只是淡淡一笑,如果你们擅自离寨,或者试图和寨子外面的人互通消息,那就不要怪我手下的弟兄不客气了。她说道后半句,语气突然加重了。

夏雪眉头一皱,这么说来,那寨主的意思是要软禁我们?

桃花轻轻一笑,夏指导员,随你怎么想,不过我还是劝你们不要随便离开桃花寨的好。她说完转身面向对阿玲说,把枪还给他们!

夏雪和赵山分别接过枪,他们神色异样,正要细看,就听见桃花开口:不用看,枪里没有子弹,反正你们在寨中也用不着开枪。桃花说完对阿玲和狗子说:我们走。

夏雪在后面喊道:桃花寨主!

桃花没再理会,带着阿玲他们离开了。

夏雪与赵山呆立在原地,他们还没有魔头桃花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桃花邀张明堂出去走走,两人并肩走在竹林里。

桃花也许是想起山货铺赔本的事情,她看着张明堂,笑着说,看来你还真不是做生意的料。

张明堂没有抬头,冷冷地说:是啊,山货铺没了,还请寨主责罚。

桃花一听,有些嗔怪地说:我怪过你吗?张明堂不语。她挪了挪嘴唇,对着张明堂轻声说:我只是在想,既然你已经回来了,那这个寨主还是由你来当。行吗?

张明堂没有看她,依旧冷冷地回应道:寨主客气了!我张明堂也不是当寨主的料,我宁愿种种田、钓钓鱼。寨主,我是不想再当了。

桃花突然笑了起来,拍着张明堂的肩膀说:行啦,别和我说笑了。你的手是拿枪的手,不是拿镰刀的手,也不是拿鱼竿的手。这件事,我明天就会宣布。

张明堂抬起头,注视着桃花,严肃地说:寨主,我没有说笑!

桃花往前一步,站到张明堂前面,拉长声音说:我知道,你是在生我的气。

张明堂望了望天空,冷冷地说,寨主是一寨之主,想抓谁,想放谁,还轮不着我来生气。

桃花索性在竹林边坐了下来,那这么说,你是觉得我乱抓乱放,不讲道义?

张明堂停住脚步,回头没好气地说:共产党怎么你了,怎么桃花寨了?桃花抬起头,看了张明堂一眼,如果我桃花是不讲道义之人,完全可以杀了他们。你设身处地为我考虑一下嘛?我身上担着一个寨子,一寨子的乡亲和兄弟啊,官府抓捕共产党,你是知道的啊。把他们留在山寨,不是他们也没风险吗。

张明堂看着桃花,意味深长地说:你啊!那也得人家愿意留才行啊。

桃花起身,瞥了张明堂一眼,然后背对着张明堂,愿不愿留,以后再说。我这么做完全是为了桃花寨!

张明堂看了看桃花,我的大小姐!除了桃花寨,你心里还能有点别的吗?

桃花沉默了一下,突然转身,有些羞涩的说:还有你……

张明堂一怔,抬起头,见桃花正情意绵绵的看着他……

张明堂赶忙躲开桃花炙热的目光,往前面走去。

 

04

莲姑在自己房间里隔着窗户,阴阴地注视着窗外。

院子里,黄菲儿正坐在院里的石桌前看书……她心无旁骛,聚精会神,仿佛进入情节中。

莲姑紧皱眉头,边看边不住地摇头叹息。

正看着,孙语蓉走了进来。娘!孙语蓉低声叫道。

莲姑听到叫声,急忙回头,见是女儿,一阵惊喜:语蓉来了?你来得正好。

孙语蓉走到母亲身边,轻声问:什么事?娘?

好几天没见着如柏了。莲姑叹了一口气。

娘,他最近公务忙。外面乱呢。孙语蓉将母亲扶到床边坐了下来。

忙也得回来呀。莲姑看了女儿一眼,不满地埋怨道。

他得有空啊。经略这阵子不是一样。孙语蓉急忙将吴经略搬了出来做挡箭牌。

莲姑又望了望院子外面的黄菲儿,语蓉,我看你弟弟这个媳妇有点问题!

孙语蓉有点着急,娘,你又说什么呢?娘,不是我说你,你老这么为难菲儿,最难做的是如柏!

莲姑看着女儿,恨恨地说:如柏?他就是不该娶回来这么个灾星!

孙语蓉嗔怪一声:娘……

莲姑瞪了孙语蓉一眼:我说错了吗?她不是灾星,也是个妖女!要不然,嫁过来几年了,怎么到现在还没有身孕!

孙语蓉一怔,连忙掩饰,:娘,看您,这是怎么说的?

莲姑看了看女儿,:这件事我想很久了,确实奇怪啊。怀不上孩子,这不是要断我们孙家的后吗?

孙语蓉抓住母亲的手小声说:娘,这生孩子是两个人的事情。如柏现在这么忙,整晚整晚的回不了家,这菲儿怎么可能有身孕呢?

莲姑想了想:是不是这个妖女根本就生不了孩子啊?说完重重叹了一口气。

孙语蓉瞥了母亲一眼:娘,你别瞎想……孙夫人挣脱女儿的手,不行,我不能对不起你爹,不能让我们孙家断后!

孙语蓉有些担心地看着母亲:娘,你要干什么?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如果是一个不能生育的媳妇,我们孙家休了她理所当然!莲姑愤愤地说。

孙语蓉没好气地说:娘,你不要乱来。

莲姑瞪了孙语蓉一眼:乱来?我这当娘的做什么,怎么做,还需要你教吗?

孙语蓉一听,顿时不敢再言语。

第二天,莲姑在侍女的陪伴下,走进一家兴仁药铺。

坐堂的郭大夫正在问诊,莲姑走上前打招呼。

郭大夫抬头一看,惊喜道:原来是孙老夫人来了?

莲姑笑着点点头。

郭大夫回头吩咐伙计:带老夫人去客房,给老夫人看茶!然后对莲姑说,我一会就过去。

莲姑在侍女搀扶下,彬彬有礼的跟随伙计,来到另一个房间坐下。

    伙计送来茶,莲姑端起茶杯,端详着药铺,自言自语道:郭大夫那边问诊的人很多。正说着,郭大夫走了进来,他抱歉地笑笑:今天病人太多,让老夫人久等了。

哪里,郭大夫生意兴隆啊!莲姑客气寒酸道。

郭大夫边坐下边问:孙老夫人是哪里不舒服?

莲姑摇摇头,:我没有不舒服。

郭大夫眉头一皱,问道:那老夫人是为何而来?

莲姑脸色突然严峻起来,她看着郭大夫说:郭大夫,我此次前来,是想让郭大夫去我家,给我儿媳妇诊断一下。

原来是少奶奶身体不适。不知少奶奶有何症状?郭大夫望了望莲姑,轻声说道。

哎,倒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嫁到我们孙家也两年多了,还不见生养。莲姑轻轻叹了一口气

郭大夫急忙起身,说道:原来是这样。那我这就随老夫人上门,给少奶奶把个脉,看看病因,才好对症下药。

不急。郭大夫,我就是想让您给看看,她到底能不能生养?莲姑示意郭大夫坐下。

郭大夫坐下来,疑惑地说:那老夫人的意思是?

莲姑小声地说:您也知道,我们孙家只有如柏这个独子,我不能让孙家断了后啊?如柏他爹是怎么死的,你知道。这在没了后----

郭大夫立刻会意,:那是,那是!您放心我早安排时间过去。

莲姑感激地点点头。

 

05

黄菲儿拿着课本和学生作业回到家,刚放下课本,小玲就迎上来:小姐,学校怎么样啊?这外面老打枪。黄菲儿小声地说:学校气氛很紧张,你可别出去乱跑哦!

小玲点点头,继续说:小姐,有个郭大夫等你很久了!

整理学生作业的黄菲儿突然停下来:郭大夫?什么郭大夫?

兴仁药铺的郭大夫啊。小玲仰起头说道。

哦。他找我干什么?黄菲儿不解地问。

小玲摇摇头,:不知道。

黄菲儿听了,一脸疑惑。

此刻,郭大夫坐在客厅等待,他见黄菲儿进了客厅,赶忙起身:少奶奶好!

黄菲儿看了看他:您就是郭大夫?您找我什么事吗?

是孙营长让我来的?郭大夫笑了笑。

孙营长?黄菲儿半信半疑。

郭大夫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正是!现在秋天深了,天干气燥,气血容易郁结,所以孙营长特让在下到府上为少奶奶把把脉,调养一下身子。

哦,原来是这样。黄菲儿平静地说。

郭大夫急忙说:那少奶奶方便让在下先给您把脉吗?

黄菲儿伸出手,细声说道:那就有劳郭大夫了。

郭大夫左诊右诊前诊后诊,一脸疑虑。

黄菲儿好气地问:郭大夫,有什么不对吗?

……哦郭大夫抬起头,:没有没有。只是孙营长所托,在下一定得仔细诊断之后,方可下药。

过了一会,郭大夫将手收回来,对黄菲儿说:少奶奶,可以了。

他收好东西,站起身来,望了眼黄菲儿,有些惶惶地说:少奶奶,在下改日再将调理的药方送到府上!

黄菲儿起身,感激地说:那就多谢了。她看着郭大夫远去的背影,突然有点牵挂起孙如柏,都好几天,他怎么还一直呆在外面。都怪自己,老跟他吵架。黄菲儿在心里暗暗地责怪着自己。

 

06

孙如柏已经有好几个晚上没回家,他坐在办公室,正看着桌子上的文档,他越看越气,干脆把文档丢了一地。

阿旺进来,将文档拾起来,说道:营长,抓的人老关在咱们这,这叫怎么回事呀。要不让那个姓余的带走,要不咱们就放了。

孙如柏愤愤地说道:纯属瞎闹!抓的人问了几天了,不是学生就是教师,再就是一般市民,哪有共产党?

是共产党这些人也不会说的。阿旺看了孙如柏一眼说。

孙如柏看阿旺,大声说道:让下面通知中统那边,如果人不带走,我们就放了。

去通知了,他们也没个答复。只说他们那没地方关。阿旺说道。

孙如柏破口大骂起来:那咱们这是给他们关人的地方?混账话。

阿旺看了孙如柏一眼,小声回道:明天再去一下。

阿旺给孙如柏倒了一杯茶:营长,你今天回去吧,好几天都没回家了。孙如柏看看阿旺,吩咐道:你在这着,有事随时找我。阿旺点点头,回道:放心吧。

孙如柏起身带上军帽,出去了。

夜空中,星星不停地闪烁着孙如柏仰望着天空,突然想起黄菲儿,他多想能拥着她,一起欣赏这美丽的夜景。只是最近公务繁忙,形势紧张,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孙如柏回到家中,见黄菲儿又在看书,他没有说话,自己换起衣服。

黄菲儿抬起头,打量丈夫一会:如柏,你回来了?孙如柏想起上次的吵架,冷冷地嗯了一声。

黄菲儿犹豫了很久,才说:如柏,那天的事对不起……

什么事?孙如柏边穿衣服边装作不在乎地样子。

黄菲儿低下头,:就是那天呀。我想过,这也不能全怪你……

算了……算了……孙如柏摆摆手

黄菲儿看到如柏的反应冷淡,不再说话,又开始看书。

孙如柏坐在床上,他目光一直呆呆地盯着菲儿的背影,好多天没回来,还真有点想她。只是……想着想着,一股酸酸的感觉突然涌上心头。

如柏。黄菲儿突然一回头。孙如柏赶忙扭头,将目光落在别处,面无表情地问:什么?

你请来的郭大夫今天已经来给我把过脉了,他说改日将药方送来。黄菲儿轻声说道。

郭大夫?什么郭大夫?孙如柏有些莫名其妙。

就是兴仁药铺的郭大夫啊,他说是你让他来的。黄菲儿没有意识到如柏神情异常,继续解释道。

没有啊,我没有请过什么郭大夫。

啊?那就奇怪了。黄菲儿一听,喊出声来

此刻,莲姑还没有回家,正在兴任药铺里和郭大夫密谈。

孙老夫人,少奶奶可以生育。郭大夫看了看孙夫人。

莲姑一脸疑惑:可以生育?那为什么年下来也不见生养?

郭大夫吞吞吐吐:这……这……

郭大夫,有什么话,请您直说。莲姑眼睛望着郭大夫:

郭大夫沉思片刻,说道:孙老夫人,据我判断,少奶奶……少奶奶……他欲言又止。

少奶奶怎么了?快说!莲姑着急地追问。

少奶奶她,还是姑娘之身!郭大夫终于将要说的说完整。

什么?!你确定吗?莲姑听了,大吃一惊。

郭大夫沉思片刻后点点头,:我应该不会错的!

莲姑一听,气愤地说:居然……居然……我们孙家的脸,都让这个妖女丢尽了!

郭大夫小声劝道:老夫人息怒!

孙夫人绑起脸,恨恨地道:不行,不行,我可不能轻饶了这个妖女……郭大夫,老身还想请您帮个忙?

郭大夫抬起头小声说:老夫人请说。

不知郭大夫,有没有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就能让人不醒人事的方子?我想求上几副……莲姑神秘兮兮地说。

郭大夫腾地一下站起来:万万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莲姑立刻拿出一袋子大洋,放在桌上,说道:郭大夫,还请您务必帮老身这个忙。事成之后,我还有重谢。

郭大夫看着桌子上的大洋,慢慢来。老夫人,这个,这个关系太大啊……

郭大夫放心,既然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方子,只要你不说,我不说,那谁会知道?莲姑瞥了郭大夫一眼,小声说道。

那也得慢慢来,药下猛了会出人命的。

不急的,只要管用。莲姑将大洋推到郭大夫眼前。

郭大夫看了看,吞吞吐吐说:……这个……他目光落在大洋上,突然咬紧嘴唇那好吧!……在下改日将方子送到府上。

    莲姑起身言谢郭大夫小声说:老夫人,您可千万别害我呀!

你就放心吧!莲姑说完起身告辞。

郭大夫拿起桌上的大洋,掂量了几下,有点内心挣扎,他踌躇了几下,最后他铺开一张纸,拿起笔,思索了一下,开始写药方。

 

07

山溪在桃花寨中汇集,成了一汪清泉,泉水叮咚,那声音成了一首欢乐的乐曲。

张明堂和老寿星并排坐在水畔钓鱼,老寿星眯着眼睛,久久盯着水面,水面上久久地平静着。

张明堂惊奇地发现,老寿星的钓鱼钩根本就没有放入水中,而且悬在水面之上。他诧异地问:老寿星,您就是这么钓鱼的?老寿星点点头。

张明堂好奇地追问道:那您钓到过鱼吗?老寿星费力地想了想,笑呵呵地说:记不得了,记不得了,老汉我好像有日子没吃到鱼了!

此时张明堂的鱼竿已经有鱼上钩。他欣喜地说道:您看我的!保您今天尝到鱼味!他说完急忙起竿,只可惜钓上来的是一条小鱼。他一脸失望。

老寿星睁开眼睛,看到那条挣扎的小鱼,突然不停地叨念道:放了吧,放了吧。

放了?张明堂不解,为什么呀?

老寿星一本正经地说:不吃它也饿不死,吃了,它可就死了!

张明堂一愣,随后依言把这条小鱼重新放入水中……

老寿星高兴地手舞足蹈起来放了好,放了好!是鱼就应该在水里,是龙就去海底,是虎就进山林,这样才对,这样才对!

张明堂听着听着,望着高高的山峰若有所悟。

此时,夏雪远远走来,张明堂笑着打招呼:夏指导员?

夏雪走上前,张明堂,你们桃花寨到底想把我们留到什么时候?

是桃花不让你们走,你和我讲有什么用?张明堂一脸沮丧说道。

我不管这是谁的主意,我只问你,知不知道这桃花寨外已经是什么样的形势!西安事变和平解决,国共重新在谈合作。日寇虎视眈眈,可铜仁还在制造白色恐怖。我们有多少兄弟姐妹还在危险之中!多少同志在等着我们去帮助!不去扭转这样的局面,争取合作抗日,你们把我们困在这桃花寨里,简直就是犯罪!夏雪气愤地陈述起来。

张明堂无奈地:我说过了,把你们困在这儿的人不是我。

就算不是你,你又怎么还能在这里心安理得地钓鱼取乐?夏雪大声地质问道。

张明堂抬起头,淡淡地问:我钓鱼也错了?

当然错了,夏雪走近张明堂不管怎样,你曾经也是一个军人!你不在战场却在这里钓鱼,就是犯罪!

旁边的老寿星听到夏雪这句话,也吓了一跳。他忐忑地问:丫头,你说什么?这钓鱼也犯罪了?

张明堂笑着对老寿星说:您就安心钓您的鱼吧!夏指导员是讲道理讲习惯了,您别往心里去!

张明堂!你太让人失望了!夏雪看了张明堂一眼,气愤地丢下一句,然后转身离开。

张明堂看着夏雪的背影,苦笑着摇摇头,又与老寿星钓起了鱼。

08

夏雪和赵山装出一副闲逛的样子,在后山打探情况。

夏雪看着赵山,低声说道:赵连长,怎么样?从这后山能不能出寨?

这时候,不远处刚好有一队巡逻的寨兵经过,寨兵们都紧紧盯着夏雪和赵山。赵山摇摇头:看来不行,除了这些巡逻的寨兵,还有不少暗哨!

夏雪皱着眉头:也不知道这个桃花到底打得什么主意……我本以为那个张明堂是一个可以发展的对象,可没想到他还没有觉悟!对了赵连长,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赵山正要回答,就看见阿玲提着一筐水果走过来。

阿玲将水果放下,笑着说:赵连长!夏指导员!你们原来在这儿啊!我找了半天!

夏雪抬起头问道:是阿玲啊,你有事吗?

阿玲晃了晃手里的水果筐,笑着说:我是来找赵连长换故事听的!

夏雪诧异地:换故事?

是啊,赵连长给我讲战斗故事,我给他好吃的水果。阿玲调皮地说道。赵山笑着点头。

阿玲拿出一个水果递给夏雪,说:夏指导员你吃!这是我们桃花寨自产的!赵连长不讲故事就没得吃!

赵山看了看阿玲,又看了看夏雪,索性坐到了草地之上,大声说:那好,我就再讲一个。

夏雪和阿玲也都席地坐下,听赵山说故事

赵山看了夏雪一眼,然后开始讲:当年红军突围时,我还是一个排长,可没想到很快和大部队打散了,围剿我们的黔军军队就像蚂蚁一样漫山遍野,于是我们就打啊打,跑啊跑,最后终于跑不动了……

阿玲托着下巴问:怎么跑不动了?

我们突围了三天三夜都没有冲出去,这三天三夜我们没有吃过一口东西,你说还怎么跑得动?赵山声情并茂地描述起来:跑不动还好说,最可怕的是我们已经没有子弹了,于是我们就用最后的力气一起大声唱军歌。……

说起战斗生活,赵山眉飞色舞。

唱歌干什么?阿玲诧异地问。夏雪在一旁聚精会神地听着。

赵山边思索边说:当时我们觉得自己肯定要牺牲了,唱军歌是想吸引更多敌人注意,这样我们的其他战士就多了一分活着的希望!

赵山似乎还沉浸在回忆中,他的眼前又浮现出当年的情景……

    山林的战场上,赵山带着自己排仅剩的几名红军战士站在那里齐声唱着军歌……

    歌声吸引了黔军,很快就有一个营的黔军将他们团团包围……

    已经没有子弹的赵山领着战士们上了刺刀,刺刀也没了,战士急中生智,拾起一些坚硬的石头就砸……

    四周黔军急忙拿起枪,朝他们狠狠扫射!猛烈的枪声中,红军战士纷纷倒地, 赵山也不例外。

    黔军围上去,检查红军战士的尸体。黔军领头的军官竟然是张明堂,他用脚一翻赵山,赵山睁开眼,和张明堂对视着……  

讲到这里,赵山嘴里不由自主地低语着:谁也没想到,那个军官竟然没有开枪。

阿玲张大眼睛:什么?

赵山边思索边说:他不仅没有开枪,还带着他的士兵离开了。

怎么可能?阿玲惊奇地追问着。

赵山看了看阿玲,:这等于是放了我的生路。

阿玲恍然大悟,他将一个水果递给了赵山,说道:没想到官军也有这样的军人。你后来又见过他?她边问边分起水果。

赵山点点头,他将水果在手中,然后看了一眼夏雪,缓缓地说:不仅我见过,你们也见过!

阿玲诧异地问道:我也见过啊?

没错!赵山点点头:那个军官,就是今天桃花寨的张明堂!

竟然是张大哥!阿玲惊叫起来。

夏雪的表情变得十分复杂,他看了看赵山,问道: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赵山缓缓点了点头,:所以我敬重张明堂,我相信他是一个值得尊重的军人。

夏雪沉默不语,她望了望天空,若有所思。

一旁阿玲禁不住地自言自语起来:没想到张大哥还有这样的事呀!

 

09

黄菲儿夹着课本走过走廊,准备回房间

孙家的佛堂里,莲姑正在敲木鱼。她听到黄菲儿的脚步,立刻停下来,起身隔着窗子观看外面,然后走了出去。

黄菲儿走进自己的房间,刚将外衣挂好,莲姑突然如同鬼魅一般随后走进。她被吓了一跳,见到婆婆她急忙站起身,低低喊一声:娘!

莲姑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然后把一个盒子放到桌上,双手打开盒子,里面竟然是几种精致的点心。

黄菲儿抬起头,不解地看着:娘,您这是?

莲姑看着菲儿,突然努力地露出了一个笑容,菲儿,我刚刚去街上,给你买了几样好吃的。都是咱铜仁城正宗的小吃,你尝尝,要是喜欢,哪天我再去给你买。

黄菲儿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娘,您怎么突然想起给我买这些?黄菲儿扶着婆婆坐下来。

莲姑脸上的笑容很快消失了,但语气还努力保持着柔和:你是我儿媳,给你买东西,那是应该的!

黄菲儿望望这些小吃,又看看母亲莲姑,愣住了。

莲姑勉强挤出笑容,小声说:你趁热吃吧!说完走了出去。

她没事吧?黄菲儿在心里说道,她呆呆地望着母亲的背影……

 

10

晚上,黄菲儿在灯下看书,孙如柏在擦拭自己的皮靴。黄菲儿突然放下书,面向孙如柏,说道:如柏,我问你一件事情。

嗯?孙如柏抬起头,擦了擦手,向黄菲儿走了过来。

你娘她……她不会是受什么刺激了吧?黄菲儿看着孙如柏,小声地说。

怎么这么说话!孙如柏看了黄菲儿,有些不悦地说。

如柏,你别不高兴,我是认真的。黄菲儿注视着孙如柏,眼中闪烁着迷茫。

怎么了?孙如柏握住黄菲儿的肩膀,爱怜地问。

两人在床边坐了下来,黄菲儿小声地说:你也知道你娘一直对我不满意,可她今天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给我买了点心,还对我笑了两次!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孙如柏听了,笑了笑,:我还以为什么事,这有什么奇怪的!你不是她的好儿媳吗!你不说我还忘了,孙如柏边说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放在桌子上。

那是一张写满字的纸,四四方方的,像医生开的方子。

这是什么?黄菲儿不解地问。

孙如柏高兴地说:这是我娘拜托郭大夫给你开的方子,调理身子!

原来郭大夫是你娘请来的。黄菲儿淡淡地说

孙如柏点头:菲儿,我娘这是想通了,要对你好了!对你好就是对我好,我算是有福了!

我还是觉得怪怪的……再说,我这身体好好的,吃什么药呢?黄菲儿转身面向孙如柏

    孙如柏也自语自语道:我娘也是太多虑了,平白无故地让人吃药。

那我吃还是不吃?黄菲儿拿起方子,边看孙如柏边问

孙如柏眨眨眼睛,笑着说:随便你。

黄菲儿想了想,低下头,小声说:要不……还是吃吧,不管怎么说也是你娘的心意,中药吃了也不会有坏处。

孙如柏高兴地抱起黄菲儿:谁说读了洋书的女子不贤惠!菲儿最贤惠!

黄菲儿撒娇道:好了好了,还没吃药你就想灌迷魂汤了?你不是要去营部开会吗?快去吧!

好,那我去了!孙如柏连忙将黄菲儿放下来。

黄菲儿突然脸色一沉,担忧起来如柏在你们那关着的学生,怎么还不放?

不是不放,是余主任说要请示。孙如柏看着妻子解释道。

黄菲儿神情焦急起来:还请示什么?这国共间都在谈联合抗日了,干嘛还跟支持抗日的学生过不去。

孙如柏小声骂道:余主任神经过敏。说完又补充道:不过事情不是联合抗日那么简单。

黄菲不耐烦地说:哪还多复杂?

孙如柏拍着她的肩膀说:好了,你休息吧。我得走了。三中学生的事我会看着处理的。

送走孙如柏,黄菲儿关上门,躺在床上看起了书。不一会儿,就听见有人敲门,她以为是孙如柏,忙说: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是如柏的娘……门外响起莲姑幽幽的声音。

黄菲儿急忙起身去开门,只见母案莲姑亲自端着一碗药汤走了进来。她边进来边说:我看你还没睡,就把药熬好给你端来了。这药早一天吃,就早一天有效果!

黄菲儿诧异地问:可是那药方还在我这儿,娘你怎么就把药都熬好了?

莲姑掩饰地咳了几声:大夫是我请的,方子我自然也会知道,你快趁热喝吧。

黄菲儿连忙低声说:好。

莲姑没有出去,她眼睛死死盯着黄菲儿喝药,直到黄菲儿把药碗放下,她才放心地拿起药碗,有些惶恐地说:我拿去给下人收拾,你忙你的吧。说完自个匆匆出了黄菲儿的房门

不一会儿,孙家的佛堂里就响起了清脆的木鱼声。

 

11

夏雪在寨中散步,刚好走到张明堂房间门口,她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

张明堂独自坐在门口,看见夏雪,顿时一怔:夏指导员?

夏雪笑了笑,看着张明堂说:这是你的住处?

张明堂低头笑笑:是啊!

夏雪看了看房子,歪着头问:你不打算请我进去坐吗?如果方便的话。

哦?张明堂先是一愣,然后伸出手,朝夏雪笑笑:夏指导员请进。

夏雪走进房间,他环顾四周,房间颇为干净整洁。张明堂给她倒了一杯茶,夏雪接过茶,笑了笑,在椅子上坐下来。

夏指导员今天怎么不那么严肃了?我还真不习惯。张明堂低下头嘿嘿地笑两下。

夏雪放下茶杯,正色道:我……我是来向你道歉的。

道歉?张明堂一脸疑惑。

夏雪严肃地说:对!道歉!

你没有对不起我呀。张明堂更是一头雾水。

夏雪看了看张明堂,郑重地说:张明堂,红军伤员的事情,我想是我一直误会了你!

张明堂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你查清楚了?

夏雪点点头:基本清楚了。

张明堂:那你?

夏雪坚定地说:我相信你不是出卖我们的人!

张明堂看着夏雪:那谢谢你们信任我!

夏雪喝了一口茶,继续说:我还听了个故事,关于你,赵山在战场上与你相遇的故事。对不起,张明堂!

原来是赵山!这个赵山,当年的事情还记得那么清楚!张明堂若有所思地说。

夏雪望了望张明堂,满怀深情地说:我不仅要向你道歉,还要向你道谢!你救了我这么多次,我从来都没有感谢过你,我要谢谢你!

张明堂连忙摆摆手:过去的,就不用再提了。

夏雪一脸固执地说:不!是我一直欠你的情!而且今天,我还要代表当年在战场上的那些红军战士向你致谢!

张明堂微微一笑:不用了!只要以后夏指导员不再对我耿耿于怀,我就心满意足了,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夏雪也不好意思的也笑了笑。

笑过之后,夏雪看着张明堂,她的脸突然严肃起来:不过张明堂,这件事也有你的责任。

还是有我的责任?张明堂不解地看着她。

对啊!夏雪莞尔一笑当初我责怪你通风报信,让我们损失战友。你怎么没把战场上的事告诉我?

张明堂哈哈笑了起来,:说那些有什么意思!说了你也不会信呀。

夏雪摇摇头,笑着说:你这个人,为什么要把自己好的一面藏得那么深?

张明堂没有再说话。两人互相对视,然后都微微地笑了起来。

 

12

在桃花的门外,杨头领心事重重不停地踱着方步,他思索好一会儿,终于敲响了桃花房间的门。寨主!

桃花听出杨头领的声音,立刻打开门,问道:有什么事吗?

杨头领看了看桃花:寨主,有件事我想我们还是应该小心为上。

什么事?桃花机警地问。

这张明堂和共产党关系越来越密切

杨头领,什么意思?桃花有些不满,似乎想起上次因为共党,替张明堂受伤的事。

张明堂和那个夏雪经常有接触。不知道说些什么。杨头领小声地说。

桃花用惊讶的语气问:夏雪?

杨头领点头:时间久了,我担心会对咱们桃花寨不利!

张明堂和夏雪经常在一起?桃花一脸醋意,她看着杨头领问道

杨头领继续说:是,我亲眼看到的。寨主,你不能不小心啊!

桃花一时没有说话,她陷入沉思……

忽然,桃花向窗外喊了一声阿玲,阿玲立刻跑进来:寨主,您找我?

阿玲,从今天开始,你给我把夏雪盯紧了。无论她和张明堂干什么,都要向我报告!桃花神色有些紧张地吩咐阿玲

夏指导员?和张大哥?寨主,为什么呀?阿玲看着桃花,惊叫起来。

桃花瞪了她一眼:少废话,快去!

阿玲走后,桃花仍一脸妒忌,一旁的杨头领暗暗露出得意地神

这天,张明堂出去散步,走到溪边,刚好碰到夏雪。

两人在水边的石凳上相对而坐,彼此说这话。张明堂望着清澈的溪水,感慨起来:当年因为赵山的事,我差一点儿断送了前程。说我打扫战场有意不用心,放跑了人。

啊?夏雪惊叫起来,:那后来你是怎么逃过这一劫的?

张明堂笑着说:我福大命大,幸亏我的上司一直很信任我,赏识我。为我从中斡旋,最终只是把我从前线派回了铜仁……

两个人不再说话,起身,沿着竹林默默前行……

夏雪突然停住了脚步,她看了看张明堂,有件事我想拜托你。

什么事,你说。张明堂抬起头,注视着夏雪。

夏雪满怀深情地说:其实,你早就跟我们共产党有了交往,所以我真心希望你,不要因为我的一时偏激而误解我们共产党和红军,甚至仇视我们。

张明堂托着下巴,慢吞吞说道:以前我以为,我的遭遇都是你们共产党,你们红军造成的,所以我确实仇视过共产党,仇视过红军。不过那都是以前。后来我你们有了了解,虽然了解不深,但已经没有任何仇视了。

为什么?夏雪看着张明堂,追问着。

道理很简单,我没有理由去仇视一支从不祸害百姓,而是一心抗日的仁义之师!

张明堂看了看夏雪继续说:而且,我所见过的共产党人都是英雄好汉,你们那位首长、赵山排长、马启文先生、还有你夏指导员,你们都是好样的!

张明堂不动声色地将自己对红军的印象说出来。他自己也不明白,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看法已经在悄悄发生改变。

夏雪微微一笑,感激地说:张明堂,谢谢你对我们共产党员的评价,只是我本人和他们比起来,还差得很远。

夏指导员太谦虚了!张明堂没有抬头,他淡淡地说。

夏雪突然从口袋里摸出一钢笔,递给张明堂。钢笔是我一直用着的,今天我把它送给你。她边说边郑重地看了看张明堂。你是个有文化的军人,我想你会用得着的。

你说我是军人?张明堂有些诧异地问。军人这个词,在他的字典里早就消失了。他总觉得自己不配。自从被四处追杀,上了桃花寨,他几乎将这个词忘得一干二净。今天,夏雪提起,他的眼中立刻流转着一股久违的威严。是啊!他多想冲锋陷阵,保家卫国,尽自己一份微薄的力量。

我一直把你当军人看待的。夏雪严肃地看着张明堂。

夏指导员,你一直用的东西我怎么好收呀。张明堂望了望钢笔,急忙推辞道。

夏雪望了望远处的山峰:收下吧!往大了说,我是以红军指导员的身份,向你表示我们红军对你的谢意;往小了说,我是以一个普通共产党员的身份,想和你交个朋友,希望以后我们能有更多的来往,建立起更深的友谊!说完又满怀深情地看了张明堂一眼。

张明堂激动地说:好,那我就收下了,你这个共产党朋友我也交下了!说完郑重地接过夏雪递过来的钢笔。……

桃花站在窗前,张明堂推门进屋,问道:寨主,你找我?

桃花头也不回,眼睛直直望着窗外我听说那个夏指导员送给你一支钢笔?

是啊。这你怎么知道?张明堂好奇地问。

桃花淡淡的说: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她为什么要送你钢笔?

张明堂笑了笑,她不过是想和我交个朋友嘛。

桃花用怀疑的眼神瞥了张明堂一眼交个朋友?交个朋友需要送东西吗?

张明堂疑惑地望着桃花,问道:你怎么了,寨主?

桃花突然转过头来,大声吼道:张明堂,你为什么收她的礼物!

张明堂顿时语塞:我……我为什么不收啊?她说我以后应该用得着!

桃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说:我说你张明堂你用不着!你的手是拿枪的,不是拿笔的!你给我退回去!

不就是支钢笔吗?我都收了,为什么要退?张明堂有些难为情地说。

你退给她,我是寨主,我命令你退回去!桃花语气咄咄逼人,没有迂回的余地

张明堂大声地说:你……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生么大气?

桃花大声地吼道:胡说八道,她送你礼物,她要跟你交朋友,我生什么气!

张明堂看着桃花,不敢再作声。

桃花好像意识到自己刚才失态,她突然冷冷地说:你出去吧,什么钢笔铁笔的破事儿,我再也不想管了!

张明堂看了桃花几眼,没有说话,走了出去。

 

13

孙如柏回到家,已经很晚了,黄菲儿正穿着睡衣,准备睡觉。

孙如柏边换着衣服边告诉菲儿:你们三中在我那关着的人,我都放了。他看了看菲儿,等着看他高兴地样子。

是吗?黄菲儿眼睛一亮。

对啊!孙如柏点点头。

黄菲儿高兴地望着丈夫,:那太好了,以后少听那个余主任的。说完歪着脑袋看着孙如柏

孙如柏顿了一下,他突然感觉自己跟黄菲儿的关系似乎又恢复到以前的状态。看着身穿睡衣的妻子走到床边,孙如柏突然有了某种隐隐的冲动。他走上前,鼓起勇气说:菲儿,我……我跟你说件事……黄菲儿边整理着被子边问道:什么事?

菲儿,我今天累的很,想……想……孙如柏吞吞吐吐地表达着。

黄菲儿抬起头:什么呀?

我想今晚,我是不是……是不是也上床一起……一起休息?孙如柏边说边试着靠近菲儿。

黄菲儿一怔,没有说话。孙如柏急忙追问:菲儿,行吗?

黄菲儿低下头,轻声说:我……我不太舒服……还是算了吧……她整理好被子,便上了床。回头对丈夫说:如柏,你也早点睡吧。

孙如柏在床前默立了一会儿,突然大声质问道:菲儿,你……你是不是心里还有张明堂?

黄菲儿又是一怔,她没说话,反而将灯吹灭。她转过脸去,不再理会孙如柏。孙如柏呆了一会,见菲儿没有动弹,只好回去睡下。

菲儿躺在床上,她睁着眼,呆呆地凝望着窗外的明月……

这几天,只要有空,孙如柏就加强练习。特别卖力,他突然发现必须掌握过硬的本领,才能保护自己,保护妻子。

此时,他正站在营部靶场一次又一次地练习快速拔枪,射击。

阿旺走过来,营长,你现在拔枪的动作简直是快如闪电!

孙如柏一脸仇恨地说:不,还不够快,我还要比这快上十倍、二十倍!说话间孙如柏又练习了数次拔枪。

阿旺不解地说:营长……你这是?

孙如柏没有抬头,他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前面,一拉弓,箭立刻深深扎进眼睛锁定的目标,他又拉一下弓,恨恨地说:是张明堂毁了我的一切。我现在越来越明白了,只要他还活着,菲儿就不可能真正的属于我!

营长……阿旺欲言又止。他还没来得及多说,一个士兵就跑过来报告:营长,上峰来电!

孙如柏一边练习着,一边说:念!

士兵立刻拿起电文念道:为彻底清除陆路和水路运输沿途之匪患,保护大西南门户,令你部对所辖区域予以整觞,尽快杜绝匪患,严防共党对其渗透于利用!

孙如柏听罢电文,笑了笑。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之势,拔枪射击,一枪命中靶心!

阿旺和士兵看得目瞪口呆!

 

14

吴经略愁眉苦脸地坐在家中,丫环为端来一杯茶:老爷,您要的参茶。

吴经略接过茶没喝了一口,砰的一声,茶杯突然掉在地上。吴经略大叫起来:你想烫死我啊!

丫环吓得后退了数步,不敢做声。

孙语蓉闻声从屋里走出来,她挥挥手让丫环退下,然后坐到丈夫身旁,小声地:怎么火气这么大?是不是又吃苗药了?

吴经略瞥了她一眼,不声说:我哪里敢有火气?火气是个什么玩意?

孙语蓉爱怜地看了他一眼,不解地问:到底怎么了?

吴经略这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递给孙语蓉,:你自己看吧,贵阳的命令!

孙语蓉接过纸,看罢,她睁大眼睛:这?这不是真的吧?

他妈的!说什么麻三刀一心向善!要我代表政府招安他!吴经略突然破口大骂起来那可是一个无恶不作的大土匪!还一心向善!我和麻三刀为敌这么多年,结果怎么样?他成了清剿司令了,要进铜仁城了!老子这个县长还怎么当!他越说越气。

孙语蓉思索了一会儿,摇了摇吴经略的手臂,细声说:老爷,这个事情可能也不没有你想得那么糟糕。

怎么讲?吴经略急切追问着,仿佛看到希望。

以前麻三刀是土匪时,你在明他在暗,所以奈何不得他,而只要他进了铜仁城,终究会有受制于你我的地方,这也许正是除掉他的机会!更何况,就算他是司令了,也是国民政府的司令,他能拿你这个国民政府的县长怎么样?孙语蓉边说边帮吴经略捶打起肩膀。

吴经略沉思了一会,缓缓地说:你说得有道理,那我,那我就去招安他?他望了望妻子。

孙语蓉停止捶打肩膀,推了推丈夫,:去!当然要去,政府的命令不能违背。

吴经略看了妻子一眼,点点头。

孙语蓉握住丈夫的肩膀,小声劝慰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咱可不能吃了眼前亏!

 

 

15

黄菲儿路过读书会活动旧址,看着这熟悉的地方,她突然感慨万千,颇想进去看看。小院子的门是关着的,黄菲儿走过去,隐隐听到里面似乎有人在演讲……

同学们,虽然我们读书会的马老师牺牲了,但我们不能灰心,我们应该继承他的遗志……

声音是从原来马启文被抓的那间房里传出来的。

    黄菲儿有些诧异,听到这样的演讲,她的心情格外激动,她推开门走了进去。

演讲的正是刘老师,大家见到了黄菲儿,都惊喜叫起来:黄老师!老师也停止演讲走了过来。

黄菲儿看着大家,回头对刘老师说:刘老师,你和同学们能回来,太好了!太好了!我们读书会的活动以后还要继续下去!

黄老师,这还真要谢谢你。多亏了孙营长,才把我们放了!刘老师紧紧握住黄菲儿的手。

黄菲儿摇摇头,惭愧地说,可惜我没能力去救马先生,他……

刘老师一听,脸色渐渐严肃起来这不怪你,都是那些中统的特务,他们太残暴了!如果没有你,那天来开会的成员都会被抓捕的,后果也不堪设想!黄老师,只要我们能将读书会继续下去,为抗日救国奋斗下去,马先生的在天之灵也会欣慰的。

众同学也纷纷说道:对,马先生是我们的榜样!

刘老师看了看黄菲儿,:你也给大家说几句吧。

众人都将热切的目光投过来……

黄菲儿看着大家,点点头,热情洋溢地说道:同学们,马启文先生是我最爱戴、最敬重的老师,是他在我最无助、最迷茫的时候,介绍我来国立三中,介绍我进读书会,让我明白了很多救国救民的道理。黄菲儿顿了顿,继续说:现在,他虽然牺牲了,但他却永远是我的精神支柱。如今,多少同胞还生活在日本侵略者的铁蹄之下,多少战士还在抗日前线流血牺牲!我们在后方的人,更应该去努力。我们将读书会继续下去,就是要团结更多的青年为抗日救亡出力!

话音刚落,众人就拍手鼓掌起来,大家互相对视,眼神充满激情与鼓励!

黄菲儿看了看大家,继续说:我的丈夫是驻军的营长,我也会说服他,影响他去为抗日出力,走正义之路。

顿时,雷鸣般的掌声久久地在国立三中的上空回响着……

 

16

姐夫----

孙如柏匆匆地一边走进吴经略办公室边喊道。

此时吴经略正在批阅公文,听到声,吴经略急忙抬起头,说:如柏来了,坐!找我有事?

孙如柏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他看着吴经略,愤愤地说:上峰命令我清除匪患,保护陆路和水路的畅通,这需要保安团配合行动。

剿匪?如柏,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吴经略思索着。

姐夫,你这是什么意思?孙如柏焦急起来。他望了望吴经略。

吴经略起身,走了起来,低声说道:我也接到了一道命令。

什么命令?孙如柏有些意外。

吴经略冷笑了一声上峰让我收编麻三刀。

孙如柏听后立即拍案而起:收编麻三刀!这是什么混账命令!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吴经略伸出手,按住如柏的肩膀稍安勿躁!你先坐下。

孙如柏一脸不服,愤愤不平。他突然又站了起来:不行,姐夫,你把保安团配合我,我去梵净山里先把麻三刀这群杂碎给剿了!

吴经略摇摇头,拉声音说:不那么简单的,麻三刀他不是个柿子捏的!

姐夫,不能让麻三刀骑在我们脖子上拉屎!孙如柏着急地踱着步。

吴经略将头往后一仰:如柏,我当然不愿让麻三刀如此得意。不过,独立营和保安团可是我们的家底子,是我们在铜仁安身立命的本钱。梵净山是什么地方?是土匪的天下!让独立营和保安团去剿匪,打得赢打不赢,我们的家底子都会有损失。没了家底,我们凭什么在铜仁立足? 他说完,叹了叹气。

可是……孙如柏摇晃着脑袋,一时说不出话。

吴经略突然身子前倾,微微一笑道:如柏,我问你,这梵净山最有实力的势力是谁?

那还用说,一是麻三刀,另一股就是桃花寨,其他的都不足为患。孙如柏瞥了一眼吴经略不以为然地应道。

对!就是这两股!吴经略从椅子上站起来,慢条斯理说道:所以,只要收编了麻三刀,让他去剿桃花寨,那梵净山的匪患,根本不用我们动手,就可清除。在其他县这样做的很多,成效也不错。吴经略得意洋洋地分析起来。

孙如柏托起下巴,大声说:说是这么说,可麻三刀是个六亲不认的混蛋,一帮乌合之众,我早就想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吴经略看着孙如柏,劝道:不要意气用事,我们必须得保存实力!如果麻三刀真能和桃花寨打起来,我们不动一兵一卒,就能去了心头大患,何乐而不为呢?

吴经略见孙如柏沉思不语,继续说道:就算打不赢,他们各自肯定也要伤元气,怎么说都于我们有利!再说,以匪制匪,在余主任那我们也好交待啊。上峰的命令也算是执行了。

孙如柏眉头紧锁,痛苦地甩着脑袋可让我和麻三刀合作,我……

吴经略走上前,拍着他的肩膀说:大丈夫能屈能伸,眼下先这样走着。

 

17

桃花站在夏雪住的屋门前,大声叫道:夏雪,你出来。

夏雪边走出来边问:桃花寨主?有什么事吗?

桃花没有回答,眼睛死死盯着夏雪:夏指导员,你听着,从今往后,不许你再靠近张明堂!

张明堂?!夏雪抬起头,满脸疑惑。

对!张明堂是我的男人,你要是敢打他的主意,我会一枪毙了你!桃花看着夏雪狠狠地说道。

夏雪笑了笑,:我当是什么事呢?寨主,你误会了。我们只不过是交个朋友。而且我还想跟你、跟你们所有的人交朋友!

桃花仰起头,没好气地说道:你少给我花言巧语,傻瓜才信你的鬼话呢!说罢,转身悻悻而去。

看着桃花的背影,夏雪轻轻的摇摇头。她到屋里,从腰间慢慢拿出自己珍藏的那把手枪,细细抚摸着,在枪柄处刻着一个男人的名字……

读书会的青年开始焦急不安起来。都好多天了,一直被困在桃花寨,什么活动都无法开展。这天,他们又聚集在一起发泄心中的苦闷。

胖个子青年摇摇头,这还不把人憋死了?说完重重叹了口气。

旁边另一个皮肤黝黑的青年坐到他身边是啊!天天就这么吃了睡、睡了吃,跟猪一样!

一直沉默地个子青年也跟着议论以来,他说道:早知道这样,当初还不如在铜仁跟他们拼了,就算牺牲了,也比在这里无所事事强!

此时几个寨兵抗着很重的大包经过,一副很吃力的样子。最先开口说话的胖个了青年急忙起身,对大家说:我们去帮帮他们吧。众青年点头,大家起身走过去。

个子青年走到寨兵面前:大哥,我来帮你吧。

寨兵甲抬起头,一看是读书会青年,有些讥笑的说道:你?他又看了看其他青年,不屑地说道:就你们这身板,算了吧!

皮肤黝黑的青年有些不服,他说:大哥,我们能帮忙的!

众青年纷纷说道:让我们帮你们吧。

寨兵们互相使了个颜色。一位寨兵坏笑着:那……就试试。来,你站稳了!我帮你放肩上!胖个子青年站好姿势说:好,您慢一点。

寨兵一个大力把肩上的大包甩到胖青年肩上说:走着!胖个了青年没想到寨兵会使坏,他连人带包都摔倒在地。寨兵们都哈哈大笑起来。

个子青年脸红了,他站起来,愤愤地说:你是故意的。

那位寨兵又哈哈大笑起来……就你这样,还帮忙呢?趁早歇了吧。

另一位寨兵也过来帮腔道:就是,你们这些读书人,瘦得和麻杆似地,有什么用?

个子青年指了指寨兵:你们!话没出口,手停在半空中,寨兵们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个了青年看了看捉弄他的寨兵:你们就是些乌合之众!根本就不该帮你们!

寨兵走上前,盯着他:小子,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乌合之众!胖个子青年继续说道。

寨兵走上前,用力推了胖个子青年一把,胖个子青年被推得一个趔趄。众寨兵又时一阵哈哈大笑。

寨兵有些气愤,他看了看胖个子青年,大声骂道:说我们是乌合之众?小子,别肚子里有点墨水,就在这瞎咧咧!你们这几个人的小命,就是我们救的! 现在桃花寨养着你们,还敢撒泼!

个子青年很不服气,也上前推了寨兵一把:不要你们救!寨兵立刻发怒:还敢打人?!说完上前抓住胖个子青年,狠狠给了胖个子青年一拳我看你还打不打人?胖个子青年也不甘示弱,两人扭打在一起。寨兵们纷纷起哄:打!打!!……

渐渐地,胖个子青年明显处于下风,其他青年都焦急起来,急忙喊道:别打了!别打了!

此时刚好赵山和夏雪路过他们看到此情形,赶紧跑过来夏雪大声喊道:住手!快住手!扭打在一起的两人根本不听,继续打着。夏雪对众青年说:还不赶快拉开他们!众青年急忙上前拉架。可两人却没有停歇的意思。

一旁的赵山大吼一声:都给我住手!两人被赵山的吼声怔住,才都停了手。

夏雪看了看两人,胖了子青年讪讪的看了看夏雪,一脸委屈和哭像

李明亮,你这是干什么?赵山看了看胖个子青年,说道:快给这位大哥道歉!

李明亮望望赵山,一脸委屈的地:我们好心帮他们抗包,可他们故意使坏,还笑话我们!

赵山追问道:笑话你们什么呀?

说我们文文弱弱只会读书,派不上用场!

赵山一本正经地说:笑话你们,你们也不能打架!然后看了李明亮一眼,小声说道:李明亮,给这位大哥道歉!

李明亮仍一脸委屈,没有说话。

那位寨兵看了看赵山,笑道:不用了,不用了,兄弟们跟他们闹着玩的。

赵山走近前,看着李明亮,吼道:快去道歉!快去!

李明亮才不情愿的走到寨兵面前:对不起,大哥!

寨兵不屑地低语着:小子……不等他说完,另一个寨兵抢着说:好好好,我们走了。

惹事的寨兵还想说什么,被另一个寨兵拉住:走了,走了,寨主知道就麻烦了。

望着寨兵们远去的背影,青年们都是一脸委屈和不服,他们这才意识到不会功夫处处都会受到欺负。

李明亮看了看夏雪他们,:夏指导员,赵长,明明是他们不尊重我们,你们怎么还帮着他们?夏雪看着鼻子还在流血的李明亮,笑了笑,打趣的说道:打架是不能赢得尊重的!

青年们都望着夏雪和赵山。夏雪看了看大家,说道:要想赢得尊重,就必须要用我们的行动来说话。在当前的形势下,我们需要变得更有素质,不仅有文化素质,更要有战斗素养,能战斗才能保家卫国,能拿起枪才能革命成功。也只有这样,你们才能赢得这些寨兵的尊重!

对啊!有道理!李明汽站起来,:可是我们在这桃花寨,什么也做不了啊?

夏雪抬起头:怎么做不了?

青年们一脸迷茫。对啊!

夏雪和赵山对视了一眼。赵山在地面上坐了下来,缓缓地说:我和夏指导员也商量过了,从明天开始,我来指导你们进行训练!如何?

训练?大家睁大眼睛。

对!只有把你们当士兵一样训练,你们才可能变得更有战斗力和军事素养!赵山一本正经说道。

众青年互相对视了一眼,高兴地欢呼起来:太好了!

 

18

心动不如行动!很快,在赵山与夏雪的组织下,军训练如火如荼进行

赵山指挥大家训练摸爬滚打,并以木棍为假枪,练习刺杀动作。

远处,狗子看到他们的训练,一脸疑惑的走开了。

桃花站在门口,观察着山寨。远远见狗子走过来。桃花将狗子到身边,问道:那边吵吵闹闹的怎么回事?

狗子慢吞吞地说:是那些共产党学生……

桃花急了起来。他们在干什么呢?

寨主,那个赵连长,天天指挥他们拿着木棍,杀啊杀的。和山下那些当兵的差不多。狗子看了看桃花竭力形容

桃花思索了一下,笑着说:看来他们也在训练,这共产党还真是不一般啊。

狗子一听抬起头:训练?寨主,他们是不是想跑啊?

想跑?桃花笑了起来,:没枪,他们跑不了。狗子,你看紧他们。只要他们不离开桃花寨,就随便他们怎么折腾。如果训练好了,没准我们还用得着。

狗子点点头,巡逻去了。

夏雪正在水边担水,张明堂看见了,急忙走过去帮忙,他帮夏雪把水提到高处平地上。夏雪看着张明堂,笑了笑:谢谢你。

张明堂笑着摇摇头。

两人在平地上坐了下来。

夏雪望了望水担,笑着说:你看,我们在这山寨上,白吃白喝的,多不合适呀。

张明堂憨厚地笑起来,:桃花没嫌弃,你们尽管呆着。

总这么呆着哪行啊。我们到这来是做事的,可不是来修养的呀。夏雪叹了叹气。

张明堂笑笑,没有说话。

 夏雪注视着张明堂,突然说:我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忙?你说。张明堂抬起头。

我和赵山同志这次来铜仁地区,是有重要的任务要完成。所以我想请你帮忙,设法让我们离开桃花寨。夏雪神情严肃起来。

张明堂摇摇头:不是我不帮你,夏指导员,我帮不了你。

帮不了?夏雪半信半疑。

是啊!夏指导员,你也不是不知道,桃花才是寨主,我的话现在没人听。况且桃花对我有恩,我不能对不起她。张明堂看了看夏雪,又说道:其实我觉得,桃花寨像个世外桃源,你们干嘛不安心留下来呢?

夏雪焦急起来,她望着张明堂说道:张明堂,你难道在桃花寨不能忍辱负重吗,他们不信任你吗?

张明堂无奈地摇摇头:这些我都无所谓了。

无所谓?夏雪张大眼睛说张明堂,我看,最好你和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夏指导员,桃花寨的人不服我,我知道。不过我想做的,就是能保护一方百姓,这正是桃花一直在做的!桃花寨对我来说,就是一方世外桃源。我也知道这里人都只听桃花的,可是,这其实没有关系。张明堂怕夏雪误会,急忙解释道。

怎么会没有关系?张明堂,你应该有大志向啊,不仅保护一方百姓,更有去帮助和保护更多的劳苦大众。夏雪严肃地看着张明堂,说道:你要做的,也不仅仅是在这梵净山里创造出一个世外桃源。你想啊,如果中国还有这样的阶级压迫存在,那些贪污腐败、官匪一家的事就不可能改变,桃花寨也不可能成为一个真正的世外桃源。

张明堂听着,沉默不语。

夏雪理了理垂落下来的头发,继续说,如果你就帮助桃花一直做这个寨主,桃花寨处境不是很尴尬吗?桃花寨的这个武装不就不伦不类吗?国民党当你们是土匪,而土匪呢,又当你们是异类。如果不慢慢把这里引导上一条正确道路,那桃花寨就一直深陷在国民党当局和土匪的双重压迫之下,直至最后消失、灭亡!

张明堂依旧静静地听着。

所以,你们只有走出山寨,有新的方向,才会有光明的前景!而且,日寇已经开始全面侵略我们,整个国家需要全民的抗日力量,当然也需要像桃花寨这样的力量!张明堂,你作为一个军人,国难当头,民族存亡的时候,你总不能让自己待在一个所谓的世外桃源,而什么都不做吧?

张明堂若有所思的把目光看向远方

夏雪说完自个着水走了。

张明堂静静地看着夏雪的的背影,陷入沉思……

19

麻三刀伪装成一个商人,正往黄占山家走,他身后跟着两个匪兵装成的随从。

此时,黄占山正在逗着笼子中的一只鸟。

新来的管家推门进来:老爷,麻三刀来了。

哦?黄占山抬起头,:他来了?让他进来吧。

管家将麻三刀领进屋来,麻三刀见到黄占山,大声地说:黄会长真是好雅兴啊!

什么风把三爷吹来了?请坐,请坐。黄占山客套地说着。

麻三刀在椅子上坐下,大咧咧的说:黄会长,有些日子没见了,一向可好啊?他边拿起过管家斟来的茶边说。

好!三爷这是有什么事吗?黄占山抬起头,他清楚麻三刀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此次前来,其一是为感谢黄会长帮我麻三刀上下疏通关系,让我有了躲过被清剿的机会,再有,让我有了被官府招安的可能。麻三刀边抚摸胡子边说:黄会长,我分你的利真是没白分呀!

黄占山微微一笑,客气道:三爷客气了!我也是为的利呀!

麻三刀突然靠近黄占山,低声说:从今天起,我跟黄会长之间,不管是盐还是大烟,一律改为四六分成,我四您六,黄会长,您看怎么样?

黄占山满脸笑,望着麻三刀。三爷还真是有情有义,这个忙,我黄占山帮得不亏啊。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那是,黄会长帮我忙,我麻三刀怎么能不有所表示呢。麻三刀一本正经地说道。不过,我今天来,还想请黄会长再帮个忙。他说完眼睛注视着黄占山。

什么忙?三爷只管说。黄占山应道。

以前我与吴经略多有摩擦,这招安的事还是得他吴经略具体办。再说,以后我们两人还得同朝为官。我想拜会一下吴经略,也好早日消除误会,所以还想请黄会长帮忙引见引见。麻三刀说完自个嘿嘿地笑了起来。

没想到,三爷一个粗人,心还挺细。黄占山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他突然收起笑脸,小声说道:如果贸然前去,怕是不太合适。这样吧,我先安排一下,如何?

麻三刀急忙起身,抱拳道:那兄弟先告辞,我就在城里找地方歇息,等着黄会长的好消息了。

黄占山也起身,让管家送客!然后又逗起鸟来。

管家送走麻三刀,走到黄占山身边:老爷……老爷……

什么事?黄占山停止逗鸟,转过头。

老爷,这人信得过吗?小心他翻脸不认人。管家有些担忧地说。

我是一个生意人,而这天下最终只会是生意人的,因为只有像我这样的生意人才懂得什么叫制衡之道。黄占山胸有成竹地笑道至于麻三刀,只要我能给足够的好处,他不仅不会翻脸,而且永远会是我手中的一枚棋子,我脚下的一条狗!黄占山说完又继续逗鸟。

 

20

黄占山与麻三刀坐着滑竿来到县府门口。两人都下了滑竿,往县政府门口走去。

什么人?门卫急忙栏住。

我是铜仁商会会长黄占山,有要事求见吴县长!黄占山捋了捋胡子说道。

门卫立马闪开原来是黄会长!黄会长请!

黄占山和麻三刀一前一后走进县政府。

此刻,吴经略正在办公,黄占山见状急忙寒暄着:吴县长,公务繁忙啊!

哦,原来是黄会长!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坐!坐!来人,上茶!吴经略故意没有提到麻三刀,麻三刀尴尬地干咳了几声。

两人在椅子上坐下。守卫端来茶,退了出去。

黄占山向麻三刀使了个颜色。麻三刀立刻会意,站起来抱拳行礼:吴县长,今日麻三刀特来拜见吴县长,招安收编我的事,全听吴县长的吩咐,以后我们同朝为官,要怎么做请吴县长多多关照!

吴经略瞥了他一眼,不阴不阳地说道:招安收编是上边的意思,你麻三爷又有诚心的表示,我想好了,就在县里成立个清剿大队。

麻三刀急忙接过话:就按吴县长说的办。

黄占山看了看吴经略:夸道:还是吴县长周全。

吴经略冷冷地看着麻三刀,问道:我是该叫您麻三爷,还是麻司令呢?不过,不管是麻三爷还是麻司令,恐怕都不需要我来关照吧!

麻三刀听后顿时有些尴尬,他勉强挤出笑容,站在那讪笑着。

麻三刀朝黄占山使了眼色,黄占山急忙说:吴县长,三刀以前不懂事,对吴县长多有得罪,所以此次特地央求黄某人为他引见,拜会吴县长,以期尽早消除误会。还请吴县长大人有大量,和为贵,和为贵嘛!

麻三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锦盒,递过去吴县长,小弟以前做的那些混账事,在此向你赔礼了!还请吴县长多担待!麻三刀边说边打开锦盒,里面是一颗硕大的夜明珠

吴经略看到夜明珠,心中暗喜,可还是假装客气,顺水推舟:哪里话,哪里话。麻司令太客气了!这不都是应当应分的吗?

麻三刀把夜明珠放在吴经略的办公桌上还是吴县长大人有大量,小弟心服!

吴经略含沙射影地笑着:麻司令这不也是能屈能伸嘛!坐!坐!

三个人自个坐了下来,黄占山笑笑,打趣的说:这就好,这就好,你们这是演了一出“将相和”啊!

哈哈哈……三人均各怀鬼胎地哈哈大笑起来。

吴经略押了一口茶,笑着说道:麻司令,以后铜仁地区的清除匪患的事情,就要多仰仗你了!还望你不负政府厚望!

麻三刀急忙双手做拱拳状:责无旁贷,责无旁贷!

 

21

桃花愤愤地走来走去:没想到,梵净山最大的土匪,居然要被招安做了剿匪司令。吴经略这回肯定是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招安?寨主,您是说麻三刀?阿玲不解地问。

桃花神色严峻,点点头,:狗子刚得到的消息。

张明堂看了看狗子,问道:这是真的吗?

狗子点点头,:是真的,麻三刀已经进了铜仁城,今天估计就要上任了!

阿玲着急地叫起来:寨主,麻三刀一定是会公报私仇的,这可怎么办?

杨头领也无奈地摇摇头,:是啊,寨主,现在麻三刀有官府撑腰,我们桃花寨岂不是危险了!

桃花冷笑了一下,安慰道:大家不必紧张,我了解麻三刀的秉性。吴经略这是引狼入室,麻三刀怎们会心甘情愿的给人当枪使?

张明堂边沉思边说:寨主,我看这一次不同以往,我们还是应该早做打算。

桃花冷笑一声: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大家就静观其变,看吴经略怎么偷鸡不成蚀把米!

张明堂不语,可脸上却写满担忧。

 

22

一个阔气的台子,上面挂着一条横幅,上面写:铜仁县清剿大队成立仪式。台下坐着众多官场和商界的名流。吴经略、孙如柏和黄占山都在台下就坐。

一支乐队演奏起一首不伦不类的曲子,麻三刀全副武装,踏着乐曲的节奏走上台他向乐队摆了摆手,乐曲戛然而止。

麻三刀装出一副谦恭的样子,他清清嗓子,大声大气地说:国民政府信任麻三刀,铜仁百姓拥戴麻三刀,所以,我麻三刀才走出山林,坐上剿匪司令这把交椅。从今往后,因为有我麻三刀麻司令在,大大小小的土匪们就没有好日子过了,因为有我麻三刀麻司令在,铜仁县就会太平无事……

吴经略和孙如柏对视了一眼,吴经略轻轻一笑,孙如柏的表情显得复杂。

会议结束后,吴经略引着麻三刀和孙如柏进入县政府办公室。

吴经略边走边说:麻司令,你就算是走马上任了。

麻三刀抱拳回礼:多谢吴县长提携。

一旁的孙如柏不冷不热地说:麻司令,这回我们就得同仇敌忾了!

那是,那是。以后少不得要孙营长帮扶!所以我这不是赶快来给孙营长问个安吗。麻三刀笑了笑说。

麻司令客气了!孙如柏不屑地看了他一眼

三人在办公室坐下。吴经略看了一眼麻三刀,说道:麻司令,上峰严令我们,要尽快消除梵净山匪患,保护铜仁地区去往湘西的水路和陆路的安全。你知道抗战是大事。长沙要打大仗了,这物资如果在我们这出了闪失,咱们就一块掉脑袋。如今麻司令已经上任,还希望你尽早有个安排!

麻三刀眼珠一转,计上心头,他起身在房间里走起来,故作沉思地说:这梵净山一带嘛,也就个桃花寨作恶多端,如今,他们又和共产党搅在一起。我早就想出兵灭了他们。此次上峰任命我为剿匪司令,我更是责无旁贷。只是……

麻司令有什么顾虑吗?吴经略盯着麻三刀。

孙营长,您知道,我在山上不比您这独立营,武器弹药一直匮乏,这才一直奈何不得桃花寨。麻三刀边看孙如柏边说,所以还请孙营长给我配备足够的弹药,我才好早日进山啊。

孙如柏沉思片刻,他看了看麻三刀这恐怕不妥,这武器弹药都是上峰按规定配发给我们独立营的,我不能擅自分发与他人。麻司令,这个忙我还真帮不上呢!

麻三刀装作难为情的样子,他看着孙如柏:那……没有武器弹药,我这个剿匪司令也没法当呀。说完又看了看吴经略吴县长,这样的话,还请您帮我向上峰说说,这司令我当不了,这匪我也剿不成啊。

吴经略忍住愤怒,这个该死麻三刀,还没做事情,就开始勒索。他想了想,对麻三刀说:麻司令,这怎么可以呀。您这司令当与不当,岂能儿戏?

怎料麻三刀却绑起脸:不是我不想当,确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还请吴县长多多担待!麻三刀说完,竟然将腿放到桌上,不再看吴孙二人。

吴经略与孙如柏对视一眼。

孙如柏瞥了麻三刀一眼,语气软了下来那好吧。为了本地区不影响抗战,弹药的事情,我孙如柏就擅自做一回主。麻司令,您需要多少,自管来取就是。

麻三刀立刻笑嘻嘻地说:那就多谢孙营长了。不过……他收起笑容,看了看孙如柏,故意打住。

麻司令,您还有什么事?吴经略抬起头。

吴县长,孙营长,这桃花寨地势险要,易守难攻。除了弹药外,我还需要一样东西。麻三刀继续得寸进尺。

吴经略有些不耐烦地问:什么东西?

麻三刀看了看孙如柏:孙营长,我知道你们独立营有几门火炮,能不能借我一用啊?

这个……孙如柏不知如何是好。麻三刀瞥了孙如柏一眼,傲慢地说:孙营长,没有火炮,那也攻不了桃花寨。

孙如柏冷冷地说:不是我不借。但此事非同小可,我必须要请示上峰!说完赌气望向门外。

麻三刀哦了一下,就不再说话……

吴经略和孙如柏同时将目光投向麻三刀。麻三刀突然急速起身,冷冷地说:那既然是这样,我就等孙营长请示上峰之后再做打算吧。我就先告辞了!

 

吴经略在后面喊:麻司令,麻三刀头也不会,嚣张地走出办公室。

望着麻三刀远去的背影,孙如柏暴跳如雷:什么东西!敢跟我伸手!吴经略摇摇头叹气,如柏,事已至此,我劝你还是把火炮借给他为好。

那怎么行?他麻三刀有了火炮,谁知道他会不会把我们当靶子!孙如柏有点担忧地说。

吴经略想了想,怎们会?等他出了城之后,再将火炮交给他。到时就算他真的有异心,大不了我们把城门一关,小小几门火炮也奈何不了我们啊。

孙如柏有些不甘心,可是,这些火炮来之不易呀,这么轻易就给了麻三刀,我……

吴经略急忙劝慰道:如柏,舍不了孩子套不着狼,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啊。孙如柏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就借他两门!

临走前,孙如柏走近吴经略,拍着他的肩膀说:姐夫,我可提醒你,多留心眼。别让麻三刀太过分,一旦他尾大不掉,会有麻烦的!

吴经略不停地琢磨着:不知道他下一步又要使什么花样!

 

 

23

张明堂拿着夏雪送的钢笔,默默地想着心事。他的眼前渐渐闪现出当年他和黄菲儿在一起时的情景----------

小时候,小张明堂手总是手把手教黄菲儿写钢笔字,那只钢笔与夏雪送的这支一模一样。

小黄菲儿老歪着脑袋说:明堂哥,先写你的名字吧。

好啊!好啊!张明堂在小黄菲儿嫩嫩的小手,工工整整地写下了张明堂三个字。

黄菲儿一见,高兴地叫起来:我会啦!我会啦!张明堂看着她:那你试试。

黄菲儿便一笔一划地自己写下了张明堂的名字。

张明堂一看,果真写对啦!他捏了捏黄菲儿的小脸颊:不错,不错,菲儿真聪明!

黄菲儿看着自己写下的字,高兴地说:明堂哥,这下好了,将来你不在家时,我一想你,就用你送我的钢笔写你的名字……

往事悠悠,岁月如歌,想着想着,张明堂的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甜蜜的笑容。只是,那笑容很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连串的摇头与叹息……

孙家的大院里,黄菲儿满腹心事地在院子里来回走着。小玲感觉不对,连忙问:小姐,你怎么啦?黄菲儿却半晌不语。

小姐,你到底怎么了?黄菲儿吞吞吐吐道:我……我……唉,算了,没事了。小玲不安地看了黄菲儿一眼。

黄菲儿犹豫了一下又喊:小玲!小玲跑过来,黄菲儿却欲言又止。

小玲急了,有什么事你心就说啊!小姐。黄菲儿叹了口气,为难地开口了:我……到底怎么办啊?可难死我了!

小玲心疼地看着黄菲儿,你就别这么难为自己呀,有什么事就告诉我吧。

黄菲儿又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开口了,小玲,你……有什么办法去一趟桃花寨吗?

桃花寨?小姐,你怎么还去?小玲吃惊地看着黄菲儿。

黄菲儿低声说:他们招安了麻三刀,他当上清剿司令了。听说马上就要去打桃花寨呢!

小玲有些着急起来,可是小姐,你……你不能再这样吧,你这样,姑爷会怎么想啊!

黄菲儿痛苦地看了小玲一眼,我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可是我……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张明堂就这么……就这么置身险地!再说他毕竟还救过我,救过读书会的同学!

黄菲儿继续央求道:小玲……有什么办法啊?小玲一脸犹豫,不知如何是好。  

 

 

 

第十八章

 

01

张明堂坐在窗户边正在读书,二虎大踏步走了进来,递给张明堂一封信。张明堂让二虎自己倒水喝,迅速的拆开信, 怔住了。信上只有一行字,写的是:速离桃花寨,否则将有灭顶之灾!没有落款。张明堂把书信翻过来,翻过去看了几遍,最后把目光落在了那娟秀的字迹上,看着,看着,他舒展的眉头渐渐的拧紧了。谁送来的?

一个经常进山的山货贩子,他说是一个大户人家的丫环托他送来的。

哦。张明堂应了一声,又将目光盯在那一行娟秀的字迹上,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张大哥,怎么了?二虎见张明堂望着信拧紧了眉头,问道。

张明堂好象没有听见二虎的问话,他没有说话,愣愣的出神。

张大哥,出什么事了吗?二虎又问。

哦,没……没有……张明堂说着,愣愣的陷入了沉思冥想之中。

二虎挠了挠头,不解的看着张明堂。

张明堂终于楞过神来,他望了眼窗户,好象下了某种决心。

二虎,我要下山一趟,你在我这守着。他把信揣进衣服兜里,对二虎说道。

下山?现在吗?二虎诧异的望着张明堂,他不明白这封信为何对张明堂有如此大的触动。

对,现在。如果有人找我,你就说我出去会一个朋友了!

张大哥,现在下山太危险了。你不能去!

我必须去,桃花寨可能会有大难。

二虎一惊:大难?……

对,所以我必须去探探情况!顺便……顺便去谢谢给我们送信的人。张明堂说。

不行,张大哥,我得去告诉寨主。二虎转身要走。

回来!张明堂大声喊道。

二虎停下,更加惊讶的望着张明堂。。

张明堂看了二虎一眼,温和的说:不能告诉她!

……那我和你一起去!

不,我一个人好办事。二虎,你多留意寨子里的情况,我尽快回来!张明堂说后,转身出了门。

张大哥,张大哥……二虎追到门口喊道。

多留个心眼!张明堂朝二虎喊道,他跃上战马,扬起鞭,战马便沿着山路,向寨门飞奔而去。已经离开——

太阳白花花的晃眼,张明堂快马加鞭的在通往铜仁城的山路上奔驰,马蹄溅起的声音在阳光明媚的山间显得格外的悦耳。

 

02

读书活动结束后,人们纷纷跟黄菲儿告别,警惕的向门外走去。黄菲儿送走了大家后,自己并收拾书籍,收拾之后,又拿起帚把打扫卫生。

张明堂来到读书会小院时,读书会刚刚结束,读书会的青年们走到小院门口,警惕的环顾回周之后,才纷纷消失在夜幕里。张明堂躲在小院门口不远处的一堵墙角落里,等到那群年轻人全都走了之后,才悄悄的摸进了读书会的小院里。房里的灯亮着,窗户纸上映出黄菲儿的身影。黄菲儿正在扫地……小院里很安静,张明堂看了看左右,见没其他人,就走到门前,利落的打开门,进了屋。

你回来了?黄菲儿听到有人进来,她以为是马启文老师回来了,就没有回头。

菲儿……张明堂轻声叫道。

黄菲儿听到这个声音,顿时一愣。她回过头来,看着张明堂:你……

四目相对,两人的目光热切、执着而又有些复杂。良久,黄菲儿低下头说:你来干什么……

我来谢谢你。

我有什么可谢的?

我知道,那封信是你让人送去的……

听不懂你说什么。

菲儿……张明堂又深情的叫道。

……你还是快离开桃花寨吧!黄菲儿避开了张明堂火辣辣的目光。

菲儿,你说的灭顶之灾,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还不明白吗?

张明堂一往情深的看着菲儿。

麻三刀成了剿匪司令,独立营给他提供了大量的武器,还有火炮!他马上就要去血洗你们桃花寨了……你……你赶紧走吧……

!真的?张明堂吃了一惊。

……你赶快离开桃花寨……

菲儿,谢谢你!桃花寨的人也要谢谢你!

不用你谢!更不用桃花寨的人谢!黄菲儿望了眼张明堂,平平静静的说。

菲儿……

你走吧!黄菲儿催促道。

张明堂没有挪动脚步,而是深深的看着黄菲儿,小声而又深情的喊着:菲儿……菲儿……

再不走,我就叫人了……  黄菲儿不敢再看张明堂,她把身子背了过去。

张明堂还是没有移动身子,他目不转睛的看着黄菲儿的背。

黄菲儿突然把扫苕用力摔在地上,转过身子,大声喊到:走!再不走我真的喊人了!

……我……张明堂有些惊慌失措的望着黄菲儿。

黄菲儿见状,忍着泪水,上前使劲把张明堂推到门口。

张明堂一个趔趄撞在门上:菲儿!

此时,有人声从小院外边传来。张明堂又看了黄菲儿几眼,无可奈何地出了房门,翻墙离开了读书会的小院。

张明堂来到丁字口,抬头望了望夜空,迟疑了一下,掉头向县府走去。

03

吴经略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又埋头批阅起公文来。他一边批阅,一边叽叽咕咕的,好象是在骂谁似的,他的脸上挂着不满的情绪。

县长,吃点东西。一个士兵端着一碗面进来。

放那吧。吴终略头也没抬的说。

是。士兵把面碗放在桌上,带上门,离去了。

吴经略低着头继续看公文,又有人推门而进,吴经略禁不住抬头一看,进来的人竟然是张明堂。

……你怎么进来的?吴经略一脸的惊讶。

张明堂警觉的关上门:吴县长,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张少爷请说。吴经略镇定了情绪说。

如果我没有记错,当年你曾经在我面前,口口声声地说要做个好县长?

鄙人……鄙人确是这么做的……

那你为什么善恶不分,竟然收编无恶不作的麻三刀!张明堂责问道。

吴经略望了望张明堂,一脸的无奈:我……我也是迫不得已呀……

迫不得已?张明堂有些不解。

吴经略点了点头:张少爷有所不知,收编麻三刀是上峰的命令。我也向上峰反映过,可麻三刀不知到贵阳找了什么关系,这上峰竟然严令我们尽快收编,所以我也是事出无奈啊。

张明堂怀疑的打量着吴经略。

吴经略见张明堂不相信自己,赶忙说:上峰的命令还在我这,我可以给你看!

不必了。张明堂见吴经略要把上峰的命令给他看,知道吴经略没有说假话,于是相信了吴经略。

我对上峰反复强调麻三刀是梵净山最大的恶匪,可是……可是不管用啊。

行了!我问你,麻三刀是不是要打桃花寨?

吴经略一惊,但马上镇定下来:打桃花寨?这我就不清楚了。

不清楚?你是铜仁县长,这么大的事情,你会不清楚?

张少爷,这种军事行动,我一个县长是无权过问的。再说了,我反对收编麻三刀,这上峰是知道的。所以,如果上峰指示麻三刀有什么行动,瞒着我那是再正常不过了。

张明堂觉得吴经略说的也在理,他思忖了一下,对吴经略说:吴县长,我提醒你,麻三刀是什么人,这不用我再说了,只是你们别自找麻烦!让他麻三刀掉过头来对付你们!

多谢张少爷。张少爷,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张少爷,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和共产党有任何关系的好。

吴县长这话是什么意思?张明堂不解的望着吴经略。

国共两党,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上峰为什么一定要收编麻三刀,而不收编你们桃花寨?这都是有原因的。

吴县长你把话说明!张明堂问道。

吴经略开门见山的说:你那桃花寨上有共党分子,这是把柄呀。

有共产党又是什么把柄?张明堂见吴经略说桃花寨有共党分子,心里就来气,他一双眼睛桐子球似的瞪着吴经略。

那双眼睛让吴经略有些心慌,他吞吞吐吐的说:没什么……没什么……张少爷一切小心就是!

告辞了!张明堂双手抱拳,大声说。

张少爷慢走!

张明堂身手敏捷的出了门,隐入了茫茫夜色之中。

吴经略来到门口,看着张明堂远去的方向,摇了摇头,他喃喃自语道:这……这怎么就进来了?

吴经略再也无心看公文了,他跌坐在椅子上,陷入了沉思。

 

04

下山打探麻三刀消息的桃花寨寨兵狗子气喘吁吁的跑进了议事大厅。

桃花、张明堂、阿玲、杨头领等人早已在大厅等候。

怎么样?狗子。桃花迫不急待的问道。

张明堂、杨头领等全都把目光投向了狗子。阿玲端了一碗水,递给狗子。狗子接过一口喝干了水,把空碗交给阿玲,他抹了抹嘴,定了定神,说:

寨主,张大哥,我带着几个弟兄仔细打探过了,独立营给麻三刀配了很多武器弹药,听说还有火炮,麻三刀马上就要攻打我们桃花寨了!

看来这次菲儿说的没错,这次桃花寨怕真是有灭顶之灾了。张明堂自言自语道。

桃花瞪了张明堂一眼之后,不无醋意的说道:你那个菲儿还是放不下你吗?

张明堂望着桃花,他没有理会桃花的话。

这帮狗官的,居然让麻三刀那样的恶匪当剿匪司令,这不就是针对我们桃花寨吗!阿玲在一旁恨恨的骂着。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要想个应对之策。

这次肯定是场恶战,要想立于不败之地,就必须找个熟悉军队,又会打仗的人来指挥兄弟们。说完后,桃花的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看着张明堂。

桃花姐,你的意思是让张大哥来指挥我们?阿玲问桃花,她从心里希望桃花让张明堂的带领桃花寨,打击麻三刀。

张明堂,今天我当着兄弟们的面,请你重新担任桃花寨的寨主。以前的事情还请你不要再放在心上,如今桃花寨面临大难,还望你能给桃花寨的兄弟们带出一条活路!桃花说后,望着张明堂。

阿玲、狗子与众人都向张明堂投去了期待的目光。只有杨头领心怀不满,他看了眼挑花,站起来说道:

桃花寨主,这……这……还是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论打仗,我们这里谁能比得过张明堂?论对敌人知己知彼,有谁能胜得过张明堂?桃花直接了当的说,她说后,把目光看向杨头领,那目光似乎在问杨头领:你杨头领能胜过张明堂吗?!

杨头领避开桃花的目光,坐回椅子上,埋下头不再说话。

张明堂,行还是不行,你当着兄弟们表个态!桃花又把目光转向张明堂。

随着桃花的目光,众人又期盼的望着张明堂。

寨主,你的厚意我张明堂心领了,但桃花寨的寨主不应该是我,你桃花才是兄弟们心中真正的寨主!不过,既然桃花寨有难,我张明堂一定协助寨主,带领大家渡过这次危机!张明堂扫了一眼议事厅后,望着桃花说道。

张明堂,你这是什么话?要么你就当这个寨主,指挥兄弟们打跑麻三刀;要么你现在就离开桃花寨,桃花寨以后是生是死,都与你无关!桃花着急的说,她明显的是在将张明堂的军,逼张明堂当寨主。

寨主!

桃花低头不语。

张大哥,现在这个时候,你可不能袖手旁观啊!阿玲说道。

是啊,张大哥!狗子也劝道。

我当然不会袖手旁观!寨主,我答应你!张明堂看了看大伙,答应了桃花与众人的要求

好!桃花见张明堂答应做寨主,双眼一亮,抬头看着张明堂,她的目光中饱含着深情和喜悦,她心里明白,只要张明堂答应做寨主,桃花寨就能渡过危机,最后打败麻三刀。

张明堂望着桃花,犹豫了一会,开口对桃花说道:桃花,你也必须答应我,我当寨主只是临时的,等桃花寨危机过后,还是由你来当桃花寨寨主!如果你不答应我,那我张明堂现在就走人!

好吧,我答应你!桃花看了看张明堂,爽快的答应了,接着她又目光转向大家,斩钉截铁的说:从今天开始,桃花寨由张明堂指挥!

是!众人站起来,齐声应道。

请!桃花离开座位,请张明堂入坐寨主位。

张明堂走到中间坐下,大声说:既然桃花寨主如此信得过我,我一定要为桃花寨所有弟兄们和乡亲们的性命负责。今天,我下的第一道命令就是,立刻全部撤出桃花寨!

众人一愣,不解的望着张明堂。

撤出桃花寨?桃花也看着张明堂,不解的问。

张明堂坎切的说:对,撤出桃花寨,避其锋芒!

不行!绝对不行!桃花寨我们已经经营数年,不能轻易放弃!这种还没打,就想跑的打法,我坚决不同意!桃花站起来,大声反对张明堂的第一道命令。

张明堂耐心的向桃花解释:桃花寨主,这次麻三刀来势汹汹,对我们桃花寨是志在必得。而且他后面有独立营和保安团撑腰,我们不能和他们硬拼!先避其锋芒,再视机打击,才能保全桃花寨。

杨头领见桃花带头反对,赶紧附和,他抬起头大声说道:我也同意桃花寨主的意思。我们和麻三刀打了多少次,麻三刀也没有占过多大便宜!打都不打,就把桃花寨拱手相让,弟兄们也不同意!

寨主,这次不一样!麻三刀配备了重武器,甚至还有远程火炮!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以卵击石的事情,我们不能做!

有炮也要打得中才能算数!我倒要看看,谁是卵,谁是石!桃花不服气的说。

杨头领附和道:对,打得中才算数。我们可不能当孙子,还没打就跑!

桃花寨主,我见过这种火炮的威力!几炮下来,一个山头就能被夷为平地!张明堂苦口婆心的说道。

那就让他们打几炮试试!桃花说着,看了眼张明堂,她的表情有些不热不冷。

寨主!张明堂语重心长的喊道。

不要说了,撤出桃花寨,我是坚决不会同意的!桃花态度坚定的说。

张明堂无奈的看着桃花,看着众人。

桃花也不再理会张明堂。

 

05

 

阿玲从火灰堆里掏出三个蔫红苕,拍了灰,用芭蕉叶包了,放进竹篮里,便拎起竹篮出了门,向老寿星的茅屋走去。这些年来,只要有闲,阿玲每天都要去看老寿星,从进桃花寨的第二天她去坐船后,她就把老寿星当作自己的爷爷了,老寿星也把她看成了孙女。近来,由于寨里要迎战麻三刀,布卡、练兵忙得不可开交,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去看老寿星了。现在她特地烧了蔫红苕,去看他, 老寿星曾对她说,他这几十年最喜欢的就是蔫红苕。桃花寨地处深山,田少地多,而且大多是山地,最适合红苕生长,因此红苕就成了人们的主粮。曾有人这样说桃花寨的红苕:能生能熟又能烧。即这红苕既能生吃,又能熟吃,还能烧了吃。其实,这红苕还有很多种吃法,可以煮酒,可以晒苕干,可以磨淀粉做苕粉。特别是冬风吹蔫的红苕, 味道可口,清香扑鼻,特别开胃健脾。

老寿星的茅屋在桃花河渡口边的土坡上,茅屋边有一棵大槐树,要两个人才能合抱。老寿星从小就随父亲在这里摆渡。父亲去世后,他就和老伴两个人在这里摆渡。后来老伴撒手去后,他就一个人摆渡,一边摆渡,一边喊船号,到现在都摆了六七十年了。不论天睛下雨,老寿星都守在船头。有人过渡时,便略弯着腰,双手紧握篙竿,把船撑过河去。老寿星从不向客人计较船钱。船前舱的木桨柱上吊着一个用桐油漆得金黄闪亮的斑竹筒,是用来装船钱的。船钱多少,全凭客人意愿往竹筒里放,一个铜板不赚少,三五个铜板不赚多。兜里紧巴,一个铜板也拿不出的,他也不计较,照样高高兴兴地把客人渡过去。他摆渡为的是方便人,并不是为了赚钱买房置地。

风和日丽的天气,无人过渡,老寿星便戴上棕丝坐在船头上钓鱼,他一边钓一边高兴的哼着山歌,老寿星的山歌很多,见人唱人,见物唱物,从来不重复。老寿星钓鱼有个习惯,就是从来不把鱼钩下到水里去,总是把鱼钩悬在隔水面一寸的空中,手握钓竿一动不动的坐着,他的鱼饵大多是蚯蚓、菜虫、青蜒类,鱼饵风与阳光晾干了,他就扯下来,换上新的鱼饵,所以,几十年来,他的钩从未被鱼咬过。

阿玲开始时见他钓鱼不把钩饵下到水里,诧异的问他,老寿星看着她,笑而不答。后来,见的次数多了,阿玲也就习惯了,不再问为什么了。

其实,阿玲还知道老寿星懂医,只是不肯轻易出手。他祖上三代都是行医的郎中,他父亲四十岁上得的他。就在他出世那年,他父亲误诊死了一个老人,此后他父亲便不在行医,在渡口摆起了渡。

在老寿星的船号和山歌声中,桃花寨就这样平平安安的过来了。

阿玲没有去茅屋,她知道这个时候老寿星应该坐在船头钓鱼,并直接向渡口走了去。

老寿星戴着一个被桐油刷成了金黄色的新棕丝斗蓬,盘坐在船头的草垫上,一动不动的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微波荡漾的河面。

阿玲来到船头,她朝河里望了一眼,她看见老寿星的鱼钩此次伸进了水里。她有些惊讶,不明白老寿星这次为何要改变自己钓鱼的习惯,但她没有往深处想。她走到老寿星身旁,顺着老寿星的鱼竿向水面看去,她突然看到有鱼咬钩了!

鱼咬钩了!咬钩了!阿玲兴奋的叫了起来。

老寿星似乎没有听见阿玲的叫声,端坐着,一点反应也没有。

阿玲转过脸对老寿星大喊:老寿星!鱼……那个鱼字刚出口,阿玲突然发现,老寿星纹丝不动,两眼闭着,脸上带着凝固了的笑容。

阿玲将一只手指放在老寿星的鼻孔下面,吓得她腾的一下跳起来,大声喊道:来人啊!快来人啊……

张明堂、桃花和狗子等人闻声赶来,默默地伫立在老寿星身旁。

可怜的老头儿,一辈子孤苦伶仃,临死前身旁连一个亲人也没有!桃花感慨道。

阿玲的眼里已经闪出了泪花。

张明堂望了眼桃花和阿玲,缓缓的说:……老寿星是笑着走的,大家也都别伤心了,让他老人家入土为安吧。

 

06

 

这些时来,桃花寨、张明堂成了孙如柏心中的疙瘩,每天都让他吃不好睡不安,为了除掉这个疙瘩,孙如柏冥思苦想,最后决走用以匪制匪之计,消灭桃花寨与张明堂。因而,当麻三刀向他提出要两门火炮时,他一点也没犹豫就答应了麻三刀。

今天早晨,太阳刚走上东山头,孙如柏就让阿旺领着人马把两门火炮带到了城外,现在,他正在城外的三叉路回等着麻三刀,阿旺站在他的身边,身边是十二个荷枪实弹的士兵。两门火炮摆放在他跟前的地上,炮口正对着桃花寨的方向。

孙如柏那双明亮有神的眼睛目不转睛的深仇大恨的凝望着桃花寨的方向,他的脸庞上挂着狡黠的微笑。

太阳三竿高时,麻三刀才带着人马,懒洋洋的出了铜仁城。麻三刀看到等候在三叉路口的孙如柏,暗自笑了笑,向孙如柏走了过来。

孙营长久等了。麻三麻粗声粗气的说。

麻司令,不客气。孙如柏收回目光,指着地上的两门火炮,说:这是你要的两门火炮,我给你带来了。

麻三刀走过去,双手爱不释手的抚摸着大炮:好东西,好东西!我要是早有这家伙,别说桃花寨,什么梨花寨,梅花寨,老子早就一股脑地给灭了!

孙如柏看着麻三刀,笑着说:麻司令,这两门大炮,只是借给你用,大功告成之后,还请麻司令务必归还!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麻三刀大笑着,连声说道

麻司令,这剿匪可不是儿戏,这是政府的命令,你现在为政府做事,轻重你应该明白。孙如柏大声说,语气里带着严厉的警告。

我明白!麻三刀笑了笑。

那好,我就先恭祝麻司令清剿桃花寨马到成功了!孙如柏让勤务兵倒了两大碗酒,自己端了一碗,另一碗给了麻三刀,转身望着桃花寨的方向,大声说:麻司令,干!说后,与麻三刀碰杯,一口干了那碗火辣辣的烈酒。

那就多谢孙营长了!干了酒,麻三刀转身向队伍发出了命令:带上这些宝贝,出发!

听到命令,一直跟在麻三刀身边的独眼军师便队伍带上两门火炮,走上了去桃花寨的山路。

我派阿旺带一个班跟你们去。孙如柏扫了一眼麻三刀的队伍,看着麻三刀说。

麻三刀瞥了一眼阿旺,迈着大步,跟上了队伍。

见麻三刀走远之后,孙如柏才掉头对阿旺吩咐道:盯着他,别让他耍滑头!

阿旺点了点头,带着士兵小跑向前,跟在了麻三刀的后面。

孙如柏望着麻三刀的渐渐远去的背影,一脸轻蔑。

 

07

桃花寨处在紧张的备战之中。夏雪与赵山从寨兵的口中得知麻三刀要率兵攻打桃花寨,两人决定出手帮帮桃花和张明堂,共同对付麻三刀。他俩分头通知读书会的学生开会,商量对策,为了不让寨兵发现生疑,他们把开会的地点选在了渡口老寿星的那只渡船上。自从老寿星去世后,渡船就一直在渡口闲着。

现在,夏雪、赵山和几个读书会的学生全都坐在船上,他们紧张地商量着。青年学生们听说麻三刀要率兵攻打桃花寨,脸上露出了笑容,他们都认为这是逃离桃花寨的最好机会,建议趁乱离开。

夏指导员,赵连长,看样子,桃花寨好像有大行动,我们趁这个机会离开这里吧!李明亮说。

我同意!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走!另外一名青年举手赞成。

其他几位青年学生也同意趁机离开,他们都把目光投向夏雪与赵山。

夏雪和赵山互相看了一眼,异口同声地:不行!

停了停,夏雪又补充了一句:在这危难关头,我们不能离开,不能让桃花寨的人看不起我们!

对,争取一切可以争取的地方武装,本来就是我们的任务之一。我们不但不能离开,还要和桃花寨的人一起打好这一仗!赵山也说道。

这是为什么呀?这么好的机会……青年们不明白的看着夏雪与赵山。

赵山笑了笑,对夏雪说:夏指导员,你给他们说说吧!

夏雪清了清嗓子,小声说道:同学们,首先,桃花寨的人在我们危难的时候,救过我们大家,现在麻三刀要攻打桃花寨,桃花寨有了难,我们不能站在旁边,眼睁睁看着麻三刀消灭桃花寨,袖手旁观,那不是我们共产党人的做法。第二,如果我们能帮桃花寨的人打好这一仗,我们就能赢得他们的尊重,那样的话,我们才有可能争取这一支地方武装,使它成为人民的队伍。所以,于情于理,我们都应该齐心协力,帮桃花寨渡过难关!

众青年听得频频点头。

既然大家都同意留下来,帮助桃花寨打击麻三刀,那就分头去准备吧!夏雪看着大家说道。

 

08

派出去的探子频频送来消息:

麻三刀到流水潭了!......

麻三刀过黑夹子了!......

麻三刀到前山口了!......

来得好快呀!桃花听后,心急如焚,她让阿玲请来张明堂、杨头领等人,到议事厅商量对策。张明堂坚持要请夏雪与赵山。于是,桃花又让阿玲请来了夏雪与赵山。

张明堂在桌上摊开简易的桃花寨地形图,认真的思考着,他心里明白,桃花寨已经错过了避其锋芒、全身而退的时机,这一仗是在所难免了,而且胜算渺茫。他忧怨的看了桃花一眼,他知道现在一切责怪埋怨都于事无补,只有同心协力,尽力而为。他沉思了好一阵,才说: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据险而守!

众人相视了一眼,不置可否的点着头。

张明堂把目光转向夏雪和赵山:夏指导员和赵连长都有过丰富的作战经验,在此危难关头,我特意邀请二位出席,就是希望二位也能鼎力相助!

现在麻三刀和国民党兵匪一家,对付麻三刀就是对付国民党反动派,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夏雪说。

赵山站起来表态道:我愿意听你的指挥!

张大哥,我们都听你的!阿玲也说。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请夏指导员协助阿玲带好女兵队;赵山你和杨头领一起负责寨门处的防线!狗子!二虎!

狗子、二虎:到!

你们两个人各带一支寨兵埋伏在山路两侧,但只以突袭骚扰为目的,不可力拼!张明堂对狗子、二虎叮嘱道。

狗子、二虎:是!

最后,张明堂把眼睛看向桃花:既然桃花寨不得不守,那我们就让这个寨子,彻底变成麻三刀的恶梦!他说话的语气十分的平静。

好!就这么干!桃花大声说道,一副拚命的神态。

夏雪看了眼桃花,又望了眼张明堂,说道:桃花寨主,张明堂,我还有个建议。

什么建议?夏指导员请说。张明堂也望着夏雪。

我想这次肯定是场恶战。桃花寨还有那么多乡亲,如果打起来,他们肯定会受牵连。所以,我建议先把乡亲们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你们觉得呢?

张明堂和桃花对视了一眼,点点头。

好!阿玲,你与夏指导员马上安排转移老乡!张明堂对阿玲说道。

是!

阿玲与夏雪出了议事厅,转移老乡们去了。

    阿玲与夏雪带着女兵队挨家挨户动员乡亲们撤离,两人在后寨口集合了乡亲们,并带领寨兵护送乡亲们从后山撤离。

一个老婆婆背着锅碗瓢盆,步履蹒跚。

阿玲想卸下老婆婆的行李:老奶奶,这些就不要带了!来不及了!

老婆婆坚决不让:那怎么行,丢了怎么办?

老奶奶,麻三刀马上就打过来了,你带着这些东西,走不动的!阿玲劝说道。

老婆婆没有听阿玲的话,背着行李,一步一步艰难的向前移着。

很多老乡都带着盆盆罐罐。

其中一个中年妇女嚷道:都得拿上,不然打坏了怎么办?

乡亲们,盆盆罐罐的就不要拿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安全转移!只要人还在,就有希望。夏雪也劝乡亲们丢下盆盆罐罐。

一位六七拾岁的老爷爷问夏雪:姑娘,那我们还回来吗?

大家放心,我们肯定还会回来的!夏雪大声的肯定的说。

哦,能回来就好,能回来就好。老爷爷一边走一边喘着粗气,他放下了行李,说道:既然要回来,大伙就别带了。

见老爷爷放下了行李,老乡们也都放下了盆盆罐罐。

大家跟紧点,往这边走!

    阿玲、夏雪等人指挥着老乡们撤离了桃花寨。......

读书会的青年们在大紫薇树下站成了一列横队。赵山逐一给每人分发了步枪,并鼓励地拍了拍青年们的肩膀。同学们!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考验我们勇气和决心的时候到了!大家怕不怕?赵山一双雪亮的眼睛望着大家。

不怕!青年们齐声大吼道。

打败麻三刀,大家有没有信心?赵山大声的问。

有!青年们齐声大吼道。

!赵山一挥手,命令道:跟我走!进入阵地!

 

09

麻三刀和独眼军师各自骑着一匹马,走在匪兵们的后面,一边挥舞着枪,一边大声的催促着匪兵们加快脚步。全副武装的匪兵们在麻三刀和独眼军师的督促下,在山路上跑步前进着。

麻三刀挥舞着手枪:他奶奶的!都给老子快点!前门后山都要围得死死的,谁要敢放出一只鸟去,老子就扣光他的军饷!

来到三岔路口,麻三刀将匪兵们分成两路,一路直扑桃花寨的前门,另一路向桃花寨的后山包抄过去。

麻三刀来到挑花寨前门的山脚边,扎住阵脚。他让匪兵们把两门火炮摆放在桃花寨前门的空地上,炮口对准桃花寨,开炮。

桃花寨的寨门处没有任何动静,几个寨兵紧张地观察着通往山寨的各个路口,突然一声巨大的炮响,寨门处一根高高的旗杆被炸断,哗的一声倒在地上。几个寨兵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目瞪口呆地看着被炸断的旗杆,以及地上硕大的弹坑,不知所措……

麻三刀手下的匪兵们刚才虽然成功的开了一炮,但全都被炮声震得万分狼狈。有的匪兵双手捂耳,被炮声震得目瞪口呆;有的匪兵被巨大的后座力推倒在地,嗷嗷的乱叫着……

麻三刀也是一脸震惊,他所骑的马长嘶了一声,惊慌的掉头就跑。独眼军师的马也跟着嘶鸣逃跑,被后边的阿旺和士兵拽住,还一个劲儿的后退着。

独眼军师更是惊魂未定,跌坐在地上,双手合一,眯起那只独眼,嘴里叽叽咕咕的念起咒语来。

好一阵儿,麻三刀才回过神来,他嘿嘿笑了两声,对侍弄火炮的匪兵大声说道:好家伙!给我拼命轰,轰他奶奶的桃花寨!

是!司令!匪兵们也都兴奋了起来,他们七手八脚地给两门火炮装上炮弹,捂紧耳朵,开炮……

麻三刀一边欣赏着隆隆的炮声,一边看着侍弄火炮的匪兵哈哈大笑。

阿旺牵着麻三刀和独眼军师的马,带着士兵在后面督促。

阿旺讥讽的望着麻三刀,大声的说:麻司令,光打炮有什么用?冲上去呀。

弟兄们,冲呀!活捉张明堂、桃花,赏大洋一百!打死张明堂,赏大洋五十! ……麻三刀挥舞着手枪,大声喊道。

冲呀……听见麻三刀的喊叫声,独眼军师倏地从地上站起来,一边挥舞着枪一边跟着喊叫,督促匪兵们往前冲,

在麻三刀与独眼军师的催逼下,匪兵们咿咿哇哇的一边喊叫着,一边住桃花寨的寨门冲去。

事先埋伏在寨门前两边山林里的狗子和二虎,见匪兵们迅速的逼近桃花寨,两人各领一支寨兵突然从两边山林里杀了出来……

匪兵们被打得措手不及,但很快在原地架上多挺机枪,疯狂地狗子和二虎率领的两股寨兵扫射,寨兵们在机枪的扫射下死伤惨重。

撤!快撤!狗子大声叫道,撒进了右边的山林。

妈的,这么多机枪!?撤! 二虎也大声叫喊着,撤进了左边的山林。

 

10

张明堂、赵山和读书会青年们都在桃花寨寨门的阵地上。麻三刀的火炮持续不断地轰炸着,只是准头实在太差,没有一发命中。这是火炮,还是花炮?张明堂望了眼那群打炮的匪兵,禁不住笑道。赵山与读书会的青年们也跟着笑了起来。

炮声终于停了下来,麻三刀与独眼军师带领着匪兵们慢慢逼近寨门,独眼军师还令匪兵们在寨门的正面与左右两边架起了机枪。

先不要开枪,等我的命令。张明堂扫了一眼大伙,说道。

大家屏息不动。读书会的青年们是第一次上战场,他们不禁有些紧张,紧紧握着步枪的手微微的颤抖着,赵山在一旁鼓励着他们,叮嘱他的不要紧张,要沉住气。青年们听了大受鼓舞,他们互相激励着,聚精会神的注视着匪兵们。

两军的距离越来越近。

!张明堂带头打响了第一枪。

随着张明堂的枪声,赵山、读书会青年们和桃花寨的寨兵全都扣动了扳机,子弹向匪兵们射了过去,数个匪兵应声倒地。匪兵们遭到了打击,他们迟疑了一会,迅速组织反击。他们在机枪的掩护下,向着寨门猛冲过来。

战斗打响后,张明堂与赵山带着桃花寨众寨兵和读书会的青年们据险而守,麻三刀与独眼军师督促众匪兵拚命而又疯狂的往上进攻……

读书会青年李明亮在几经犹豫后第一次开枪杀人,他打中了一个胖个子匪兵。然而,他身边的那个青年却中了匪兵的,倒在了他的身旁。李明亮用手摇了摇血泊中的战友之后,端起枪,发疯似的打了起来……

这时,一个女兵跑来向张明堂报告:张寨主,后山顶不住了!

听说后山顶不住了,张明堂不由自主的看着赵山。赵山明白张明堂的意思,大声喊道:你去支援后山,这儿交给我!

张明堂一挥手:你们几个,跟我支援后山!

张明堂带着数名寨兵直奔后山而去。赵山根据地形和兵力,迅速调整了一下布署,据险力守。

双方僵持着,各有伤亡……

后山的战事十分激烈。桃花、夏雪、阿玲和女兵们奋勇抵抗着匪兵们一次次的进攻。张明堂带人赶到,迅速打退了一拨匪兵的进攻。

寨门那边怎么样?夏雪担心张明堂来后山后,前寨门会更危险。

还守得住,不过伤亡很多。张明堂坦然的说。

夏雪看了看身边幸存的女兵和寨兵,她压低声音对张明堂说道:下一拨进攻,我怕就顶不住了。

张明堂点点头。他跑到桃花身边,大声说道:桃花,现在形势很不利,我们必须撤退!

桃花坚定地摇头:我桃花发过誓,人在寨子在!

你难道就不为你手下的兄弟姐妹考虑?你想让他们都丧命在这个寨子里?张明堂大声吼道。

桃花望了眼张明堂,沉默了一会儿,忧心重重的说:就算撤退,没了这个寨子,我们还能去哪里呢?

此时,麻三刀再次开了炮,一颗炮弹呼啸着向张明堂和桃花飞来,桃花猛地一把推开了张明堂,紧接着就是一声炮响,好几个寨兵被炮弹炸死,桃花也倒在血泊之中。

张明堂赶紧过去,扶起桃花:桃花!桃花!

桃花不醒人事。

桃花姐!阿玲疯了似的跑到桃花身边,望着昏迷不醒的桃花,大哭了起来。

一阵炮弹过后,麻三刀与独眼军师组织了新一轮进攻,在机枪掩护下,匪兵们嗷嗷大叫着,一边疯狂的打枪,一边拚命的向后山爬上来。

张明堂毫不犹豫的把桃花背在背上,边打边退……

在夏雪和阿玲的掩护下,张明堂背着重伤的桃花,赶到寨门处。张明堂焦急地朝赵山他们大喊道:大家快跟我撤,后山已经失守了!

撤!从侧面一起突出去!夏雪也大喊道。

兄弟们跟我冲啊!

赵山和杨头领带着众寨兵向麻三刀的侧翼发起了猛烈的反攻,他们如狼似虎,直打得匪兵们连连后退。

众人突围。麻三刀带领众匪兵紧紧追击。

麻三刀大呼:弟兄们,一个都别让他们跑了!

张明堂等人边打边撤,在丢下若干寨兵的性命之后,他们终于冲出了麻三刀的包围……

 

11

从学校回来,黄菲儿就感觉身子有些不舒服,但又说不出是哪儿不舒服。于是,她便坐在院子里,一边透气一边看书。孙如柏唱着小曲走了进来,他看见黄菲儿在院里看书,便向她走了过来。

听见孙如柏不洋不土的歌声,黄菲儿抬头看了孙如柏一眼,问道:怎么这么高兴?

当然高兴了。菲儿,你不知道我这招以匪制匪,那用得是出神入化啊。孙如柏说着,取下了军帽,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黄菲儿冷笑道:还以匪制匪?亏你还是堂堂的国军营长,居然和麻三刀这种土匪同流合污!

孙如柏在黄菲儿对面坐下来,他一边松着军装的皮带,一边得意的说:菲儿,这你就不懂了。《孙子兵法》上,这一招叫借刀杀人,引友杀敌不自出力!独立营毫发未损,这梵净山的土匪就要消灭殆尽了!

小人!黄菲儿不屑的看着孙如柏。

你说谁是小人!

你!你就是个十足的小人!

于是,两个人便斗起嘴来。

菲儿,不管我做什么,你都看不上眼,是不是?

黄菲儿大声说道:那要看你做什么?放着麻三刀这样的恶匪不剿,还纵容他大开杀戒!我看你也成土匪了!

菲儿,说什么呢?我是堂堂国军营长,怎么会把我和土匪混为一谈?孙如柏生气的问黄菲儿。

黄菲儿也生气的看着孙如柏,反问道:你以为你不是吗?!

用兵的事,懒得和你说!本来还想早点回来陪你,你又是这幅样子!我走了!孙如柏说后,又系好皮带,拿上军帽,气匆匆的走了出去!

用不着……

黄菲儿话还没说完,突然感到头一阵钻心的疼,就象有无数的针棘刺一样。她差点儿晕倒,用力扶住桌子,才没有倒下去。

小姐,你怎么了?此时,小玲走进来,关心的问道。

没事。黄菲儿有气无力的说。

小姐,是不是又和姑爷吵架了?被姑爷气的。

别瞎说,我就是太累了。黄菲儿看着小玲说:你去忙活,我歇会就没事了。

小玲点点头,忙活去了。

黄菲儿坐了一会,见头还是又疼又晕,她打算去卧室躺一躺,于是起身向卧室走去。

黄菲儿拿着书走进卧室,刚坐下来。孙夫人便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不声不响的走进了卧室。喝药吧!她看着黄菲儿说,语气冷而坚硬,不容辩驳。

黄菲儿吓了一跳,她转过头来:娘!

孙夫人把汤药放在梳妆台上。

黄菲儿走过来,她一脸歉意:娘,你怎么又自己送汤药过来?这些事让下人做就可以了。

孙夫人似笑非笑的说:这种汤药一定要按时喝,让下人做,我不放心。

娘,那也不用您总是亲自来送,下次我让小玲去拿就行了。黄菲儿说

不用。孙夫人看了一眼汤药,叮嘱道:你趁热喝了吧。

黄菲儿点点头,端起药碗:娘,太烫了,我一会再喝。

……你……你现在都看什么书?孙夫人问。

也没看什么书。最近学校很忙,很多作业要改,没有太多时间看书。

……你们那是个什么学校?孙夫人又问道。

娘,您不是都问过吗?是国立三中,我教国文!黄菲儿耐心的说。

哦,忘了……忘了……

娘,您也要注意身体。

孙夫人又看了看药汤,见药汤已经不再冒热气了,又催促道:已经不烫了,快喝了吧。

嗯。黄菲儿望了望孙夫人,端起药碗,猛地一口喝下汤药,她放下药碗,自言自语的说道:这药,真苦!

孙夫人看着黄菲儿端起了汤药,脸上突然闪过了一丝阴森的冷笑,见黄菲儿一仰头喝了下,才放心地说:你忙吧,我先走了。她拿起药碗,斜了眼黄菲儿,准备走。

娘,这些让下人收拾吧。黄菲儿有些过意不去,关切的说。   

……不用。孙夫人头也不回的拿着药碗出门去了。

黄菲儿看着孙夫人离去,她的眼里有些迷茫。

 

12

林越来越深,路越来越难走,可以说是没有了路。张明堂背着桃花,率领着桃花寨众人在山林里缓慢而行,极度的疲劳使得人们失去了说话的力气。走着走着,一个寨兵突然跌倒在了地上,他的脸上沾满了草屑。走在他身旁的寨兵弯下腰来,一边为他擦着脸,一边喊道:喂,醒醒,醒醒!倒下的寨兵毫无反应,身旁的寨兵将手放在他的鼻子底下,随后悲哀地摇了摇头。此时,其他寨兵也聚集了过来,默默的注视着死去的寨兵……

! ……张明堂痛苦的看了一眼死去的寨兵,对其他的寨兵大声吼道。他迷茫的望了眼四周的茫茫林海,挪动了脚步。寨兵们默默的跟在了他的身后,他们在山林里艰难的前行着。

桃花在张明堂的背上一直昏迷不醒,张明堂的全身已经被汗水湿透,他背着桃花,步履艰难的走着。张明堂心里明白,桃花是为了救他才负伤的,要不是她那猛力一推,倒下的就是他张明堂,背着这个深爱他的女人,张明堂的心里充满了内疚。

说张大哥,我背一会儿吧!狗子走上来说。

张明堂没有理会狗子,背着桃花,继续艰难的挪动着脚步。

狗子无奈地摇摇头。

稍后,二虎又走过来说道:张大哥,我替你背吧,你已经背了十几里路了!

张明堂乜了眼二虎,他摇了摇头之后,就再也没有理会二虎。他背着昏迷不醒的桃花,目视着前方,坚定不移的向前走着。

大家再坚持一会儿,把追兵甩得远一些!走在队伍中间的赵山不时地关照着队伍。他走到一个身体单薄、走路打晃儿的寨兵身旁,伸手要过他的枪:兄弟,来,我替你扛着吧。寨兵有气无力地说:谢谢……赵连长。

阿玲,你没事儿吧?一直跟随着女兵队的夏雪也不时地关照着女兵们,她走到阿玲身旁,关切地问阿玲。阿玲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摇了摇头。夏雪又走到另一个女兵身旁,问道:你怎么样?那女兵看着夏雪,突然无声地哭起来。夏雪轻轻拍拍她的脑袋,然后将她身上的包背在自己的肩上。

夏雪环顾了一下垂头丧气的寨兵们,突然大声说道:大家都振作起来,越是困难的时候,越需要咬牙坚持,只有坚持,我们才会赢的!

是啊,大伙儿别灰心,梵净山这么大,物产又这么丰富,只要坚持到底,一定会重新回到桃花寨的!赵山也大声的给队伍打气。

天快要黑的时候,张明堂等人来到一堵山崖脚,张明堂看了看四周,对狗子说道:告诉大家,今晚就在这儿宿营。

狗子随即向寨兵们传达了张明堂的话,寨兵们听后,纷纷放下包袱,找干燥的地方坐了下来,不一会儿,寨兵们便东倒西歪地躺在山林里。

赵山、二虎、狗子没有闲坐下来,他们放下包袱,喘了口气,拿着枪进了山林。他们知道,这奔波了一天的人们不能不吃东西,这山林里有的是吃的东西,野山羊、野山猪、野兔子、弯狗。他们要去给大伙找吃的。

张明堂把桃花从背上慢慢的放了下来,他与阿玲把桃花扶靠在石壁上,便和阿玲守护在桃花的身旁。桃花的双眼紧闭着,只有那一丝游戈的气息还证明着她还有生命,还活着。张明堂心疼的看着桃花,用手梳理了一下桃花的头发,他的眼里渗出了泪水。阿玲也在旁边陪着掉眼泪。

阿玲,趁天还没黑,赶快让大伙找吃的!张明堂抹去眼角的泪水,吩咐阿玲道。

赵山哥、二虎哥他们找去了。阿玲回答道。

张明堂点了点头,吩咐阿玲找些干草来,垫在桃花的背后。

不一会儿,赵山和狗子等人拿着刚打到猎物回来了。赵山告诉张明堂和阿玲,说二虎去了河沟里,他说去河沟里弄几条鱼来。

赵山兴奋的说:打到了几只兔子和一只山羊,给大伙儿填填肚子……

阿玲起身说:你们歇会,我去烤。

阿玲叫了两位女兵,拾了些干草树枝,在山崖脚的一块草坪烧起篝火,烤起了野山羊和野兔子。不一会,野山羊和野兔子便冒出了燎人的香味。

阿玲拿着刚烤熟的兔子来到桃花身旁,另一个女兵用阔大的树叶卷成一个“碗”,舀来了一些山泉水。

张明堂先接过水,小心翼翼地放在桃花嘴边,轻声唤道:桃花,喝口水,来,喝口水……

桃花双目紧闭着,一点反应也没有。

树叶做成的“碗”变了形,水随即洒在了桃花的脸上。

张明堂轻轻地擦着桃花的脸,随后又接过阿玲撕好的一块野兔肉,他把野兔肉撕成细细丝儿,放在桃花嘴边:桃花,吃点东西吧,吃了东西就会好起来的……

桃花依然毫无知觉,张明堂凝神地看着桃花,不知所措。

张大哥,你一个人背着桃花姐走了这么远,肯定又累又饿,你吃一口吧。阿玲把一腿野兔肉递给张明堂说。

张明堂摇了摇头,推开了阿玲的手,他的眼睛定定的看着桃花的脸。

突然,二虎全身湿淋淋的扛着一条大鱼走了过来,他把大鱼扔在地上,气喘吁吁的说:妈的,这鱼还会哭哩。二虎说着,用脚踢了大鱼一脚。

寨兵们一听二虎捉了条会哭的大鱼,都围拢来观看。这条大鱼有三四十斤重,长着两只手和两只腿,一个钝圆扁平的头,一张大嘴,一双没有光泽的大眼晴,没有眼睑,身体前部扁平,至尾部逐渐转为侧扁,身体两侧有明显的肤褶,手短腿长,每只手上掌上长着四个短肥的手指,每只脚掌上长着五个短肥的脚趾,尾巴上下皆有鳍状物。从头至尾,体表光滑,布满了粘液,。鱼身背面上一半是棕色一半是红色,鱼腹面上的虽然也是一半棕色一半红色,但是皆没有背上的色彩鲜艳浓烈,而浅淡了许多。

二虎见寨兵们发出一阵阵啧啧之声,眼里全是惊讶,就侃了起来, 说他下到河沟时,突然听见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他吃了一惊,心想这深山老林里,哪来的婴儿?他尖着耳朵细听,那哭声却没了。他下到水里去抓鱼。隔了一会,他又听见一声婴儿的啼哭声,接着这婴儿便一声连着一声的啼哭起来。他更是惊讶,抬头到处寻找那婴儿的啼哭声。结果,那哭声就在他的脚下。原来,那啼哭声竟然是从这条大鱼一张一合的嘴巴里发出来的,那声音同七八个月的婴儿哭泣一般无二。他赶紧往岸边跑,跑了几步,他又倒了回去,把大鱼捉出水面,扛到了肩上。他想,管它是精是怪,先吃了它再说。

看着大鱼,有人嘻笑,有人撇嘴,有人噤声,有人惶惑……祖宗八代,谁见过这号东西呢!

此时,大鱼又啼哭了起来,它张开着大嘴,从头往下逐渐的开始蜕皮。当它身上那层略呈棕红色的薄膜蜕到尾部的时候,见一时半会不能完全蜕下,它便大幅度的扭动自己的身体,甩动大尾巴,似乎想把那层皮尽力地甩掉。寨兵们全茚张着大嘴,目不转睛地看着大鱼蜕皮,他们完完全全地被人鱼的蜕皮惊呆了。但让他们更加吃惊的还在后面。当人鱼把皮蜕到尾巴尖上的时候,大鱼的嘴张得更大了,当他们听见了三声婴儿响亮清脆的啼哭之后,他们便看见大鱼扭头用的大嘴叼住了自己即将蜕下的皮,用力向下撕扯,然后将蜕下的皮一点不剩的吞入了自己的大嘴里,当作食物吃掉了。

人鱼!桃花有救了!张明堂听见哭声,走进来一看,见是一条人鱼,他高兴了起来。他告诉大家说这种会哭的鱼叫人鱼,很罕见的,他说他曾听他父亲说过,说这种鱼有起死回生之效。二虎,架锅,宰鱼!他大声对二虎说道。

!二虎应道。

一个女兵拿来了一只铁锅,赵山、狗子迅速架好了铁锅,两个女兵取来了水,狗子烧起了火。二虎搬起一块百十斤的大岩石用力向大鱼的头砸去。大岩石下去,大鱼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啼哭,随即鲜血四溅,溅了二虎一身。二虎连砸了三四下,才把大鱼砸死。掏了肚里的肠子,将大鱼剁成小块,等水沸后,再放下锅去煮。

煮了一大锅,让寨兵们都尝了尝。寨兵们吃了大鱼之后,都说自己还从来没有吃过这嫩的鱼肉,喝过这么鲜的鱼汤,都说这种鱼的味道比河里江里的任何一种鱼的味道都鲜都长。多年后,活下来的寨兵说起那次吃大鱼,对那大鱼的味道还一个劲的赞不绝口。

张明堂勺了一碗大鱼汤,让阿玲用木棍撬开桃花的牙齿,将鱼汤慢慢的一点一滴的灌进了桃花的嘴里。

天完完全全的黑了下来,一勾弯月走上了天幕,撒下了淡淡的光。

吃过大鱼之后,寨兵们的体力大大的恢复了。张明堂扫了大家一眼,将赵山、杨头领、夏雪、阿玲、二虎、狗子叫到一起,他说:今晚,我与赵山、杨头领去抄麻三刀的后路,夏指导员与阿玲在这看护桃花。说后,张明堂、赵山、杨头领便带着二虎、狗子和几个寨兵消失在子山林之中。

 

13

 

天亮后,麻三刀命令匪兵们沿着一条河沟,向山林深处,一边搜寻,一边前进。

阿旺带着一个班的国军在后边督战。快点!都给我快点追!桃花寨的土匪就在前面的林子里!他大声大气的朝匪兵们吼叫道。

匪兵们慢吞吞的走着,似乎并没有在意阿旺的大吼大叫。

阿旺拔出手枪,恼怒的大吼:你们都听好了,我们孙营长有令,凡不拼死作战者,就地正法!

孙营长凭什么命令我们?我们只听我们司令的!一个匪兵不服气的说道。

阿旺用手指着这个匪兵,对身后的国军喊道:给我打!

随着阿旺的喊声,他身后的国军立刻冲了过去,对着这个不服气的匪兵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把那匪兵打得流出了鼻血。其他匪兵在一旁看着,敢怒而不敢言。

下次等着你的,就是我枪里的子弹了!阿旺用枪指着那个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匪兵,警告道。他是杀鸡给猴看。

匪兵们继续慢吞吞的搜寻着前进。

此时,张明堂、赵山、二虎、狗子和杨头领等人,突然从后面杀了出来,一阵密集的子弹向阿旺和匪兵们猛扫过来,打得阿旺和匪兵们昏头转向,只有招架了功,没有还手之力,几个国军和匪兵中弹身亡。

阿旺急忙组织国军和匪兵的迎战,双方进入混战,张明堂率领大伙越战越勇,直打得阿旺和匪兵们节节败退。混战中,阿旺滚到丛林之中,悄悄的逃离了。措手不及的匪兵和国军很快被张明堂、赵山、杨头领等人消灭了大半,剩下的匪兵和国军跪到地上,双手把枪举到头顶,投降。

张大哥果然料事如神,这帮狗日的打死了也想不到,我们杀了一个回马枪!二虎兴奋地说着,猛地夺过了一个国军手中的枪。

这也多亏了狗子的鼻子,要不然我们也不可能顺利绕过来!赵山说道。

狗子得意地笑了:那是!我这鼻子没得说!

你就别吹了!二虎也笑了笑,他虽然嘴上不夸狗子,但在心里还是很佩服狗子那双灵敏的鼻孔。

张明堂用枪口指了指跪了一地的俘虏,问赵山和杨头领:赵连长,杨头领,你们看这些俘虏怎么处理?

听你的!杨头领回道。

你说呢?赵山没有直接回答,他望着张明堂,反问道。

张明堂思忖了一下,说:先带回去吧!

二虎和狗子走上前去,对着匪兵们大声吼道:都站起来!把身上的子弹都丢到前面来,快!快点!

    卸了你国军和匪兵的枪里的子弹,二虎、狗子和几个寨兵押着一串俘虏,向着山林深处走去。张明堂、赵山、杨头领殿后……

听见前边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声,一直龟缩在后边老远的麻三刀和独眼军师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俩你望望我,我又望望你,对视了一会,当他俩还未作出任何反应时,枪声又消失了,整个山林一派平静。

这时,麻三刀才假模假样地拿着一个望远镜,站在一块突兀的岩石上,四处观看。突然,一个满身是血的匪兵,连滚带爬地向他这边跑了过来。

司令,不好了!不好了!那匪兵一边没命的跑一边大喊道。

麻三刀不耐烦的问:怎么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桃花寨的人从我们后面钻了出来,兄弟们死了不少,阿旺跑了,那几个国军也被抓了俘虏!

麻三刀听后,沉吟不语。

独眼军师走上前来说道:司令,我们的武器装备虽然强于桃花寨匪徒,可这梵净山地形复杂,敌在暗我在明,再打下去恐怕……

麻三刀打量了一眼茫茫无际的原始山林,骂道:奶奶的,本以为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那还请司令谨慎呀,当机立断!独眼军师用手比划了一个撤的动作。

你是说,撤?麻三刀看着独眼军师。

独眼军师点了点头。

就这么放过桃花寨的人?麻三刀有些不甘心的说道。

来日方长,不可意气用事啊。

那几个国军怎么办?不管了?那个孙如柏不得和我没完?麻三刀有些担心孙如柏会跟他没完没了。

战场上难免有阵亡牺牲,别说是孙营长,就孙团长孙旅长又能把您怎么样?独眼军师慷慨激昂的说。

说得没错!传我的命令,以最快的速度,全部撤回去!麻三刀向身边的匪兵下达了命令。

是!那匪兵转身传达命令去了。

看着传令的匪兵走远后,独眼军师才走在麻三刀身旁,神秘兮兮的说:三爷,咱们不能真拼命呀!不能让人当枪使!你看他孙如柏,还派人盯在咱们屁股后面!

他奶奶的孙如柏,拿我当枪使是吧!这个仇我早晚要报,他上面有人,我麻三刀也有靠山,总有一天,我要让孙如柏也尝尝这个滋味! 麻三刀收了望远镜,愤愤的大骂道。

独眼军师献媚的劝说道:司令息怒,息怒!

奶奶的,给我撤!麻三刀跃上马,一扬鞭,战马迈开四蹄沿着山道一溜烟般地跑出了山林,把独眼军师和众匪兵甩在了身后老远。

 

14

几个国军俘虏和匪兵俘虏被绑在林间的树干上,求生似的乞望着杨头领和桃花寨众寨兵,他们已经被杨头领和众寨兵打得鼻青脸肿,遍体鳞伤,有两个嘴、鼻还在流着血。杨头领一边用鞭子抽打着一边咬牙切齿地说:你们打死了我们多少弟兄,现在我要用你们的血,祭奠他们的在天之灵!

打死他们,打死他们!身旁的几个寨兵大声叫道,他们的脸上是一脸的仇恨。

打累了,杨头领放下鞭子,拔出手枪,对准了一个俘虏,打开枪的保险。他打箅一枪一个,打死这些国军、匪兵俘虏,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几个国军俘虏和匪兵俘虏仇恨的望了眼杨头领和众寨兵,绝望的闭上了眼睛等死。

不许开枪!就在杨头领准备射出复仇子弹的关键时刻,突然有人大声喊道。

杨头领回过头,发现站在身旁的竟然是夏雪!

你要干什么?杨头领诧异的看着夏雪。

他们是俘虏,既然已经放下武器,就应该得到宽大和优待。夏雪解释的说。   

你说的那是共产党的规矩,我执行的是桃花寨的规矩。这些人必须杀掉,不然的话,我们那些死去的弟兄就不能安息!杨头领话音未落,便举枪打死了一个俘虏!

杨头领,你……你这是没有人道!夏雪愤怒的大声吼道。

他们要是讲人道,能打死我们那么多人吗?杨头领说罢,又举枪瞄准了下一个俘虏。那俘面如死灰般看着杨头领。

我命令你住手!!夏雪突然拔出手枪,对准了杨头领。

几个寨兵见势突然围上来,抢了夏雪的枪,并将她的双手拧到了身后。

见寨兵抢了夏雪的手枪,读书会的几个青年也赶过来,枪口对准了寨兵们,大喊:放开夏指导员!

双方对峙起来,眼看一场火拼就要发生!

住手!突然,张明堂出现在了众人跟前,他站在两拨人的中间,大声制止道。

双方收了枪。寨兵们也松开了夏雪。众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张明堂。

张明堂看了眼夏雪,又望了眼杨头领,大声说:既然桃花寨主还没有免我的职,我仍然是这支队伍的总指挥,现在我以总指挥的名义决定,不许枪杀俘虏!

杀了他们,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杀了他们吧,以血还血,以牙还牙,我们的弟兄们不能白死啊!

寨兵们纷纷说道,他们仇恨的看着那些俘虏。

杨头领将目光投向张明堂:我们不是共产党,用不着学共产党的那一套。他说道。

我不管是不是共产党,不杀放下武器之人,不杀手无寸铁之人,这是我张明堂从不改变的原则。谁再敢向俘虏开枪,军法处置!张明堂大声而又严厉的吼道。

众人面面相觑,不再说什么。

张明堂,我们非常欣赏你刚才说的原则,可我觉得对这几个俘虏光是不杀还不够,应该把他们放了。夏雪走到张明堂面前,向张明堂提出释放俘虏的要求。

为什么?张明堂一怔,看着夏雪。

从目前的情况看,这些俘虏毕竟是我们的负担,这一点你比我更清楚,我就不多说了。而更重要的是,放了他们,将会在老百姓当中、甚至在敌人中有着很好的正面影响,甚至可以起到分化敌人的作用。

还没有等张明堂做出反应,杨头领率先站出来反对:不能放!把他们放了,他们还会拿起枪重新来打我们,说什么也不能干这种傻事!

所有的人再次将目光聚集在张明堂身上。

张明堂思忖了片刻,果断地说:放人!

杨头领愤愤地看着张明堂。

寨兵们也纷纷说道:

这些人杀了咱那么多弟兄,就这么放了,那也太便宜他们了!

杨头领说得对,放了他们,他们还会拿着枪打回来的!

张明堂望了眼杨头领和众寨兵,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句:放人!说后,张明堂亲自上前,为几个俘虏解开了绳索。

几个俘虏纷纷跪在地下,向张明堂一个劲的叩头谢恩:谢谢长官不杀之恩,谢谢长官不杀之恩!

桃花寨的寨兵们不情愿地闪开一条通道,让俘虏们通过。他们手握着枪,手指扣在枪机上,愤怒地盯着那些俘虏,一脸的仇恨。俘虏们提心吊胆地从寨兵们闪开的通道上走着,他们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当他们即将走出恐怖的寨兵通道时,突然响起一个声音:等等!俘虏们吓得全身一抖,惊恐万状地回过头来,这才发现喊他们的是冒着生命危险阻止寨兵与杨头领枪杀他们的红军长官夏雪。

夏雪走到俘虏们面前,对着俘虏们大声说道:弟兄们,你们都是军人,军人听命于长官,这无可厚非,可是,一个有良知的军人,在服从命令的同时,也应该有自己的头脑,看看你们枪口对着的是什么人,更要看看指挥你们开枪的是什么人。

站在一旁张明堂目不转睛的看着夏雪,看着,看着,他眼前夏雪的身影渐渐的模糊了起来,最后变成了黄菲儿的身影。张明堂正要开口喊菲儿时,黄菲儿又不见了,眼中的身影又成了夏雪,不一会儿,那身影又幻化成了黄菲儿。夏雪和黄菲儿的身影,就这样在张明堂的眼睛里不停变换着。

慢慢的,夏雪变成了黄菲儿,连声音都变成了黄菲儿的声音:

国民党的顽固派在国难当头之际不思抗日,不惜大片国土被日寇践踏,他们必将成为中华民族的千古罪人。我希望你们回去之后,不要再被国民党反动派所用,要把自己的枪口,对准日本侵略者,对准老百姓的敌人!,

俘虏们不断地点着头……

当俘虏们全都走后,夏雪来到张明堂跟前,向他伸出手时,他才愣过神来,感激的握着夏雪的手。不过,黄菲儿的身影总是在他的脑海里不停的闪现着,让他着魔似的。……

 

15

 

黄菲儿和读书会的成员在小院的一个房间里开展读书活动,大家正在热火朝天的讨论前线的战事。近来,黄菲儿尽管身体不适,仍然坚持每周参加读书活动,表现得十分积极。在上周的读书活动会上,她热情洋溢的演讲,还迎得了人们阵阵热烈的掌声。下来后,几个女生围绕着她,问这问那,夸她。现在,黄菲儿刚发言结束,学校的刘老师并走到了黄菲儿面前。刘老师悄悄的对黄菲儿说:

黄老师,请出来一下。

黄菲儿看了看刘老师,叮嘱大伙继续发言,然后起身跟着刘老师走出了屋子。两人进了隔壁的一间屋子。

刘老师,什么事?黄菲儿问刘老师。

刘老师警觉的关上了房门。黄菲儿很是疑惑的看着刘老师。

黄老师,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刘老师看着黄菲儿。

什么事?你说。

黄老师,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我对您有了更深的了解。我想我应该向您表明我的真实身份。刘老师小声说道。

黄菲儿不解的看着刘老师:真实身份?

对啊。

你不是和我一样,是三中的老师吗?黄菲儿诧异的望着刘老师。

对,我和你一样,又和你不一样。刘老师说。

黄菲儿更加疑惑的看着刘老师。

我和马启文同志是一样的!

马老师!黄菲儿说完,看着刘老师,她恍然大悟的问:那么你是?……

对!今天找你来,首先是要代表我们的党组织向你表示谢意!谢谢你营救了这么多的进步青年,为我们党挽救了很多新生力量!

黄菲儿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这些都只是小事……我做的还不够。

刘老师笑了笑,又说:黄老师,我们知道你一直在帮助我们,党组织考虑到你的特殊身份,还想请你再帮个忙。

什么忙?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帮你们!黄菲儿毫不犹豫的说。

我们党组织已经在读书会建立了一个秘密电台,方便我们与上级的联系。但是国民党对我们的搜捕工作一直没有停止过,我们担心他们会发现这个秘密电台。

那需要我做什么?黄菲儿问道。

黄老师,我们希望你可以利用你国军营长夫人的身份和关系,保护这个秘密电台的安全。不知道……刘老师用征询的目光看着黄菲儿。

黄菲儿望着一眼刘老师,激动的说:我知道秘密电台对你们的重要性,谢谢你们这么信任我!

你一直都是值得我们信任的!

刘老师,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力保护电台的安全!

谢谢!谢谢!刘老师十分感激的说。

四只眼睛放射着炯炯有神的光芒,两双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16

来福,在忙呀?旷志走进黄家的一个商号,向商号里小伙计来福招呼道。

来福见是旷志,赶紧应道:旷大哥来了,不忙,不忙。

旷志看了看货架上的货物,信口问道:这些山货成色真好,是从什么渠道进来的?

渠道不一样儿,有的……来福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门口有人在大声喊他的名字,他赶紧刹住话,回头向门口一看,见是黄家管家走了进来,黄管家一边走一边向他使眼神儿,示意他不要说下去。

旷志恰好把这个细节看在眼里,他暗笑了一下,上前去跟黄管家搭讪道:黄管家,你也来了?

随便来转转,转转。黄管家搪塞道。

黄管家,咱们这个商号的货物,主要靠批发还是零售?旷志毫不经心似的随意问道。

这个嘛……我也不常到商号来,说不太清楚,你问问伙计吧。黄管家说着,再次向来福使了个眼神儿。

来福心领神会,没等旷志问他,便主动说道:我也说不清,那得去问商号掌柜的,他出门去贵阳了。

旷志笑了笑:我也是随便问问,没事儿,没事儿……黄管家,你忙吧,我走了。

旷志尴尬地离开了商号,刚出门,他愤愤地用鼻音哼了一声,向着街口走去。在拐过一个房角时,旷志意外地发现身后有人跟着他,他用眼角余光仔细看了看,看清了是商号那个小伙计来福。他暗自皱了一下眉头,随后他突然躲在了旁边一棵大树的后面。

来福跟上来,放慢脚步寻找着丢失了的跟踪目标。当他走到大树旁边时,旷志突然走出来,狠狠地撞了一下,差点把来福撞倒。

来福晃了几下之后,站住身子大吼了一声:没长眼睛啊你!

呀,是来福啊,真不好意思,我没看见有人!旷志笑了笑,说。

是旷……大哥啊……来福有些尴尬的望着旷志。

旷志突然嗔怪道:来福,你也倒是,不在柜上好好卖货,出来乱跑!

来福捂着被撞痛的胸口,陪着笑了一下,转身向商号走了去。他一边走,一边叽叽咕咕的骂着旷志。他把旷志的祖宗八代都骂了个遍。

望了眼来福的背影,旷志跺着脚骂了一句黄管家和来福,来哼着小曲向自己的小屋走去。 

这是黄占山给他的临时住处,房间小而简陋。

旷志走进小屋,从床铺下面拿出一罐土司老酒,坐在木桌边,一个人喝起了闷酒,他一边喝一边默默地想着心事,越想心里就越生气。

突然,旷志拽起酒罐,猛地喝下一口酒,咬牙切齿地自语道:你妈的黄占山,你竟然……你竟然处处提防着老子!……说罢,他目露凶光,猛地将酒罐摔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17

傍晚,黄占山在院中散步。旷志走进了院里,一脸媚笑的向着他走了过来。黄占山瞥了旷志一眼,开口问道:

旷志,你有事吗?

旷志看着他,欲言又止:我……我……

说吧。黄占山停住了脚步。

旷志望着气势凛冽的黄占山,毕恭毕敬的说:黄会长,我旷志是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被您收留的,特别到了府上以后,您更是待我如同亲人,为了感谢您对我的知遇之恩,我……我想送您一份薄礼,表示一下我的心意,黄会长一定得收下。旷志说罢,从怀里掏出一个绸子包,举在黄占山的面前,并慢慢的掀开绸子包的一角,露出了里面黄灿灿的金条。

黄占山愣怔了一下,脸上开了笑容说:哦,旷志,这么重的大礼,恐怕不仅仅是一点儿心意吧?

没别的意思,真的,真的!旷志连声说道。

那不行,无功不受禄,我不能无故收了你的钱财,欠了你的人情。黄占山说着,眼睛离开了绸子包,仰头看着晚霞缤纷的天空。

旷志望着黄占山干笑了两声说:黄会长,既然……既然您把话说到了这份上,那我就……就不瞒您了。黄会长,您虽然……虽然待我不薄。可您也知道,我是个扛枪出身的人,不是块儿做生意的料,也不愿意做,所以,我想求您出面,把我……把我引荐到独立营去,我很想到孙营长手下去当差……黄会长,凭您的地位和威望,再加上和孙营长的特殊关系,他一定会给您这个面子的。

好吧,既然你想另谋高就,黄某也愿意帮你这个忙,哪天我专门去跟如柏说一声,至于他给不给这个面子,也不好说,毕竟家有家法,军有军规嘛!黄占山思忖了片刻,便答应了旷志,他的目光又盯在了那黄灿灿的金条上。

那是,那是。不管怎么说,我也得谢谢您!旷志看了眼那张贪婪的脸,将绸子包递给了黄占山。

谢什么,都是自己人。黄占山说着,迫不急待的把绸子包抓在了手里,生怕飞了似的。

黄会长,那我就回去等您的消息了?

好吧。黄占山掂了掂绸子包的份量,爽快的答应道。

旷志走出院子之后,一直站在远处的管家随后走了过来,他走到黄占山身边提醒道:老爷,我觉得,旷志的事儿您还得三思而行,这种小人一旦有了枪再带了兵,说不定会给咱们带来什么麻烦!

黄占山听后,深思熟虑的说:咱家女婿是独立营的营长,大权在手,给旷志一个小小的闲职,也只不过是个摆设,一条泥鳅还能翻起多大浪头?再说了,这样的人不能长期留在身边,干脆把这个麻烦推出去吧,省得我们还得处处提防他。

老爷说得是。黄管家答应道。

待管家离开院子后,黄占山拿着绸子包,哼起了花灯:

苏州来的哥哎,

杭州来的客哟……

黄占山走进库房,将绸子包放进了装金银的大柜里。

 

18

 

桃花寨众寨兵和读书会的青年们仍在山林里穿行。喝了人鱼汤的桃花虽说有了脉息,但由于伤势太重,她仍处在昏迷之中。此时,她已经躺在了一个简易的担架上。张明堂抬着担架的一角,二虎走在张明堂的旁边,他俩一边走着,一边说着话。走着走着,一个小村落渐渐的走进了张明堂的眼帘。

二虎,我们立的碑是在前面那个村子吧?张明堂问二虎。

二虎抬头看了看:是!

二虎,你来抬着。张明堂说着,将担架交给了二虎。

二虎刚接过担架,张明堂就快步往前走了去。

张大哥,你干什么去?二虎望着张明堂的背影喊道。

张明堂没有理会二虎,径直往前走着。

夏雪走过来,看了看张明堂的背影,问二虎道:二虎,他要去干什么?

二虎摇着头回答:不知道。

夏雪不再说话,她加快脚步,跟上了张明堂。

张明堂迈着缓慢的步子走到一块木碑前,双眼凝视着那个木碑,一脸的沉痛。木碑上的字迹还依稀可辨,张明堂凝望了一会儿,对着木碑跪了下来,深深的垂下头。

夏雪来到张明堂身旁,看了看木碑上的字,轻声的问道:这是一个碑吗?

张明堂点点头。

谁的碑?夏雪不解的问道。

张明堂心情沉重的说:一些被我张明堂害死的人。

被你害死的?夏雪疑惑的望着张明堂。

嗯。张明堂点了点头。

夏雪看着痛苦的张明堂:这是怎么回事?你能跟我讲讲吗?

我不敢讲。张明堂沉痛的看着木碑说。

为什么?

每次想到他们,就像万箭穿心。张明堂的眼里渗出了泪水。

到底什么事,明堂?夏雪看着一脸痛苦的张明堂,她的眼里充满了深情。

张明堂摇了摇头,痛苦的向夏雪讲起了那段不堪回首的住事。他说那些死的人本来都是一些普通的山民,麻三刀强迫他们在庄稼地里都种上了鸦片……他不顾村民们反抗,拔掉了大烟……麻三刀来催烟,血洗小村寨……他得知后,赶来给村民们立了木碑……

这一村人的死,都是我张明堂造成的,为了这,我一直在心里不能原谅我自己。张明堂痛苦的说。

不,这并不是你造成的,他们都是麻三刀杀的!

但如果不是我,麻三刀也不会杀了他们。

张明堂,面对这个复杂的世界,我们是应该考虑一下同恶势力斗争的方法,但责任和罪恶毕竟有本质的区别,你可以为此而难过,但也不要一味地谴责自己。夏雪安慰道。

但他们毕竟是因我而死!我早就发过誓,要替村民们向麻三刀讨还血债。

这笔血债当然要向他们讨还!夏雪咬牙切齿的说。

可是,麻三刀的势力越来越强大,官府和官军也对他无可奈何,甚至一味地姑息纵容。铲除麻三刀,为所有他害过的人报仇雪恨,我真不知道还能不能做到!张明堂痛苦的望着天空,他的眼里有些迷茫。

我理解你的心情,不过,这不能过于焦急。向麻三刀讨还血债,向所有手上沾满人民鲜血的刽子手讨还血债,不仅是你一个人的事,我们共产党人同样也责无旁贷!夏雪坚定的说道。

张明堂禁不住侧过头,看了夏雪一眼。

 

19

张明堂带着桃花寨的寨兵们离开了那个让他伤心欲绝的小村寨,又穿行在了茂密的山林中,缓慢的向着梵净山的深处走着。他们不敢回桃花寨,那里会有国军、匪兵等着他们。他们也不敢走大路,他们担心遇上国军与土匪,他们都已经疲惫不堪,经不住打了。

张明堂和夏雪并肩走在桃花的担架旁,他的神情有些落寞。夏雪看了看张明堂,小声的问道:张明堂,你有什么打算?我们要走到什么时候?

张明堂叹了一口气:打算?我都不知走到哪里才是尽头,也不知前面等着我的是什么,更不知道应该把这些人领向哪里去……

现在桃花受伤了,你必须对这些人负起责任来!如果你都不知道去哪,他们更不会知道。他们会失去信心的呀。

是啊。可我已经不知道前面的路该怎么走了。其实退一万步讲,就算守住了桃花寨,又能怎么样?就像你说的,天底下没有世外桃源,桃花寨也不是!那我应该怎么办?应该怎么对这些人负责?我真的有点不知道了……张明堂禁不住问夏雪。

你能有今天的困惑和苦闷,说明你对自己的人生之路开始有了新的思考。其实我和你说过,我们共产党是一支真正革命的力量,我们要让所有的穷人都过上好日子。这一点,和你们桃花寨想要做的是相似的。所以,我倒以为是有出路的。

什么出路?张明堂诧异的看着夏雪。

加入我们共产党领导的革命队伍,我想这会是你、也会是桃花寨所有人,最好的选择!夏雪振振有词的说。

你是让我带着弟兄们去投奔共产党?

夏雪摇了摇头说:当然还有更好的方式。

更好的方式?张明堂不解的看着夏雪。

对!你是军人,你应该知道,一只队伍,要想取得长期稳定地位,必须要有自己的后方。就像延安,那是我们党领导的最大的根据地,是我们最坚实的后方。除了延安,我们还有很多别的根据地,这些根据地是我们取得最后胜利的重要保障!

你的意思是?

如果你们继续坚守在梵净山,凭借着这里独特的地利优势,壮大自己的队伍,与国民党反动派做斗争,与那些欺压百姓的地主恶霸、土匪强盗作斗争,配合主力抗战,这样的话,即使现在不去投奔我们党领导的军队,桃花寨的人马也会慢慢变成革命队伍的一部分……

听着听着,张明堂的眼睛里闪出久违了的光亮:夏指导员,你这么说确实有些道理。不过,现在桃花身受重伤,这些可能还需要和她商量以后再定。

夏雪点了点头,她思忖了一会,说道:说起桃花,还有件事我也想劝劝你。

张明堂不解的问道:什么事?

张明堂,桃花为你牺牲了很多,而且多次救你于险境,这次更是都快搭上她自己的性命了。我想桃花对你的感情,你应该很清楚。

张明堂静静的听着,没有说话。

夏雪接着说道:我觉得一个男人应该有起码的担当,所以我希望你能够珍惜桃花对你的感情,做一个负责任的男人!也许你这样哪样的矛盾心理,或者有还没有打开的心结,但你必须要面对现实,不能逃避。

张明堂若有所思的望了望躺在担架上昏迷不醒的桃花。

 

20

孙如柏正在办公室里面朝着墙,看挂在墙上的军用地图,想象着麻三刀与张明堂、桃花厮杀的情景,突然阿旺进来报告道:营长,现在麻三刀已经撤走了,桃花寨剩余的人还在梵净山里逃窜。

这个麻三刀!真他妈的太滑头了!这不是功亏一篑吗?孙如柏气愤的骂道。

营长,这一次虽然没有解决掉张明堂与桃花寨这个心腹大患,但是麻三刀和桃花寨的伤亡都很惨重,他们已经是两败俱伤了。阿旺说。

孙如柏思忖了一会儿,他会心的笑了笑,说:也好,看来这以匪制匪的目的是达到了。不过这个麻三刀,我绝对饶不了他!

阿旺,倒酒,干一杯!孙如柏对阿旺大声说道,孙如柏要庆贺他以匪制匪计谋的成功实施。

,营长!阿旺应着,开了一坛土司老酒,给孙如柏斟了满满的一碗。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碗。

孙如柏和阿旺端起酒碗,一饮而尽。两个正准备干第二碗时,突然,门外有人喊:报告!两人便放下酒碗,不约而同的看向门口。

进来!孙如柏大声说。

旷志推门而入,他扫了眼桌上的酒碗,走到孙如柏跟前,向孙如柏敬了个很不标准的的军礼:报告营长!

孙如柏抬起头:哦,旷志。

营长,你找我?

嗯。旷志,你刚来军队,很多事情还不熟悉。所以我让你先在我手下当个参谋,怎么样?孙如柏说着,一双眼睛鹰一样的看着旷志。

参谋!多谢营长栽培!我一定为营长多多出谋划策,替营长分忧。一听孙如柏委任他为参谋,旷志心里如喝了蜂蜜一样,脸上不禁露出了喜色。

孙如柏看了眼喜露于形的旷志,慢慢吞吞的说道:出谋划策,暂时还不用你。你的职责就是负责勘察地形,其他的不用你管。

旷志听了,情绪一落千丈:勘察地形?那不是没什么可干的吗……

孙如柏瞪了旷志一眼:你不满意?

旷志有些不满,但没有说话。

这样的话,我这暂时没有其他空缺,不然你就另谋高就……孙如柏慢不经心的说。

旷志赶紧说道:不……不……满意,满意……营长这是哪里话?满意,满意!

那就好。

旷志站着不动。

还有事吗?孙如柏端起了酒碗。

没了……没了

去吧。

是,是,营长。

孙如柏一口干了碗里的酒。

阿旺看着旷志的背影,嘀咕道:也不撤把尿照照,什么德性,还嫌官小,给你就不错了。

十足的小人!孙如柏轻蔑的大声骂道。

 

21

桃花躺在石床上,慢慢的睁开了眼睛。阿玲守在一旁,她已经睡着了。桃花轻声的喊道:阿玲……阿玲……

阿玲听到喊声,醒了过来。

阿玲走到石床边,看到醒了的桃花,惊喜的叫道:桃花姐,你醒了?

阿玲,你们----你们都没事吧?桃花关切的问。

没事,没事。阿玲连声回答。

此时,远处依稀传来一对青年男女深情地对歌声。

小伙子唱道:

高高的天,闪闪的星,

千颗万颗数不清。

我对阿妹百年好,

星星为我作证明。

姑娘对道:

高高的天,闪闪的星,

千颗万颗数不清。

我对阿哥百年好,

话在心里不作声……

阿玲,外面是在对山歌吧?桃花都听得痴了,双眼神往的望着窗外。

是啊,寨主。我们摆脱了他麻三刀,没让他消灭我们的阴谋得逞,今天大家平安了,对对歌,开开心,多好啊!阿玲笑了起来。

桃花的脸上露出了笑容:难怪呢……阿玲,张明堂也会对吗?桃花突然想到了张明堂,她望着笑眯眯的阿玲问道。

张明堂?他怎么会?阿玲止住了笑,阿玲看了桃花一眼,突然领会了桃花的话意,她笑了笑说:我这就去叫他来!

阿玲说完,转身就走出茅草屋。

桃花慢慢的从石床上坐了起来,一双深陷的眼睛期盼地望着门外。

张明堂在外边巡逻,这些时来,每天扎营,他都要亲自巡逻,布置岗哨,他正在布置最后一个岗哨,听说桃花醒了,赶紧向茅草屋跑了过来。

他高兴的看了眼脸色苍白的桃花,不由自主的坐在了石床边。屋外不时传来的歌声,勾起了桃花的情怀。

寨主,你又救了我一次!张明堂感激的说。

还是叫我桃花吧。桃花望着消瘦了许了的张明堂,笑了笑。

张明堂愣了一下,带着歉意说道:桃花,我张明堂一定会用自己这条性命来报答你!

我要你的命做什么?桃花依然笑着。

总之,不管你让我怎么报答你,都行!张明堂真诚的说。

此时远处的歌声又传了进来。

      得哥情嘞记哥情,

   没得哪样送哥门。

   思南城内买丝线,

   铜仁府里买花针。

   油灯点了好几盏,

   灯芯燃了好几根。

   没得什么来送哥,

   绣根飘带表心情。

   绣个古人穆桂英,

   只有宗保情义好,

   穆家寨内结了亲。

   二绣飘带绣得忙,

   绣个古人女孟姜。

   人人要学孟姜女,

   万古流芳把名扬。

   三绣飘带绣朵花,

   仁贵得配柳金花。

   仁贵求官十八载,

   金花窑内去安家。

   四绣飘带绣得全,

   世美得配秦香莲。

   哥哥莫做陈世美,

   把个香莲丢一边。

   五绣飘带绣朵云,

   七姐下凡配董永,

   槐荫树下结婚配,

   百年夫妻转天庭。

   六绣飘带星子亮,

   刘备得配孙尚香。

假男尚香来婚配,

   暗地周瑜害刘郎。

   七绣飘带两条龙,

   仁贵打马去征东。

   征东征西薜家将,

   薜家代代是英雄。

   八绣飘带喜洋洋,

   织女得配那牛郎。

   七月七日会一面,

   银河两岸想成双。

   九绣飘带绣带长,

   绣起飘带送情郎。

   情郎莫嫌飘带丑,

飘带需丑情义长。

   十绣飘带绣完毕,

   实心实意对郎提,

   把郎绣在月亮内,

 妹是嫦娥奔月里。” ……

桃花看看窗外,甜甜的说:这歌真好听啊。

张明堂也看向窗外,他听着歌声,没有说话。

张明堂,我不要你的命,我要你这个人!桃花收回目光,望着张明堂,她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层浅浅的红云。

张明堂愣怔了!他回过头来看桃花时,桃花正热切的看着他。

我要你娶了我!桃花殷切的小声说。

桃花……

桃花看着张明堂,轻声细语的说: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你真的不明白我吗?

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是……但是你知道,我心里还有菲儿……总忘不掉。张明堂迟疑了一下,终于说出了一直哽在心里的话。

桃花脸庞羞红的说道:我知道,我只是让你娶我,并没有让你忘记她。

你这又是何苦呢?张明堂看着桃花,他的心里充满了矛盾。

张明堂,只要你娶我,我相信,我会慢慢让你忘了菲儿的!到那时,你心里就只会有我一个人!

说完,桃花的伤口又渗血了,她有些痛苦的摸着胸口,闭上眼睛又躺下了。张明堂一把抓住桃花的手。桃花的手也抓住张明堂的手,越抓越紧。张明堂看了看桃花,俯下身,轻轻的抚摸着桃花的额头。桃花缓缓的睁开眼睛,深情地看着张明堂。

张明堂动情的望着桃花,点了点头

桃花一片痴情的看着张明堂,她苍白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此时,外面的歌声又一次传了进来,温馨了茅草屋。

 

22

 

月亮在深邃的天空游弋着,把洁白的光洒在地上,到处都有夜鸟和山林的叫声,虽说有几分凄厉婉转,但却增添了浩瀚梵净山麓的生动。夜的香气弥漫在林间,织成了一个柔软的网,把所有的景物都罩在里面。眼睛所接触到的都是罩上这个柔软的网的东西,任是一草一木,山涧与溪流,都不是象在白天里那样地现实了,它们都有着模糊、空幻的色彩,每一样都隐藏了它的细致之点,都保守着它的秘密,使人有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

赵山坐在一块石头上望着茫茫的夜空,这些天来,阿玲的身影总是时时出现在他的脑海,那清脆的声音,那灿烂的微笑,那窈窕的身段,那清澈明亮的眼睛,常常牵动他的心,溅起他心里浪花,让他神往,让他思念,让他牵挂。

赵山知道此时的阿玲就在附近的山林里,说不定正在等着他的歌声,他从石头上站起来,向四周看了看,打开了嘹亮的歌喉:

    金鸡拍翅闹洋洋,

   今天我来开歌场。

   开起歌场大家唱,

    唱得月落出太阳。

  果然,赵山的歌声刚落下,对面的山林里便响起了歌声:

    隔山喊来隔山应,

   问哥你是哪里人,

   你把姓名报与我,

    过路上下好喊人。

  阿玲天生的一副金嗓子,她的歌声就像高山行云流水,清脆、悦耳、自然、动听而又醉人,就像磁铁,一下子把赵山粘住了。

   隔山喊来隔山应,

   哥是本乡本土人,

   黄豆牵藤去不远,

   喝水还是共水井。

赵山应道,他的声音粗犷雄浑。他越唱越展劲,越唱心里越乐滋。

突然,不远处又响起阿玲的歌声:

那边的后生想我没?

阿妹我这边想哥郎。

白天想来夜思量,

我想你哥哥好心肠。

赵山会意地一笑,随后对歌道:

那边的阿妹好会讲,

好话一句暖心肠。

你说想哥哥我更想,

不知何时得姑娘……

赵山向着对面的山林走去,他一边唱一边寻找着阿玲的所在,当他四处都找不到阿玲时,阿玲却从他的背后走了出来,向他送来了银铃般的笑声。

妹爱哥来哥爱妹,

   哥爱妹来妹爱哥,

   水不离鱼鱼跟水,

   砣不离秤秤跟砣。

 

    枇杷树上牵牛花,

   牵牛緾树往上爬。

   哥是牵牛妹是树,

   枇杷牵牛变一家。

 

    生要联嘞死要联,

   不怕官司在眼前。

   哥去坐牢妹送饭,

等哥等到六十年

 

    妹是山上松柏树,

   哥是青腾緾树边。

   青腾緾在树干上,

   一心緾妹六十年。

   月光下,山林间,两个人紧紧抱在了一起。

 

23

张明堂与桃花决定成婚,杨头领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众寨兵,众寨兵全都高兴得合不拢嘴。婚礼由杨头领主持,杨头领为了让大家在婚宴上能够饱餐一顿,特地让二虎和狗子带着几个寨兵从山里打来了三只野山羊、一只百十斤的野猪和十多只野兔子。杨头领让寨兵们在茅草屋外面的大草坪上架起三堆干柴,烧起篝火,将山羊、野兔、野猪架在篝火上烧烤,让寨兵们一边烧烤,一边围着篝火载歌载舞。

为了防止国军与土匪的偷袭,张明堂把巡逻岗哨放到了五里之外。

整个山林洋溢着一片快乐的气氛。桃花虽然身体还十分虚弱,依然坐在担架上,但是却始终一脸幸福的笑容。张明堂总是不离桃花左右,笑哈哈的看着大家忙碌,但看得出来,他的笑容却有些苦涩。

按着桃花的吩咐,杨头领让寨兵在大草坪边设了香案,摆上了老当家的灵位,在香案里点上了松明子,焚香烧纸,祭奠了老当家之后,才开始了婚礼的仪式。婚礼是按照桃花寨的风俗进行的。杨头领把大家分成两拨,阿玲、杨头领与众寨兵代表新娘桃花娘家的人,夏雪、赵山等则代表新郎方的接亲人。

一切都在顺利中进行着。桃花寨的女人在出嫁前,必须放开胸怀哭亲人,称之为哭嫁。女人用手帕蒙住脸,半哭半唱数父母的养育之恩,数兄弟姊妹的手足之情和邻里长辈的关爱帮衬之情。哭的时间越长,数的事情越多,就越是说明这个家庭的家教好,人丁兴旺,家财富裕,说明出嫁的女人贤淑善良。桃花身体弱,不能哭嫁,杨头领就让阿玲代替桃花哭嫁。阿玲的哭嫁十分的动人,寨兵们听了,没有一个不伸出大姆指说:这女子真会数。

    一张桌子四四方,

   今天媒婆开歌场。

   我把歌场来开起,

   兄弟姐妹坐两旁。

   大家都来陪伴唱,

   陪伴姑娘到天光。

   我歌只唱到地止,

   兄弟姐妹来捧场。

  一个女兵开场之后,就退到篝火边跳舞去了。接下来就是出嫁的女人哭嫁几位亲人,阿玲用红帕子捂着脸,她先数的是桃花的爹爹老当家:

    天上星多月不明,

   提起话头言难尽。

爹爹恩情说不完

, 爹爹为儿受苦情。

   一怕女儿挨饥饿,

   二怕女儿生毛病。

   三怕女儿没衣穿,

   四怕女儿比人贫。

   爹把女儿盘成人,

   肩挑背驼恩情深。

   儿今离别爹爹去,

   心里难过泪淋淋。

   为女不得孝双亲,

   难报爹爹养育恩。

   女儿若是男子命,

   孝敬爹爹到终身。

 数罢父亲,阿玲接着就数桃花娘:

    开声哭娘刀断肠,

   女儿难舍我的娘。

千言万语难说尽,, 

   娘的恩情哪个忘。

   一尺五寸把儿盘,

   只差拿来口中含。

   背上背来怀中抱,

   挨冻受饿费心劳。

   少吃少用精打算,

   口不吃来舌不吞。

   缝补浆洗心操尽,

   梳头洗脸穿罗裙。

   娘的面前把性惯,

   哪天离过我的娘。

   竹篮打水力费尽,

   燕子含泥空操心。

  数了爹娘,阿玲接着又代桃花数起了兄嫂:

    阳沟后头栽茏葱,

   哥把老人放在胸。

   阳沟后头栽韭菜,

   莫把二老待格外。

   香龛面上点两点,,

   服侍二老莫垮脸。

   香龛面上偏两偏,

   服侍二老有孝心。

   二老若有焦心来,

   好话几句劝下来。

   二老若感饿处来,

   热菜热饭抬拢来。

   二老若是湿处来,

   干衣干裳拿拢来。

  数罢兄,接着就数嫂:

    天上落雨把路拦,

   好耍姊妹要分离。

   今日妹嫂分别下,

   不知何时才回家。

   姑娘同屋来长大,

长大侍奉别人家。

爹娘好比树一根,

   嫂是丫来妹是花。

   只说花在园中长,

   谁知狂风吹散它。

   多承嫂嫂操心大,

   提针织麻教绣花。

   只说绣楼同你耍,

   谁知今日要分家。

   堂上父母要孝敬,

   多多操心奉养他。

   侄儿侄女在脚下,

   宽心带来莫打他。

   公婆面前有孝心,

   哥哥面前要细心。

   你的妹妹愚又蠢,

   得罪嫂嫂莫认真。

   我今离别嫂嫂去,

   犹如孤身进山村。

   想到这里好伤心。

  接下来,阿玲就代桃花数起了桃花寨的男女寨兵。数完后,就是张明堂与桃花拜天地,跪拜时全由张明堂代桃花跪拜。

  三声炮响之后,随着杨头领的一声:送入洞房, 在大伙的嬉笑声中,二虎、狗子抬着桃花的担架,簇拥着张明堂进入了被当做洞房的茅草屋……

夏雪和赵山微笑着目送新郎和新娘进了茅草屋。阿玲带领着女兵队的少女们,围着篝火,在男寨兵们芦笙、木叶、口哨的伴奏下,跳起了欢快的芦笙舞。……

人群中的赵山,不时的把目光落在阿玲的身上……

太阳落山之后,天就渐渐的黑了下来。月亮并从东边的山梁上爬了出来,如同一个大灯笼,把个奇石密布、古木参天的梵净山麓照得亮堂堂的,把树枝的影投射在地上,斑斑驳驳,悠悠荡荡。夜鸟在枝头上叫着,各种虫子在草棵子里蹦着,它们是山野间的生灵,这些山野中的生命在皎洁的月光里欢腾着……

吃饱喝足之后,杨头领就让寨兵搬来烟火和两条草龙,烟火全是用斑竹筒和棕榈装的,草龙是用树枝、茅草、青藤扎的。 好勇取乐的寨兵,光赤着个上身,玩着灯打着锣鼓响器。两条草龙对舞,鞭炮如落雨的样子,从悬到长竹竿尖端的空中落到玩灯的肩背上,锣鼓响器催动急促的拍子,大家皆为这事情十分兴奋。鞭炮放过一阵后,用木头石块绑着的大筒烟火,在敞坪一端燃起了引线,先是咝咝的流泻白光,慢慢的这白光便吼啸起来,爆出如雷如虎惊人的声音,白光向夜空冲去,高至一二十丈,下落时便洒散着满天花雨。玩灯的寨兵们,在火花中绕着圈子,俨然一付毫不在意的样子。结束时,杨头领给各位寨兵献上野猪、山羊肉,请玩草龙的寨兵吃了夜宵,寨兵们才各自回到了自己的窝。

茅草屋里亮着松明子,张明堂默默的坐在石床上,用手轻轻的抚模着桃花的秀发。身体虚弱的桃花坐在张明堂的身旁,她把头靠在张明堂的胸前,她的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

 

24

 

太阳出来的时候,夏雪正搀扶着桃花走在山间的小径上,两人踩着阳光,沐浴着晨风,一边走一边交谈着。经过张明堂的细心照顾,桃花的身体已经好多了,脸上也不再苍白,而是泛着一层淡淡的红润。

桃花寨主,你应该多出来呼吸新鲜空气。夏雪关切的说。

桃花一边迈着细步一边冲着夏雪点了点头。

你看,寨子里的人多为你们高兴呀,他们简直都忘记了自己的困难。你和张明堂的婚礼真让人羡慕,在这样一个特殊的环境里,那么浪漫!夏雪的眼里汪着羡慕,那场别开生面的婚礼,让她十分神往。

桃花笑着,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朝远处看去,她看到了一片花丛。夏指导员,那些花真美啊!桃花用手指着那片红红的花丛兴奋的说道。

夏雪也看到那片花丛,当她看到桃花那神往的表情时,不由分说的朝那片花丛跑了过去。

夏指导员,当心呀,那下边是崖!桃花看见夏雪朝花丛走了过去,大声提醒道。

夏雪没有回答。她跑到崖边,攀着藤蔓,爬到花丛边,采了一束花。然后,她又拉着藤蔓,小心翼翼的爬上崖,跑回了桃花身边。

桃花寨主,送给你!夏雪将花束递给桃花。鲜花在阳光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的鲜艳,淡淡的花香在晨风里弥漫,清香扑鼻,沁人心肺。

桃花诧异的望着夏雪:送给我!

对!祝你和张明堂白头偕老!夏雪真诚的说。

谢谢!桃花接过花,开心的笑了,她那银铃般的笑声,久久的在林间回荡着。

望着桃花,夏雪也爽朗的笑了起来。

夏指导员,这支队伍……笑过之后,桃花望着夏雪,欲言又止。

桃花寨主,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主意还得你和张明堂拿……夏雪微笑着说。

桃花点了点头。于是,两人转过身,又往回走。

吃过早饭后,桃花让阿玲把众寨兵召集在茅草屋前的大草坪上,桃花让众寨兵在大草坪上席地而坐,自己则坐在张明堂搬过来的那块岩石上,张明堂和阿玲站立在她左右两边。桃花用眼睛扫了一眼大家,慢慢的从岩石上站了起来。

桃花寨,我们已经丢了,……但桃花寨还有这么多的弟兄,这么多乡亲。以后大家怎么办,我必须向大家负责。我已经想过了,麻三刀和山下的官军不会放过我们。桃花望着众寨兵,平静的说道。

众寨兵全都看着桃花。

明堂这几天一直在跟我商量,我也用心想过了。所以,我想问问夏指导员和赵连长,像我们桃花寨这样的队伍,你们共产党收不收?桃花说着,把目光投向了夏雪与赵山。

夏雪和赵山对视一眼。

桃花寨主的意思是?……夏雪询问道

我想邀请夏指导员做女兵队的队长,让阿玲做你的副手。至于赵连长,我希望你能担任我们桃花寨的头领! 桃花诚恳地说道。

阿玲兴奋地喊道:太好了,夏雪指导员你就同意吧!

夏雪望着桃花,没有说话。

桃花继续说道:以后我们桃花寨这支队伍,也想由你们共产党来领导,不知你们两位有什么意见?

夏雪与赵山交换了一下眼神。

赵山微笑着点了点头。

夏雪会意地点点头,她站起身来大声说:桃花寨主,我们也有这样的想法,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跟你商量。今天,你主动提出来了,我们也表个态:我们非常欢迎大家加入!只要你们愿意,我会尽快向上级请示。如果上级同意,桃花寨以后就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进步武装,我们也就成为一起高举抗日旗帜的同志了!

好!我希望这一点早日到来!桃花高兴的说。

我也希望那一天早点来到!一直站在桃花身边的张明堂也大声喊道。

众寨兵听了,全都高兴的鼓起了掌。只有坐在边上的杨头领阴沉着脸,他看看桃花、张明堂,又望望夏雪和赵山,没有说一句话。

 

25

 

赵山和夏雪经过反复商量后,决定派人下山去找党组织,汇报山里的情况,请示收编桃花寨这支队伍。他俩把读书会的青年们筛了个遇,最后决定派李明亮和徐浩明两人下山。

此时, 李明亮和徐浩明已经恢复了学生模样,夏雪和赵山一边向他俩交待着任务,一边沿着小径向山林外走,来到一个岔路口,他们停了下来。

你们俩的任务都清楚了吧?夏雪看着二人问道。

清楚了!李明亮和徐浩明两人点了子头。

你们俩进入读书会的时间还很短,所以中统那边对你们的情况还不了解。这也是我和夏指导员决定派你们回去的原因。不过,你们还是要小心。尽管说起来是国共合作,但国民党明里暗里并没有表现出多少诚意,尤其是在大后方,由于双方实力太过悬殊,国民党不说共匪,但又改称奸党、异党,所以我们还得多加留意。找不到组织,我们就成了没娘的孩子,路上千万要小心。关于咱们队伍的情况,你们可以多留意国民党的报纸……赵山拉着两人的手,叮嘱道。

赵连长,你就放心吧,你都叮嘱了多少遍了!李明亮说道。

夏雪看着李明亮,严肃地说:那也不能掉以轻心。国民党的报纸可以反着看,但说话做事还是要和一般人一样。记住,一个人要想藏起来,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自己藏在人堆里。

李明亮和徐浩明点着头说:记住啦。

回城以后,先不要急于行动,见机行事。

你们可以先找找黄菲儿,黄老师,她值得信任。

李明亮和徐浩明点头。

走吧,祝你们成功、顺利!

李明亮和徐浩明两人一步一回头的向山下走了去。赵山和夏雪久久地目送着他们,不时地他们招着手……

 

26

读书会的小院内,进步学生们正在忙碌着,他们在为游行做准备。黄菲儿和刘老师在写着标语:坚持抗战,反对投降!坚持团结,反对分裂!

风尘扑扑的李明亮和徐浩明走进小院,他俩看到了黄菲儿等人。两人相视一笑,赶忙跑了过去。

黄老师!黄老师!

黄菲儿循声望去:李明亮?接着,黄菲儿又看到了徐浩明:徐浩明?你们?你们回来了?

刘老师等人也看到了李明亮和徐浩明。

黄老师,刘老师,我们回来了!徐浩明高兴的喊道。

太好了!太好了!刘老师也停下手里的活儿,向李明亮和徐浩明走过来。

一个女生给李明亮和徐浩明倒来了水, 李明亮和徐浩明喝了口水后,便向黄菲儿和刘老师说起了进山的经过。

这么说夏指导员和赵连长帮助桃花寨渡过了这一劫?听了两人的叙说,黄菲儿禁不住问道。

是啊!那个桃花寨主想加入抗日革命队伍,这次夏指导员派我们回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李明堂兴奋的说道。

刘老师也兴奋的说:真是太好了!夏指导员和赵连长的工作很有成效啊!

听到他们安全的消息,真让人高兴!桃花寨其他人怎么样?黄菲儿问道, 她的心里不仅担心着夏雪,而且还牵挂着张明堂。

现在都很好。我们下山之前,还参加了一场婚礼!徐浩明看着黄菲儿说。

婚礼?黄菲儿诧异的望着李明亮和徐浩明。

李明亮补充道:对啊!桃花寨的寨主和张明堂的婚礼,大家都很高兴!

黄菲儿吃了一惊:张明堂?和桃花?

对,就是他们俩的婚礼!

张明堂和桃花结婚了。黄菲儿喃喃自语道,她没有再理会李明堂与徐浩明,一个人痴痴的向角落里枫树下走过去,她的精神有些恍惚。

李明亮,徐浩明,你们带回来的消息很及时!张明堂等人是一支很值得争取的进步力量,我们一定要与夏雪同志他们保持联系!刘老师对李明堂与徐浩明说道。

黄老师……黄老师……看到黄菲儿发呆的样子,刘老师大声叫了起来。

黄菲儿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疼,疼的她满头大汗。她扶住一张桌子脚,在凳子上坐了下来,目光呆滞的看着院外的天空。

黄老师你怎么了?

头疼,最近总这样……

要不要找大夫看看?

不用了,最近事很多,可能就是太累了。我休息一下就好。黄菲儿摇了摇头。

好,黄老师,你先休息休息。

黄菲儿的脑海里闪现出了张明堂的身影,明堂哥,明堂哥……黄菲儿在心里不停的呼唤着张明堂的名字,她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第十九章

 

01

小玲挎着篮子,急急地从院子中走过,经过夫人莲姑门前时,脚下一绊,竟踢翻了地上煎熬中药的罐子。

小玲“哎哟”了一声,随即俯身收拾倒下的罐子和熬药剩下的药渣,莲姑的仆人急匆匆地跑过来,推开了小玲:我来吧!你不用管!

姐姐你这是为什么呀?小玲感到好生奇怪,这本来就是老夫人为我家小姐熬的药,我收拾一下理所当然的,而且又是我不小心碰倒的!小玲低下头继续收拾。

让你别管,你就别管,老夫人特意叮嘱了不让别人碰!仆人着急地说道。

为什么?小玲边问边站起来。

我怎么知道!仆人边收拾边说,你去忙你的吧。

小玲应了一声,转身离开,躲在隐蔽的地方,奇怪地看着。

仆人小心地收好了药渣,然后走向后院。

小玲悄悄跟在她身后。只见她四处张望,鬼鬼祟祟地把药渣埋在了后院的一棵树下。

难道药有问题?不行!那关系到小姐的身体。

小玲趁没人时候,悄悄将药渣装进一个小布包,带到药铺。

大夫问她是否看病,她摇摇头,见没有别人,急忙拿出一个布包,放在桌上,大夫,我想让你帮我看看这个。

小玲将布包打开,里面是一些沾满沙土的药渣。

药渣?大夫惊讶地叫起来,然后拿起药渣,仔细检查了很久。这药是你喝的吗?

小玲摇摇头,是我家小姐喝的!

谁开的?伤天害理,伤天害理啊!大夫边检查边大声骂起来。小玲一惊,这药有问题吗?

大夫看了小玲一眼,严肃地问:喝了多久了?

还没多久。大夫,这药怎么了?小玲睁大眼睛,急切追问着。

幸亏发现的早!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大夫说完叹了叹气。

大夫,这不是补药吗?小玲有些不解。

补药?大夫愤怒地说,这是一种慢性毒药!

毒药?!小玲大吃一惊,她情不自禁地叫出声来:

大夫边看着小玲边说。这种药,如果每天都喝,先是会经常头疼,然后会让人神志不清,不疯即傻,最后的结果是不醒人事啊!

小玲一脸惊诧,跌跌撞撞地离开了药店。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唯一知道真相的恐怕只有莲姑一人。

以前看见黄菲儿,她就恨得咬牙切齿,自从黄会儿喝了她熬的中药后,莲姑的心中就暗暗得意,她知道,黄菲儿早晚会不省人事的。她清晰地记得她与郭大夫的一番对话----

不知郭大夫,有没有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就能让人不醒人事的方子?我想求上几副……神秘兮兮地说。

郭大夫腾地一下站起来:万万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立刻拿出一袋子大洋,放在桌上,郭大夫,还请您务必帮老身这个忙。事成之后,我还有重谢。郭大夫看着大洋,慢慢坐下,老夫人,这个,这个关系太大啊……

郭大夫放心,既然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方子,只要你不说,我不说,那谁会知道?瞥了郭大夫一眼,小声说道。

那也得慢慢来,药下猛了会出人命的。

不急的,只要管用。将大洋推到郭大夫眼前。……

 

02

晚上,孙如柏、黄菲儿、吴经略和孙语蓉汇集在孙家大厅里,每个人都是神情凝重。

孙如柏严肃地对小玲说:你知道你自己说什么吗?

小玲着急地说:姑爷,那汤药真的有毒!我去问的大夫是县城名医,不会有错!药渣也是我亲手挖出来的,就在后院的树下,姑爷你不信可以自己去看!

吴经略盯着药渣,一脸疑惑:母亲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孙语蓉看了看小玲,你老实说,是不是有人指使你说谎?

小玲急忙摇摇头:我真的没说谎,少奶奶就是从喝汤药才开始头痛的,最近越来越厉害了!

孙语蓉将目光投向黄菲儿,黄菲儿缓缓点头,我最近确实是经常头疼,一疼起来天旋地转的,可是,可是娘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啊?黄菲儿低下头,默默地落泪……

孙如柏爱怜地看了看妻子,:菲儿!你身体不舒服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黄菲儿小声说道:我以为就是太累了,就没在意。孙如柏焦急地握着她瘦弱的肩膀,你怎么能不在意呢,出了事怎么办呀?

吴经略托起下巴,自言自语道:不管母亲是出于何种原因,但这汤药是确实有问题了。

孙如柏与孙语蓉对视一会,两人都无助地摇摇头,大家不再说话,静静沉默着。

此时,莲姑亲自端着一碗药走进大厅。

她看到众人,高兴的说:你们都在啊。然后转向菲儿,亲切地说:菲儿,该喝药了。

黄菲儿抬起头,不说话,眼睛望着婆婆,眼神中充满更多的失望和伤心。

孙如柏再也忍不下去,急忙上前,猛地抢过母亲手里的药碗,用力摔到地上!然后指着母亲大吼道:你怎么能给自己的儿媳下毒!你要是再这样对菲儿,我就不认你这个娘了!如柏边说边气愤地看着母亲。

看着儿子疯狂的怒吼,还有一地摔碎在地的药碗以及四溅的药汤,莲姑吓坏了,她呆呆地愣在原地!

孙语蓉看了看母亲,也忍不住地说了几句:娘,我知道你不喜欢菲儿,可是这样做是不是也太过份了?

吴经略摇摇头,也说道:母亲,此事做不得啊,做不得啊!

莲姑依然呆呆地站在原地,她的精神似乎有些失常,整个人变得恍恍惚惚。她似乎什么也听不见,只看见众人的嘴对着自己开开合合。

黄菲儿突然感觉母亲莲姑双眼无神,大异于常态,她走上前,疑惑地问:娘,你,你怎么了?

莲姑木然地望着众人,既不答话,也不离开。

孙语蓉大吃一惊,焦急地拉着母亲的手:娘!你说句话啊!

孙如柏也上前,摇着母亲的肩膀:娘!娘!

吴经略走上前,望望莲姑,回头对妻子说:我看这像是急火攻心!快去请大夫!

 

03

梵净山的驻地上,有一处地方,竹林郁郁葱葱,阳光照射不到。

张明堂、赵山和夏雪三人在休息。夏雪望了望远处的群山,:麻三刀已经退回去了,我们得有下一步的安排。

麻三刀现在是退回去了,但这不一定就是完了呀!他麻三刀现在有个名正言顺的称号,说不定哪天又会卷土重来。张明堂叹了口气

我想我们得尽快结束这种局面!赵山看了看张明堂。

张明堂摇摇头,:难啊,就凭我们现在这点力量,怎么和麻三刀抗衡,怎么和独立营较量。

一旁沉思着的夏雪突然抬起头,望着远方说:现在确实是敌强我弱,可也并非没有办法。

哦?张明堂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夏雪。

夏雪捡起一块小石头,往溪流里扔去硬碰硬我们肯定要吃亏,老乡们也难免遭殃,咱们倒不如换一个思路,换一种打法!

张明堂好奇地笑笑,:指导员,你就别卖关子了!

夏雪看了看张明堂,慢慢地说道:当初在井冈山,毛委员和朱老总就总结出一套游击战的打法!

哦?那到底是怎么个游击法?张明堂坐直身子,准备取经。

夏雪笑了笑:简单地讲,就是十六个字。

你说说?赵连长再也忍不住了,追问起来。

夏雪一字一顿地念着: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张明堂也跟着叨念一遍: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说得好,太好啦!张明堂突然有所领悟,大声地喊起来。真要按这种打法,那主动权可就回到我们手上了!

绝!赵山一拍大腿:这就叫你打你的,我打我的,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

赵山看了看张明堂,只见他惊喜地在山坡上走起来,边比划着边嘀咕:如果按这种打法,上次在桃花寨我们也不会吃那么大亏!这个游击战我要好好想一想!

夏雪左右看看,饶有趣味地欣赏着两个兴致勃勃的大男人。

 

04

吃过午饭,阿玲将大家召集起来,众人围成一圈,在驻地中间的一块草地上席地而坐。

张明堂站在大家中央,他一边用树枝在草地比比划划,一边跟大家讲解着自己的决定。

我觉得我们应该采纳夏指导员和赵连长提出的游击战术,现在是敌强我弱,我们不能死守着哪个寨子,不能跟拥有重武器的对手打阵地战!我们要充份发挥我们灵活机动性,把队伍分散开来,密设通联暗号,这样既可迅速集中兵力,又可瞬间隐匿在山林之中,来他个神龙见首不见尾!

张明堂看着大家,兴致勃勃地说着。寨兵们都认真听着,一副凝神思索的表情。桃花看了看大家:对,我们以后就这样对付官军和麻三刀!

二虎突然举起手来!众人都将奇怪的目光望向他。

你有什么意见?张明堂望向二虎,示意他说话。

二虎挠挠头,一副傻愣的模样我,我咋就一点儿也没听明白!

大家齐笑。张明堂摇摇头,:你不明白就算了,如果连你二虎都明白了,这游击战术就不管用啦!众人立刻哈哈大笑起来。

二虎在众人的笑声中放下手,他摸摸自己脑袋,小声嘀咕道:我有那么笨嘛?

夏雪站了起来,她望了望大家,大声说道:我们有了自己自卫的打法,这只是一个环节。我们还是要有自己的根据地,说白了那就是我们不放弃桃花寨。以桃花寨为中心,发展自己,保卫自己。同时,我们要真正举起自己的旗号,也让我们名正言顺!

桃花靠在一棵大树旁,她身体还很虚弱,她望望大家,然后对夏雪说:就听你夏雪安排!大家齐声附和。夏雪满怀信心地点点头。

见大家都一致认同自己的看法,夏雪继续部署着:我准备派赵山带一部分人,先回桃花寨,摸清情况,为我们重返桃花寨做准备。也要和乡亲们打好招呼,我们随时回去,重建桃花寨!这样的话,乡亲们对我们就会有信心,就会支持我们。

夏雪一席话,说得寨兵们信心十足,他们仿佛看见了希望,看到了明天的太阳。养育寨兵的桃花寨,始终是他们魂牵梦萦的地方。

 

05

晚上,黄菲儿穿着睡袍毫无睡意地在院子里徘徊。

孙如柏一见,也穿着睡衣跟出来:菲儿,你怎么还不睡呀?

我睡不着!黄菲儿望了望月空。孙如柏将手上一见一件衣服披在妻子身上,爱怜地说,这要受凉的。你要多休息才行!

我不是和你说过吗,我已经不头疼了!黄菲儿无奈地看了孙如柏一眼,有些不耐烦地说。

孙如柏缓了缓,轻声说:不头疼也不行,这体内的毒素不是说排出来就能排出来的,要有一个休养的过程!

我休养,你替我去备课吗?黄菲儿看着孙如柏,没好气地说。这些天,只要见到孙如柏,她的心就莫名地烦,孙如柏越体贴,她就越烦。

菲儿!你的学生们肯定也希望他们的黄老师能保重身体!你必须早点休息,回房吧!

黄菲儿无奈地看着孙如柏,在丈夫的搀扶下,进房去了。

少爷,少爷——

此时大厅那边传来莲姑房里那个仆人的声音。孙如柏急忙松开黄菲儿问。

什么事?

少爷,从贵阳请来的医生已经到了。

孙如柏点点头,知道了,你先去吧。

一时之间,孙如柏和黄菲儿都没有说话,房间里是十分尴尬的沉默。

孙如柏想了想说:菲儿……你……我知道,是我们孙家对不住你!可不管怎么说,不管娘她做了什么离谱的事儿,都还是我的娘!她现在又病了,我……我不能不管啊。孙如柏有些难为情地说。

我又没让你不管她。黄菲儿瞥了孙如柏一眼,继续说:如柏你不用想这么多,老人家做事情有些固执和极端我是能理解的,再说我又没有什么事儿,你就快去吧,我不会怪你的。

孙如柏将黄菲儿扶到椅子上坐下,然后起身,吞吞吐吐地说:那……那我去了?

见黄菲儿微笑点头,他急急向大厅走去。

莲姑双眼无神地坐在太师椅上,长须飘飘的贵阳医生一脸凝重正给她把脉。

医生,怎么样?孙如柏在椅子上坐下来。

贵阳医生收回把脉的手,微微点头。

孙如柏转身吩咐仆人:你先扶老夫人去休息吧!仆人搀扶着孙夫人走出大厅。

孙如柏和医生都坐到桌前,阿旺拿出早已准备好笔墨放在桌上,孙如柏看了看贵阳一声:还请您赐下药方,孙某感激不尽!

阿旺递笔过来,贵阳医生没有接笔,他看了看孙如柏,孙营长,您母亲的病,吃过不少药了吧?

孙如柏低下头,是请了一些庸医,吃了几方药,但毫无效果,所以才请您至此!

贵阳医生无奈地摇摇头,“庸医医生”的话不必再说,这方子,我也不能开。孙如柏着急地问:为什么?我娘得的到底是什么病?连方子都不能开了?

您母亲的病说难便难,说易便易。贵阳医生沉思道。

怎么讲?孙如柏追问道。

贵阳医生叹了叹气:心病而已。

孙如柏看着医生,追问:那该怎么医治?

此心病年岁已久,业已与心神纠缠于一处,我恐怕无力医治。贵阳医生说完无助地看了看孙如柏。

您不是医生吗?怎么会没办法治病?孙如柏乞求道。

老夫并非医生,老夫虽有一些小方小药,却没有根治心病的大智慧。孙营长见谅,老夫告辞。贵阳医生说完便施礼而去。

    孙如柏追上前,医生您别走啊!他将手上一袋大洋递给医生,这是您的酬金!

不必了。有病不能治,又怎能收取酬金。贵阳医生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孙如柏望着他的背影,不住地摇头叹息。

 

06

在新搭建的吊脚楼里,夏雪手中拿着一把枪,正凝神端详着,枪柄处刻着一个男人名字——乔克群。枪柄的另一侧刻着部队的番号。她轻轻抚摸着这三个字,眼前浮现出与丈夫分别时的情形……

夏雪与丈夫在自己的小屋里,两人都穿着红军的军装。

乔克群匆匆整理着衣物,边整理边说:我们连突然接到紧急任务,必须马上出发!

夏雪急忙替丈夫扯了扯衣襟,然后又把一包干粮塞进丈夫的兜里。望着出发前的丈夫,她神情凝重,此去生死未卜,不知道他能否平安未来。

夏雪凝神地看着丈夫,轻声地说:多加小心……乔克群点点头,然后从腰间拔出自己的手枪交给妻子:小雪,这把枪跟随我多年,你拿着,一旦……他再也说不下去,目光望向别处。夏雪伸出手,捂住乔克群的嘴:不要乱说……我等你回来,你必须给我回来!

乔克群抿着嘴唇,用力地点点头,一把将夏雪揽进怀中,两人紧紧拥抱着……

抚摸着熟悉的枪,想着心爱的人儿,那是一种揪心的疼痛。不知不觉中,夏雪的眼眸里已经闪动着泪花,她将手中的枪装进枪套,又拿出一个日记本,克群离开他的这些年,她一直养成给他写日记的习惯,将自己的心里话告诉他,她知道,他一定还在等着看。

翻开日记本,手中的笔泪光中静静地挥洒着……

克群,我现在正在贵州铜仁地区的梵净山上,斗争的形势虽然很紧迫,可是一切还是都充满了希望!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坚持到胜利的那一天!克群,你和我分别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我说过,我等你回来,可你却把我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上了……

夏指导员,夏指导员!吊脚楼外传来赵山的声音。

夏雪赶紧放下笔:有事吗?

好消息,好消息啊!赵山边跑边喊道。

夏雪急忙把日记本放好,抬起头,看着赵山,:什么好消息?

我刚收到通知,上级已经同意在桃花寨这支队伍的基础上,成立抗日先遣队了!你说是不是好消息?并任命你为这支队伍的政委。赵山一脸喜悦地说。

夏雪激动地说:太好了!我们立刻把大家召集起来,宣布这个好消息!赵山兴奋地地说:好!走!两个人一前一后,朝外面走去。

夏雪整了整队,她走到队伍前面。

兄弟们,不,现在应该叫同志了!同志们!夏雪激动地宣布:我们之所以会被人当作土匪剿来剿去,尤其是现在全民抗战的形式下,官府和官军仍然不正视我们的存在,就是因为我们没有一个鲜明的旗帜,没有一个响亮的口号!

夏雪亮了亮嗓子,继续说:而从现在起,我们就是一有名称、有宗旨、有组织、有纪律的进步武装了! 共产党同意了我们的请求,而且十分重视我们这支武装。现在我就以政委的身份宣布,铜仁抗日先遣队正式成立了!

众人一听,高声喊起来:好!太好了!

从今天起,我们将高举抗日救亡的旗帜,高喊打败日寇的口号。让官府和官军知道我们为什么生存,知道我们也是抗日的力量。争取让那些不正视我们存在的人,放弃狭隘的偏见,放弃歪曲我们的谎言。争取他们能和我们一道,在整个地区建立起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为抗战的胜利多做贡献!

夏雪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她越说越激动。大家听完都高声欢呼起来。

夏雪望了望桃花,又看了看众寨兵,:下面桃花说几句话。

桃花笑着站到队伍前面,大道理我不会说,可是我会说心里话。我感谢共产党相信我们,感谢夏雪这样的共产党战士帮助我们!我桃花就想着桃花寨有一天不被压迫,要乡亲们挺着腰杆做人。我也喊两句口号:保家卫国!打败日寇!桃花说完,又是一阵高声欢呼。

寨兵们有的还跟着喊出声来:保家卫国!打败日寇!

现在请我们铜仁抗日先遣队的张明堂司令讲几句话!夏雪看了看张明堂说。

众人一听,立刻鼓起掌来。

桃花深情地注视着张明堂,看着他迈着大步,穿过人群,以一个军人的身份站到队伍前面。

张明堂走上前来,满怀激情地望了望大家,大声说道:大道理留给夏政委来讲,我只说一句话!从今天起,我张明堂,还有我面前的你们!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地子弹上膛,明明白白地刺刀见红了!

众人齐声:

子弹上膛!刺刀见红!

子弹上膛!刺刀见红!

……

夏雪整了整军装,又说道:同志们,我们就要返回桃花寨了。桃花寨就是我们抗日先遣队的基础根据地。我们不仅要为抗日出力,还要帮助乡亲们重建家园。

桃花激动地说:对,我们不会再让乡亲们受苦了!

 

07

菲儿你好-------

黄菲儿正在忙碌着,突然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她急忙回身,看到夏雪竟然站在那里。

黄菲儿高兴地迎上前,笑着说:夏老师!可见到你了!我听说你一直就在山上!

是啊是啊,我也听说黄菲儿老师在读书会,那可是做了很多有意义的工作呀!夏雪笑着说道。

黄菲儿看了夏雪一眼,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夏老师,你就别逗我了!我也没做什么!我们都听说你们成立了抗日先遣队,这套好了,同学们都很受鼓舞呢!

是啊,菲儿,现在我们可以公开来往了,而且也可以互相帮助了。夏雪握着黄菲儿的肩膀说你们这次叫我下山来,有什么计划?我们先遣队一定全力配合!

黄菲儿兴奋地说道:夏老师,我们组织了一批青年志愿去参加远征军,为缅北大反攻做准备!不过,我们考虑这一路不一定安全,怕万一出什么问题。还有就是现在国民党中统特务态度不明,一直盯得很紧!所以希望先遣队能护送这批青年出铜仁!

夏雪思索了一会儿:这件事仅仅是先遣队护送,恐怕还不够。

那还能怎么办?黄菲儿神色严峻。

夏雪沉思片刻,我得去会一会那个余主任!

黄菲儿一听,着急地喊道:这不行!这不是自投罗网嘛!

夏雪微微一笑,:没关系的,现在毕竟是国共合作,我们又是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武装,他不敢把我怎么样。再说这批有志向的青年是为抗战上前线的,他们也应该支持。

这真能行吗?黄菲儿担心地说。

夏雪点了点头:放心吧,让我试试。

黄菲儿看着夏雪:夏老师我陪你一起去。

夏雪摇摇头,不行,你如果和我一起去,不利于你今后的工作!我自己去就可以!

 

08

夏雪独自来到中统调查室门外。她对门口的特务说:请去通报你们余主任,就说抗日先遣队的政委夏雪求见。门口的两个特务闻言立刻把手按到腰间的枪柄上。

特务急忙上前问:什么先遣队?

夏雪语气坚定地说:抗日先遣队,请你立刻去通报!

特务对视了一眼。

你等等。一个特务回头对夏雪说,然后进去通报。

另一个特务仍然手握枪柄,死死盯着夏雪。

夏雪淡淡地笑着,将目光投向别处。

余主任正在刑房里亲自刑讯一个男子。

特务急急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抗日先遣队的?余主任有些意外。特务点点头。

余主任略一思忖:你去带她进来。

特务疑惑地问:带她来刑房?余主任点头。

余主任命人继续拷打被吊起来的男子,就在男子发出阵阵惨叫声的时候,特务带着夏雪走了进来。

夏雪打量刑房,不禁皱了皱眉

余主任看见夏雪,起身道:这就是夏政委吧?余某人公务正忙,所以让夏政委屈尊来到这种地方,抱歉啊抱歉!

夏雪讥讽地说道:余主任公务繁忙啊!呵呵。原来这就是中统调查室的公务。

余主任有些不悦,:对那些顽固的敌对分子,总要有人心狠手辣才行。

夏雪瞥了余主任一眼,大声说道:我希望余主任能给我应有的尊重,我们至少不应该在这样的地方见面。她说完笑笑,故意不看余主任。

夏政委说得是,是我余某人的疏忽!余主任干笑了几声夏政委请!余主任皮笑肉不笑地说着,然后带着夏雪走出刑房。

夏雪和余主任坐在椅子上,屋子里还站了数个面不善的中统特务。

夏政委,你们的这个抗日先遣队,我已经有所耳闻。余主任看了夏雪一眼,试探道。

这支队伍的成立,对整个铜仁地区的抗战是有积极作用的,我的上级和贵党已经有过交涉,余主任应该知道的。夏雪看了看面前的一杯茶,然后将目光落在余主任脸上。

余主任勉强地笑笑:知道,知道。那夏政委此来,所为何事啊?

国立三中的读书会想必余主任也很清楚,那是一个抗日救亡的爱国组织,可是据我所知,余主任对他们的态度可是不够友善啊。夏雪单刀直入地说。

有这回事儿吗?余主任抬起头,假装不解。

夏雪注视着他,严肃地说:余主任!我以先遣队政委和共产党代表的身份,要求中统方面立刻撤掉对读书会的监控,停止任何形式的迫害!

夏政委言过其实了吧,如果有这样的事情,那也一定是误会,我们国共两党,那是盟友啊!这一点余某人是十分清楚的!余主任冷冷地说

听了余主任的话,夏雪报以冷冷一笑:余主任清楚就好。

余主任看了看夏雪,突然笑了起来夏政委来找我,不会是只为了消除这一点小误会吧?

请余主任不要混淆事情的性质,这不是误会,而是破坏国共合作的恶劣行为!夏雪看了看余主任,继续说余主任,还请以国共合作的大局为重,消除那些不利于抗战的因素,团结抗战,共同出力,这才是人心所向。

余主任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余谋何尝不想如此啊,可政府有训令,抗战于戡乱都不可偏废。

那也要看乱从何来。积极的抗战活动不能叫乱吧?!夏雪瞥了余主任一眼,又说:青年们有抗战热情这应该保护和支持,而那些恶匪的胡作非为倒是应该制止。

余主任哈哈大笑起来:我明白夏政委的所指。夏雪望着他,我们抗日先遣队愿意和余主任合作,为抗战出力,为地方服务。

那好,那好。我记住夏政委今天所言就是了。余主任急忙表态道。

我也相信余主任能和读书会这个进步组织建立和保持良好的关系,这样大家多会有所作为的。余主任你说是不是啊?

余主任连忙说道:那是当然的。

夏雪起身,握住他的手说:余主任,很高兴你有这样的态度,我们会尊重你的地位,但也请余主任尊重我们。

余主任点点头,问道:夏政委有什么要求吗?

我个人没什么要求,只有公事和你商量。夏雪沉思片刻。

请讲。余主任说道。

夏雪在房间里走了起来你应该也知道,读书会组织了一批支援参加远征军的青年,还希望余主任能协助保护这批青年安全离开铜仁!

余主任郑重地说:这一点夏政委完全不必担心,此等高尚英勇的行为,余某人无比钦佩,必当尽力而为。

那好!既然余主任如此爽快,我就不再打扰了,夏雪起身告辞!

送夏政委。余主任话音刚落,立刻有几个中统特务立刻涌到了夏雪身边,死死盯着夏雪。

夏雪镇定地看了看身前身后的特务,回头说:余主任是这样送客的吗?

余主任大喊一声:放肆!中统特务们这才散开,一起目送夏雪离开——

    夏雪刚走出中统调查局,中统特务张组长立刻凑到余主任身边,:这个姓夏的女人是个人物啊!

余主任恨恨地说:不简单!对她们的行动要有所防范,这毕竟是共产党的武装。

是!那读书会那边?张组长低声问。

对!不仅要盯,而且要更严密,更隐蔽!

是!张组长连连点头。

还有,尤其把那个黄菲儿盯紧了!余主任补充道。

张组长张大眼睛:您是说孙营长的太太?

余主任点点头:没错,就是她!我了解她的背景,她和这个夏政委是老相熟。别让她再影响了孙营长,那可就有大麻烦了。

 

09

吴经略正阴沉着脸色听梁团长汇报工作。

张明堂他们不是成立了抗日先遣队吗,还在山里转悠?吴经略放下手中的茶

梁团长点点头:他们准备返回桃花寨呢,只是现在变得更难缠了,神出鬼没的!清剿大队又小股部队上去过几次,都没占着便宜,只有挨打的份儿,根本抓不到人影!

吴经略想了想:这样也好。你带领保安团的弟兄们守住铜仁城就行了,张明堂的事儿还是让那个清剿司令操心去吧!

把剿匪的事儿推给麻三刀咱们当然省心,可是,他和黄家现在又联手霸了商路!梁团长看了看吴经略:吴县长,这麻三刀现在可是越养越肥,越肥越嚣张,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再说了,如果商路一点儿也不让我们保安团插手,那我们又拿什么养保安团,不能老靠着你太太家拿钱呀!

吴经略思忖良久后说道:看来,是要给他们一点颜色了!

听县长吩咐!梁团长立正道。

……

与此同时,黄家的商队在山路上缓缓行进,十数个保安团的人突然从山路两边闪出来。

站住!站住!保安团士兵急忙拦住。

黄家商队只好停下来。

保安团头目走上前去,县保安团奉命检查,开箱验货!

黄家商队头领一脸谦恭地说:这位老总,我们都是规规矩矩的商人,不会有违禁物品!

谁知道你是不是规矩商人?谁知道你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小头目抬起头,光说没用,打开箱子。

老总,我们是黄家的商队,经营的所有货物都经由政府许可,您尽管放行,保证出不了差错!黄家管家有些着急。

黄家的商队怎么的?就是皇帝老子的商队,今天也要给你翻个底朝天!小头目不悦地说,弟兄们,开箱验货!

住手!保安团的士兵们正要动手,突然听得有人大喊一声。麻三刀手下的几十号人马从山林里冲出来,将保安的士兵团团围住!

不懂规矩!黄家的货物可是我们麻司令亲自担保的!查黄家的货物就是瞧不起我们麻司令。匪兵首领蛮横地说,你们小小一个保安团,小心吃不了兜着走!马上滚开,给我滚!

头儿,怎么办?一个保安团士兵问小头目。

小头目见众匪兵人多势众,低声说,好汉不吃眼前亏,撤!说完落荒而逃。

匪兵首领对商队头领说:你们可以走了。商队头领双手抱豢:有劳各位了,谢谢!

自家人,不用客气。匪兵首领说着让开一条通路,黄家商队重新上路……

 

10

张明堂看见夏雪走来,笑着说:政委,你这几天真忙,都没看见你。

刚回来,很多事得安排,乡亲们也有很多需要帮助的地方。夏雪笑笑道。

你想得可真周到啊!张明堂笑着说。

夏雪望了望前面的山林,:不管大小,这桃花寨是我们抗日先遣队的根据地呀。

夏政委,我正要跟你商量!张明堂在旁边的石头上坐下来咱们先遣队现在是人多枪少,我看可以去消灭一些小股的土匪,收了他们的武器。张明堂提议道。

这我也在考虑,不过要找个适当的机会。夏雪沉思着。

张明堂点点头,:对,我去安排。说完起身要走。

张司令,等等。夏雪喊了一声。

哦?怎么?张明堂一愣,回过头。

夏雪走上前,低声说道:你一心扑在工作上,但别冷落了桃花,你不仅是司令,还是桃花的丈夫!

怎么了?张明堂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夏雪看了看张明堂,走到他前面你自己算算,每个晚上,你是和赵山在一起的时候多,还是和桃花在一起的多?

张明堂瞥了夏雪一眼,不服气地说,我和赵山那是有事情要商量啊!

那也至于彻夜不归吧!夏雪见张明堂不语,继续唠叨着娶一个人就要对她负责任,要关心她,爱护她,要关注她的存在。自从你们结婚,我就从没看见桃花开心过!

张明堂依旧沉默不语。

夏雪笑了笑,:好了,这其实是你们相处的事,我不是要责怪你,可过去的事情就该让它过去,新的生活在你眼前,你就要面对现实,别那么不在乎,有个人真心真意的爱你,这是多可贵的事呀,你要珍惜啊!她语重心长地说。

好吧,我会的。张明堂面带愧色地应道,说完默默地离开了。

看着他孤寂背影,夏雪不禁叹了口气。

晚上,看见张明堂又往赵山那边走去,夏雪突然想起应该去看望桃花。

走到门口,见桃花的门紧闭着,她喊了喊。桃花,桃花你在吗?

桃花正独自在房间里,神神秘秘地摆弄着一些坛坛罐罐!她听到夏雪声音,慌忙把这些坛坛罐罐盖住。转身说道:是夏政委吧,你等一下,我这就出来!

桃花神色怪异地走出房间见到夏雪。

你都收拾好了?夏雪关切地问。

桃花看了看夏雪,小声说:阿玲带女兵队的几个人帮我收拾的。

不请我进去看看?夏雪站在门口,看着桃花将门掩上奇怪地问。

桃花转身,勉强地笑笑:不是,今晚天气不错,在外面说话凉快呢!

也好,来,咱们坐下说。夏雪与桃花并排坐下。

二人沉默一会。

桃花看了看夏雪:夏政委找我有事?

我想说说你和张明堂的事情。夏雪看着桃花,轻轻地说。

我们俩挺好的。桃花抬起头,目光投在别处。

夏雪看了一眼桃花,犹豫了一下,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张明堂呢,确实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可是我总觉得你也得想开点,张明堂他,他可能还需要更多的时间。

他要时间干什么?桃花装作莫名其妙地样子。

夏雪看了桃花一眼:这么说吧,其实我,其实我知道忘不了一个人的滋味,有些时候那是身不由已的,所以需要时间来慢慢改变!夏雪不知道怎么表达更恰当,她只好先解剖自己。

桃花听了,一脸不高兴夏政委!这是我和张明堂夫妻两个的事儿,用不着你管。她冷冷地说。

夏雪急忙道歉:可能确实是我管得太多了,但你们这样早晚会出问题的,我只是希望你们两个能够高高兴兴地在一起!

桃花突然有些奇怪地笑了几声:我们会的!一定会的!不用夏政委操心了。

夏雪有些诧异地看着桃花。

桃花冷漠地看了夏雪一眼,下了逐客令:夏政委如果没别的事情就先回吧,一会儿我家明堂就要回来了。

夏雪连忙抬头望了望天色,讪讪地说:是啊,先遣队的事情也该忙完了,那我先走了!

桃花二话不说,转身回屋,随手关上了房门。

门口的夏雪望着她倔强的背影,摇了摇头,她踩着月色离开了。

 

11

麻司令,你不能进去……

老子要见吴经略!谁也别拦着!

吴经略在办公室批阅公文,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嘈杂声。他抬起头,见麻三刀冲进了办公室。

县长,他……警卫后面追上来。吴经略伸手示意,警卫一挥后离开了。

原来是麻司令。麻司令怎么这么大火气?吴经略看着急匆匆地麻三刀,冷冷

吴县长,你做了什么你不知道吗!麻三刀看着吴经略,不客气地说道。

吴经略站起来,也提高了声音:麻司令,你到底有什么事?有话直说!

吴县长,你这保安团是怎么回事?老子在外面剿匪,他们在家劫我保护的货物!再有这种事情,老子就把他们当土匪崩了。麻三刀愤怒的吼道。

有这种事?吴经略知道麻三刀所指何事,他重新坐回椅子上。

麻三刀看了吴经略一眼,冷笑了一声:吴县长,你别装傻,保安团没你的命令,敢查黄家的货?

吴经略听着,没有说话

以后,该孝敬您的,我还会孝敬您。麻三刀看了看吴经略一眼,大声说道:但是我的生意,就不劳县长大人再费心了。

吴经略瞥了麻三刀一眼,淡淡地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黄家干的那些勾当!

什么勾当?麻三刀傲慢地瞥一眼吴经略。

你运的都是盐巴吗?我可听说还有大烟!吴经略说完故意不看麻三刀,眼睛望向别处。

废话!我不做这个生意,我哪里来费用?麻三刀愤然起身,:县长大人,难道你让我去抢老百姓?麻三刀气势逼人,根本就不把吴经略放在眼里,仿佛这地盘他才是老大。

吴经略也不示弱,他一拍桌子,大声吼道:麻三刀,你别给我来土匪的那一套!现在上峰一心剿匪,让我收编你,你才可以在城里福。如果上峰知道你的这些勾当,你以为你还能当这个司令吗!

麻三刀一听,悠闲地坐回椅子上,并将腿架到办公桌上,冷笑道:吴县长,你以为就你上边有人?告诉你,我麻三刀不是吃素的?贵阳那边也有我的关系,我到底是当土匪还是当司令,不是你一个人说得算!我劝吴县长你还是好自为之!说完,愤然起身,摔门而出。

看着麻三刀横冲直撞,目中无人的土匪劲,吴经略气愤地把面前的公文狠狠摔到地上,气冲冲地回了家。

吃过饭,孙语蓉把吴经略的外衣递给他,吴经略摆摆手,没有要出门的意思。

孙语蓉看了他一眼,今天不用去县政府吗?吴经略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无精打采地说:没心情,不想去。

老爷还在因为黄占山的事情生气?孙语蓉在丈夫身边坐了下来,轻声低语道。

吴经略将头靠在椅子上,生气地说:黄占山现在和麻三刀已经一个鼻孔出气了!完全没把我这个县长放在眼里!他们运鸦片发大财,连分一杯羹给我都不肯!太不像话了!

孙语蓉放下外衣,给吴经略倒了一杯茶老爷,喝杯茶消消气吧!

吴经略没有接茶,愤愤地说:更可恨的是那麻三刀,带着一帮土匪兵,还敢和保安团叫板!不知道天高地厚!

孙语蓉站起身,帮吴经略锤起肩膀现在贼人势大,我们也只能忍一忍了。而且老爷别忘了,我家如柏毕竟是国军营长!最后到底谁胜谁负,还不好说!

只是驻军也不便干涉地方政务,总不能直接开打啊!吴经略摇摇头叹息。

所以我们才要忍一忍,等待合适的机会!孙语蓉柔声说道。

等机会等机会,我这个县长当得也太窝囊了吧!吴经略愤愤不平地说。语蓉再次把茶递给吴经略,他接过茶,发泄般地一饮而尽。

吴经略家门前,两个推着货车的小商贩碰在一起。

高个子的商贩说:哎,这不是张大哥的货车吗?怎么在你这儿?张大哥呢?

矮点的商贩应道:那个……那个张大哥不干这行了!

怎么可能!昨天我们哥俩还一起喝酒呢!高个子的商贩。

就在两个商贩交谈的同时,一个男子悄悄地来到了高个子商贩的身后,他突然出手打晕了高个子商贩,然后一挥手又跑过来两个人把这个商贩架走了。

刚才那个男子立刻就推起了他的小货车,对矮点的商贩说:你去盯着后门吧,这里交给我了。商贩点点头,然后推着货车直奔后门。

此时吴家大门打开,吴经略乘坐着滑竿离去。伪装成商贩的那个男子立刻推着小货车,悄悄跟在吴经略的后面。

吴经略坐着滑竿来到中统调查室,然后进入中统调查室。那个伪装成商贩的男子也跟着吴经略来到中统调查室门外,他见吴经略走进大门后,就原地放下小货车,静静地等待着……

 

12

吴经略走后,孙语蓉一直焦灼不安。

半个时辰后,她匆匆出现在孙家大厅,孙如柏抬起头:姐,你怎么来了?

我去营部找你,没想到你大白天的躲在家里!所以就赶来了。孙语蓉边走进来边说。

孙如柏放下正在观赏的一幅画,说道:营部里刚好没有事情,找我有事儿?

孙语蓉没有说话,她自已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浅浅地喝了一口,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如柏啊,你我是亲姐弟,你就是姐姐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

孙如柏听着,感觉这话有些奇怪,他看了看孙语蓉:姐你说这些干什么?

姐姐有些话想跟你说。孙语蓉低声说道。

你说。孙如柏目光注视着孙语蓉,他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眼下这铜仁城里,黄占山与麻三刀串通一气,联起手来垄断了商路,根本不把你姐夫放在眼里。现在他们是要钱有钱,要枪有枪!再这么下去,你姐夫这个县长、你这个营长、还有咱们孙家,恐怕就难以在这城里立足了!孙语蓉说完,无助地望了弟弟一眼。

孙如柏想了想:姐,你是不是太多虑了?黄占山毕竟是我的岳父,是菲儿的父亲,事情应该不会有那么严重吧?

孙语蓉不停地叹气,人心隔肚皮,在利益面前,那黄占山也不会是一个心慈手软之人!

……姐,我也想说说,你不要总是把一家的私利摆在首位,这么你家我家的争下去,你真能得到什么呢?无外乎金钱、势力嘛。你也看开一点!孙如柏急忙劝道。

你有雄心大志,你是伟丈夫,可你也得吃饭、穿衣,你以为我为我自己我还不是为我们家吗?孙语蓉看了看孙如柏,说道。

 行了,我明白。孙如柏硬硬地说,他早就听烦了姐姐孙语蓉这些话了。为了不再听姐姐的唠叨,他决定起身去营部。

 孙语蓉见弟弟要去营部,觉得没有再呆下去的必要,也跟着起身出门孙如柏的身后叮咛道:如柏!即便我们不去害人,可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孙如柏听了,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出门而去

孙语蓉走出孙家,坐上滑竿离开。

一个普通百姓打扮的男子,从一个拐角处闪身出来,悄悄跟在了孙语蓉的身后而这一切,孙语蓉一点也没有发觉。

 

13

 

黄占山手执毛笔,正在书房里专心致志地写着一幅字。

黄家管家与那个伪装成商贩跟踪吴经略的男子,分别站在黄占山的左右两旁,都沉默着,看着黄占山挥洒着笔。

黄占山终于放下笔,缓缓说道:那吴经略,去找了中统余主任?

没错,老爷。伪装成商贩的家丁点点头

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吗?黄占山抬起头问道。

小的花十个大洋,才从中统张组长那里买到了消息,张组长告诉小的,吴县长是去请求中统保护自己!家丁看着黄占山,绘声绘色地说起来。

哦?那个余主任怎么说?

余主任告诉吴县长,他手下都是党国的精英,不会给任何人看家护院。

听完汇报,黄占山冷冷地哼了一声:这个余主任倒还知道公私分明。

还有,那个孙语蓉去见了孙如柏。家丁继续补充着。

黄占山点点头,看来这夫妻俩是想先有预备啊!管家看了看黄占山,小声问:老爷,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黄占山沉吟了一会儿:你立刻随我出门。

要去哪里?老爷。黄管家问。

清剿司令部。黄占山看着他,坚定地说。

好!管家随着黄占山走了出来。书桌上那黄占山刚写成的字,几个大字“树欲静而风不止”在微风中不停地晃动着。

黄占山很快就到达清剿司令部。

此时,麻三刀正在喝花酒,身边青楼女子。女子半露着酥胸,白皙的皮肤在麻三刀的眼前晃动着。

麻司令,来,我再敬您一杯!

女子迈着婀娜的步伐,起身为麻三刀斟上一杯酒,娇媚地嗔怪着。麻三刀眼睛直勾勾盯着女人那半裸露的乳房,色迷迷地说:老是这么喝没意思,来,跟我喝个交杯!

女子媚笑一下,扭扭纤腰,勾魂般地细声回道:只要麻司令高兴,你想怎就怎样!

一句话说得麻三刀全身酥软。

两人正不清不白地纠缠着,彼此勾着胳膊,胸膛贴着胸膛,酒杯刚送到嘴边,突然门外有人通报:报告司令,黄会长来了!

麻三刀放下酒杯,爽快说道:快请。

然后笑着对青楼女子挥挥手:你先去吧!等下再来陪我。

青楼女子妖娆地退了下去。

麻三刀迅速穿上司令的制服外衣,刚整理完衣领,黄占山就带着黄管家走进来。

麻三刀笑着说:黄会长!我这正好有点酒菜,您要是不嫌弃,和我喝上两杯?

喝酒就不必了。然后转身对管家说:你到外面等我。黄占山说。

是。管家退了下去。

黄占山在麻三刀对面坐下来,扫了眼茶桌上的酒杯,说:麻司令您可真是雅兴不小啊,别人的钢刀都架在脖子上了,还有喝酒的心情!

您这是什么意思?麻三刀诧异地看着黄占山。

就在天,吴县长去找了余主任,吴太太去见了孙营长,麻司令您觉得他们是要干什么呢?黄占山看着麻三刀说道。

什么!真有此事?麻三刀一惊。

黄占山捋了捋胡子说:千真万确!

难道他们还真敢对你我动手?那孙如柏可是您的女婿啊!麻三刀沉思着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麻司令您别忘了,我们可是断了别人的财路啊!黄占山一个劲地说道。

说得是,说得是……那您的意思是?麻三刀望了望黄占山。

黄占山却只是眯起眼睛,一言不发。

麻三刀着急起来,大声说:咱们可不能坐以待毙!要不然……要不然咱们就……他说完朝黄占山做了个斩的手势。

黄占山这才睁眼睛,缓缓说道:那此事,还得有劳麻司令!

麻三刀点点头,:应该的,应该的!只是此事之后……那县长的空缺?

黄占山看了他一眼,我会和贵阳那边打好招呼。

麻三刀笑着说:干脆您亲自出山算了!您当县长,我当清剿司令,咱俩联起手来那可就称霸铜仁了!

黄占山想了想:先办成眼前之事再说吧。

包在我身上!我麻三刀别的不会,干这个小菜一碟!麻三刀爽快地说。

 

14

桃花寨在大家的努力下已经恢复了面貌。

桃花寨的练兵广场那杆高竖的旗杆上,旗帜飘扬,写着“抗日先遣队”的旗帜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张明堂与众多寨兵聚在旗帜下,男女老少的寨民也赶来,有胡子发白的老爷爷,拄着拐杖的老奶奶,背着孩子的大婶,大家个个喜气洋洋,仿佛办喜事似地。兴高采烈地说着话,相互鼓舞着信心。

桃花望了望乡亲,无限感慨地说道:我们终于把我们家恢复了。

阿玲看了看桃花,愤愤地说:我们都记着麻三刀的仇!

夏雪从前面走过来,边走边说:何止是麻三刀,要恨还要恨国民党的腐败政府,还要恨夺我河山的日本侵略者!

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奶奶上前拉住桃花的手,深情地叮嘱道:桃花姑娘,你们可不能再离开桃花寨了, 一天也不要离开!

乡民纷纷说:是啊,你们一走,大小土匪们说来就来,乡亲们的日子简直没法儿过了!大家边说边叹气。

张明堂走上前,望了望大家,大声说道:各位乡亲们,当初我们也不想走,可是不走不行啊,清剿大队、独立营和保安团都把枪口对准了我们,我们不走就会给你们带来灾难!

夏雪也走到众人面前:大家放心,我们重建了桃花寨,我们不会做让你们受气压,受迫害,你们期盼的安居乐业的好日子一定会到来的!

真的?

夏雪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乡亲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伙都高兴地欢呼起来。……

桃花和张明堂望了眼欢呼的人群,悄悄地走出了广场,两人并肩走在竹林中。

桃花看了看张明堂,欣喜地说道:明堂,没想到经营了这么多年的桃花寨又回到我们手里

张明堂笑了笑:是啊。

当初,你第一次上山,刚上来就一心想走,我呢,一心地要留下你……那时候,我们真是年轻,真傻啊……桃花边走边回忆

张明堂没有说话,此刻,他的脑海中也浮现出以前与黄菲儿在一起的场景……

黄菲儿的笑容,甜甜的,醉醉的,像杯美酒,她的脸颊上总荡漾着两个深深的小酒窝,张明堂最喜欢的就是她的声音。那声音软软的,低低的,他听了忍不住要去怜香惜玉一番。她的一声明堂哥,明堂哥地叫着,直叫张明堂周身发软,只要菲儿轻轻呢喃,张明堂就会忍不住想将她拥进怀里。她的声音能驱赶他所有的烦恼……

他总是想尽一切办法让她笑,甜甜地笑。从小到大,只要她喜欢的,他都会尽力满足她。只是,上次黄菲儿,独自上桃花寨一幕又让他的心隐隐作痛。他不该让她目睹自己与桃花喝酒,他清楚地记得黄菲儿伤心欲绝,那绝望地眼神,那坚决地背影,凝固成一尊雕像,让他时刻鞭策自己。可如今,时隔多年,他还是让她失望了,而且,这次彻彻底底地让她绝望了。他不再是她的明堂哥,如今,他多了一重身份,他已经成了身边这个女人的丈夫……

桃花见张明堂许久没有说话,回头看一眼,发现他神情有些恍惚,似乎还沉浸在回忆中。

桃花笑了笑:明堂,你当年忘不了那个黄菲儿,下山去追她,差点……

说完,张明堂突然绑着脸,硬生生地打断桃花:你说她干嘛?

为什么不能说她!桃花一怔,望着张明堂

张明堂低头不语。

你是不是还在想着她?桃花见张明堂低头不说话,顿时敏感起来。

不是!张明堂小声应道。

桃花嘀咕起来:不是?那为什么不能提她?

张明堂又低下了头

桃花瞥了张明堂一眼,大声说道:是你不敢提是你还想着她!

不是!张明堂面无表情地说道。

就是!桃花愤愤地看着张明堂

张明堂看着生气的桃花,无奈地说:你说是就是吧。

桃花将脸一歪:张明堂,你!你竟然真的还在想着她!

张明堂表情复杂低低喊了一声桃花,欲言又止。

你到底要我怎么做?那个黄菲儿就那么好吗?我就真的比不过她?桃花一发不可收拾地大声责问道

够了!张明堂张大眼睛,大声吼了起来。

见张明堂生了气,桃花愣怔了一下气乎乎的不再说话。

真是无理取闹!张明堂生气地,说后,拂袖而去。

我无理取闹?我无理取闹?……桃花愣愣地站在原地,幽怨地看着张明堂远去的背影,任不争气的眼泪涌了出来,落在地面上……

与此时,赵山和阿玲也在同一片竹林里漫步。

赵山四下里看了看,对阿玲说:阿玲你还记得吧,我在这儿,可没少给你讲故事!说完,一双浓眉大眼深情地望着阿玲。

阿玲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跟在赵山身旁,缓缓地迈着碎步

赵山碰了碰阿玲,问道:今天怎么了,一句话也不说?

阿玲避开赵山的目光,望向处,仍不说话。

阿玲,你……你好像有什么心事?见阿玲满腹心事的样子,赵山停住脚步,着急地问

赵大哥,你知道我喜欢你;我也知道,你心里有我。阿玲迟疑了一下,终于开口。

赵山笑,说:既然咱俩都知道了,也就用不着捅破这层窗户纸了,这是好事啊,你怎么还愁眉苦脸的?赵山关心地看着阿玲,目光里满是爱的深情。

阿玲低下头,搓着手,小声喃喃道:当然是好事。可越是好事,我心里就……就越觉得……她说不下去,索性抬起头,一个劲地望着赵山。

阿玲,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能告诉我吗?赵山不解地问。

阿玲沉默一会,她看了看赵山,低声说道:我本不想说,一辈子也不对你说。可是,我又觉得不说就对不起你……赵大哥,我……我……

赵山拉住阿玲的,说:阿玲,如果不想说,就别难为自己。

阿玲摇摇头,:不,赵大哥,我必须告诉你,我……我的身子已经不干净了!说完后,阿玲低下了头。

赵山吃惊地睁大眼睛,禁不住侧头看了阿玲一眼。

是在五年前,被土匪……是桃花姐替我报的仇。阿玲边说边将头埋得低低的,她不敢抬头看赵山。

赵山仍然吃惊的望着阿玲,没有说话,他心里想安慰安慰阿玲,可是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安慰她

两人缓缓地走着,都没有说话。沉默了一阵阿玲突然收住脚步,面向赵山,打破了沉默。赵大哥,我把这个最怕见人的秘密告诉你了,你会不会……嫌弃我?

赵山也停住脚步郑重地看着阿玲,没有说话。

阿玲急得眼泪都快流出来,她深情地望着赵山,小声问道:赵大哥,你……你嫌弃我吗?

赵山看着阿玲摇了摇头,他十分认真地:怎么会,你这个傻姑娘!我只是恨,恨那些禽兽不如的土匪,他们糟塌了多少好姑娘!

阿玲一下子扑到赵山怀里,轻轻地叫道:赵大哥!

你放心吧,我会好好保护你的,就在这桃花寨上保护你一辈子!赵山拍着阿玲的后背,说道。

阿玲望了望赵山,流下幸福的泪水。

 

15

随着一串急促的脚步声,机要员手持文件夹走进办公室,他走到孙如柏身边。

报告营长,上峰来电。

念。孙如柏头也不抬。

鉴于前线战事吃紧、后方匪患猖獗之态势,为确保铜仁地区战略物资通道之安全,特命驻防铜仁独立营即日出发,清剿匪患。务必勘靖区宇!机要秘书一字一顿地念着,念毕,将电文交给孙如柏。

下去吧。孙如柏接过电文说道。

孙如柏细看电文,禁不住皱起眉头,他满脸疑云,在房间里踱了几步,然后大声喊阿旺

阿旺急匆匆走了进来:营长,有什么吩咐?

我刚刚接到一份进山剿匪的命令,是从贵阳直接发来的。孙如柏说道。

贵阳?他们怎么会直接给独立营下达命令?阿旺一听,愣住了。

孙如柏沉思了一会,说:我也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可军令如山,不敢抗命啊。命令全营集合!

是!阿旺应声后出去集合队伍。

没走几步,孙如柏喊住阿旺,他对阿旺叮嘱道:传下命令后你就立刻去吴县长家,把这件事告诉我姐姐和姐夫,让他们多加小心!

阿旺点头,:我明白了。

天黑后,孙语蓉让丫环在大木桶里盛了热水,自己脱了衣服,便走进大木桶里,用手浇水洗澡。这些来回走动打点,身上早就有了汗味了,她想洗净后,痛快地睡一觉。

洗完澡,换成薄纱般的睡衣,半躺在床上,等着吴经略。

吴经略冲洗完澡后,望了眼床上的孙语蓉,不可待地上了床。

孙语蓉闻到了一股药味,她皱了皱鼻子,推了把吴经略,问道:怎么这么大药味!你又喝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怎么叫乱七八糟?这都是好东西,我就不信我治不好我那病!吴经略小声地说。

孙语蓉叹了口气,情绪低低地说:都这么多年了,老爷也就别再折磨自己的身子了,我真的不在乎!

你不在乎,我不能不在乎,我们再试试……吴经略边说边将手伸进孙语蓉的睡裙里,去扯孙语蓉的小内裤,他刚要扯下小内裤,就听见有人大声敲门

谁啊?深更半夜的!吴经略边说边提起裤子,一脸不悦。

老爷,是阿旺副官有急事找夫人!刚收拾完孙语蓉洗澡水的丫环在外屋回道

孙语蓉急忙起身,边找衣服边说:我知道了。然后对吴经略说,你先睡,我出去看看。

孙语蓉披着外衣走出房间,见阿旺迎上来,急忙问:你怎么来了?

夫人,少爷刚刚接到贵阳的紧急军令,已经带着独立营开拔进山剿匪了!阿旺着急地说。

怎么突然又剿起匪来了?还走得这么急?孙语蓉神色凝重,隐隐有种莫名的担忧突袭而来。

阿旺看了看孙语蓉:少爷也是觉得这命令下来得有点奇怪,才叫我来通报一声,夫人你和吴县长这几天都要多加少心!我得回去了!

孙语蓉点点头,陷入沉思……

阿旺敬了一个军礼后走了出去

孙语蓉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脸色骤变,说声不好!便返回了卧房。

老爷,不妙了!孙语蓉边跑进房间边急切喊道。

啊?吴经略一听,急忙从床上跃起。他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孙语蓉慌张起来如柏突然被贵阳那边调去剿匪了,我看是麻三刀和黄占山要对你下手了!

那怎么办?那怎么办?吴经略听了,更是慌得不成样子

保安团挡不住麻三刀的人,现在能保护你的人只有如柏的独立营!你快走,现在就走!出城去找如柏!孙语蓉看着丈夫,突然感觉自己六神无主,手脚发软。

那你也收拾收拾,我们一起走!吴经略更加紧张起来

我不能走,家里这么多事情,没有个主心骨不行!孙语蓉看了吴经略一眼,难为情地说,她突然想到自己生病在床的母亲。

那他们为难你怎么办?吴经略不放心地看着妻子。

你放心,老爷。麻三刀和黄家要对付的人不是我。快!我帮你收拾东西!

吴经略不再说话,匆匆忙忙地穿衣服,孙语蓉也忙着帮他打点简单的行李……

 

16

城门打开,吴经略带着家丁悄悄骑马出,去追孙如柏刚出城不久,他们就发现身后有人跟踪,于是他们扬起马鞭,加快了速度。没想到不到半个时辰,身后就有十数个黑影快马加鞭地追赶上来。

黑影中突然有人对着吴经略等人大喊:别跑!土匪探子!再跑开枪了!随即十数个人并一起向吴经略等人开枪。

三个家丁急忙大声喊起来:老爷你先走,我们挡住他们!三个家丁急忙跳下马,就近找到掩体,不停地开枪还击。

吴经略在三个家丁的掩护下,拐上了一条山路,匆匆逃命……

吴经略骑马正沿着山路逃跑突然,迎面出现了十多个麻三刀手下的匪兵,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吴经略。吴经略急忙举起手来:别开枪,别开枪!

带头的匪兵:干什么的?说!

……我是县……县长。吴经略哆嗦道。

带头的匪兵急忙破口大骂起来:县你奶奶的长!我看就是土匪的探子!要不然就是日本人派来的!是不是!?

我真的是吴经略,吴……吴县长!吴经略几乎哭着哀求道。

还给老子装县长!带头的匪兵说完抬手就是一枪,这一枪,不偏不移,打中了吴经略的额头!鲜血涌了出来,吴经略当场毙命!

带头的匪兵咒骂着:他妈的!这年头不要命的探子还真多!然后带着匪兵们离开,任由吴经略暴尸路边。……

个家丁把中弹身亡的吴经略抬回吴家大厅。

头发凌乱的孙语蓉疯一般地扑了过去,她怀抱着丈夫吴经略的尸体,痛哭起来:老爷!……老爷啊,都是我的错!我的错!我不该让你出城!……都怪我!……

孙如柏也扶着母亲莲姑过来。孙如柏看到吴经略的尸体,实在是惨不忍睹,他不忍地扭过头去,。

这是谁干的?阿旺!阿旺呢!孙如柏大声吼起来。

阿旺走进屋来,孙如柏大声地对阿旺说:立刻集合部队!我要为姐夫报仇!

是!可……可我们去打谁啊?阿旺望了一眼孙如柏

孙如柏听了,不禁一愣。是呀,去打谁呢?

已经神智恍惚的莲姑却突然站到了众人面前,指着吴经略的尸首突然大声笑了起来死得好!死得好啊!一了百了!

莲姑的话,让众人大吃一惊,她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下,又抬头看向窗外的天空,然后大声地喊:耀祖!你也死得好啊!!

 

17

孙如柏骑马与坐着滑竿的孙语蓉来到清剿司令部。

孙语蓉低声叮嘱孙如柏:如柏,进去后千万不要冲动,我们只是先探探虚实,如果真动起手来,恐怕——

孙如柏冷静地说:姐你放心,我明白!

到了清剿司令部门外,孙如柏下马对门卫说:去通报麻司令,就说我孙如柏有事求见!

麻三刀一脸笑容地把孙如柏和孙语蓉让进了司令部。他边走边说:贵客啊贵客,请坐请坐!快点给孙营长和吴太太上茶!

孙如柏在椅子上坐下来,他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孙语蓉看了看麻三刀,问道:麻司令,你可知道我的丈夫,铜仁县县长吴经略是怎么死的?

什么!吴县长死了!麻三刀故作惊诧地问,怎么回事?

孙语蓉咬紧牙关,忍住愤怒:麻司令难道不知道吗?

不知道啊!昨晚上我倒是听到一阵枪声,手下的兄弟说是打死了一个土匪的探子,我也就没在意!麻三刀轻描淡写地说道。

土匪的探子?孙如柏愤怒地说。

麻三刀故作认真地说道,是呀!难道……难道那土匪的探子是吴县长?

麻司令!难道你真的不知道?孙语蓉终于忍不住流下泪来

哎哟吴太太,您这是说得什么话!有没有这件事儿咱们先不说,就算!就算真是我手下打死了吴县长,那也是误会,误会啊!麻三刀一点也不掩饰。

    孙如柏愤怒地站起来,:误会?我前脚带队进山,后脚我姐夫就被你们打死了,天下有这么巧的事吗?

咳,要说呢这也怪吴县长,放着好好的县长不当,深更半夜地乱跑什么呀?多危险!麻三刀看了看孙如柏,继续说道:孙营长,你是军人,而且是个军官,你说,要是你的兵,不明底细,碰上这样的事,是不是也得开枪?

你!麻司令,我劝你别过分,别为钱不要命!孙如柏暴跳如雷地说:如果有一天我查明真相,真的牵连到你,后果,我不用再说了!我会让你死的很难看!

麻三刀瞥了孙如柏一眼,大咧咧地说:嘎嘎!孙营长是在吓唬我吗?

孙如柏大声说道:我不吓唬人!

麻司令,事情早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孙语蓉冷冷地看着麻三刀。

好好好,那我就等着水落石出!麻三刀冷笑起来。

孙如柏扶起孙语蓉,:姐,我们走!不和他废话!

孙语蓉恨恨地看了麻三刀一眼,走清剿司令部

不送!望着孙如柏和孙语蓉的背影,麻三刀冷笑了两声。

 

18

回到孙家,孙语蓉越想越伤心整个人摊到在沙发上。

孙如柏满脸沉重地说:我接到贵阳的紧急电令,让我率独立营立刻进山剿匪。军令如山,我不敢怠慢。可当我进了山之后,却发觉所有的情报都是假的,连个土匪的影子也没有!他望了望姐姐继续说道我越想越觉得事情蹊跷,就急忙返回城来,可还是……还是晚了一步……

这贵阳的军令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是事有凑巧,还是一个设计好的圈套?孙语蓉用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如果是圈套,又是谁有这样通天的本事?

黄菲儿恰好走到大厅门外,恰好听到了孙如柏和姐姐的谈说——

麻三刀是个心黑手狠之人,更是个唯利是图的土匪,所以,他对姐夫下手的原因,最有可能的就是盐和鸦片。

如果是这样,那你姐夫的死,与黄家就脱不了干系!

黄菲儿全身一颤,她靠近一步,继续听下去——

以黄家在贵阳的关系,想把你和独立营调走,也并非难事……

孙语蓉的话让黄菲儿大吃一惊,急忙推开大厅的门。孙语蓉和孙如柏看到黄菲儿后都不再说话。

黄菲儿走上前,望着孙语蓉和孙如柏,问道:你们,你们是不是在怀疑我爹?

菲儿你在说什么,我……我怎么会怀疑我的岳父?孙如柏急忙搪塞道

我已经都听到了。黄菲儿低下头小声说。

孙语蓉拭去眼泪,看了看黄菲儿,:菲儿,我们现在也只是猜测而已。

黄菲儿紧咬嘴唇说:我会去把事情问清楚!说完转身便走。

孙如柏在后面喊,菲儿!

可黄菲儿已经快步走出了院子——

黄菲儿脚步匆匆地走回自己家,她在门外停住脚步,迟疑了一下,又转身快步离开往清剿司令部走去。

 

19

卫兵带着黄菲儿进来。

卫兵跑到麻三刀跟前:报告司令,就是她要见你。

麻三刀上下打量了一会黄菲儿,:这不是黄会长的女儿菲儿小姐吗?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坐,坐!麻三刀笑了笑。

黄菲儿在椅子上坐下来,看了看麻三刀,说道:麻司令,是我爹特意让我来谢谢你的,他商会那边的事情太忙!

谢我?麻三刀抬起头,看着黄菲儿。

麻司令就不用瞒着我了,我虽然嫁给了孙如柏,但毕竟是黄家的人!黄菲儿看了看麻三刀,:我爹的事情从来都是不瞒我的。

原来如此!看来菲儿小姐也是黄会长埋在孙家的一步棋啊,佩服佩服!麻三刀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黄菲儿报以微微一笑麻司令客气了,我爹说这次的事情他一定另有重谢!

黄会长这是怎么了?不就是干掉一个小县官吗?小事一桩!小事一桩!麻三刀说完得意地笑起来菲儿小姐请转告你爹,都是自己人,自家事,以后跟我不要再客气!

黄菲儿听后立即起身,匆忙地说:好!我一定转告!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这么着急干嘛?麻三刀不解地看着黄菲儿。麻三刀话还没说完,黄菲儿已经急急地走了出去

麻三刀望着黄菲儿的身影,自己自语道:怎么奇奇怪怪的!

黄菲儿向黄家大院走去。大厅,见父亲正要抽水烟,她急忙走上前,当头便问:爹,吴县长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

黄占山慌忙中瞥了女儿一眼:菲儿,别这么不着边际好不好!

爹,你是不承认吗?黄菲儿睁大眼睛看着父亲。

怎么和爹说话呢!黄占山假装镇定地说你是不是……是不是听别人说什么了?

我已经去找过麻三刀,他还夸奖我是你安插在孙家的好棋子!黄菲儿冷笑了起来,有些痛心地说:爹!我从来没想到你会是这样的小人!!

黄占山重新坐下,拿起水烟,默默抽了起来。

你怎么不说话?你倒是解释啊!黄菲儿大声地吼道。

黄占山缓缓说道:菲儿,这件事的起因是吴县长先起了杀心,而且爹也没想到麻三刀会做得如此狠毒!……爹只有你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你一定要相信,爹现在做的、以前做的、还有将来要做的,全部都是为了你,为了黄家!

黄菲儿抬起头,冷冷地说:那你就是承认了?

菲儿,我已经一把年纪了,你觉得我为什么还要争名夺利?黄占山说完抬起头,看了看女儿。

你母亲临走前,我答应过她,就算自己再苦再累,也要让你一辈子幸福快乐!可是这世道,如果无权无势,连活下去都是奢求!所以我只能去拼,用这条老命,这张老脸去拼!为了黄家,为了你菲儿,我黄占山甘愿去死,甘愿被人唾骂!你相信吗?菲儿?黄占山说完脸上竟下了两行老泪,

黄菲儿低低地喊起来:爹!

爹也想做个好人,做个善人黄占山哽咽着:可是做好人被人欺,做善事没善报,爹要撑起的是整个黄家,爹要保护的是你这个长不大的丫头啊!

黄菲儿低声抽噎起来,:爹你别这么说,我已经长大了,我明白是非曲直。我也可以理解你的心态,但是仅仅为私利去这么做,太不应该了!

黄菲儿见父亲静静地听着,又继续说:爹,你也应该想想,应该看看现在的形势,日本人要灭亡我们的国家,如果他们真的实现了他们的野心,我们的这点私利又值什么呢?国家不存在了,你再多的地位又有什么用呢!

黄占山点点头,没有说话。

你跟麻三刀那样的土匪纠结在一起,会有什么出路?!黄菲儿越说越激动,她说道:他那种背弃大众的恶势力是早晚会被铲除的。黄菲儿蹲下来,摇摇黄占山的肩膀,继续说:爹,你醒醒吧,别沉湎于私利之中,别做民族的罪人!

黄占山无奈地摇摇头:菲儿啊,我明白,我明白,可你也理解……理解爹的苦衷吗?

黄菲儿见到麻木不仁的父亲,伤心掉下了眼泪,久久没有答话。

 

20

夜深了,风吹进了房里。

莲姑眼睛似睁非睁地坐在椅子上,如同一座泥塑。

女儿孙语蓉静静地坐在她的身旁,以泪洗面,直到现在,孙语蓉仍不愿相信吴经略真的离开了这个世界。虽然嫁给他之前,她没有爱上他,但生活已经将他们的关系变成亲情,一种难以割舍的亲情,再说,经略走了,县长没了,孙家迟早也会跨了。如柏毕竟势单力薄,根本就不是麻三刀的对手。

孙语蓉的哭声总算引起了莲姑的注意,她循声望去,看见了女儿,一怔,竟然开口说话了。伤心难过有什么用?人生有命呀,就由去吧。你爹死了,死了就死了,那又能怎么的?你爹的仇到现在还没报,没报就没报,那又能怎么的?.

孙语蓉似乎没听见母亲的话,仍然沉浸在痛苦中。她仰起头,痛苦地喊道:老天爷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给我安排这样的命运?

    莲姑喃喃地:人活一世,草木一秋,人活一世,草木一秋……

房间里,孙如柏心事重重地坐在桌子前。

黄菲儿突然推门而入,她一副失魂落魄的神情,瘫坐在床边。

菲儿,你怎么了?孙如柏一怔。

黄菲儿默不作声。

孙如柏站起身,走到黄菲儿面前,见黄菲儿眼睛有些木然,便关切问:菲儿,哪里不舒服吗?用不用去看医生?

孙如柏说罢,伸出手去试黄菲儿的额头。

黄菲儿推开了孙如柏的手,突然颤颤地说:如柏,我能不能,能不能替我爹……替我爹……黄菲儿说着紧紧抓住孙如柏的手。

菲儿,你……你这是怎么了!孙如柏赶紧用双手扯住黄菲儿。

如柏,你姐夫的死确实和我爹有关,可我爹……我爹他也不是一个坏人!他这一辈子不容易,既当爹又当娘养大了我,又耗费心血经营起这么大一份家业,不管怎么说,我这个当女儿的都得知恩图报……黄菲儿喃喃地说起来。

孙如柏大声地说:菲儿,你别说了。

黄菲儿不看孙如柏,继续自言自语起来其实,我心里也不能原谅我爹,我也恨他干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说完双手捂住脸,呜呜地哭起来。

孙如柏握住黄菲儿的肩膀:菲儿,不要说了,我能理解。

不,我要说!如柏,是我爹害了你姐夫,我爹他有罪,我愿意以死为你姐夫偿命,替我爹赎罪!黄菲儿说完,转身从柜子抽屉里摸出手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孙如柏眼疾手快,一把夺下黄菲儿的枪! 

菲儿!我送你这把枪是让你保护自己的,而不是让你用来打死自己!孙如柏痛心地说道,他将所有子弹从枪膛里卸出来就算姐夫的事情和你爹有关,动手杀人的也是麻三刀!菲儿你用不着这样!

黄菲儿蹲在地上,泣不成声。

孙如柏将她扶到床上,紧紧地把黄菲儿揽到怀中。

如柏,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黄菲儿睁大眼睛,惊恐地望着孙如柏。

孙如柏犹豫了一下,小声说:菲儿你放心,我再怎么样也不会去杀自己的岳父,我……我相信岳父也一定是迫不得已,一定是麻三刀逼他如此!我会把姐夫的仇我全部记在麻三刀的身上!

黄菲儿止住哭声,抬起泪涟涟的脸,望着孙如柏如柏你……你真的不怪我,不怪我爹?

孙如柏点点头:人都有糊涂的时候,我不怪他!

黄菲儿低低喊了声如柏,然后伏在孙如柏的怀里,泪如泉涌。

孙如柏怜惜地开始亲吻黄菲儿,吻掉她脸上的每一滴泪水。黄菲儿任由孙如柏亲吻着,

两人终于缓缓躺倒在床榻之上……

孙如柏和黄菲儿同床而眠,他们的身上盖着大红绸子的被子。

孙如柏深情地看着黄菲儿:菲儿,你,你终于是我孙如柏的妻子了!他抚弄着红绸被面,这还是新婚时准备的,我本来以为,这辈子都用不上了!

如柏,我……我对不起你……黄菲儿低声说道。

不要再说了,我不会怪你的。孙如柏紧紧地抱着黄菲儿。

黄菲儿边抹着眼泪边说:我父亲也对不起你……

菲儿,你放心,只要为了你,我怎么做都心甘情愿!孙如柏说完,闭上眼睛,一行清泪从他脸上滑落下来。

黄菲儿用手帮他拭去,两人又紧紧拥在一起。

 

21

云朵间缓缓地升起一弯新月,月光穿过树梢,静静地洒在山谷中,一切都变得十分静谧,偶尔传来几声清脆的虫鸣声,清脆,悠扬。

夜色逐渐已深,张明堂和桃花睡在一张床榻之上,两人之间却隔了很远。

桃花突然睁开眼睛,慢慢侧过头,看了看身旁的张明堂,此时,张明堂正在酣睡。桃花慢慢地坐起身来,披上外衣,蹑手蹑脚地下了床。她走到屋子一角,掀开一块破布,里面露出了一个小小的陶罐。

桃花伸出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将陶罐的盖儿打开,陶罐里有一只身体强硕的毒虫!盖上盖儿,桃花捧着陶罐缓缓向躺在床上的张明堂走去。张明堂打着鼾声,仍在酣睡之中。桃花怔怔地伫立在床前,望着沉睡中的张明堂,她的脸上满是犹豫和痛苦的神情眼前的这个男人让她爱,让她恨,让她揪心……望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她的脑海里幻想这个男人中毒后爱她的情景……她抖抖地将盖儿再次打开,将手抖抖地伸进陶罐。她要将蛊毒放在这个男人的身上,要让这个男人忘情地爱她、爱她桃花。然而,手越在陶罐里伸,她的脸色就越是难看,心里也就刀绞般地疼痛。那是一种情毒的爱,我桃花不要,不要!就在最后一瞬间,桃花突然把手从陶罐里退了出来,她重新盖上盖儿,猛地一甩,把手中陶罐出了窗外! 然后呆呆地望着天空中那勾游弋着的弯月。

床榻上的张明堂听到陶罐破碎的声音,起身走向桃花,低声问道:你怎么了?

桃花避开张明堂,急忙掩饰道:没什么。

张明堂起身走到窗前,突然缓缓说道:我听说在苗族女子中流传中一种最毒的蛊,名为情蛊。

桃花闻言全身一震。

张明堂轻轻叹息了一声,仍然缓缓地说:数十只毒物放于一处,互相残杀,最后胜出的那一只再以女子心血喂养,才能成为情蛊,中蛊者一想到自己心爱的人就会有万虫噬心之痛,只有见到心爱之人,痛苦才会停止……

 原来你早就知道!?桃花大吃一惊。

    傻瓜,我出生在梵净山脚下,自然会知道。 张明堂抚摸着桃花的头发

你早就发现了我要对你放蛊?桃花看着张明堂,追问道。

张明堂默默点头。

那你为什么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你为什么不制止我?你比我还傻啊!桃花边说边掉眼泪。

你不是也没有放蛊吗?张明堂看着桃花,轻轻地说。

可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桃花边抹去眼泪边说。

张明堂转过身,双手搭在窗棂上,喃喃地说,情蛊,情蛊,其实你放与不放,对我来说早已没有区别。

桃花幽幽地望着张明堂的背影。

窗外,天空中弯新月被云层遮住了,隔了一会,又挣扎从云层里穿了出来,撒下了淡淡的光

张明堂仰起头,幽幽地说:桃花,其实我真的很想知道,你的蛊,能不能让我忘情……

桃花没有说话,她的眼泪无声地涌来。

张明堂没有察觉,依旧一动不动地望着那弯新月。他的耳边依稀响起一个声音——明堂哥,月宫里是不是住着嫦娥……

 

22

莲姑和无名师太从后面佛堂走进来,她慢慢坐在椅子上,神情依旧呆滞,眼睛似睁非睁,双手合十。

无名师太坐在莲姑的对面,口中叨念着:佛已久悟,唯我独迷。施主目光呆滞,心神游移,定有心结无法打开,因而你的眼前日月无光,混沌万里……

莲姑的眼睛又睁大了些。

无名师太看了看莲姑:我这已是第三次来到贵府,仍不见你解脱困顿。

我自幼吃斋念佛,真心向善,可到头来却厄运连连,难以解脱,这到底是为什么?莲姑看着师太,淡淡地说:师太能帮我打开这个心结吗?

施主可知道堤坝为何崩溃?无名师太轻轻发问。

莲姑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无名师太

就是因为它拦住了水,水拦得越多,溃坝的危险就越大,而堤坝一旦崩溃,不但溃了自己,还要殃及无辜……无名师太看着莲姑继续说:堤坝是什么?堤坝就是你心底的仇恨,你积累了太多太多的仇恨,无法放下恩怨和杀心,纵使天天吃斋念佛,也非真心向善,自然无法得到解脱。

莲姑的眼睛彻底睁开了:师太英明,那依您之见,我……我该怎么办?

去除堤坝,让水缓缓流过,去浇灌万亩良田,换得鸟语花香,硕果累累。如此,你的眼前就会轻风习习,乾坤朗朗……

莲姑听着听着,惊喜地看着无名师太,思忖许久之后,她突然双手合十:师太,恳请您……带我去吧!

无名师太平静地说:何为去?何为来?何为此地?何为他方?

莲姑双手合十,静静地望着无名师太……

黎明前的曙光已经顺着窗帘儿的缝隙射进屋里,窗外不时地响起清脆的鸟鸣。

一阵敲门声把孙如柏和黄菲儿两个人从睡梦中惊醒。两个人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是对方裸露的臂膀。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尴尬地将目光移开,随后便慌乱地穿起衣服。

姑爷,你们起床了吗?

外面传来小玲的声音,孙如柏赶紧应道:起来了,起来了!

小玲着急地说:姑爷,您快出来看看吧!老夫人要走了!

什么?孙如柏大吃一惊,赶紧拉开门,走了出去

孙如柏脚步匆匆地走进大厅,看到了站立在大厅中的无名师太和母亲莲姑

孙如柏吃惊地看了看无名师太,又看了看母亲手里的行囊,忙问:娘,您……您这是要干什么?

莲姑看着孙如柏,目光呆滞,不说话。

孙如柏又把焦急的目光投向无名师太,师太,您多次上门开导我娘,晚辈因俗务缠身,一直没能款待,请师太见谅!

无名师太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请问师太,我娘这是要……是要跟您去哪里?孙如柏一脸焦灼。

是我要随师太去。莲姑喃喃地说。

无名师太面色平静地说:红尘看破,佛门广开,从原来的层次来,到该去的层次去,乃佛心天意……

娘,你不要走!孙如柏走到母亲前面,恳求道。

莲姑淡淡一笑,然后摇摇头。

孙如柏走到无名师太面前:师太,求求您,您不能把我的娘领走,求您了!

无名师太的目光则看向窗外:佛已久悟,而我独迷!

孙如柏走到母亲莲姑面前,轻轻说了句:娘,我……话没说出来,泪水却喷涌而下。

黄菲儿掏出一块手帕,递给孙如柏。

孙如柏擦去了泪水,转身哽咽着对无名师太说道:师太,拜托您,请您多多关照我娘!  

无名师太点点头,转身飘然而去。莲姑看也不看孙如柏和黄菲儿一服,随后紧紧跟在无名师太的身后……

孙语蓉得知消息,坐着滑竿急急赶来,她下了滑竿,小跑进龙门,她边跑边喊:娘!当她跑进母亲莲姑的房间一看,房间空无一人,母亲已随无名师太远去

孙语蓉大声朝孙如柏吼道:你怎么不留住娘?

孙如柏摇了摇头:我留了,留不住。

孙语蓉木讷地望着大院外的天空,口中喃喃地说道:也许,那才是娘喜欢去的地方吧。

 

 

                        第二十章

 

01

酒楼雅间里,旷志和中统张组长坐在酒桌旁,桌上酒菜横陈,杯盘狼藉。

旷志端起酒杯向着张组长,来,谢谢张组长给我面子。咱哥俩再喝一杯!酒逢知己千杯少,干!

张组长举起酒杯,仰脖而饮哪里话,你请我喝酒,我谢谢你才是!

喝!喝!多吃点,别客气!旷志笑嘻嘻地说。

张组长吃了几口菜,放下筷子,看着旷志:老弟,你今天找我来,不光是为了喝酒吧?

旷志翘起大拇指:这聪明人就是聪明,大哥就是大哥,小弟心里想什么,大哥都能知道。

那是,要不然怎么在中统混!张组长瞥了旷志一眼,说吧,只要兄弟能办到的。不过你也别给兄弟出难题,我们主任说了,酒肉朋友靠不住……

旷志笑嘻嘻地说:看大哥说到哪去了?小弟怎么能让你为难?我就是羡慕大哥的工作,特别想进中统,想让大哥为我引见引见。他边说边给张组长倒满满一杯酒。

你?想进中统?这可不容易……张组长不以为然地瞥了旷志一眼,然后自个夹菜吃了。

旷志眼珠一转,将手中筷子放下,:大哥,你说这举报和抓住共产党,都会有什么样的奖励?

你有共党的内部消息?张组长张大眼睛问。

桃花寨里有共党吧?我可是从桃花寨出来的。旷志得意地看了看张组长。

张组长不屑一笑,说道:桃花寨现在成立抗日先遣队了。你有什么消息啊?

消息嘛,现在没有,旷志故作神秘地说,可我有办法打探到。

真的?张组长放下筷子问。

不过就算打探到了,也不能随便说。现在可是国共合作,您说是吧?旷志神秘兮兮道。他故意吊了吊张组长的胃口。

还知道挺多。张组长继续喝酒,不再看旷志。

旷志急了,急忙揍上前,小声说:大哥,那引见的事……

行,我试试看。张组长看了看旷志,笑着道:如果我们真成了同僚,有什么消息可得一起立功!

那是,那是!旷志边说边给张组长倒酒这喝水不忘挖井人,我怎么能忘了大哥的恩德!  

两人端起酒杯:干,然后一饮而尽。

第二天早上,张组长便带着旷志去找余主任。张组长带着旷志走进余主任办公室,余主任好在看文件。

主任,这就是旷志!张组长轻声对余主任说。

余主任点点头,然后示意张组长出去。张组长立刻会意,转身离开。

余主任放下文件,起身,边踱步边上下打量着旷志

旷志低下头,有些不知所措

如果我没记错,你是在孙营长手下当差吧?余主任说。

听到声音,旷志急忙抬头,用他惯有的拍马屁应对:余主任真不愧是主任,什么都知道。

我好像还听说,你原来是桃花寨的,后来又去了黄家,你的靠山很多呀。余主任看着旷志淡淡地说。

旷志叹了一口气,:唉,别提了。什么靠山?我要是混得开,怎么还会投奔余主任您呀。

余主任扑哧一笑:也是。不过你的这些经历和身份,我倒是还挺感兴趣。

那余主任的意思是?收下我了?旷志突然眼睛发亮,仿佛看到希望。

余主任看着旷志,:现在我们就需要像你这样有丰富经历的人。

旷志急忙笑嘻嘻地鞠躬:多谢余主任,多谢余主任!

只要你好好干,我不会亏待你的。余主任拍着旷志的肩膀说。

旷志摸了摸脑袋,表态道:有余主任这句话,我旷志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余主任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余主任沉思片刻,:中统是个秘密工作。你呢,还是先在孙营长手下做着参谋,以后办事也方便。

行!行!旷志连连说道。

桃花寨那伙人现在已经是抗日先遣队了,他们的情况你熟悉,以后要多多留意一下,明白吗?余主任看了看旷志说道。

旷志一听,高兴地问:余主任要对付他们?

余主任歪着脑袋:你只要留意那边的情况就可以。

余主任,既然是这样,我倒有个想法。旷志说完自个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余主任注视着他:说!

那个什么先遣队虽然叫上了一个时髦名字,只是人还是那些人!那里面可不是铁板一块!旷志叽叽咕咕说起来。

余主任注视着他。

如果能从内部瓦解,岂不是事半功倍?旷志竖起眉毛献计。

从内部瓦解?办法倒是不错,可你有这个把握吗?余主任笑着问。

有!旷志摸摸脑袋:只是……他欲言又止,然后嘿嘿笑起来。

余主任托起下巴,淡淡的说:只是什么?

旷志起身,身体前倾,靠近余主任,小声道:您知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好!钱不是问题,你就放手去做!余主任微微一笑,: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旷志谄媚地说:多谢余主任!我一定不辱使命!

 

02

孙如柏正在办公室擦枪,孙语蓉兴匆匆地闯进来。孙如柏急忙放下枪,问道:姐,怎么了?

如柏,我问你,你什么时候对付黄占山和麻三刀,给你姐夫报仇!孙语蓉愤愤地盯着弟弟孙如柏

姐,你别着急。你听我说。孙如柏看了孙语蓉一眼。

好!你说!孙语蓉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眼睛死死盯着孙如柏。

孙如柏看了孙语蓉一眼,:现在不能找黄占山的麻烦,只能先对付麻三刀。

孙语蓉冷笑了一声:你还真是个有情有意呀!在你心里,菲儿真的要重过一切吗?为了,你把家仇全放在一边吗?

孙如柏见姐姐生气,连忙掩饰应道:当然不是。

孙语蓉摇摇头,她的神情有些悲愤。

姐,不是我不想对付黄占山,是不能对付他。孙如柏边说边给孙语蓉倒了一杯茶,

孙语蓉没有接过茶,她冷笑了一声,:我倒要听听看,为什么不能。她故意不看孙如柏,将目光投向门外。

孙如柏托着下巴,开始沉思起来对姐夫下毒手的毕竟是麻三刀。要找黄占山担责任,一来是没有真凭实据,二来如果我们同时对付两个股势力,恐怕我会自身难保!

这件事,你不办我也不强迫你。孙语蓉有些生气,她瞥了孙如柏一眼冷冷地说:不过黄占山和麻三刀蛇鼠一窝,我孙语蓉早晚会把这笔账算清楚!说完就起身要离开

孙如柏突然感觉有些内疚。他按住孙语蓉的肩膀,:姐,不过这个麻三刀,我绝不会放过他!我这就找人,先把他干掉!

干掉他?谈何容易!他现在的势力可是如日中天。孙语蓉坐了下来,不住地摇摇头。

你放心!就算他防范再严,肯定也有机会下手。孙如柏满怀信心地说。

孙语蓉看着孙如柏,阻止道: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

怎么又不是时候了?孙如柏不耐烦地问。

孙语蓉边沉思边说:麻三刀是上峰亲命的剿匪司令,如果现在杀了他,上峰那边没法交代,而且搞不好你会落个官报私仇的罪名,营长位置都会保不住!

孙如柏愤愤地说:那……那不也能就让麻三刀如此嚣张!

孙语蓉情绪已经慢慢平静下来,她说道:如柏,该忍还得忍。

好!我忍!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孙如柏沉默了一会儿,大声说。……

黄菲儿从学校回来,便与小玲一起整理衣服,她将叠好一件衬衣交给小玲:姑爷的,这个放到箱子里吧。

小玲接过衣服,小声说道:小姐,您和姑爷……

我们怎么了?黄菲儿摆出一副不可侵犯的小姐摸样。

我觉得您和姑爷这些天不太一样。小玲笑嘻嘻说道。

黄菲儿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怎么不一样了?

就是……就是真的像夫妻了。小玲说完又笑出声来。

本来就是夫妻,有什么不一样的。黄菲儿瞥一眼小玲,不屑说道。

不一样,不一样。您看,您以前都不帮姑爷整理衣服的。

黄菲儿苦笑了一声,:如柏是我丈夫,以前是我对不住他。

小姐,你……你已经忘了那个张明堂了吧……小玲犹豫了一下,说。

黄菲儿停下来,看着小玲,一时没有说话。

小玲急忙道歉:对不起,小姐,我说错话了。

黄菲儿边整理衣服边望着窗外的流云,慢吞吞地说:这辈子我都要对不起他了。

小姐,你说谁呀?小玲正追问着

正在这时,孙如柏从营部回来

菲儿,我让后厨给你炖了鸡汤……孙如柏说着就坐到黄菲儿身边。

小玲识趣地出去了。

孙如柏过去拉着黄菲儿的手,心疼地说:菲儿,你都瘦了。以后要多吃点,我会让后厨经常给你煲汤。孙如柏边说边用炽热的眼神望着黄菲儿。

黄菲儿脸色没有笑容,刚才小玲的一声张明堂仿佛把她的幸福打回地牢。她面无表情地说:谢谢你,如柏。

孙如柏轻轻地捏了一下她的脸颊,小声说:说什么呢。我们是夫妻,这么客气干什么。    

黄菲儿听了,脸上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03

旷志走进余主任办公室。余主任抬头,你怎么来了?

……旷志欲言又止。

余主任看向门外:有人知道你来吗?旷志急忙说:没有,没有……

什么事?余主任没好气地问。

抗日先遣队! 旷志一字一顿地说着。

哦?余主任不解地看了他一眼,怎么啦?旷志点点头,我想让您见个人。

什么人?余主任机警地看着旷志。

有用的人!旷志故意卖弄神秘。

余主任看了看旷志:人在哪?他下意识地望门外望了望。旷志小声说:醉仙楼。

两人一拍即合,余主任和两个特务在旷志的带领下进了楼。旷志径直领着余主任上了二楼一个雅间,

就是这。旷志指着东边一个房间说。

余主任对身边两个特务说:你们守在门口,谁也不能靠近。

是!两个特务应道。

余主任与旷志两人一前一后推门而进。走进雅间,余主任看到一个头戴斗笠穿着黑色披风的男人,那男人面朝着捂得严实的窗户,背对着他与旷志坐着。

旷志指着背影对余主任说:余主任,这就是我跟您说的那个人。旷志说完又对那个神秘男人说:这就是余主任。

男人听了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仍然背着脸坐着,没有说话

余主任乜了一眼,没有计较那个男人的无礼,他对着那个男人的背坐了下来,望着那男人的背,与那男人说起话来。……

两个守在雅间外面的中统特务一个顾客走了过来,特务急忙大声吆喝:站住,这边不能走!

顾客看了两个特务一眼,赶紧转身离开。

半个时辰过去那个男人一直没有转身,仍然背对着余主任,余主任说着,他听着,不住地点头应诺。最后,余主任看着陌生男人的背,大声说道:既然已达成共识,那就请你为我余某人做一枚钉子,一枚嵌在先遣队心脏之上的钉子!待事成之后,党国绝不会亏待你!我余某人也必会以高官厚禄相报!

旷志也对那陌生男子说:你就放心吧!余主任说话,一言九鼎!

    男人仍然没有转身向余主任露出自己的目,他抱了抱双拳,答应了余主任,待余主任与旷志退出去之后,他才站起身,用手拉下斗笠遮掩着脸,转身出了雅间

 

04

狗子扮成普通百姓,在县城的街道上逡巡,当他恍恍悠悠来到茶楼外边的街道上时,正好旷志和余主任出了酒楼,朝前边的岔路口狗子觉得那个点头哈腰身穿国军军装的人有些面熟,就装着闲逛走了上去。好面熟啊!狗子仔细一瞧,原来那个对余主住点头哈腰身穿国军军装的人是旷志。

狗子一惊,忙闪进旁边的小石巷,身上吓出了一身冷汗。幸好,旷志并未发现他,与余主任拐上了左边的街道。狗子定了定神,心想:旷志还活着,而且成了国军,这对桃花寨可是极大的威胁,得让张明堂、桃花早点知道这一消息,早做准备。想到这,狗子走出小石巷,甩开大步向城门口走去……

桃花寨里,张明堂带领众人正在帮乡亲搬东西,安置家。活儿干好后,大家来到了寨门附近的石城墙上巡视。

远远地,阿玲就望见出去打探消息的狗子,指着狗子对大家说:那不是狗子吗?

桃花仔细一看,是狗子?让他下山看看,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狗子急急进寨门,沿着石墙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边跑边喊:寨主,张司令……

出什么事了?张明堂望着火烧火燎的狗子,紧张起来。

狗子跑到张明堂跟前停下脚步:我看到……看到……。

张明堂站到他面前,:别着急,慢慢说。

狗子喘了口气,抹了把汗,说道:我看到旷志了!

旷志?怎么可能?他不是死了吗?阿玲惊讶道。

张明堂注视着狗子:你确定吗?

狗子点点头,就是旷志!他化成灰我也认识。

桃花听了,脸色一沉,问道:他在哪?

就在铜仁城,还穿上了国军军装!

张明堂沉思起来,难道这个旷志成了孙如柏的人?

桃花看了看张明堂,:不行,这个人必须除掉!不然太危险!他太了解我们了。

阿玲郁闷地嘀咕起来,司令,他现在成了国军,怎么除掉他?

张明堂思忖了一下,望着桃花、阿玲,说:三十六计里有一计——借刀杀人!

借刀杀人?桃花抬起头看着张明堂。

张明堂愤愤地说:惦记他性命的,可不止我们……

桃花思索起来:你是说……

张明堂没有说话,他望着桃花点头。

那马上布署吧!桃花赞同了张明堂的借刀杀人。

借刀杀人?二虎、狗子、阿玲等人望着张明堂与桃花,满脸疑惑,头雾水

 

05

黄占山和管家坐着滑竿来到县政府附近。管家下了滑竿躬着腰,双手一摆,一脸微笑地说:黄县长,请!

黄占山下了滑竿,看了眼管家,口中叨念着:只是代理县长,慎言,慎言!

管家看了看黄占山,讨好地说:老爷,凭您在贵阳那边的关系,正式县长不是迟早的事吗?

黄占山微微一笑,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喜悦。

主仆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门口

门卫见到黄占山,急忙打立正:黄县长早!

黄占山扫了门卫一眼,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和管家进了县政府。

两人刚要走进政府大门,突然一把飞刀飞过来,钉在了墙上。

好险!管家急忙喊道:老爷小心!然后对门卫说:保护县长!

黄占山的额头早已渗出冷汗。

门卫端起枪,四处查看,却没有见到可疑的人。

黄占山这才定下神来,用手帕抹去了额头上的冷汗

管家眼尖,发现飞刀上有一封信,他急忙上前取下来,将信递给黄占山。

黄占山打开信,上面写着:杀赵爷者,旷志也!黄占山一惊,和管家对视一眼,两人什么也没说,默默地走进县政府。

黄占山刚坐下,管家就给他沏好了茶,放在桌上,连同那张纸条也同时摆放在了桌上。

黄占山一边喝茶,一边说:这飞刀传书,你怎么看?

管家沉思一会,赵爷死的是蹊跷,真凶一直没找着……难道其中有诈?

不好说。黄占山捋了捋胡子。

老爷,旷志那小子看着就不地道,老爷一直不肯重用他也是对的。只是那小子又跑到孙如柏手下当了什么参谋,这打狗还得看主人……管家说完叹了一口气。

跟孙家的仇,明里暗里的,早结下了,也不在乎再有个一件两件的。黄占山边喝茶边说:只是不知道信息是真是假?

管家沉思片刻,眼睛一亮,他突然有了主意,小声说道:老爷不难,一试便知。

哦?怎么试?黄占山眼中掠过一丝惊喜。

老爷,据说知,赵爷还有一个同胞兄弟,您看我们这样行不行?说着,管家便在黄占山耳边低声嘀嘀咕咕起来

嗯,是个好主意,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黄占山点点头

是,老爷放心。管家低声应道。

 

06

这天夜里,没有月亮,没有星星,整个铜仁县城一片漆黑。旷志在一家酒店酒,在县城的街道四处乱逛起来自从投到孙如柏旗下做了参谋之后,旷志就有了夜里逛街的习惯,主要是为了寻找乐子。

走过丁字口,走进青楼前边的青石巷,就被一个早就藏在那里的人一个斜劈掌打晕,接着,就有两个人抬着一副滑竿过来,匆匆抬走了被打晕的旷志

他们将旷志抬到一处无人居住的空房子里,将旷志放在地上,从水缸里打来一木盆冷水,淋在旷志头上。浇过一盆冷水后,躺在地上的旷志醒来了,一边揉着脖子一边打量着四周,几个蒙面人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旷志感到莫名其妙,迅速扫了一眼眼前的几个蒙面人。兄弟们是哪个道上的,别误会、别误会……他急忙说道。

谁跟你误会!我们盯了你几天了。那个领头的蒙面人看了他一眼,气势凶凶地说:你以为我们中统是吃素的

旷志急忙解释道:中统啊?那就更是自家人啦……他洋洋得意地吹起来。

谁跟你是自家人!你跟共产党关系非同寻常,你他妈就是共产党!领头的蒙面人鄙视地看了他一眼。

误会误会,天大的误会,兄弟我其实是想打入共党内部,不是不是,是奸党、异党,兄弟没说错吧?旷志见对方没反应,急忙说,你们余主任知道,不信,你们可以去问……

其中一个蒙面人突然拉下蒙脸的黑布,大吼道:姓旷的,看看我是谁?还认得不?

赵爷-----

旷志顿时大惊失色起来。他揉揉眼睛,再揉揉眼睛,脑中不自觉地闪过一幕幕——

马车里,旷志和赵爷背靠背绑在一起,两人说着话。

石头房里,旷志搬起石头向赵爷后脑砸去,倒在地下的赵爷顿时满脸鲜血,像十分恐怖……

想到这里,旷志睁大惊恐的眼睛,哆哆嗦嗦地说:赵爷?你怎么,你怎么没死!?

区区一块石头,你也想砸死我吗?“赵爷”说道。

旷志急忙如捣蒜般地叩起头来:赵爷饶命啊,赵爷饶命啊,我也是迫不得已啊!说着说着,旷志突然反应过来,清醒地说道:不对,你不是赵爷!

你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我怎么就不是赵爷?

赵爷如果没死,黄家哪会容我活到今天旷志边摸脑袋边说。

正说着,旁边一个蒙面人露出本来面目,旷志一看,正是黄家管家他顿时大惊失色。

黄管家指着旷志说:小子还算聪明,赵爷确实死了,你眼前的是赵爷的同胞兄弟!

管家饶命,管家饶命啊! 旷志立即叩头求饶起来。

黄管家拔出枪,今天就让你做个明白鬼,替赵爷偿命吧!

就在这时,旷志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手雷,扔在地下……黄家众人急忙趴在地下,双手抱住脑袋。旷志准时机,从后窗夺路而。原来,旷志扔出的那个手雷竟然没有响,根本就是一个假的……

等了半天不见手雷炸响,管家从地下爬起来,恨恨地骂出一句:别趴着啦,死不了!

07

余主任和一名特务刚走到中统调查室门口,就看见旷志突然慌慌张张地跑来。

余主任……旷志边跑边惊慌喊道。

旷志?你怎么了?余主任转身问道。

黄家有人追杀我,您……您让我进去躲躲……旷志跑到余主任面前,用哀求的口气说道。

黄家?追杀?余主任一脸怀疑。

旷志哆哆嗦嗦地说道:我杀过黄……黄家的人!

余主任打量了旷志几眼:你仇家可不少啊。

旷志着急得快流出眼泪,他哀求道:余主任,让我躲躲吧,让我躲躲吧,求求你了……

余主任思忖了一下,做了个手势:进去吧。

谢谢余主任,谢谢余主任。旷志一溜烟跑了进去。他一边,一边不时回头看。

 余主任看看旷志的背影,摇摇头,对身边的特务说:这小子不能在咱们这长呆,我们不能跟黄县长结怨。

 特务听了,点头。

旷志躲在房间里坐立不安,他不时到窗户边上,偷偷看看外面的情况。

突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似乎还有拉枪栓的声音,旷志一惊,立马躲在门后,全身发抖。

有人推门而进,是中统特务张组长,他看屋里没人,就喊道:旷老弟!旷老弟!

过了一会,被吓得满头大汗的旷志才从门后出来。旷志一边擦着头上的汗,一边说:原……原来是张组长。

张组长小声说:旷老弟,黄家来找我们主任要人了……

话音未落,旷志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张组长,你救救我,救救我……

张组长看了眼旷志的熊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骗你的,旷老弟,哈哈哈……

旷志用怀疑的眼神盯着张组长看,可张组长却笑得停不下来。旷志这才松了一口气。

张组长在椅子上坐下,打量着旷志,:你说你,哪像我们中统的人?

旷志仍惊魂未定,他望着张组长,眼睛不眨一下。

中统的人从来都是让别人提心吊胆,哪像你,跟丧家犬一样?张组长摇摇头说道。

旷志小声嘀咕道:张组长您是不知道,我只要出了这个门,可就回不来了!为了保命做狗就做狗吧。

 

08

194112月,日本11军出动12万兵力从湖南新墙河南进,第三次长沙会战开始。长沙守军由薛岳将军布置兵力,第十军李玉堂将军驻守长沙市区,并在岳麓山布置炮兵部队。国军第四军、七十三军、七十四军以及九十九军等参加长沙会战,总兵力约30万……

抗日队伍浩浩荡荡,抗日蔚然成风,活动已经抵达高潮,全国各地掀起一股轰轰烈烈的抗日热潮。

铜仁的抗日热情也在急剧高涨。……

    这天,夏雪带着两个战士在桃花寨各处关隘巡视。她望了望身边战士,叮嘱道:我们刚刚回来不久,要多去看看乡亲们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

战士轻声说:我们知道了,最近都在帮助乡亲们重新安置,还有帮助做生产工具的呢。

夏雪听了,爽朗地笑了起来咱们的战士都在山寨长大,都是多面手啊!

正说着,赵山在向这边跑来,边跑边喊:政委!

有事?夏雪急忙停住了脚步。

赵山看着夏雪说,上级有最新命令!是读书会的刘老师专程送来的!

太好了!刘老师人呢?夏雪边说边张望着,她以为刘老师也来了

为了安全起见,刘老师已经下山了。赵山在草地上坐下来,他看着夏雪

对,现在凡事都要加倍小心!上级怎么说?

上级表扬了我们,说我们能独立自主,在极端不利的情况下坚持开展工作,干得好!赵山兴高采烈地说着。

夏雪听完高兴地笑着,也坐了下来。

这次,组织上还给我们安排了新的任务。赵山看了看夏雪继续说道。

什么任务?夏雪抬起头

组织上要求我们动员一切可以动员的力量,保护铜仁地区去往湘西的水路运输安全,从而保证长沙会战战略物资的运转通畅!

好!我们这就去和张司令商量!夏雪站了起来

赵山也起身,他急忙补充道:对了,来人还说,刘老师想请张司令下山去一躺,商量一下保护物资的事。

也好,让张司令去也可以了解一下城里的情况。夏雪说完找张明堂去了。

得知消息后,张明堂吩咐二虎召集大家到已经基本恢复原貌的议事厅里,大家为接到上级任务而感到光荣无比。

张明堂高兴地站起身来:好!护水路!保长沙!打日本!我们抗日先遣队义不容辞!

夏雪和赵山对视,两人都高兴地笑起来。

桃花看了看张明堂,有些担忧地说:不过,铜仁城里的那帮官军,不会再玩什么花样吧?

张明堂想了想:应该不会。别人我不敢说,不过孙如柏我还是了解的。他虽然和我有私仇,但保家卫国,他不会含糊。

赵山看了看桃花,:铜仁城里,只有一个孙如柏啊。

夏雪也接过话:是啊,人是会变的。尤其是黄占山,最近又顶替吴经略成了县长……

那又怎么样?桃花不以为然地说:说到底,我们还不是为了抗日,他国民政府不也是抗日吗?

对。我下山进城和刘老师商量,看看他们还有什么具体的要求和安排。张明堂看了大伙一眼,笑着

桃花望着他,小声说:我派人跟你去。

张明堂看着她,:不用,我速去速回。

09

孙如柏正对着墙上的地图出神,听到阿旺站在门口喊着报告!孙如柏头也没回,大声说道:说!

中统调查室余主任求见!孙如柏连忙回过身,对阿旺说,他来干什么?

怎么,不欢迎啊?孙如柏的话音没落,余主任人未到声先至。

哪里哪里,余主任是稀客,难得来我这里,快请坐。孙如柏急忙起身,挤出一脸笑说。

两人落座,阿旺给两泡好了茶,瞥了眼余主住,款款走了出去。

余主任看着孙如柏:孙营长,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长沙那边,打得苦啊……他边说边拿起阿旺放在桌上的茶,押了一口。

余主任今天来是为了这个?

余主任点点头。

我部已经接到命令,不惜一切代价确保军需物资运输安全。孙如柏看了看余主任,大声说道。

余主任突然起身在屋里踱起步来,他走了几步,停住脚说:桃花寨的人已经成了共产党的武装,上峰严令我们保护水路,少不得要和他们合作。余主任边说边看孙如柏所以……

孙如柏注视着余主任,严肃地说,余主任放心,我早已下令停止对张明堂匪部的军事行动。

如果党国军人和官员都像孙营长这样体察上峰的意图,谁能不放心?余主任笑着说。说完,他立刻起身那我就不耽误孙营长公干了。余主任头也不回地向门口走去。

孙如柏起身送客,他站在门口,望着余主任渐渐远去的背影,眼里掠过了一丝恨意。

 

 

10

日本间谍打扮成一个普通商人,坐着滑竿到了清剿司令部附近。

此人走到门口,对门卫说道:我是麻司令老家的亲戚,想见麻司令。说完拿出一封信,这是老家的人给麻司令的信。

门卫接过信,看了看,信封上什么也没写。什么亲戚?门卫抬起头好奇地问:

麻司令看到信就知道了。日本间谍说道。门卫看了他一眼,把信还给他,没有理睬他。

日本间谍连忙拿出两块银元,递给门卫,讨好道: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门卫笑着接过银元,:等着吧。然后转身进去通报。

 日本间谍站在门口,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他一边踱步,一边左右观望着。

不一会儿,门卫出来,对他说道:跟我来。然后领着日本间谍进了清剿司令部,向麻三刀的办公室走去

麻三刀把信打开看后放在办公桌上放着一封已经打开的,他不以为然地摇晃着太师椅,哼起了一首梵净山的小调哥喂,姝哎,妹的那个仙人洞哎,深不见底哎……一首野得不能再野的土匪小调。

坐在旁边的独眼军师一边嘻笑一边跟着哼。

门卫领着日本间谍进来,走到麻三刀跟前报告!就是他!

麻三刀点点头。卫门转身出去,随后关上门。

 日本间谍看见麻三刀,立刻来了个日本式的鞠躬礼:麻司令,你好!敝人叫山崎一郎。

麻三刀不屑地看了看山崎一郎,问道:我认识你吗?

您不认识我?山崎一郎没有正面回答麻三刀,而反问道。

不认识?那你是谁?这封信又是怎么回事?麻三刀不耐烦地说道。

山崎一郎在椅子上坐下来,开门见山说道:信是您在广东做生意的三叔托我带给您的。如今他在皇军那里,是皇军的红人,所以特意写信,也想劝你和我们合作。

皇军?你是日本人!麻三刀一惊,细细打量着对方。

山崎一郎笑了笑,:麻司令你的亲戚我们也可以照顾得很好!

麻三刀突然迅速掏出枪,大声吼道:敢威胁我?现在就毙了你!

不敢。皇军从来不威胁什么人,汪精卫、陈公博、周佛海还有李士群、吴世宝先生,皇军可从来都没有威胁过。山崎一郎看了看麻三刀继续说道,还有,满洲国、北平、上海、南京、武昌,皇军也没有靠威胁,而是实打实地打下来的。

麻三刀冷冷地说:可一个长沙你们打了两次还没有打下来?

第三次你们也能守住吗?就算你们守住了,那第四次、第五次呢?山崎一郎将身体前倾,继续说,长沙之后,就是广西。实不相瞒,皇军已经计划进攻广西,一但我们拿下广西,那么进入黔南地区就易如反掌。其中利害,麻司令就不想想吗?

一番话说得麻三刀张大眼睛,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底气。他边思索边说: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们知道,麻司令在铜仁并不得志,国军当您是炮灰,让你去剿匪,结果麻司令损失惨重。皇军很是同情麻司令的遭遇,特奉上一点薄礼,还请麻司令笑纳。山崎一郎说完从内兜里取出一叠银票,递给麻三刀。

一直在边坐着的独眼军师连忙起身,伸手接过银票,递给了麻三刀。

麻三刀接过银票,看了一眼,笑了,说出手还真大方。说吧,你们这些皇军想怎么合作?

山崎一郎马上露出狡猾的目光,斩钉截铁地说道:很简单!切断从铜仁到长沙的陆路和水路!

切断陆路和水路?不行不行,麻三刀连连摇头,:这可是掉脑袋的事!老子好容易脱了草鞋换皮靴,修成正果了,这不是要落水当汉奸吗?

麻司令,话不能这么说。山崎一郎靠近麻三刀,:您想想,您虽然是换上了皮靴,可是这双靴子,您穿着合脚吗?

麻三刀低着头,没有说话他觉得山崎一郎说的好像有些道理,这双靴子合不合适他比谁都清楚。

铜仁城里的余主任、孙营长,个不是对你虎视眈眈?山崎一郎拍了一下麻三刀的肩膀,又说道:麻司令,当个司令还得看他们脸色,您不觉得窝囊吗?

麻三刀感觉没面子,顿时抬起傲慢头,自嘲道,那他们也不敢把我怎么着。

山崎一郎继续说:眼下是不敢。可是中国有句老话: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皇军很是担心麻司令的前途啊!

麻三刀看了山崎一郎一眼,:你中国话说的不赖啊。

山崎一郎眨眨眼睛,笑着说:麻司令过奖!如果你和我们合作,你就是皇军的有功之臣。事成之后,谁敢不高看司令一眼?到那时,别说一个小小的铜仁清剿司令,就是去贵阳,还不都是一句话的事?说完,他望了望麻三刀。

麻三刀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做沉思的样子说:这事事关重大,我得好好想想。银票我先收下了,免得你们皇军说我们不懂礼数。他这句话时候,心里不禁暗暗发笑。

不敢,不敢!皇军是很有诚意与您合作的。山崎一郎微笑望了望麻三刀一眼:其中利害,还希望您多加考虑。

!行!麻三刀不耐烦地说。

山崎一郎见了,急忙起身,说道:那我就先告辞了

送走山崎一郎,麻三刀看了看独眼军师,说道:军师,看来这天天从江上陆上过湘西的那些货物,都是些紧俏的军事物资吧?

是!独眼军师若有所思道。

麻三刀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独眼军师奸笑一下,回道:司令,这买卖合算。

怎么讲?麻三刀抬起头,看着独眼军师

司令,我们围着桃花寨转,没捞着大便宜,还损失不少,想要在铜仁立足,必须壮大实力。切断陆路水路,对我们来说不是太难的事

独眼军师看着麻三刀,继续说:现在日本人如日中天,我们必须得考虑考虑以后的事情。如果和日本人合作,不仅那些物资归我们,其他的好处,刚才您也知晓了。所以说这买卖合算。

麻三刀感觉有些不妥,他看着军师,有些担忧地说:不过这毕竟是当汉奸啊。

司令,做大事者不拘小节啊!

张明堂他们弄了个什么抗日先遣队,不能小看呀。麻三刀还是有些担忧地望了望独眼军师。

孙如柏也不能不防,这条运输线关系到长沙会战,孙如柏的上峰不会没有安排。独眼军师说道。

说得也是,说得也是……麻三刀听,立刻沉吟了起来。

 

11

黄占山在办公室把玩一把紫砂壶。管家就走进来,低声说:老爷。

什么事?黄占山抬起头,问

老爷,有日本人来了铜仁。管家看着黄占山,小声说道。

日本人啊?你怎么知道是日本人。黄占山一脸疑惑。

管家走到黄占山身边,低声说,有人在都匀见过此人,虽然不敢确定,不过那人行迹诡异,很是可疑。

现在长沙战事吃紧,如果真有日本人在铜仁出现,绝不是什么好事。这人都去过哪些地方?黄占山边沉思边问道。

去了麻三刀的司令部。管家将沏好的到黄占山面前。

麻三刀?黄占山眉头一皱,他押了一口茶,沉思起来去找麻三刀……

老爷,麻三刀是个见利忘义的主儿,这时候见日本人,会不会有什么交易?管家沉思了一会儿,说道

黄占山抬起头,对管家说:不得不防。看来我这个代理县长还得去会会他麻三刀

黄占山坐着滑竿来到清剿司令部会麻三刀。麻三刀见黄占山,立即起身让座,待黄占山坐下来后,麻三刀便把清剿司令部办公室门窗关了个严实嘿嘿笑了两声之后,麻三刀便向黄占山说起了山崎一郎,说起了铜仁的水路陆路,说起了军需物资……

黄占山听后,神情严峻地告诫道:军需物资你也敢动手?别忘了,你可是负责一方治安的清剿司令!

麻三刀眉头一扬,喝了口茶,笑着说:正因为是清剿司令,到时候说什么、怎么说,不全由着我们?

黄占山瞪了麻三刀一眼,没好气地说:谁跟你是我们?算我黄占山瞎了眼,怎么和你搞到一起!

麻三刀嘻嘻笑起来,小声说道:黄县长,别发火嘛,买卖不成还仁义在呢,我这不是和您商量吗?

    黄占山沉默不语。

我是想啊,你是县长,我是司令,岂不是天助我也?!麻三刀看了一眼黄占山,得意地说道。

黄占山狠狠地瞥了麻三刀一眼,严厉地说:亏你还记得我是县长!再这么下去,我连人都不要做了。

麻三刀没有说话,他望着黄占山,脸上明明白白的不服气。

黄占山见麻三刀不服气,缓了缓语气:麻司令,麻老弟,以前不管我们如何联手,和孙家斗、和张家斗、和吴经略斗,那都是我们中国人自己关起门的事儿。这次可不一样,那是打小日本的物资!唇亡齿寒,如果长沙失守,铜仁也必然难保,那时候我们又如何自处啊?又如何向政府和百姓交代?

麻三刀眨眨眼睛,轻描淡写地问:有那么严重吗?继而又嘻皮笑脸说:如果日本人真打过来了,我们不就是头号功臣了,还会少钱少官吗

黄占山一听,立刻站起来,怒声道:麻司令,你给我听好了,经过铜仁的所有物资,不出事便罢,若有闪失,我黄占山可保不了你!

麻三刀愣愣地看着黄占山,脸色突然骤,他看着黄占山,冷冰冰地说:,好你个黄占山……一直以来,盐巴土烟,明的暗的,咱兄弟一直合作的不错,你还真跟我翻脸呀?

你好自为之吧!说后,黄占山黄占山气乎乎地起身离开了麻三刀的清剿司令部

 

12

 

黄县长走了?独眼军师见黄占山走后,立刻闪进麻三刀的办公室,问道。

麻三刀气哼哼地骂道:他妈的老东西,他不干,老子自己干!

独眼军师马上揍到麻三刀面前,:司令说的是!要干就早干,免得夜长梦多!

是啊!不过这么多兄弟如何拉出城去,得想个办法呀。麻三刀点点头,对独眼军师说道。

独眼军师看着麻三刀,洋洋得意地说:司令,不用想什么办法,我们正大光明的出城。

正大光明?麻三刀有些不解地看着军师。

对!独眼军师语气极其坚定。

麻三刀瞥了独眼军师一眼,:什么意思?

独眼军师将头靠近麻三刀,低声说:您想想,您是清剿司令,梵净山还有那么多匪患未除。为了不让他们威胁陆路和水路的运输,您必须要发兵剿匪!

有道理,有道理,就这么办。麻三刀得意地笑起来。

那我这就去安排。说后,独眼军师急忙起身向门口走去。当他刚迈出后脚还在门里,麻三刀就在后面喊住了他,麻三刀大声吩咐:另外,你安排几个兄弟先去山里准备准备,到时候也好照应……

司令放心,我去安排。独眼军师笑着走了出去。

几天后,麻三刀带领队伍浩浩荡荡地出了铜仁城,朝着梵净山他原来的匪巢前进,他和独眼军师骑着马走在队伍中间。沿途围观的百姓对着他们指指点点的议论道:

那不是土匪麻三刀吗?

听说他做了官,现在成了铜仁的清剿司令!

呵呵,人不可貌相,水不可斗量。土匪摇身一变,成凤凰啦!

……

百姓们的议论,麻三刀一句也没听见他骑在马上,看着军师,笑道:这金窝银窝还是不如自己的狗窝啊。痛快!自在!

独眼军师笑着说:那是,梵净山可是三爷的地盘,是三爷的发祥地

麻三刀得意地笑着。

回到匪剿,麻三刀便吩咐手下的喽罗们搬来酒坛,与独眼军师在议事厅喝酒行令起来。弟兄好呀,五子魁呀,八仙过海呀,金银满堂呀……独眼军师连输了三局,麻三刀笑着敦促独眼军师灌酒。正在兴头上,一个卫兵进来报告:

    三爷,山崎一郎先生求见。

麻三刀抬起头,大声说道:又来了?让他进来!

是!兵转身出了议事厅

随即,日本间谍山崎一郎走了进来。麻三刀起身,指着一把椅子说:山崎先生,请坐,请坐!

    山崎一郎坐下后,将一张地图摊开放在桌麻司令请看,这是锦江水路图。

麻三刀和独眼军师马上揍过去,仔细看了看地图

不错,不错,画的还真是细。麻三刀边看边说。

山崎一郎一边指着地图,一边说:麻司令,要切断铜仁水路,一定要在九龙洞、东屏山等地设伏!这些地方易守难攻,我们可以轻易劫取过江物资。

麻三刀看了看地图:山崎先生说的有理,不过……

不过什么?山崎一郎抬起头看着麻三刀。

麻三刀眉头一皱,说道:这水路长啊,到处加派了不少人,人手不够了呀。

谁不知道麻司令是梵净山的山大王,梵净山大大小小的土匪,不都是唯麻司令马首是瞻吗?山崎一郎看着麻三刀,笑着说道:人手,还不是麻司令一句话的事?

麻三刀装作为难的样子说道:话是这么说。可这年头,是无钱不聚兵啊。

山崎一郎听了,微微一笑,:麻司令尽管放心,这些经费由皇军负责解决。只要掌握了水路,劫下的那些军需物品,也都由麻司令自行分配,皇军绝不干涉!

麻三刀一听,顿时喜笑颜开那我一定尽力,一定尽力!说完,麻三刀哈哈大笑起来。

独眼军师和山崎一郎也附和着笑了起来。

!麻三刀斟了三碗酒,三个人端起酒碗,一口干了碗里的酒。

 

13

 

国立三中一间隐蔽的房间内,门窗紧闭,房间里,黄菲儿正跟着刘老师庄严而小声宣誓。

刘老师举起右手:愿加入中国共产党。

黄菲儿也跟着举起右手:我愿加入中国共产党。

……

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终身。

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终身。

刘老师收起右手,笑着对黄菲儿说:恭喜你,黄菲儿同志!

黄菲儿握住刘老师的手说:谢谢组织对我的信任!

组织上一直关注你,也多次听了我们的汇报,了解了你的政治倾向,也了解了你做的所有工作,认为你符合一名共产党员标准。刘老师欣喜地夸道。

黄菲儿边听这点点头,坚定地说:我一定会按照党的要求去做!

刘老师看着黄菲儿,有所担忧地说:你丈夫是国军的军官,你的身份还是暂时不要向他透露,以利于工作。

黄菲儿点点头,:我明白。

组织上给我们安排了新的任务。刘老师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什么任务?黄菲儿追问

黄菲儿同志,第三次长沙会战到了最后关键时刻。组织上指示我们,配合抗日先遣队,发动群众,保护铜仁地区的水路运输安全,从而确保长沙会战的种种战略物资运转通畅!必要的时候,可能还要与国民党方面联系!

黄菲儿注视着刘老师,坚决地说:好!我一定积极配合!

第二天,在县城街道的丁字口旁边,搭起了一个高台,上挂“支援长沙会战,打退日寇进攻”横幅。高台旁边,放着一张课桌,课桌上,摆着一个红色的募捐箱,募捐箱旁站着国立三中读书会的几个成员。

黄菲儿款款地走上高台,站在高台台下站了很多百姓、商人和师生,刘老师也站在人群中。

黄菲儿望了望台下的群众,用清亮的嗓音说道:日本人在进攻长沙,前方战事已经到了最后时刻,我们的战士们正在坚苦卓绝的与日寇战斗。抗日救亡,匹夫有责!身处后方的我们,决不能袖手旁观,希望大家都可以为抗日贡献一份力量。黄菲儿说完,台下立刻响起了热烈地鼓起……

经过黄菲儿一番激情澎湃地演讲后,大家都纷纷走向募捐箱。不一会儿,募捐箱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宛若一条长龙。

一位太太走上前,取出一叠银票,毫不犹豫地放进箱里。

她身后的一位白发老人,用颤抖的手摸摸自己口袋,好不容易才摸出几块大洋,他看了看,毅然放进募捐箱……

捐款仍在继续进行着,旁边的读书会成员不停地说着:谢谢!

刘老师笑着对黄菲儿说:黄老师,你做的很不错。

黄菲儿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明天活动安排的怎么样了?刘老师问道。

都准备好了,邀请函前天就已经发出去,铜仁所有的官太太和富商太太们应该都会出席。黄菲儿很有把握地说道。

刘老师看着黄菲儿,兴奋地说:太好了!有了这些捐助,前方的战士也会更有信心的。

 

 14

 

孙如柏在房间里翻看着黄菲儿的书籍、教案和作业本,似乎是想找到什么东西,可是他翻了好一阵,也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正当他准备再翻找时,黄菲儿推门走了进来,孙如柏一惊,急忙把手中的书本丢到桌子上。

如柏,你在干什么?黄菲儿惊讶地问道。

孙如柏站起身,避开菲儿的目光,假装镇定地说:没干什么,随便看看。说完便要走开。

你看的是我的东西!你想找什么?黄菲儿没好气地追问

什么你的东西我的东西,我们是夫妻,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孙如柏边说向门口走。

黄菲儿几步上前,挡在了门口注视着孙如柏,严肃地说,我是问你在找什么?

你问我?我倒想问问你!孙如柏不服气地看着黄菲儿,:你怎么每天都回来得这么晚?你到底在干什么?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黄菲儿生气地一边说走到来边,在桌子前坐下来。

孙如柏见黄菲儿生了气,走上前,着急地说:菲儿啊菲儿!你现在不是不懂事的大小姐了!现在什么形势你也很清楚,前线打得正凶,国民政府、日本人、共产党和土匪可都在盯着铜仁锦江的这条水路!你每天早出晚归,抛头露面,这一不小心就会惹来大麻烦!你明不明白啊?

黄菲儿瞥了丈夫一眼,:我不明白,我只知道要抗日救亡。说完,她将目光望向窗外,不看孙如柏的脸色。

抗日救亡,抗日救亡!你能不能别把共党的口号挂在嘴边!孙如柏越说越激动你是我的太太!国军营长的太太!再说了,抗日救亡和你一个小女子有什么关系!

黄菲儿没再说话,她身便朝外走。

孙如柏急了,一把将她拉着,问道:菲儿!你要去哪?

黄菲儿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说:我去抗日救亡,我去抛头露面,你要不满意,就别让我做国军营长的太太!

孙如柏听了,态度立刻软了下来菲儿!你别生气,你知道我是为你好!你这么晚还出去,让我怎么放心得下。

黄菲儿沉默了一会,不再和孙如柏计较,她转身走到桌前,开始默默收拾着被孙如柏翻乱的书籍和教案。

孙如柏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步,又开口说道:菲儿,你……你要爱国我不反对,你要抗日我也不反对,爱家爱国都没错。我孙如柏难道不想抗日,不想把小鬼子打回老家吗?我是嘱咐你,千万要和共产党保持距离!国共的关系你不会不明白,读书会难道没有政治嗅觉吗?虽说现在国共两家在合作,可是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又是风云突变,两家翻脸!

黄菲儿抬头瞪了孙如柏一眼!

孙如柏弯下腰,把手搭在妻子的肩膀说:我说的是真话。

黄菲儿冷冷地说:我知道你们国民党说的都是真话,共产党什么时候翻过脸?不都是国民党在翻脸吗?!读书会没有政治嗅觉?你小看读书会了吧?这些青年如果没有政治嗅觉,没有政治向往,能追随共产党的主张?能不怕国民党的白色恐怖而坚持信念?我倒觉得你们要好好反省自己,为什么就容不下共产党,为什么就不愿意用真诚的态度合作。黄菲儿越说越痛快,她仿佛找到演讲时候的激情。

孙如柏看着她,愤愤地说:我看是这个读书会把你的脑子给洗了。

你这是什么话?我有自己的眼睛,有自己的头脑。黄菲儿傲慢地说。

你是在信仰共产主义,这已经不时髦了!孙如柏说完哼了一声,以是嘲笑。

黄菲儿仰起头,看着孙如柏说:我信仰科学的潮流。

孙如柏急得跺起脚来,用哀求的口气说道:菲儿!你别这么固执。

黄菲儿见孙如柏哀求自己,连忙敷衍道:好了好了,你放心吧,我会有我的分寸。

孙如柏无奈地说:有分寸就好,有分寸就好……

 

15

余主任召集所有特务头目开会。他扬了扬手上资料,:诸位都看看吧,据可靠消息,这个人已经来了铜仁。

余主任说完将资料递给张组长,众人相互传阅

张组长只看了一眼,就抬起头,看着余主任:山崎一郎?

对!就是山崎一郎,总部对此人可是忌惮已久啊。余主任望了望大家,满脸疑惑这个山崎一郎行踪飘浮,此前还在独山一带大肆活动,怎么突然又出现在我们铜仁?他来的目的是什么?他想做什么?余主任陷入了沉思中。

张组长看了看余主任,分析道:长沙会战已经进入尾声,山崎现在来铜仁,必然是为了铜仁水路运送军用物资一事。

听了张组长的分析,余主任赞同的点点头。同时,他的脸上尽是担忧。

主任,上峰的意思是?张组长低声问。

全力搜捕!余主任狠狠地说。

是!众人高声道。

余主任指着山崎一郎的头像,:上峰严令我们排除任何对物资的破坏,保证物资安全和运输畅通,那么此人就非除不可!范组长。

到!范组长起身应道:

余主任看着范组长,吩咐道:你负责在军队内部侦查是否有人与其接触!

是!范组长大声应道。

余主任继续点名布置任务:

戴组长,铜仁县政府的大小官员由你负责!

张组长,其他势力,特别是梵净山的土匪,由你负责!把麻三刀也盯好了!一旦发现此人行踪,马上向我报告!

任务布置完毕目送大伙离开了会议室,余主任才重重松了一口气,端起茶水咕噜噜地喝了起来。

 

16

 

国立三中校园的一间教室里里,刘老师将张明堂送到教室门口,笑着对张明堂说:张司令,非常感谢您能来参加今天的会议。东屏山和九龙洞一带,就交给你们的队伍了!

张明堂看了看刘老师,回道:放心,我们责无旁贷。一定会尽力!

好!如果张司令有需要我们配合的地方,就派人和我联系,或者和黄老师联系也可以!

    张明堂一怔:黄老师?哪个黄老师?

哦,就是黄菲儿老师。刘老师见张司令一脸疑惑,急忙将名字表达完整。

菲儿……张明堂情不自禁地念出声来。

你们认识?刘老师有些意外,:那太可惜了!今天本来黄老师也要过来的,但是临时去了学生游行的现场!

张明堂一时有些恍惚起来似乎没有听到刘老师的话。

刘老师看着张明堂张司令……张司令……张明堂听见刘老师的喊声,才回过神来,刘老师看着他,:那你马上回去准备吧。如果再有什么消息,我会和你联系的。

好!张明堂这才从记忆中回来,他迈开大步,离开教室。

张明堂从左边走出校门。而此时黄菲儿从另外一个方向,急匆匆走进国立三中。遗憾的是,两人谁也没有发现对方。

 

17

 

两个中统特务躲在麻三刀匪巢外的树林里目不转睛地监视着那道寨门。突然,一个人从里边向寨门口走来。两个特务一看,见走出来的是日本间谍山崎一郎,两个特务对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其中,一个特务悄悄地出了树林,山崎一郎,另一个特务留下继续监视麻三刀的匪剿

山崎一郎急匆匆在山路上走着,他似乎发现有人跟踪,立刻停住脚步。特务连忙躲起来。山崎一郎回头看了一眼,似乎没有看见,他继续装模作样地沿着山路朝前走着。特务见山崎一郎没有发现自己,又紧紧跟住了山崎一郎

山崎一郎走着,突然一个闪身,钻进路边树林,消失不见

特务也跟着闪身进了树林,没有发现山崎一郎。他边走边四下张望,突然,他踩到陷阱,还没来得及喊,被倒吊在了树上。

这时候,山崎一郎、麻三刀和众匪兵从丛林里走了出来,匪兵手上还牵着一条大狼狗。

麻三刀走上前,用脚狠狠地踹了特务一脚,骂道:他奶奶的,胆子不小啊!

特务忍着疼痛,没有说话,恨恨地看着山崎一郎。

 山崎一郎看了看特务,大声问道:谁派你来的?

 特务装着没听见,仍然没有说话。

 麻三刀急了,上前一把揪起特务甲的衣领,用力甩着,说:不说老子弄死你!

 特务看了麻山刀一眼,撒谎道:我就住在这山里!

 麻三刀听了,怒火中烧,回头对匪兵说:放狗!匪兵一松手,大狼狗便冲过去,撕咬着特务,顿时,伴随着鲜血流出特务脚上的一块肉被大狼狗撕下来一阵惨叫过后,特务急忙求饶:我说!我说!

麻三刀示意,匪兵召回狼狗。

特务用虚弱的声音说:我是……是余主任的人。

中统的?麻三刀问道。

是,是,麻司令饶命!

麻三刀破口大骂起来:他妈的!敢来老子的地盘耍花枪!放狗!麻三刀说完,不再理会特务,与山崎一郎转身离开。

匪兵立刻松开大狼狗,大狼狗疯狂的撕咬着特务,那场面惨不忍睹,惨叫声不绝于耳。

麻三刀与山崎一郎回到寨中,两个匪兵便押着那个在树林中负责监视的特务走过来。

三爷,这个和刚才那个是一伙的。两个匪兵用力将特务推到麻三刀面前。

麻三刀抬起头,:一伙的?然后,他望了望山崎一郎。您看?

山崎一郎淡淡地说,麻司令,这是你的地盘,由您决定!

麻三刀想了一下,扫了眼众匪兵,大声问道:弟兄们很久没看戏了吧?

匪兵们见问,全都疑惑地看着麻三刀

那就看出戏!麻三刀指了指特务,大声说道:给这个小子点天灯!叫兄弟们乐一乐

是!匪兵听了,顿时喜笑颜开,嘻嘻笑出声来。

特务在后面大声叫骂起来:麻三刀,你不得好死!

麻三刀没有理会特务的叫骂,和山崎一郎扬长而去。

 

18

余主任坐在办公室思索着什么,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进来的人是张组长。余主任抬起头:什么事?

已经发现山崎一郎的行踪。张组长边说边坐了下来。

在哪?余主任急切问道。

梵净山麻三刀匪巢。张组长淡淡地说。

什么,麻三刀,他敢和日本人交往?有没有进一步的消息?余主任一听,大吃一惊

张组长沮丧地摇摇头:我只收到这一条消息,然后所有负责监视的人都失踪了

都失踪了?余主任张大眼睛。

是,踪迹全无。张组长神色凝重地说

看来他们是凶多吉少啊。你赶紧派人去通知孙如柏,让他小心麻三刀和日本人。余主任踱起步来,他显得有些忐忑不安。

是!主任。张组长看了看余主任,小声:抗日先遣队那边,要不要也通知一下?

余主任思索了一会,说:抗日先遣队怎么说都是共党的队伍,我们不得不防。

张组长看了看余主任,又说道:可是主任,如果他们被麻三刀暗算,那以后的过江物资,在东屏山、九龙洞一带怕是会损失惨重啊。

余主任沉思了一会:你怎么想?

余主任,这张明堂和麻三刀是老对手了。瞒着张明堂,对我们没有好处;如果让张明堂也去对付麻三刀,将会事半功倍。张组长分析道。

有道理。余主任点点头,:张组长,你派人去通知张明堂,就说我们希望能与抗日先遣队精诚合作,让他着力对付麻三刀。

是!张组长应声道。

还有,重新布置对麻三刀的监控网,都用最机灵的人选,加倍小心!

您放心。张组长看着余主任。

余主任想了想,补充道:今后,把麻三刀和日本人的动向第一时间通知独立营和抗日先遣队。

 

19

梵净山各山各寨的土匪头目全都按秩序坐在麻三刀匪剿的议事大厅里。麻三刀坐在正中,独眼军师站在他身旁,山崎一郎坐在左手第一个位置

坐在我边上这位是山崎一郎先生他是皇军派来的特使!麻三刀望了望众匪兵头目,大声介绍道。

山崎一郎一听,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向众土匪头目行了一个日式鞠躬礼: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众土匪头目见过这么行礼和说话的,一时间都忍不住嘻嘻哈哈地笑开了。

山崎一郎看看场下,土匪头目笑成一团,感到有些尴尬,看了看麻三刀麻三刀急忙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众土匪头目这才收住笑声,安静下来。

麻三刀清了清嗓子,对众土匪头目说道:山崎一郎先生给我带来一个发大财的机会,我一想,我麻三刀有了发财的机会,也不能忘了大家啊。麻三刀说到这里,故意停下来,望着众匪

头目急忙拍下马屁:三爷做了城里的司令,还不忘山里的兄弟,仁义啊!

另一头目想了想,站起来,:只是不知是什么好机会?

麻三刀见时机已到,就亮开嗓门,大声说:现在铜仁水路上天天有价值连城的军用物资运往长沙。我们守着梵净山,如果任由这些东西从眼前过去,那我们就是对不起开山祖师爷!

头目摸摸脑袋,:三爷,这劫军用物资,风险太大了吧?

麻三刀看了看众匪头目:有赚就有赔,舍不了孩子就套不着狼。大家放心,打劫水路用的枪支、弹药和粮饷,都由山崎一郎先生负责解决,大家只要出人!

山崎一郎先生有这么大本事吗?坐在右边第二把交椅上的土匪头目用怀疑的口气问。

山崎一郎一听立刻站起来,从内兜里拿出一大沓子银票,放在面前的桌上,说道:诸位,这是活动经费。另外的枪支、弹药,我已经准备好,会后三爷就会分配给大家!

众土匪头目看到银票,眼睛一亮,都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坐在左边第三把交椅上的土匪头目看了看麻三刀,起身问道:那这物资劫下来之后,我们能分多少呀?

 大家放心,谁劫的就归谁!山崎一郎立即起身回答。

坐在他下手的头目笑嘻嘻地说:有这么好的事吗?

山崎一郎急忙拍着自己的胸脯说:我们皇军说话,言出必行。等皇军到了贵州,那你们就都是功臣了!到时候,铜仁的大小政务,都要仰仗诸位!

坐在对面的土匪头目沉思很久,突然大笑起来,问道: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去做官?

是!山崎一郎微微一笑,:如果诸位想的话,铜仁各级官吏,将在诸位之中任命!

土匪头目交头接耳之后都喊:行,那我们就干了!

三爷,你就说怎么干吧!右边第个位置上的土匪头目起身望着麻三刀。

没等麻三刀开口,山崎一郎急忙说道:据可靠消息,明天就有一大批重要物资过江。伏击地点我们已经选好,只要诸位今天晚上带上人马,等候在伏击地点,那这批物资诸位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收入囊中了!

土匪头目大喜,都喊道!行,行!就这么干!

好!明天的事情就拜托大家了!麻三刀笑了笑,大声说:等事成之后,我给大家摆庆功宴,一醉方休

 

20

 

几个土匪首领连夜带人埋伏在江边,等候着发财机会的到来。天大亮后,几个土匪首领发现麻三刀山崎一郎和独眼军师带着一些土匪,在稍远的一个山头拿着望远镜观察着。

江面上几条大船慢慢靠近了,船上站着几个士兵。

山崎一郎看了麻三刀一眼,说:麻司令,动手吧。

麻三刀点点头,向独眼军师示意。

独眼军师摇了一下手上的小旗子,江边的土匪头目立刻喊道:打!

话音刚落,船上立刻有一个士兵中弹而倒。

土匪和士兵们立刻交上了火,打着打着,土匪们很快就占据了上风。

土匪们划着小船往江心走,靠近大船,几个土匪立刻蹿上了大船。

麻三刀和山崎一郎远远观察着,不敢轻举妄动。

船慢慢驶过来,船上的土匪向麻三刀等人挥舞小旗子,匪兵们个个脸上都压抑不住内心的喜悦,仿佛过江货物势在必得。

山崎一郎看着麻三刀,轻轻说道:麻司令,我们可以过去了!

麻三刀眼睛死死盯住前方,急什么,再看看。

砰的一声枪响,船上挥旗的土匪摇晃了几下,,滚落江中。

麻三刀大吃一惊,急忙四处查看。

原来是张明堂和二虎带着抗日先遣队早已埋伏在了江东岸的小山上。张明堂等人与众土匪枪火交接,江面上顿时枪林弹雨。

麻三刀远远看着张明堂与众土匪交火,依旧按兵不动,土匪们一部分对付着张明堂,一部分人往西边撤。

这时候,突然西岸的山林里冲出一支人马,麻三刀用望远镜一看,见是孙如柏和他的独立营

顿时,西岸上枪声大作。土匪们腹背受敌,慌忙四处逃渐渐地土匪们落下风,死伤无数。

越来越多的土匪被抗日先遣队和独立营打死,眼看支持不住了。

张明堂和孙如柏也看见了对方,两人对视一眼,表情颇为复杂。突然,张明堂身边的士兵被土匪一枪打中,张明堂和孙如柏不及多想,两人又全身心投入在了紧张的战斗中。

麻三刀和山崎一郎仍在远处观望。山崎一郎着急起来,:麻司令,我们该出手了!

出手个屁!你没看见孙如柏和张明堂联手了吗?麻三刀冒火地说。

山崎一郎神色有些紧张地说:麻司令,前面的人已经支持不住了。我们现在还不增援的话就晚了!

麻三刀一听,破口大骂起来老子他妈的都中埋伏了,你还让老子去送死!要去你自己去!

山崎一郎用哀求的口气说道:麻司令,此次任务不容有失!不然……

不等山崎一郎说完,麻三刀就狠狠地踹了他一脚,骂道:去你妈的!老子在铜仁司令当得好好的,都是你这个日本鬼子出的馊主意!以后这种事,不要找老子了!老子不干了!撤!

 司令,您看咱们往哪撤?独眼军师急忙问道

 往哪撤?当然是铜仁城!老子剿匪出来这么长时间,该回去了!麻三刀大咧咧地说

 独眼军师立刻附和道:司令英明!

山崎一郎急得在后面喊:麻司令,麻司令!

麻三刀不再理会山崎一郎,带着独眼军师和手下悄悄撤退……

 

                                                     

 

  

                    第二十一章

 

01

锦江水路上,一只船队在浩浩荡荡地行驶着。张明堂站在“领头船”的船头之上,迎面的风吹起他的衣衫。两名先遣队员护在他身后,他们都带着枪。

一首优美动听的船歌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在锦江水道及两侧的群峰中缓缓回荡起来:

       扬帆远航走锦江,

      锦江水路长又长。

      英俊阿哥船头站,

       船尾坐着俏姑娘

 没风没浪到远方……

细细聆听,这船歌使张明堂怦然心动,他谛听着,遐想着,眼前禁不住闪现出当年的情景。

同样也是在这锦江水路上,张家的船队在缓缓行使,年少的张明堂和同样年少的黄菲儿手拉手坐在船上。优美的歌声从耳边响起:

扬帆远航走锦江,

锦江水路长又长,

英俊阿哥船头站,

船尾坐着俏姑娘。

没有风,没有浪,

没风没浪到远方……

小黄菲儿一脸天真无暇的笑容,她听着优美的歌声,露出甜甜的笑脸,不时地回过头问张明堂:明堂哥,你听这歌声,是不是在唱咱俩啊?

小张明堂就捏着小菲儿她的小脸颊:对,没错呀!

黄菲尔扬起调皮的脸,对着小张明堂眨眼睛明堂哥,那咱俩就天天坐在一个船上,一直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小张明堂就拉起小黄菲儿的手:好啊,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

船队继续航行,船歌已经消失,张明堂这才被硬生生地从记忆里拉了回来。他回首看了看后面宽阔的江面,又抬头望着遥远的前方,不知怎么地,耳边再次响起黄菲儿甜美的声音:那咱俩就天天坐在一个船上,一直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张明堂竭力控制自己不去想那些伤心而甜美的往事。他无奈地长长地叹了口气。

船队停靠在码头,码头上立刻聚集了很多人。张明堂带领的抗日先遣队上了岸,与孙如柏的独立营一起雀跃欢呼起来。

码头上的人越聚越多,鞭炮声、锣鼓声也欢快地响起来,大家为畅通而欢喜鼓舞,相互庆祝。附近的群众也赶来庆祝,他们推来自家酝酿的一坛坛好酒。

张明堂和孙如柏的两拨人马露天狂饮,士兵们用各种各样的酒具斟满酒,相互碰撞,传达内心的喜悦,庆贺这次保水路战斗胜利

张明堂举起酒杯,高呼起来:兄弟们!第三次长沙会战我们赢了!日本鬼子又被打败了,抗战的胜利越来越近了,来大家举杯!干!

干!士兵们一齐兴奋地喊道。

众人扬起脖子,一饮而尽。

独立营那边更是一阵欢呼。张明堂望了望,拿着酒,穿过人群,走到孙如柏面前,他看了看孙如柏,笑着说:孙营长!我们这通往湘西的陆路水路的畅通,你也是尽心尽力了,我们为长沙会战的胜利做了我们该做的,来,干一杯吧。

孙如柏看了张明堂一眼,也端起酒碗,大声说:好,我就和你干这一杯!

两只酒碗相撞,两人将酒一饮而尽。

张明堂亮了亮碗,:孙营长,那咱们就后会有期了!

孙如柏想了想,望着张明堂说道:好,不过!你我再见之日,必是旧帐算清之时!

张明堂一听,哈哈大笑道:好啊,我已经习惯了有你这样一个对手,至少我不会太过寂寞!不过现在个人恩怨事小,国家民族利益事大!你说是吗?孙营长。

孙如柏冷冷地说:这我清楚,我懂得轻重!

张明堂笑了笑,:那好,后会有期!说,转身回到抗日先遣队中。

 

02

 

黄占山正在书房里逗着笼中鸟,自从黄菲儿嫁到孙家后,他就喜欢逗鸟,也许只有这样,才能驱赶内心的孤独。

管家走到黄占山身边,在他耳畔低语,黄占山听了,不时地点点头。

听罢一番耳语,黄占山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舒了口气,:我早就料到会有这般结果,只是没想到这麻三刀还算有脑子,自己没有出手,也算是有了回旋的余地!

老爷,还有一件事,旷志的下落已经查到了。管家看了看黄占山。

哦?他在哪儿?黄占山急忙问。

管家愤愤地说:这小子躲进了中统调查室。

黄占山冷笑了一声,:这小子还真是会找地方!

管家低声说:老爷,是不是派两个人,悄悄把他干掉?他旷志知道事情太多,我听说,他当初和赵爷经营山货的时候,就知道咱们降价的谋划,再说他这小子心狠手辣,居然敢杀了您的人。现在他又跑到中统那边去了,留着他是个祸害!

黄占山想了想,摇摇头,:不能轻举妄动,那个余主任可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搞不好会惹出麻烦来。

那就……放过旷志了?管家有些不甘心地说道。

杀,一定要杀!你说得对,旷志就不是人!黄占山想了想,恨恨地说:他现在知道了咱们到处在找他,他在余主任那不定又弄出什么针对我们的坏点子。不过,杀他要干净利落,做到一击毙命,绝不能打草惊蛇。

管家沉思片刻,看着黄占山问道:那老爷的意思是?

黄占山捋了捋胡子,吩咐道:派人盯紧了,只要他一离开中统调查室,机会合适,就立刻要了他的命!

是,老爷。管家点点头,走了出去

黄占山端起茶杯细细地呷了一口,又逗起了笼中的鸟儿。

与此同时,在清剿司令部,麻三刀翘着二郎腿坐着,一边用脚打着拍子一边摇头晃脑,得意地哼着梵净山的小调儿。

独眼军师进了屋,笑着说:司令心情不错嘛!

麻三刀看了他一眼,回道:是啊,心情不错!你想想,长沙这一仗,败下来的可是日本人,当初幸亏我没有出手,要是听了小鬼子的,这时候说不定又得钻回梵净山了

独眼军师急忙翘起大拇指,:司令真是独具慧眼啊!

麻三刀听了独眼军师的夸奖,无意间看了看独眼参谋的一只“独眼”,脱口说道:你说我什么?独——具慧眼?这你是在夸自己吧!哈哈哈……

独眼军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睛,也禁不住随着麻三刀哈哈大笑起来。

突然,独眼军师止住笑声,揍到麻三刀耳边说:对了司令,那个山崎一郎又来了,要见您。

他妈的,这小鬼子肚子里又有了什么花花肠子?麻三刀破口大骂起来。

独眼军师看了麻三刀一眼,问道:司令,见不见?

麻三刀站起身,在屋里徘徊起来,他一边徘徊一边思忖,过了一会,他突然猛地抬头,大声说:不见。

那就把他赶走?独眼军师试探着问道。

军师以为呢?麻三刀扬起眉毛问。

独眼军师在房间里走起来依我看来,司令倒不如以保护以名,把他给关起来!

关起来?麻三刀一怔。行不行啊?

怎么不行?现在时局仍然难料,这个山崎一郎,也许还会是一张好牌,既然是好牌,就要牢牢地抓在手里!独眼军师又看了麻三刀一眼,司令觉得呢?

有道理,有道理!那就把他保护起来吧!麻三刀点头,说

 

03

孙如柏坐在办公桌前,手中拿着一份文件,心不在焉地浏览着。眼睛却盯着余主任放在桌子上的礼品茶。

余主任正在自己泡茶,他泡好后,将一杯放在孙如柏面前,自己拿起另一杯,不急不缓地喝了一口。

孙如柏终于按捺不住,他放下了文件,不耐烦地:余主任,你来我这里,就为给我送茶?

余主任放下茶杯,说道:孙营长,这是好茶,梵净山最好的茶。今天难得清闲,和孙营长分享,有知己是人生一大快事啊!

换做其他人,和你中统余主任喝茶,恐怕要吓出病来吧?孙如柏不冷不热地说道。

余主任看了孙如柏一眼,笑着说:哪里的话啊!我有这么可怕吗?

孙如柏拿起茶,押了一口,:那要看对什么人来说了。

余主任仍然笑着说:孙营长,第三次长沙会战,我们又胜了!这保护物资运输的安全,你是功不可没呀。

铜仁地处湘西门户,西南的物资过去前线,我是要必保安全,这是责所在。孙如柏没有抬头,摆弄着手中文件。

值得庆贺!余主任看着孙如柏,又说:我听说孙营长与共党的那支抗日先遣队多有联手。

孙如柏抬头,淡淡地说:他们毕竟也出力了。

据说你们共庆胜利,其乐融融啊! 余主任话中有话。

孙如柏听出了余主任的弦外之音,他仰起头,冷冷地说道:又怎样?

也没什么,我们只是聊天嘛! 余主任笑笑,喝起茶我就是想提醒一下孙营长,此次长沙会战日本人输了,这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可是有一点我们必须十分清楚……

哪一点?孙如柏没等余主任说完,就打断了余主任的话,他冷漠地注视着余主任。

日本人在战场上越不利,越是挫败,我们就越要提防我们的盟友——共产党。余主任突然严肃了神情,冷冰着面孔说。

这个我明白! 孙如柏看了看余主任,警告道:但是,余主任也应该明白,抗日是民族的大事,也是党国的第一要务!

余主任不冷不热地回敬道:这我当然明白,不过孙营长对那个共产党的抗日先遣队心里有数才好。

孙如柏听了,有些愤怒,他没有说话,他站起身,戴上军帽,转身对余主任说:如果还想喝茶,你就自己在这里喝好了,我还有公务要办!说完就要走出去。

余主任见状,急忙也跟着起身,说:不必了,余某人也告辞了。

于是,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办公室。

 

04

 

阿玲穿着一身鲜艳的新衣服,对着镜子仔细端详自己,她的脸上漾溢着幸福的微笑。

桃花走进屋来,她看了阿玲一眼,感慨地说道:阿玲今天太漂亮了!

阿玲瞧瞧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阿玲,你明天就要和赵山成亲了,桃花姐也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送给你,我特意托银匠给你打了一套纯银首饰,算是我给你的结婚礼物吧。桃花说罢,将一套精美华丽的饰品塞到阿玲手中。

阿玲接过饰品,爱不释手地看着,十分激动地说:桃花姐,谢谢你,谢谢!

桃花爱怜地拍了拍阿玲的脑袋,微笑道:傻妹子,当姐的送给你礼物还用谢吗?她瞥了一眼阿玲,继续笑着说,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今天总算有了个好归宿,姐也就放心了!通过这么长的时间,我也看懂了赵山这个人,他人品好,有理想,打仗勇敢,对你也真心,你的选择没错!

我能有今天,全靠桃花姐了,我一生一世不会忘了你。阿玲望望桃花,动情地说

别这么说,我是你姐,应该对你好。阿玲,明天你就是人家的媳妇了,身边多了个牵挂你的人,也多了个你牵挂的人,记住姐的话,一定要真心对人家好。桃花深有感触地说道。

我记住了。阿玲点点头

桃花看了阿玲,突然低声道:阿玲,你比姐……强多了……说着,桃花的眼圈儿突然湿了。

桃花姐,你……你这是?阿玲不解地问。

桃花勉强挤出笑容,搪塞道,姐是为你高兴,真的,为你高兴!可话刚出口,眼泪却哗哗地掉了下来。

阿玲看了桃花一眼,递过去手帕,不再说什么。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阿玲突然抬头,问道:桃花姐,你和张司令结婚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不要个孩子,咱们桃花寨现在比以前可稳定多了,你们要孩子吧……

桃花低头不语,她重重地叹了口气。

阿玲似乎早有准备,她从身上拿出一个小瓶塞到桃花手里,神秘兮兮地说:桃花姐,这个只要按时吃,就一定会怀上儿子,很灵的!

桃花看着手里的小药瓶,苦笑一声,自言自语道:再灵的药也没用。

你试试嘛,这药真的很灵!阿玲用哀求的目光望着桃花。

桃花看了她一眼,转身,不耐烦地说,我都说了,再灵的药对我也没有用。

为什么?阿玲走到桃花前面,不解地问。

桃花低下头,吞吞吐吐地说:因为他和我根本……根本……唉,阿玲,这件事儿我也只能跟你说了,张明堂……他从来就没碰过我!说完,桃花咬着嘴唇,将头埋得低低的。

啊?怎么会是这样?阿玲大吃一惊。

他的人虽然跟我结婚了,对我也很不错,可我感觉得到,他不是全心全意在我身上的!桃花有些哀怨地说道。

阿玲急得大声起来,那他……那他怎么回事啊?

他心里还装着另一个女人,他老是忘不掉!桃花沮丧地说道。

黄菲儿?阿玲立刻脱口而出,眼睛里充满了敌视。

桃花轻轻地点头,两行泪水在她的脸上滑落了下来。

阿玲见状,急忙抓住桃花的手:桃花姐,你说吧,我能帮你做点儿什么?她立刻转身,我去找张明堂说说清楚!

桃花拉住阿玲的手,摇摇头头,用哀求的口气说道:你别掺和这事,好不好?然后勉强地挤出笑脸,不说这些了,你大喜的日子,我们都应该高高兴兴地才对!

阿玲怜惜地看着桃花,眼里也溢出了泪珠

 

05

 

眼看阿玲的婚事就快到了。在桃花寨的议事厅里,大都在嘻嘻哈哈地忙碌着。

桃花看了看一旁的赵山,调侃道:赵连长,你可得多准备些好听的情歌,到时候“对”不上来,可别想娶走我们阿玲!

一个女兵捂住嘴巴笑了笑,然后对赵山说:除了对歌,还有那么多礼仪呢,一样儿做不到,也不会把侗家姑娘娶到手!

女兵们都嘻嘻地笑起来。二虎摸摸脑袋,叹气道:赵连长,这下可完了,眼看着一块好肉就是吃不到嘴,那还不急得你跟猴儿似的上蹿下跳?

众人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一番话,整得赵山脸色通红,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呆在一旁干笑着。

阿玲见了,急忙过来帮起腔来,她回过头对二虎说:二虎,这就不用你操心了,到时候说不定就有一块好肉主动跳进赵山的碗里去然后,她冲着二虎做个鬼脸,装作气呼呼的样子,狠狠地说道:气死你!

众人笑得更加开心,有的女兵还捂着肚子,笑成一团。

夏雪站起来对大家说:长沙会战刚刚取得胜利,赵山和阿玲又要点起洞房花烛,这可真是双喜临门啊,大伙儿一定好好喝几杯酒,庆贺庆贺!

对,好好喝几杯!大伙儿异口同声地说。

正在这时,狗子搀扶着一个年迈的老婆婆走了进来,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狗子远远就喊,阿玲!你看谁来了?

    阿玲定神一眼,突然惊喜地叫道:奶奶!然后奔跑过去,两人紧紧在了一起

赵山也走过去,站在老婆婆身旁,小声叫道:奶奶.。

阿玲看着赵山说道:你大点儿声叫啊,奶奶耳朵聋!

于是,赵山便提高了声音,叫道:奶奶!

老婆婆高兴得笑不拢嘴,众人也欢笑起来。

晚上,桃花寨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

赵山与阿玲的“夜娶”仪式开始了。

全身新郎装束的赵山在一群人的陪伴下,簇拥在新娘的闺房前。房门紧闭着,屋里传出一个女兵的声音:新郎官儿,我们都唱好几首歌了,可你一首也对不上来,那你就一个人回去吧!

赵山尴尬地说:你告诉阿玲,我只学会一首,我俩还是唱那一首吧?就算我……算我求你们了!

屋里的女兵一听,捂住嘴巴笑起来好吧,我跟阿玲商量商量。

沉默一会儿之后,闺房里终于传出阿玲清脆的歌声:

         门外的后生想我没?

妹妹屋里想哥郎。

白天想来夜思量,

我想你哥哥好心肠。

    赵山清了清嗓子,赶紧道:

屋里的阿妹好会讲,

好话一句暖心肠。

你说想哥哥更想,

哥想今夜娶姑娘……

吱呀一声,闺房的门终于开了,屋里屋外一片欢腾。

在一片火把的照耀下,一身新嫁娘装束的阿玲由一个女兵陪伴着走了出来。顿时,锣鼓、芦笙、唢呐、响器同时响来。

张明堂与夏雪高兴地看着赵山和阿玲这对新郎新娘。夏雪望了望张明堂,:多好的一对呀真羡慕他们。

是啊,你看阿玲多开心!张明堂笑着应道。

你没少喝酒啊。夏雪笑笑。

张明堂嘿嘿笑起来,:高兴啊!

夏雪突然收起笑脸,她看着张明堂,小声说:张司令,我明天一早就要去江口了,听上级对新形势下我们工作的安排。这个家你要和桃花一起当好啊。我三四天就回来。

放心吧。张明堂点点头,两人说完便加入到欢庆的人群去。

大家载歌载舞,一片欢乐。

桃花看到阿玲和赵山两人的脸上都始终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她呆呆地羡慕地望着阿玲和赵山突然,桃花把目光移开,在人群里寻找到了张明堂的身影儿,她禁不住慢慢走到张明堂身旁,她靠了过去,到了张明堂身旁。桃花轻声地喊着:明堂……

张明堂似乎也没听到桃花的声音,更没有注意到桃花表情的变化,他望着欢快的人群,情不自禁地加入了跳舞的人群,和夏雪等人一起狂欢起来。

桃花惆怅地望着张明堂欢乐的神情,她一脸茫然地走了出去。

 

06

 

小山坡上,隐隐还能听见寨子里的欢声笑语。

桃花独自静静地徘徊在小山坡上那片僻静的竹林里,风呼呼的吹过,她那单薄的身子不自觉地打了冷颤,她凝视着寨子里摇曳的灯光,眼神飘忽不定。她坐在一块石头上,手拿起芦笙,信口吹起一首曲子,曲声幽怨、凄婉,在无边的夜幕下飘来飘去……

一向以强悍示人的桃花此刻竟是如此孤独无助,她微微地闭上眼睛,痛苦在胸口迂回着,想起这些年来,自己一直守候的那份无望的爱情,桃花突然黯然泪下,幽幽的曲声缓缓地吹着,如怨如诉,清泪伴着孤独与烦闷一同释放出来,那凄冷,哀怨的曲声在树林里久久地飘荡不息……

吹着吹着,桃花突然放下芦笙,从怀里掏出阿玲送给她的药瓶,奋力地向山下扔去。她猛从腰里拨出佩刀,发疯般地在竹林里四处挥舞着压抑太久的郁闷终于在此时如火山般地爆发出来,竹叶被砍断,簌簌落下,她撕心裂肺,一同砍断的还有那份纠缠多年的无望情感……

放眼望去,阿玲的房间里,红色的烛火摇摇拽拽,在桃花眼中,成了一种无法言说的哀伤暧昧。山寨中,隐隐有火把在流动。

桃花咬着嘴唇,痛苦地闭上自己的眼睛……

夜很黑很黑,偶尔有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仿佛有人在低声哭泣……

寨兵正在巡逻,突然看到一个黑影,他端起枪,警觉地问:什么人,站住!

桃花牵着马走出来:是我。

寨兵松了口气,寨主,原来是您啊。

桃花点点头,:我有要事,要下山一趟。

下山?这得跟张司令说一下吧。寨兵有些不安起来,急忙说。

桃花看着寨兵,说道:不许去说!

寨主,张司令有命令,任何人都不能随便下山。寨兵有些难为情起来。

桃花看了寨兵一眼,缓缓地说,我办完事就回来。

寨兵跑到前面,拦住桃花,央求道:寨主,真的不行,张司令知道了要惩罚我的。

桃花一听,沉思片刻,突然发难,一把夺了寨兵的枪,怒声道:不要出声。

寨兵吓得不敢出声。

桃花手脚利落的将寨兵绑了,堵上嘴,对寨兵说:兄弟,委屈你了。张司令要问,你就说我进城找个姓黄的丫头!

桃花说完跃身上马,她腿蹭马肚子,双手拉紧韁绳,用鞭子狠狠地鞭打着,马便飞快驰在山路上奔跑起来。

顿时,漆黑夜空中响起一阵剧烈地马蹄声……

此时,酒喝多了的张明堂正躺在床上酣睡,他迷迷糊糊地睡在床上,脑子里飘忽的全是黄菲儿的身影,他口里喃喃地呼喊着一个人的名字:菲儿……

 

07

余主任的办公室里灯火通明,他独自坐在灯下沉思。

张组长走进办公室,主任,黄菲儿情况我们基本都了解了。

哦?说!余主任点点头。

张组长在旁边坐了下来,:黄菲儿她现在已成了读书会的新领导。所有的活动都是她主持策划和安排的。

这么说她已经成了共党的人了?余主任沉思道。

很可能!现在她不仅在读书会,在各界的影响都很大。张组长看了看余主任,又说道:她跟山上的抗日先遣队来往也很多。

余主任起身在房间里走起来,他沉思了一会,对张组长说道:这一次,优柔寡断的事情不能再做了,抗日先遣队日渐壮大,已经形成了一股不可小看的力量,我们防共限共的政策没有改变,如果再让读书会没有限度的发展,这以后不好收拾。

主任的意思是?张组长抬头望着余主任。

必须想尽一切办法控制和削弱他们。余主任狠狠地说。

张组长想了想,:现在这种时期,我们不能太过严厉吧

现在什么时期?新四军怎么样?还不是现在这种时期消灭的?余主任的语气越来越坚定。蒋委员长对共产党都这么严厉,我们对这种异党份子也要坚决,决不能留!他态度无比坚决,容不得半点疏忽。

她可是孙营长的夫人,我们不好动手啊。张组长看了看余主任,有些难为情地说。

正因为他是孙如柏的老婆,所以才要除掉!而且要尽快!余主任神情变得更加严肃起来,他注视着张组长,说道:否则,我怕孙如柏迟早会被她拉到共党那一边,如果这样,那我们就更难了!

可是这不好办啊,孙如柏对我们一直有戒心。如果让他知道是我们干的,那我们和驻军的关系不就麻烦了。一旦孙如柏报复,我们这点人,哪抵得过他们呀!张组长望着余主任,显得有些担忧起来

所以这件事一定要谨慎,不能让我们的人去做。得找一个特别的人选,即使走漏了风声,我们也可以马上推得一干二净。余主任沉思道。

张组长点点头,陷入沉思。到哪里去找这个人呢?

余主任起身,来回踱着步,他思前想后,然后对张组长说:你现在就去把旷志叫来。

!张组长应声后走了出去

余主任在房间里不停地踱步,他时而沉思,时而不停地翻翻桌子上的文件。隔了会儿,他脸色一沉,端起茶杯,狠狠揉捏起来他的眼中布满杀气。

张组长带着旷志走进办公室。

旷志边走边摇头晃脑地问:余主任,您找我?

余主任没有马上回答旷志的问话,他示意张组长离开,然后盯着旷志看了一会:你在这也躲了一阵子了吧?

是,是,还要多谢余主任。旷志低头不停地叩谢大恩。

余主任注视着旷志,不冷不热地问道:你就不想出去吗?

……不想,出去就是个死!旷志一听马上紧张起来。

可你也不能一辈子就躲在我这吧?再说躲过初一能躲过十五吗?余主任拍了拍旷志的肩膀说这要是让姓黄的知道了我包庇他的仇家,我们不是也很难办。

旷志急忙跪下,慌忙地哀求道:余主任,你不是要赶我走吧?我不能出去呀。他边说边哭丧着脸。

可我们也不能总养着一个闲人吧?余主任反问道。

余主任,您不要赶我走,您让我做什么都行。我求求你!旷志苦苦哀求道。

余主任淡淡一笑,:我建议你还是走高飞吧,何必在这里担惊受怕呢!

要走也得有机会呀,再说我这身无分文,能去哪?!旷志低声沮丧地说道。

那我给你一个机会如何?余主任看旷志

机会?什么机会?旷志眼睛一亮,从地上爬起来。

发财的机会,远走高飞的机会!余主任故意拉长声音

旷志怀疑地看着余主任,自己的脑袋,问道:能有这样的机会?

余主任冷笑一声,不屑地说:当然,这机会得你自己把握。

旷志立刻揍上前,问道:您说,我怎么做。

余主任将身体前倾,看着旷志,低声说:你帮我办成一件事,那你就有这个机会了。

旷志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余主任。

旷老弟,我们为你挡风遮雨,就算感谢你也应该为我们做点事情。

好!您说,让我干什么?

杀了三中读书会的头头余主任看着旷志狠狠地做了个杀的动作。

谁?旷志张大眼睛,眼珠不停地转动着。

余主任一字一顿地说:黄---菲--儿!

啊?黄菲儿?!杀她!旷志一惊,然后吞吞吐吐道:这……他看了看余主任,自语道,她可是黄占山的女儿呦!

对!他黄占山不是要杀你吗,你怎么就不能杀她?!事你如果办成,你会得到一大笔钱,我送你远走高飞。

旷志听后,摸摸脑袋,笑嘻嘻地问:那我怎么出去?黄家的人一直在找我。

余主任笑着说:我知道,你还是有办法躲开他们的。

就我一个人去办吗?旷志歪着头,做出一副不情愿的模样。

是的。枪和钱,我可以给你,但人不行! 余主任说。

为什么?旷志盯着余主任,不解地发问。

黄菲儿是孙如柏的老婆,我的人孙如柏都熟悉的很。为了机密起见,不能用我们的人。余主任看着旷志浅浅地解释道。

可这事我一个人办不了。旷志边说边大摇大摆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拿起桌上余主任喝剩的茶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

余主任没理他,只是瞥了他一眼,不冷不热地说:有了钱,你还怕找不到人吗?

旷志思忖了一下,突然放下茶杯,一咬牙,拍着大腿喊道:好!我豁出去了。干!你可得说话算数!

余主任笑着:当然!只要事情办成,我决不食言!

 

08

桃花一夜未归,张明堂竟丝毫没有发觉。他一觉睡到天亮,醒来后,见桃花不在,也没注意,以为她找姐妹说话去。然后,他就叫上二虎出去巡视去了

二虎边走便问张明堂:司令,政委下山去江口得几天?

也就三四天吧。张明堂望着远方,淡淡地回道。

走着走着,二虎突然看到被桃花绑住的寨兵,他拉着张明堂的手臂,指着寨兵说:司令,你看!

张明堂顺着二虎指着的方向,也发现了被绑的寨兵,他大喊一声:二虎,警戒!

二虎应声端起枪,机警地四处查看,没有发现异

张明堂立刻跑过去,拿出堵住被绑寨兵嘴的东西。

怎么回事?张明堂注视着寨兵。

寨兵吞吞吐吐说起来:是……是桃花姐……

张明堂大吃一惊:桃花?

寨兵看了看张明堂,哭丧着脸说:司令,桃花姐让我告诉你,她去了县城!

张明堂听了,脸色马上变得严峻起来县城?去干什么?

寨兵小声说:桃花姐说,她去找个姓黄的丫头!

什么?这个桃花,这不是胡闹吗?张明堂脸色更难看,他转向二虎吩咐道:赶紧带几个人,我们去趟城里。

此时阿玲恰巧走过来。张明堂急忙问:你怎么来了?赵山呢?

阿玲有些羞涩地笑了笑,小声说:他还没醒!我睡不着了……你们这是要去哪?

二虎看着阿玲,焦急说道:桃花寨主一个人进城了,我们去接应!

什么!我也去!快走!阿玲皱着眉头说。

太阳还没有出来,山谷中雾气缭绕,迷迷蒙蒙一片张明堂带着几个人,披着雾气,跃身上马,快马加鞭,急匆匆往县城方向赶去。……

此时,有一个人鬼鬼祟祟地在县城的街道走着,那人的身后,两个黄家家丁紧紧地跟踪着。此人有所察觉,在一个小摊前停住了脚步,装成要买东西的样子。后面盯梢的家丁也停住脚步,观察前方的动向。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旷志,他回头看了看盯梢的人,黄家家丁急忙避开他的目光,旷志趁此机会突然拐进一个胡同,闪身进了一幢民宅。

家丁往前望去,发现旷志不见了两个人急得直跺脚,马上追过去,但已看不到旷志的人影。两个家丁四处寻找,没有发现旷志,两人只好怅然离去。

旷志进民宅的时候,已有几个人在里面等候着他了几人人都是旷志约好的地痞。旷志在院里张望了一会,见外边没有动静,里面的几个人叫到跟前,他扫了一眼,问道:伙计们,都清楚了吧?

清楚了,清楚了。地痞们点点头。

好。旷志说完,立刻给几个地痞每人发了把枪。

地痞们拿着枪,有的拿着仔细看,有的拿着比划。旷志看了看他们,又:会用吗?

地痞们急忙点头:会!会!打枪还不容易!

 这时其中地痞看了看旷志,问道:钱呢?

 旷志从袋里拿出一袋子银元,地痞赶忙伸手去接,旷志立刻收手,地痞没拿到,有些着急。

旷志看了看那个地痞:这是一半,另一半事成之后给!旷志说完才把钱递给地痞,那地痞接过后马上把钱分给了地痞们。

旷志继续说:听着,开枪的时候准着点。走吧!然后,旷志带着地痞出了宅子。

 

09

 

国立三中门口附近有一个茶摊。此时,桃花坐在茶摊上,边喝茶三中门口这边张望她看见黄菲儿从三中校园里走了出来,便将一张银票仍在桌上,走出茶摊迎住黄菲儿。

黄菲儿认出来人矣桃花,急忙停下脚步,小声喊道:桃花?怎么是你?

桃花看着黄菲儿,冷冷地说:对,我是来找你!

有什么事吗?黄菲儿疑惑地望着桃花。

在这说不方便。

黄菲儿思索了一下,对桃花说:好,我们找个地方说话。

于是,人便一前一后走过街道。

旷志等人一直守在国立三中门曰附近,他看见桃花和黄菲儿走过去,有些诧异,便自言自语道:桃花?

大哥,那怎么变成两个女的了?地痞一脸疑惑地望了望旷志。

旷志不耐烦地说:少废话,跟上!

旷志急忙带着人跟上了桃花和黄菲儿。

一个地痞着急地问:这两个女的杀哪一个?

旷志一咬牙,:杀那个老师!

远处,黄家的家丁已经发现了旷志,两个家丁相互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紧跟在旷志等人后面,另一个返身去黄家大院报信去了

 

10

黄菲儿跟着桃花,一前一后地来到了江畔的一家茶楼,然后又一前一后走上茶楼的二楼大厅

二人刚坐了下来。茶楼小二就走过来:两位,来点儿什么茶?

桃花不耐烦地:随便!

茶楼小二看了桃花一眼哟,咱们茶楼可没有“随便”这道茶!

桃花扭头,杏眼圆睁,怒视小二

小二一见,急忙赔笑:有有有!然后转身吆喝起来二楼好茶一壶!

黄菲儿注视着桃花:你找我什么事儿?山上有困难?你尽管说,我一定会设法解决!

桃花不说话,只是上下左右地打量起黄菲儿来。

黄菲儿也疑惑地望望自己,直到没发现异样的地方,她这才抬起头,有些尴尬地望了望桃花。

茶楼小二走过来,给桃花和黄菲儿上了一壶茶。为掩饰自己的尴尬,黄菲儿拿起茶壶,给桃花倒了一杯茶,黄菲儿将茶推到桃花前,:你先喝口茶,然后再慢慢说。

桃花没有喝茶,也没有说话,目光仍然盯着黄菲儿不放。

你找我究竟是什么事?黄菲儿有些慌乱地说桃花你再不说,我可就走了,我还有事忙呢!黄菲儿说完立刻起身。

桃花这才开口,:我找你不是公事,是私事。

私事?黄菲儿坐了下来,疑惑地看着

桃花点点头,:我来,是要和你说一说张明堂!

黄菲儿闻言不由神色一黯:啊?……张明堂?提起张明堂,黄菲儿有些语无伦次。

桃花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说道:我自从进了梵净山,独撑起桃花寨,就与奸佞小人斗,与土匪官府斗,宁流血不流泪,宁掉脑袋不掉面子,没想到今天还是幽幽怨怨,难过情关!说完,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黄菲儿望着桃花, 突然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桃花瞪着黄菲儿:难道你听不懂?

我确实听不懂,你和张明堂不是已经成婚了吗?还要过什么情关?你话直说好不好?黄菲儿看着桃花

桃花瞥了黄菲儿一眼,问道:直说?

见黄菲儿点头,桃花立刻一拍桌子,大声地:好!那我就直说!

这反常的举动惊动了同在二楼喝茶的几桌客人,他们都将目光投过来,在这几桌人中,然包括旷志雇佣的那几个地痞!只是旷志那小子怕被认出,躲到在隔壁。

桃花用手指着黄菲儿:没错!我是和张明堂成了亲!可他心里,他心里到现在还是只有你----黄菲儿!全是你!

黄菲儿慌了:这怎么可能?

桃花苦笑起来,: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这种没面子的事情我会编来骗你吗!

这真的不可能,我和他之前确实有过一段感情,可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也早已经成亲嫁人,是别人的妻子了!桃花你一定是误会了!黄菲儿半信半疑地看着桃花说道。

桃花注视着黄菲儿,大声问道:我只问你一句话,你,黄菲儿,是不是还喜欢张明堂?

你问这个干什么?喜欢怎样?不喜欢又怎样?你看看现在的铜仁,现在的国家,都是什么样了!我已经顾不上去想这些事情,我还有很多很多有意义的事情要去做,对你桃花来说也是一样啊! 黄菲儿放鞭炮似的说道

桃花突然逼近黄菲儿,厉声道:我不管!我只想听你告诉我,你心里还有没有张明堂?

见黄菲儿沉默了,她的表情极其复杂桃花心中微微一震,她久久地看着黄菲儿,然后疯一般地苦笑起来,:你的表情已经回答我了。

黄菲儿仍然沉默着,似乎沉浸在记忆里。

走!桃花突然起身,冲黄菲儿大声喊你现在就跟我进山,去桃花寨!

黄菲儿抬起头,惊讶地问:去桃花寨做什么?

既然你还喜欢张明堂,他张明堂又对你念念不忘。桃花有些神经质地说道我要让张明堂当着我俩的面表个态,免得我糊里糊涂地一心跟他。我喜欢什么都讲在当面!说后,便抓住黄菲儿的手,要往外拽。

不行,我不去!这是多无聊的事啊!黄菲儿看着桃花,用力脱她的手

无聊?怎么无聊啊?桃花感觉胸口隐隐发痛。

人的感情都有消融、改变、浓烈的过程,你要给感情时间呀!黄菲儿看着桃花,有些不知所措。

我没有时间老这么别扭。

反正我不能去。黄菲儿固执地看着桃花。

桃花听后立刻把枪拍在桌上,大吼道: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黄菲儿看着桃花,大声说道,桃花!你别乱来!

那几个旷志雇佣的地痞见桃花拍出了枪,不禁有些慌乱,他们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突然一起拔枪,向桃花和黄菲儿开枪!

桃花一惊,临危不乱地把桌子一脚踢翻到身前,又把黄菲儿拉到桌子后面。自己突然又飞身出去,与地痞们在茶楼大厅中乱战。

由于空间过于狭窄,地痞们无法与桃花拉开距离,只好较量起了拳脚。但桃花丝毫不落下风。

黄菲儿见一个地痞想偷袭桃花,她拿起水壶砸,准目标,砸晕了个正要偷袭桃花的地痞……

此时,旷志在楼梯处悄然现身,他举起枪,瞄准了正在展转腾挪的桃花。

一声枪响,桃花的胸部黄菲儿惊叫起来:桃花!

鲜血流了出来,染红了衣裳,可桃花全然不顾,她忍着伤痛,奋起余力,将最后一个地痞从大厅门口踢飞下了二楼

旷志狞笑着逼近桃花

桃花转身,恨恨地看着旷志,咬牙切齿地说:早就该活剥了你!她奋起出击,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全身无力。

这时候,黄家管家带着数个家丁冲上了茶楼二楼。黄家管家对准旷志就是一枪,旷志见势不妙,情急之下直奔窗户,从二楼破窗跳下。

黄家人也纷纷冲到各窗口,齐齐开枪!旷志在空中就被数枪击中,落地后仍被乱枪齐射,直被打得血肉模糊!茶楼下的行人惊呼着避让。

黄家管家看到了黄菲儿:小姐!你怎么在这儿!这太危险了!

黄菲儿抬起头,指着被桃花打倒的地痞说:这些人想要杀我们!

此时,桃花正捂着受伤的胸口,忍着疼痛,摇摇晃晃地跌倒在地上。

黄菲儿见了,对黄管家大喊道:快!快送她去看医生!

她是?黄家管家疑惑地问。

黄菲儿着急起来别问了!再晚就来不及了!说完,急忙扶起桃花。

桃花有气无力地道:我……我要回梵净山。

黄菲儿小声说:不行!你中枪了!

桃花仍用尽力气喊:我要回山寨。

黄菲儿有些难为情地说:可是……

桃花突然抓住了黄菲儿的手:送我回去……求求你,送我回去……

黄菲儿略一犹豫后马上明白过来,她仿佛看到临死前最后一个要求!

黄菲儿扯下一条衣服,勉强帮桃花包扎了伤口。然后扶起桃花,对管家说道:管家,帮我送她出城!

黄家管家看着桃花:这……小姐,她是山上的土匪吧?

黄菲儿怒言道,别胡说?

小姐,我不敢擅自做主,如果因为此事,再和山上的那些共党扯上关系,老爷肯定饶不了我!黄管家压低声音说,小姐!咱们还是赶快走吧!

走?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她,我已经死在这茶楼上了!黄菲儿急得快流出眼泪。

……黄管家为难地说道。

黄菲儿大声吼道:你要是不敢,那就滚回去向你的老爷报信吧!给我留下两个人帮忙,出了事情我自己负责!

黄管家低声说:那……好吧。然后,茶楼

 

11

两个家丁抬着一辆滑竿,上面坐着受伤的桃花。她身上盖着衣服,挡住了正在流血的伤口。黄菲儿急急地走在一旁,她神情焦灼,边跑边催促:快点!快点!

 几个人急匆匆地出了城门。

黄菲儿等人急匆匆的在山路上跑着。此刻桃花已经奄奄一息。黄菲儿边跑边急切地喊:桃花,你坚持住!桃花张合着嘴唇,断断续续地说:我等不了了……你告诉张明堂……

突然,张明堂等人迎面赶来。远远地,张明堂就看到了黄菲儿,两人对视着,眼神复杂,有说不出地情愫在里面。

滑竿停了下来,张明堂奔到桃花跟前,急切地问:这是怎么了?

黄菲儿没有回答,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明堂……明堂……那是桃花微弱的声音。

张明堂看到虚弱的桃花,焦灼万分,急切地呼唤着:桃花,桃花……

桃花努力挣扎着坐起来,张明堂赶忙去扶她,桃花一时支撑不住,倒进张明堂怀里。

黄菲儿看到这种情形,竭力将目光望向别处。

张明堂望着桃花,急切地喊道:桃花,你怎么了?

阿玲哭着喊起来:桃花姐!

此时,盖在桃花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血浸透,张明堂用手将衣服掀开,他惊讶地发现胸口的血还在不断的往外涌。他痛苦地呼唤着:桃花,你……你这是……

张明堂焦急摇摆着脑袋责怪着:你真是胡闹!桃花望了望张明堂一眼,倔强地闭上眼睛不说话。

桃花,你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呀?张明堂终于控制不住自己,大声地呼喊道。

明堂……我……我想做你真真正正的妻子……桃花忍住疼痛,缓缓睁开微闭的眼睛,用微弱到几近听不见的声音低吟道。

我知道……我知道……张明堂咬着嘴唇,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你不知道……你心里放不下黄菲儿……桃花忍住痛苦,竭力解释道。桃花说完看了菲儿一眼

菲儿一脸难过……

张明堂注视着桃花,痛苦地呼唤着:桃花……

……我本来想把她带上山,把所有的话都……都说明白……所有的事情都……都讲清楚……桃花断断续续地坚持着把话表达完整。

……你怎么这么傻呀?

可没想到……

桃花刚说到这里,突然一阵呼吸急促。张明堂大声呼喊道:桃花……桃花……

桃花挣扎了几下,又断断续续地说:可没想到……下辈子……下辈子我……我还做……做你的妻……妻子……桃花的声音越来越弱,越来越小声……

桃花……桃花……张明堂撕心裂肺地呼喊着。

众人也大声呼唤着,可一切都无济于事。桃花已经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心脏停止了跳动。

张明堂睁大惊恐的眼睛看着桃花呼喊道:桃花,你别吓我!我知道是我不对,你醒醒……你醒醒……我带你回家。咱们回家好不好?

看着看着,黄菲儿早已满脸泪痕,她哭泣着对张明堂说:张明堂,你别……别太难过了……

张明堂恍若未闻,他猛地抱起桃花,往山上走去。

张明堂抱着桃花走远。二虎担心张明堂,紧跟其后,他急急地喊着:司令,等等我!

望着张明堂的背影,黄菲儿只觉得胸口隐隐作痛,她擦了擦眼泪,对阿玲说:我先回去了!如果你们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

阿玲怒目圆睁,瞪着黄菲儿:你还想走!

黄菲儿望着阿玲

阿玲狠狠说道:如果不是你,桃花姐就不会死!

黄菲儿低下头,一脸落寞地说:桃花的死,我也很难过……

黄家家丁看情况不妙,急忙悄悄隐退,在树林里躲了起来。

阿玲大声喊:来人,把她给我绑了!

黄菲儿大惊:你想干什么?

我要让你给桃花姐偿命!绑了她!阿玲对着寨兵命令道。

两个寨兵急忙上前,绑住黄菲儿。

黄菲儿一边挣扎,一边说:你们这么做是土匪行径!

阿玲不理会黄菲儿。两个寨兵将黄菲儿绑好,又将她装入麻袋,转身对阿玲说:另外两个人不见了。

不管他们,回桃花寨!阿玲说道。

寨兵扛起麻袋,和阿玲一起,跟在张明堂和二虎身后,向上走去。

 

12

桃花已经断了气,张明堂依然抱着断气的桃花泪流不已。他看了看阿玲带回来的麻袋,不解地问:这是什么?

阿玲低下灵,不说话。

张明堂对着寨兵说:快打开!

寨兵将麻袋打开,黄菲儿钻了出来,与张明堂对视着,黄菲儿十分愤怒地看着张明堂。而张明堂却一脸痛苦。

张明堂看了看阿玲,阿玲正对着黄菲儿怒视。

黄菲儿大声喊道:张明堂,你到底想干什么?

张明堂铁青着脸色,凄苦地说:我想干什么?就是因为你,桃花,我的妻子桃花中枪死了!

张明堂,桃花的死我也很难受,我也很惋惜!黄菲儿大声地说可你要冷静,你要搞清楚是非曲直,你要对得起桃花,就要找出真凶!

张明堂激动地说:可她是你在一起的时候死的!

所以,我们才要共同找出真凶,为桃花报仇!黄菲儿看着张明堂一字一顿地说道。

阿玲突然大声吼起来:少说废话,来人!把她关起来!

黄菲儿急忙说:你们是抗日先遣队,不是土匪!

张明堂生气的看着黄菲儿,几个寨兵上去押走黄菲儿。张明堂没再说什么,一言不发地把着桃花伤心欲绝地哭了起来。

13

黄占山盯着站在一旁的家丁,把手里的茶杯狠狠地砸在地上,大骂道:你们这群废物!居然能办出这样的事来!

我们看事情不妙,就赶紧回来报信了。家丁小声说道。

你们怎么能让菲儿去呢?!黄占山大声吼道。

两个家丁相互对望一下,小声说道:是小姐坚持啊,我们拦不住!

黄占山气急败坏骂起来:这个糊涂的菲儿!糊涂啊!然后,他转向管家:备车,去找孙如柏!

老爷,去找姑爷他还不得责怪咱们。管家低声说道。

黄占山瞪了管家一眼,说:还想那么多,先让他发兵上山去救人吧。

是,老爷!管家小声应道。

回来再和你们俩算账!黄占山指着家丁说道,然后与管家急急走出大厅。

黄占山没有敲门,急急地闯进驻军部孙如柏的办公室。

孙如柏不在办公室里,阿旺正在替孙如柏整理办公桌,阿旺见到黄占山,立刻起身,:黄县长,您来

你们营长呢?黄占山焦急地

正说着,孙如柏走了进来。黄占山立刻迎了去:如柏!快!快出兵!

岳父大人,这是怎么了?孙如柏边说边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黄占山着急地看着孙如柏,:菲儿她被张明堂抓上山了!

什么! 孙如柏大惊,从椅子上跃起身来,望着黄占山

黄占山急忙把话说清楚:菲儿她本是要送个受伤的女匪出城,却被张明堂绑上了桃花寨!

孙如柏愤怒地骂道:好你个张明堂!然后转向阿旺喊道:快!警卫排集合!

! 阿旺转身出去。

孙如柏急切地从办公室出来,黄占山也跟了出来。孙如柏快步走着,黄占山也快步跟上去。

在什么地方绑的人?孙如柏边走边问。

黄占山想了想,:城里的一个茶楼。

受伤的女人是什么人?

桃花寨的人,她还打死了不少人呢。

 孙如柏狠狠地说:岂有此理!桃花寨号称抗日武装,却干着匪性不改的勾当!居然还杀人绑架,扰乱地方。桃花寨一天不铲除就一天是麻烦!

此时,阿旺跑过来报告营长!警卫排集合完毕!

孙如柏大手一挥,大声命令道:去,全营集合!立刻清剿桃花寨!

 

14

 孙如柏跃上马,咬着牙,狠狠地挥动着马鞭马腾空一跃,率先冲出营部,向桃花寨方向疾驰而去。

 阿旺紧跟其后,荷枪实弹的警卫排跟随着……

孙如柏和阿旺带着两个连在山路上急行军。阿旺低声道:营长,前面有人。孙如柏摆了摆手,示意部队先停下。

孙如柏定睛一看,原来是麻三刀带着人正要回县城,

怎么办,营长。阿旺有些紧张起来。

孙如柏却出奇地镇定:不要慌!原地待命!警卫排停了下来。

麻三刀也看到了孙如柏。他走了过来,大咧咧地问道:原来是孙营长,孙营长这是要去哪呀?

原来是麻司令。孙某进山执行公务。孙如柏客套说道。

哦,那我就不耽误孙营长公干了。麻三刀说完对手下说:走!

孙如柏回头看了他一眼,大声喊道:站住!

麻三刀一惊,急忙停下来:孙营长还有什么指教吗?

孙如柏冷冷地说,麻司令,你这是从哪来?

……我也是进山清剿去了,正要开回城。麻三刀笑说道。

孙如柏抬起头,注视着麻三刀:剿匪?麻司令又剿了哪伙土匪呀?

……别提了。我去他们的匪巢,没想到都没人……害我这一通忙乎……一定是有奸细,有奸细……麻三刀立刻装出一副沮丧地样子。

是吗?孙如柏不阴不阳地说道。

麻三刀看了孙如柏一眼,反问:孙营长不相信?

此时,警卫排士兵和匪兵的手全都放在扳机上,战斗似乎一触即发。

孙如柏看了看麻三刀,突然笑了起来:麻司令说笑了,孙某怎么会不相信麻司令的话。

警卫排士兵和匪兵听了,才都放松下来。

 哦,哦,麻三刀干笑了两声,那我就耽误孙营长公干了,回头对部下说声走!然后带着人离开了。

孙如柏看着麻三刀的背影,恨恨握着拳头。

营长,就这么放过他?阿旺盯着麻三刀的背影,问道

孙如柏愤愤地说:现在不是收拾他的时候。走!然后和阿旺带着警卫排士兵继续往桃花寨方向赶去。

 

15

前面是一处山坳,孙如柏见状,急忙勒住马绳,问阿旺:到哪了?

阿旺看了看,回道:前面就是青龙洞了。

桃花寨不远了吧。孙如柏望着前面的山坳,小声问道。

过来青龙洞,还有十里地就到了。

孙如柏向阿旺伸过手来,阿旺会意,将望远镜递给孙如柏。

孙如柏拿望远镜,看了看四周的情况。他边看边说:这里进可攻,退可守,我们就先在这驻扎,等后面的队伍上来!

是!营长,按照您的命令。我们出发后不久,其他各连就已经从驻地分批出发了。阿旺边说边下马。

孙如柏看了一下怀表,:那他们应该已经到指定的汇合地点了。阿旺,你传我的命令,立刻从四个方向,包围桃花寨!

!阿旺应声后立刻离开要派人去传达命令

阿旺走了几步又返身回来,有些担忧地说:营长,没有报告上峰,咱们就这么出兵,不会闹麻烦吧?

孙如柏瞥了他一眼你有话就说!

桃花寨这抗日先遣队毕竟是有名有号,咱们就这样给围了,再打起来,算不算破坏团结,破坏抗战?阿旺忧心忡忡地说

抗日先遣队?你有见过绑架人的抗日先遣队吗?!孙如柏冷哼一声,:我看破坏抗战的是他们!无端挑衅,制造摩擦!对这样一支土匪行径的队伍,难道要我去和他们讲道理吗?我不围了他们的桃花寨,不给他们颜色看看,谁知道他们还会干出什么更无耻的事情!

阿旺点点头,:我明白了!

望着阿旺离开,孙如柏望远镜,仔细地观察地形

 

16

张组长急急地推开余主任办室的门,大声汇报道:主任!孙如柏出兵去打桃花寨了!

什么?打桃花寨?对付抗日先遣队?余主任一,吃了一

是,刚得到的消息,独立营已经悄悄出动。张组长看着余主任道。

余主任有些莫名其妙地说:他和张明堂不是合作愉快?这唱的是哪出?

张组长在椅子上坐下来,轻声应道:张明堂绑了孙如柏的老婆黄菲儿。

什么,绑了黄菲儿?余主任说完便沉思起来。

张组长急忙追问道:主任,要不要派人把孙营长追回来?

余主任思忖了一会儿,挥了下手,镇定下来,他看了张组长一眼,:不用了,就让孙如柏去打!

让他去打?张组长一脸疑惑。

对,比起土匪和日本人,共产党才是党国的心腹大患!张明堂这伙人迟早是要对付的。余主任得意地冷笑:如今他孙如柏不管什么原因去主动出手,正好省得我们自己动手了。

真要这么打起来,恐怕舆论过不去吧。张组长看着余主任,表情有些焦灼。

什么舆论?破坏团结?破坏抗日?他张明堂这支所谓的抗日先遣队,我们可从来没有正式承认过!余主任说完,得意地露出笑容。再说,孙如柏不是傻子,他一定会有理由的。

张组长点点头,担忧地自问道:他们真的会打起来吗?他看了看余主任,分析起来,孙如柏和张明堂的关系,因为保护物资运输的事,似乎有所缓和。张明堂绑架黄菲儿,我们不了解真正的原因,也可能就是一时意气用事,如果他缓过神来,放了黄菲儿,张明堂和孙如柏可就打不起来了。

那如果黄菲儿回不来了呢?

那他们就非打不可了!张组长抬起头,望着张主任,您的意思是?

余主任点点头,在房间里走起来这个黄菲儿早就该杀了,只可惜你找的那个旷志太不争气!

主任教训的是。张组长一脸愧疚,他摇摇头,叹息:可黄菲儿在桃花寨,我们鞭长莫及啊。

怎么会是鞭长莫及?旷志还不算是一无是处,毕竟帮我们在桃花寨安插了一颗钉子!余主任看着张组长,得意地说道。

哦,我明白了。张组长恍然大悟,他翘起大母指说道:主任高见呀。

张组长,你赶紧去想办法联系上那颗钉子,让他在最短的时间内,杀了黄菲儿!余主任看着张组长说道。

是!张组长转身出了余主任的办公室

余主任走到窗户边,抬头望了望晴朗的天空,颇有些得意地自言自语地说道:我就不信独立营和先遣队打不起来!

 

17

桃花的棺材已经放到了挖好的墓穴中,张明堂拿着铁铲,正在往里面铲土。他一边流着泪水一边用手培着土阿玲、赵山、二虎等人在一旁呆怔怔地看着。

阿玲和二虎想要上前帮忙,赵山摇摇头,用手势制止了阿玲和二虎。

张明堂培好土,他在桃花的墓前慢慢跪下。在场的人也跟着来。张明堂突然大声喊起来:桃花!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呀!张明堂摘下身上背着的酒壶,把酒撒在桃花墓前。说着叩下头去,号啕大哭起来,那声音惊天动地悲惨凄切。在场的人也跟着流下了伤心地眼泪。

阿玲要过去搀扶张明堂,被赵山拦住,赵山挥了挥手,示意众人离开。众人望了眼痛苦中的张明堂,起身,静静地离开了坟地

坟地里只剩下痛苦地张明堂。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月亮升了起来,一晚残月出现在云朵里。一向热闹的桃花寨突然寂静无声。几只鸟儿掠过,发出几声悲惨撕裂的啼叫声,那声音在寂静的山谷上空久久回荡着……

从坟地回来,阿玲默默地坐在油灯前,抚摸着桃花送给她的结婚礼物,眼泪无声无息地从她的脸上滑落下来。

在离阿玲相对远一点的地方,坐着赵山,托着腮帮,静静地凝望着悲痛万分的阿玲,心中有说不出地滋味。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阿玲仍沉浸在悲伤中。望着阿玲,赵山慢慢走到阿玲跟前,用手轻轻拍拍她的肩膀。阿玲握住赵山的手,眼泪又流了出来。赵山摇摇头,望着窗外的残月,他的脸上也满是泪痕……

 

 

18

张明堂独自坐在桃花的坟前饮酒流泪,他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愧疚地自语:桃花,你怎么就这么离开呀?说着,又倒了一碗,边喝边喃喃自语起来:

张明堂啊张明堂,你个混蛋,你为什么不好好对待一个好女人?

张明堂啊张明堂,她救过你的命,为你去冒险,什么都舍得给你,可你却……你是天底下最大的混蛋……

张明堂越说越伤心,满面泪水。

赵山在不远的地方站立着,看着张明堂。看了好一阵儿,赵山才慢慢过来张司令,人死不能复生,还是节哀顺变吧,你都已经在这呆了一天了。

张明堂抬起头,冷冷地说:你有事吗?如果没什么事,就不要打扰我和我妻子说话!

赵山在张明堂的身边蹲了下来张司令,我知道你很悲痛,全桃花寨的人都很悲痛。阿玲哭了整整一夜。我和你一样,为失去桃花儿难过,为失去这样一位好姐妹难过!

张明堂没有说话,他只是默默地流泪。

赵山蹲在张明堂身边,突然捏住张明堂的肩膀张司令,你要振作起来呀。

张明堂愣愣地看着赵山。

夏政委现在不在,你要振作起来做主呀。我来就是想和你商量,由你做主决定,我们放了黄菲儿。她是我们同志,我们不能这么对待她。赵山看了看张明堂,继续说:我也和阿玲谈过了,出了这样的事情,不该让黄菲儿负责呀。

她是同志?张明堂有些莫名其妙。

!赵山点点头,:黄菲儿已经是一名共产党员了!她在城里有很重要的工作,我们必须马上放她回去。

笑话!她丈夫是国军营长,她怎么可能是共产党!张明堂张大眼睛,强调道:不可能!

这件事情,我日后向你证明。但现在我们必须马上放了她。再有,我们也要考虑和孙如柏驻军的关系,不能因此出现摩擦而反目。赵山若有所思地说道。

张明堂望了望桃花的坟,冷冷地说:等你证明了再说吧。什么孙如柏,什么驻军?我还怕他吗?张明堂突然推开赵山,大声地说:你马上走,我要陪着桃花,我还有话要和桃花说!

张司令!你理智一点好吗?赵山哀求道如果桃花寨主活着,也不愿意看到你现在的样子的。

张明堂突然大声冲着赵山吼道:够了!走!不要在桃花跟前说这些,她会不高兴的!

张司令……赵山看着张明堂,神情凝重低低喊了一声。

走!张明堂继续吼道。

赵山看了看张明堂,无奈地转身离去

赵山悄悄地将一名学生叫到身边,叮嘱道:你赶紧去江口找政委,告诉她这里发生的情况,让她赶紧回来!明白吗?

那名学生郑重地点点头,:我明白了!

山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深情地说:一路上要小心,快去快回!

那学生望了望赵山,点了点头,转身匆匆离开桃花寨。

 

19

孙语蓉带着丫环走进孙家大院,她的身后跟着个抬着大小箱子的仆人。

她在院子中央停住脚步,环顾四周物是人非的一切,脸颊上两行泪水悄然流下……

此时的孙家大院,显得格外冷清,孙耀祖早已丧命,孙夫人出家,吴经略被杀,黄菲儿被绑上山,孙如柏又剿匪在外……

夫人,您又想起老爷了?丫环轻声道。

孙语蓉却摇摇头,:我是想起了当年的这个院子……她无奈地笑了这就是孙家吗?这就是我们拼死拼活总放不下的孙家?她望着大院,眼里一片茫然,那其中的滋味也许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夫人,我们这不是搬回来住了吗,有您在,有如柏少爷在,就谁都不敢小瞧孙家。丫环缓缓说道。

孙语蓉听后没有半点喜悦,反而更加摇头叹息起来。

仆人们刚把孙语蓉的东西搬到房中,就有一个仆人从院子外匆匆地跑进来,对孙语蓉说道:夫人,中统余主任求见!

孙语蓉抬起头,一脸疑惑:他来干什么?

    孙语蓉将余主任请进大厅,丫环连忙给余主任上茶。

余主任的消息可真够灵通,我刚回到娘家,您就找上门来。孙语蓉试探道。

怎料,余主任竟笑笑不语。

孙语蓉急了,忙说:只是不知余主任有何贵干?

余主任看了看孙语蓉,:余某冒昧来访,是想和夫人您畅谈一下铜仁的局势。

这我可不敢当,我只是一个无德无能的女子,怎敢与您妄谈局势?孙语蓉望了一眼余主任,冷冷说道:这要是传出去,不是让人笑掉了大牙?

余主任干笑了两声,说: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余某人从来都认为夫人是一个奇女子!孙家是铜仁的商贾大户,吴县长治理铜仁多年,孙营长也是不可多得的将才,而这所有一切的背后,都少不了夫人的辅佐谋划啊!这些余某人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孙语蓉有些欣慰地笑了笑,谦逊地说:余主任太抬举我了。

更让余某人钦佩的是,夫人从来都是对党国忠心耿耿,吴县长和孙营长也都有报国之志!余主任看了看孙语蓉,:这也是余某人想和夫人合作的最重要原因。

合作?余主任想和我合作什么?孙语蓉听了,满脸疑惑地问道。

余某人想和夫人同心协力,为党国保住铜仁!

我有这个能力吗?孙语蓉淡淡地说道。

余某人知道,现在的保安团只听夫人您的调遣,您的弟弟孙营长又是本地驻军的首长。您如果没有这个能力,谁还能有这个能力?余主任见孙语蓉不语,继续说道:独立营,保安团,再加上我们中统,还有什么做不到的事情!

只是不知道,余主任是想要对付谁呢?孙语蓉看了看余主任。

余主任在房间里来回起来,他边走边说:这铜仁城不能变成日本人操控的天下,不能是土匪恶徒的天下,也不能是唯利是图的奸商的天下!

孙语蓉抬起头,愤愤说道:日本人居然折腾到我们这来了?

所以我们要有所作为。余主任转身面向孙语蓉。

孙语蓉点点头说:我明白了。

那夫人意下如何?余主任急切问道。

孙语蓉想了想,:此事事关重大,我要等如柏回城后仔细商量才行。

好!那就请夫人仔细考虑。余主任说后,起身离开了孙家大院。

 

20

日军的飞机出现在了铜仁县城的上空,伴随着惊天动地的轰炸声,县城硝烟弥漫,百姓死伤无数,大家都恐慌起来,四处躲避,整个县城处在一片混乱之中。

山崎一郎被关在牢房里,听到屋外的轰炸声,他微微一笑,对着守牢房的匪兵说:这位兄弟,麻烦你帮忙通报一下,我想见麻司令。

匪兵横着眼睛瞪了山崎一郎一眼,骂道:见麻司令,你小子活腻歪了?

山崎一郎一笑,连忙取下手上戴着的金戒指,递给匪兵,:麻司令现在会想见我的。麻烦你了。

匪兵接过戒指,看了看成色,放进兜里,然后回头说,等着啊!说完转身出去。

外面炮声接连不断,山崎一郎得意地笑出声音来。……

    匪兵将山崎一郎押出牢房,麻三刀和独眼军师早就在外面等候着了

麻三刀喊了一声山崎先生,然后对手下说:快给山崎先生松绑,怎么能这么对山崎先生呢?

匪兵赶忙上前松开绑住山崎一郎双手的绳子。

麻三刀笑了笑,:山崎先生不要介意,我这也是为了保护你。中统那边正在追查你!

山崎一郎根本就不以为然,他笑着道:当然,麻司令的好意我是明白的!

麻三刀哈哈地笑起来:那就好,那就好!

麻司令,你们中国有句老话,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看你麻司令,就是俊杰中的俊杰!山崎一郎看了看麻三刀,不紧不慢地调侃道。

麻三刀听完哈哈大笑起来,山崎一郎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俩人互相客气着,走进了麻三刀的办公室。

警卫给他们两人上茶,然后退到了门外

麻三刀看了看茶,对山崎先生说:这是上好的梵净山的佛兄茶,您尝尝

山崎一郎喝了一口,感叹道:不错,好茶!

麻三刀笑了笑,拿起茶品了一口,问道:山崎先生,见我有什么事吗?

山崎一郎灵机一动,笑了笑,打趣道:我和麻司令还是朋友,不能总隔着牢门,不再见面吧。

这是什么话,当然得见。麻三刀急忙应道,说完,一时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端起茶杯不停地喝茶。

山崎一郎看了看麻三刀,:麻司令,你对我的做法,请不要放在心上,我都能理解的。

麻三刀急忙试探性道:山崎先生明大理,是宰相肚里能撑船,我想以后皇军不会对我有什么芥蒂的。

麻司令放心,皇军对麻司令和皇军合作的诚意从来没有怀疑过。山崎一郎放下茶杯,缓缓说道只要麻司令和皇军合作,我们继续兑现承诺,所有的军费开支、枪支弹药,皇军一定会源源不断的提供给麻司令。

麻三刀笑着说:那就多谢山崎先生!

有件事我还想提醒一下麻司令一下。山崎一郎看着麻三刀

什么事?山崎先生请讲。麻三刀有些不悦,眼睛紧紧看着山崎一郎。

麻司令一定要小心防范几个人。

谁?麻三刀睁大眼睛追问着。

中统余主任和孙家姐弟!山崎一郎边说边看着麻三刀。

麻三刀不以为然地笑笑,不屑地说:放心,麻三刀是铜仁清剿司令,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

去梵净山跟踪我们的人,都是中统派的,麻司令不可大意。

哎呀!他们不都被我们抓了吗,这个余主任没什么真本事!麻三刀说完不屑地看着山崎一郎。

那孙家姐弟呢?孙如柏可是驻军营长!山崎一郎用挑衅的语调说道。

哈哈……他妈的,一个娘们,一个书生营长,有什么可怕的。麻三刀一副满不在乎洋洋得意的样子。

麻司令,孙语蓉的丈夫吴经略是你亲手所杀,这笔仇他们肯定要报。虽然县长黄占山也参与了此事,可他毕竟是孙如柏的岳父。如果孙家姐弟要报仇的话,你可是首当其冲!如果余主任与孙家姐弟联手对付你,你会有很大麻烦山崎一郎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他看了看麻三刀,幸灾乐祸道。

哼!麻三刀狠狠地说:他们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山崎一郎趁机:麻司令,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什么意思?麻三刀眼光直直地看着山崎一郎。

山崎一郎一笑:据我所知,孙如柏去了桃花寨,余主任独木难支,这可是天赐良机啊!麻三刀思索着,没有说话。

麻司令,如果现在动手,铲除所有异己势力,你完全控制了铜仁城,那以后的事情不就都好办了?山崎一郎拉长声音挑拨道。

麻三刀笑了笑,然后赞同地点点头,说:你说得有道理。咱们这城里还有个什么共产党的读书会呢。

那里的年人不过空有热情,手里没有武器,能干什么?不必顾及。

说后,两个人哈哈哈的奸笑起来。

 

 

 

第二十二章

 

 

01

 

孙如柏率领独立营包围了桃花寨,扎下营后,孙如柏便拿着望远镜,站在营地外的一块突兀的大岩石上,举着望远镜观察着桃花寨四周的地形。跟班阿旺急匆匆跑了过来,他告诉孙如柏,说各连都已进入指定的位置,在等待他下达进攻命令。孙如柏让阿旺展开军用地图,那些红色的箭头符号马上走进了他的眼帘,看着那一支支即将射向桃花寨的利箭,他的眉头皱了起来,而且越皱越深。如柏……他似乎听见一个凄厉的声音正从桃花寨的深处传来,那是他妻子黄菲儿的呼唤声。孙如柏沉思了会儿,望着阿旺大声说:

现在菲儿在他们的手里,暂时不要轻举妄动,命令各连打出旗号,给桃花寨施加压力,然后正大光明地包围桃花寨!

是!阿旺得到命令后,沿着山道,向各连传达孙如柏的命令去了。

看着阿旺屁巅屁巅的走后,孙如柏走下了大岩石,走进了军用帐蓬。他喝了口水,便坐了下来。现在,他最担心的就是妻子黄菲儿安危,他不知道桃花寨的这帮土匪会怎样折磨她。不行,得给张明堂一个时间限制,不能让他用菲儿当人质……孙如柏自言自语道,他站起来,在地上焦急的来回走着。

孙如柏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此时,黄菲儿正被当作人质扣押在桃花寨里。在一间带锁的屋子里,精神憔悴的黄菲儿正蜷缩在床上,一双毫无光泽的眼睛呆呆的望着沾满了烟尘黑不留秋的楼板。

其实,张明堂的心里也惦念着黄菲儿,自从黄菲儿到桃花寨后,他的心就一直没有平静过。这个曾让他张明堂揪心刻骨的女人,到现在仍然是这样的让他刻骨揪心。他出了议事厅,向着关押黄菲儿的木屋走了过来,他想看看这个让他日思梦想的女人。当他快走到木屋门口时,他又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她现在毕竟是国军独立营营长孙如柏的妻子了……张明堂在心里告诉自己,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他便转身离开,可是没走出几步,他又转身向门口走了过来。

张明堂透过木屋门上的小窗户,看到了黄菲儿。蜷缩在床上的黄菲儿闭着眼睛,形容憔悴。张明堂望着,心里一阵疼痛,禁不住伸手想要打开门锁。可是,当张明堂的手刚触到门锁时,他的眼前又浮现出了桃花的身影,同时耳边也响起了桃花的声音:

我知道你心里放不下黄菲儿……桃花深情的望着他,如怨如诉的说。说后,桃花用力挣扎了几下,下辈子……下辈子我桃花还做你的妻子……桃花说完后,永远的闭上了那双美丽的眼睛。

张明堂把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他没有打开门锁。站在门口,他犹豫了良久,最终深深的叹了口气,悄悄地离开了关押着黄菲儿的木屋。

一直躲在远处的二虎、阿玲和杨头领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几个人对视了一眼,跟在了张明堂身后。……

张明堂察觉到跟在身后的人是阿玲、二虎等人,并回过头问道:你们有事吗?

司令,是不是放了这个女人?阿玲走上前,反问道。

张明堂看着几个人,没有说话。

我看司令是忘不了她。杨头领直截了当的说。

阿玲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张明堂。

张明堂叹了一口气,把眼睛看向远处,仍然没有回答。

司令,我看你不如干脆就娶了这个女人。她嫁给你,肯定要比做国民党的营长夫人好上百倍!杨头领不阴不阳的说。

杨头领,你说的是什么话?桃花姐这才刚走!再说不管这女人是否做错过什么,她毕竟是有夫之妇,你这样是要陷司令于不义吗?阿玲大声的指责杨头领。

我说的什么话?我说的是司令的心里话!杨头领毫不示弱的说。

我看也行。二虎嘿嘿笑着说。

放屁!阿玲狠狠的瞪了二虎一眼,然后转向张明堂,怒气冲冲的大声说道:有我阿玲在,就不能让你做对不起桃花姐的事情!张司令,你要敢娶这个女人,我就一枪杀了你!

司令想娶谁就娶谁,我看谁敢杀! 二虎看着阿玲,着急的说。

杨头领在一旁站着,没有再说活,他的心里暗笑着,眼睛却不阴不阳的看着眼前的几个人,那目光有些深邃莫测。

不要吵了!你们简直是昏了头了。我能做这样的事吗?!我不会这么做的!我已经决定了,这辈子我不会再娶任何女人了。张明堂大声吼道。

司令!二虎诧异的望着张明堂。

张明堂看着阿玲,心里十分内疚的说道:桃花活着的时候,我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不过我会用我的余生来弥补。从此以后,我会一心一意陪伴桃花……张明堂说着,眼里泛起了泪花。

听了张明堂发自肺腑的话,阿玲低下头,她的眼睛有些发红。

 

02

 

在桃花寨外边的一个山林里,装扮成樵夫的军统特务张组长,放下柴担,正在对一个蒙面人面授机宜。这个蒙面人是军统余主任安插在桃花寨里的一颗钉子,与余主任单线联系,连余主任跟前的红人张组长也没有见到过此人的真实面目,从身材和声音,张组长判定这个钉子是个男人。张组长递给蒙面人一道密令,叮嘱这道密令是余主任下的,要求蒙面人不折不扣执行。说后,张组长将一包大洋交给了蒙面人,说这是他这次行动的酬金。

蒙面人接过去,打开一看,吃了一惊,他禁不住大声的问道:什么?杀了她?

对!现在孙如柏正在调动部队,已经把桃花寨包围了,余主任的意思是,这场仗一定要打起来,而且一定要通过这场仗彻底消灭共党的抗日先遣队!张组长严厉的说。

那为什么一定要杀了她呀?蒙面人有些为难的说,对那个他要杀的人,他显然有些下不了手。

这场冲突因她而起,也就会而因她而终!她毕竟是共党的人,这里又是共党的抗日先谴队,放她是迟早的事情,所以,你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她,这样孙如柏就会铁了心与抗日先遣队拼命!你明白吗?

蒙面人看了看字条,又望了望张组长,显得好生犹豫。

此事办成之后,你后半辈子就可以享尽荣华富贵了!这样的机会可不多!张组长拍了拍蒙面人的肩膀,笑着说。

那杀了她之后,两军开战,我怎么办?蒙面人心里明白,这个女人一杀,孙如柏和张明堂就成了死乱,那将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那样一来,以独立营的兵力装备,桃花寨将面临着一场灭顶之灾,他不得不为自己的安危考虑。

杀了她之后,你就悄悄溜出桃花寨,把她“被抗日先遣队杀死”的消息告诉孙如柏!当然,为保证你的安全,我们也会通知孙如柏你是我们中统的人。孙如柏知道你是余主任的人后,他还敢动你吗?!

好!蒙面人点点头,最后下定了决心。他看了看四周,转身,迅速的消失在了茫茫的密林之中。

张组长狡诘的笑了笑,扔掉柴担,朝着山下飞跑而去。

 

03

 

夏雪顾不了山路崎岖难行,带着先遣队员不分白日昼夜的向着桃花寨赶去。她知道张明堂与桃花寨这一次都面临着灭顶之灾,她必须在两军开战之前,挽救这场危局,将桃花寨这支武装力量保留下来,然后带到抗日前线去,打击日本侵略者。同志们,再加把劲,桃花寨就快到了!她不时的给大家打气,鼓励大家加快脚步赶路。

    经过几天几夜的急行军,桃花寨终于出现在了夏雪的眼里,她喘了口气,带看大伙一路小跑似的向着桃花寨寨门走去。一行人匆匆来到桃花寨寨门口,见寨门紧闭,夏雪上前叫门,并报出了自己的身份,说自己是夏政委。守门的寨兵在门洞上看清来人确是夏雪之后,才赶紧打开了大门,让夏雪一行进了山寨。然而,就在寨兵们准备关上寨门时,一个寨兵突然发现寨门不远处出现了众多的国军,看上去国军并没有进攻的意思,对桃花寨只是围而不攻。那个寨兵惊慌的告诉夏雪,说寨外有好多国军。

夏雪站在寨楼上仔细观看了一下寨外的形势,对寨兵们说:大家不要惊慌!外面的独立营士兵一定是为了黄菲儿来的,只要我们放了黄菲儿,他们就会离开的。

寨兵们点了点头,各就各位。

我现在就去找张司令。你们在这好好看着。外面的国军如果有什么动静,马上报告。但一定要记住,没有我的命令,千万不能开枪!夏雪向众寨兵交待之后,就匆匆进寨找张明堂去了。

夏雪在寨里没有找到张明堂,跑去问阿玲,才知道张明堂在挑花的坟地,于是又匆匆忙忙的向桃花的坟地赶去。

桃花坟前的磕头石上摆着一壶酒和两个酒碗,碗里倒满了酒。张明堂坐在磕头石旁边,一边喝酒一边喃喃自语的和坟地里的桃花说着话。夏雪看了眼张明堂,慢慢的朝着桃花的坟地走了过去。

你对桃花的心意,桃花如果地下有知,一定会感受到的!

张明堂抬头一看,发现是夏雪,他痛苦的摇了摇头:我太对不起桃花!

你也不要过于自责了,这件事是个意外。

不是……都是因为我。桃花对我情深义重,我一直都知道,可我虽然娶了她,心里却没有她。桃花知道,我一直都忘不了菲儿,桃花一直在等我,可我……可我就是忘不了菲儿……我真是混蛋!张明堂望着桃花坟前的墓碑,自责道。

夏雪愣愣的望着桃花的墓碑,喃喃地说:我明白,我明白忘不了一个人的滋味。……

你不明白。自从我上了桃花寨,不管我承不承认,我和菲儿的缘分就已经断了。可我一直在幻想,幻想菲儿还能回到我身边,即使菲儿都已经嫁给了孙如柏,我告诉自己忘掉她,可我一直做不到。桃花应该生气,我既然忘不了菲儿,就不该娶桃花。我既然娶了桃花,就不应该再想菲儿。我欠桃花的,下辈子都还不清。可我……桃花都已经去了,我竟然还是忘不了菲儿,我……桃花不会原谅我的,我自己都不能原谅我自己!张明堂说着,猛地吞下一口酒,两颗泪水珠挂在了他的眼角上。

桃花一直都知道,你没有对不起谁!你不要太过自责!夏雪听着听着,也感动得流下了同情的泪水。

张明堂愣愣的看着墓碑,没有说话。

夏雪看了张明堂一眼,一把抹去了脸上的泪,她弯腰抬起磕头石上的酒碗,猛地一口喝干了碗里的酒,把酒碗扔到地上,大声说:张司令,不管怎么说。事情已经发生了。发生这样不幸的事,我们谁都不愿意看到。可是,我们毕竟要生存和发展下去,我们还要往前走我们该走的路。坚强起来,行动起来,用行动来报答桃花。桃花是为了情感而死的,她也是为了追求美好生活而死的。桃花的理想虽然简单,但她想让桃花寨所有的人都过上美好生活的愿望,是让人鼓舞的!桃花去了,你是桃花寨的主心骨,你要记住桃花的追求。

张明堂吃惊的望着夏雪,认真的听着夏雪的话。

夏雪接着说道:张司令,桃花寨现在面临着巨大的威胁,孙如柏已经率兵包围了桃花寨,桃花寨面临着灭顶之灾。我们必须扭转这样不利的局面,保护好桃花寨和乡亲们,保存好我们的抗日武装。

张明堂听着,从地上站了起来。夏雪说的没错,他张明堂是该对桃花寨负责,对这些曾经忠诚于桃花的寨兵们负责。

扭转局面的关键是黄菲儿。我们把黄菲儿押在山寨,就给了孙如柏动武的借口。我们放了黄菲儿,就等于让孙如柏失去了攻打我们的理由,就等于制止了摩擦。说大了,也就是制止了国共武装之间可能爆发的冲突。夏雪一针见血的说。

张明堂想了想,望着夏雪说:我不能放黄菲儿。

张明堂,你的情感我十分理解。可是你知不知道,你不能因此去犯一个极其不理智的、致命的错误!

我不能放!放了她,我就更没法向桃花交待,没法向桃花的这些弟兄们交待。张明堂看着夏雪大声吼道。

张明堂,张司令,你要明白,你现在是抗日先遣队的司令,你的做法一定要三思。我明白,这件事的真凶绝不会是黄菲儿,一定另有阴谋。就在我回寨的同时,孙如柏的独立营已经在我们眼前团团包围了桃花寨!我也表个态,我阻止这场冲突发生,不是因为我怕。如果你张明堂下定决心一定要打,我夏雪绝不含糊,哪怕为保卫桃花寨去献身牺牲,我也在所不惜!夏雪说后,提起酒壶,一饮而尽。她将酒壶扔在地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张明堂。

张明堂被夏雪的赤诚打动,他感激地看着夏雪:可是……

你多考虑吧。如果真打起来,最高兴的会是谁?是国民党的顽固派!是日本人!他们正巴不得我们打起来。张明堂,我们不能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夏雪语重心长的说道。

张明堂沉默了良久,慢慢的点了点头。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夏政委,谢谢你的提醒!张明堂说着,猛地把酒碗砸在地上,他对着桃花的墓碑深深一揖,与夏雪离开了桃花的坟地。

 

04

 

黄菲儿正靠在木床上想心事,突然房门打开了,夏雪从外边走了进来。黄菲儿看见夏雪,马上下床,向夏雪走过来。夏老师!她拉着夏雪的手,叫道。

夏雪笑了笑,拉黄菲儿坐在了床上。

夏老师,事情你都知道了?我……

菲儿,事情我都听说了,你别担心!夏雪安慰道。

真是的,多对不起桃花寨呀,也对不起张明堂!黄菲儿歉疚的说。

菲儿,事情发生的时候,是什么人开的枪?

我真的不知道,我感觉是冲我来的。黄菲儿一脸凝重的说:这些天我一直在想这事,就是想不出个道道来。不过有一点我敢肯定,是桃花救了我!

跟我的判断查不多,一定有阴谋!菲儿,你回去后,一定要小心。国民党顽固派一直把我们当成眼中的钉子。

我回去?黄菲儿诧异的看着夏雪。

对啊,你要回去的呀。

张明堂和山寨的人?……

菲儿,你要理解张明堂,理解山寨人的情感。桃花和他们朝夕相处,为他们操心劳累,从未离开过。这一次桃花真的离开了,他们一时很难接受呀。夏雪开导道。

我都理解。桃花现在掩埋了?

夏雪点了点头。

我去看看她。

你的心意我明白,恐怕现在还不合适。你还是安心等等,下山后要劝说孙如柏退兵。

孙如柏?

他已经带着独立营包围的桃花寨。

什么?!黄菲儿吃了一惊。

所以,事情不容乐观呀。

我明白。孙如柏是为我来的。但是也不全是,城里有那么一些人,看不得咱们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武装的存在。我得告诉孙如柏,不能被利用,不能做民族的罪人!

好!我们的全民抗战,在关键时期,你回去后要维护积极的力量。注意顽固派和亲日分子的活动。夏雪叮嘱道。

好的,我什么时候下山?黄菲儿看着夏雪,她真想立即下山去劝说孙如柏退兵,她不想看到孙如柏和张明堂在这样斗下去。

再等等,我们会安排好的。

夏雪说后,吩咐寨兵给黄菲儿送来了饭菜,她陪着黄菲儿吃了饭后,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了木屋。

 

05

 

吃饭后,张明堂让阿玲把桃花寨的大小头领请到了议事厅,同时请来的还有夏雪和赵山。当大伙坐定后,张明堂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扫了一眼大伙,开口说道:今天召集大家来,是想和大家商议退敌之策。孙如柏已经包围了桃花寨,为了避免矛盾激化,唯一的选择就是立刻释放黄菲儿!……说后,张明堂坐回位置上,静候着大的反应。

张明堂的话音刚落,一个头领立即站起来反对,他大声说道:黄菲儿不能放,是她害死桃花姐的!

对,不能放了她!杨头领也反对释放黄菲儿。

夏雪看了眼杨头领,解释道:这件事情我已经向黄菲儿了解过了,桃花是被旷志打死的,黄菲儿是无辜的!

如果不是去找黄菲儿,桃花姐也不会死。狗子瞪着张明堂大声说道。

再说了,黄菲儿自己说的话,我们也不能就这么简单地相信!杨头领见不少人反对释放黄菲儿,又补充道。

一些头领听了杨头领的话后,点头赞成杨头领的说法。

张明堂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杨头领之后,掉头看着狗子,对狗子说:我知道大家和桃花的感情,但我们不能不讲道理,这件事确实是个意外。我们桃花寨一直是个讲道义的地方,我们不能冤枉好人。

听了张明堂说的话后,狗子埋下头没有说话。

杨头领看了看在坐的各位头领,端起碗喝了口茶,他放下碗后,便卷起一支烟,吧哒吧哒的抽了起来。

阿玲你说呢,如果桃花还活着,也一定会同意我们放了黄菲儿。如果不放黄菲儿,我们一定会和孙如柏交战,结果很难预料。桃花是不想看到这种结果的。夏雪看着阿玲,征求阿玲的意见。

阿玲,要以大局为重!赵山叮嘱道。

我明白!阿玲点了点头,说:我同意张大哥的说法,放了黄菲儿。

赵山,你和阿玲去放了黄菲儿吧!张明堂见阿玲同意放了黄菲儿,立即朝赵山喊道。

好!赵山应道,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杨头领见了,赶紧起身大声阻止道:不行!不能放!

为什么?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你也听到了。张明堂不解的看着杨头领。

如果黄菲儿在我们手上,孙如柏一定会有所顾忌,就算是打起来,也不会随便使用重武器。杨头领没有看张明堂,他望着众头领,一副老成的样子说。

杨连长!孙如柏兵围桃花寨,完全是因为黄菲儿。现在还是国共合作时期,我们如果打起来,那就是有意制造摩擦,破坏抗日!我们不能这么做。夏雪没有喊杨头领,而是改口喊了杨连长,自从成立抗日先遣队,杨头领就任了连长,夏雪这样叫,是在提醒杨头领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份。

那如果放了黄菲儿,你就能保证孙如柏会退兵?杨头领看着夏雪反问道。

夏雪想了想,坦诚的说:我不能,但是我们没有别的选择!

夏政委,你这是在拿桃花寨弟兄们的性命当儿戏!听了夏雪的话,杨头领大声喝责道。

就是因为考虑到战士们的性命,我们才要释放黄菲儿!夏雪解释道。

那大家想过没有,孙如柏是什么人?是国民党!我们呢,我们是共产党领导的先遣队!他们国民党恨我们胜过恨日本人!就是放了黄菲儿,孙如柏会放过这样一个剿灭先遣队的机会吗?杨头领看着众头领,大声问道。

是啊,老杨说的有道理啊!众头领附和道。

张明堂坐着,没有说话,冷眼旁观看众人。

杨头领见众头领附和着他,又大声说道:所以,为了先遣队,为了我们这支抗日队伍,为了弟兄们,现在绝对不能放走黄菲儿!

众头领齐声说道:对!

夏雪和赵山一脸焦急,把目光投向了张明堂。

不用再说了,明天放人!张明堂突然站起来,大声说。

张司令,为什么不现在放?夏雪不解的问。

张司令,不能放!杨头领一下扔掉手上的烟蒂,大声吼了起来。

众头领全都看着张明堂与杨头领。

我是司令!放不放人,什么时候放,我说了算!明天放人!张明堂斩钉截铁的说。说完后,他看也没看众头领一眼,一甩手离开了议事厅。

张司令!张司令!夏雪见张明堂出了议事厅,高声喊着,追张明堂而去。

 

06

一直追到后山的竹林附近,夏雪才追上了张明堂。显然是张明堂故意放慢了脚步,才让她追上的。张司令,你为什么一定要明天再放人!夏雪上前拦住张明堂,喘着粗气问道,由于是跑,她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张明堂就知道夏雪跑来会向他问这个问题,他微笑着,看了看四周,见没有别人,才小声的问夏雪:夏政委,你不觉得今天杨连长的表现很奇怪吗?

经张明堂这样一问,夏雪也觉得杨头领今天的行为确实有些出格,她看着张明堂若有所思的说:张司令的意思是?……

自从先遣队成立,杨连长就一直表现低调,处事也很谨慎,从不提出反对意见,而他今天却拼命唱反调,一定把黄菲儿留在桃花寨,你不觉得奇怪吗?

夏雪点了点头:是啊,是有点反常。

桃花已经不在了,按理说,以他的性格,只会更加低调和小心才对!

杨连长一直对桃花寨成立抗日先遣队不是很积极,可他今天却总是把先遣队的利益挂在嘴边,是让人有些不一致。夏雪的眉头皱了起来,她觉得张明堂的分析很有道理。

我看这中间一定有问题。

张明堂向着竹林走了过去。夏雪紧紧的跟在张明堂身边,喃喃的自语道:他为什么一定要把黄菲儿留在桃花寨呢?她一边走一边想,实在想不明白杨头领把黄菲儿留下来的原因所在。

我觉得,他的目的,应该和他所说的恰恰相反。张明堂看着夏雪,压低声音说。

怎么讲?

我看他的真正目的,就是想让先遣队和独立营打起来。

很有可能。可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那就不得而知了。也许他背后还有别的人,很有可能有人指使。张明堂望着即将落山的夕阳说道。

也有可能是顽固派的勾当!夏雪也把目光看向夕阳。此时的夕阳如一个红红的火球,搁在了西山顶上,在慢慢的向着山的背后滚落着。

没错!张明堂突然大声说。

那你为什么一定要明天再放人?你不怕夜长梦多?

不管他是什么人,都要给他一个暴露的机会,这样我们才能搞清楚事情的真相,我们不能让奸细活在我们身边。张明堂在一块岩石上坐下来,卷起了一支烟。

一定要注意黄菲儿的安全。夏雪会意地点点头。她在张明堂旁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下来,一双凤眼愣愣的注视着慢慢下落的夕阳,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07

麻三刀的清剿司令部大院子里堆满了军事物资,这些物资全是日本人山崎一郎运送来的。麻三刀让匪兵们清点登记,匪兵们按照司令的吩咐,正在一一点验。

这是皇军给麻司令的枪支、弹药和粮饷。一直站在旁边看着匪兵们清点的山崎一郎笑着告诉清剿司令麻三刀。

你们怎么运过来的?没走漏风声吧?麻三刀有些不放心的问。他知道,这批军事物资一旦被外人知道,他就会暴露他的汉奸身份,成为铜仁众矢之敌。因此,与日本人交往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小心谨慎,他想不到万不得意的时候,绝对不能让外人知道他与日本人勾结。

麻司令放心,除了我们,铜仁城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件事!山崎一郎拍着胸脯保证。

麻三刀听了山崎一郎的话后,拿起一支手枪把玩起来,他很高兴的对山崎一郎说:好,好,山崎先生果然讲信用!

当然!皇军答应的事情,一定会办到!

山崎先生,里面请?

麻司令请!

麻三刀将手中把玩的枪扔给一位正在点验枪支的匪兵,拉看山崎一郎的手,两人开心的笑看,向麻三刀的办公室走去。

麻三刀亲自给山崎一郎沏上了茶,正当他准备坐下时,山崎一郎却突然严肃地叫了一声麻司令,麻三刀一愣,立正似的站着,睁大眼睛看着山崎一郎。

今天是一个特别的日子……山崎一郎望着麻三刀大声说。

麻三刀迟疑的问道:特别?什么特别?

山崎一郎从怀里郑重拿出一份委任状,说:因为今天,是大日本皇军任命你麻三刀为铜仁地区皇协军总司令的日子!请接委任状!山崎一郎双手把委任状递给麻三刀。

麻三刀急忙弯腰接过委任状,然后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会儿,哈哈大笑起来:好!好!皇协军总司令!今天果然是个特别的日子!

不过。您这个尊贵的新身份暂时还是要保密的!

麻三刀收起委任状,得意的笑道:明白,我的明白!

为了配合麻司令的行动,我已经调来了一个特别行动小组,全部都是皇军的精英特工!还请麻司令尽快出手,攻敌于不备!

好,攻敌于不备!山崎先生你还真知道不少文词!

现在机会合适,一旦控制了铜仁城,我们再做进一步的安排。总之,要让麻司令说了算!

好!麻三刀爽快的答应后,便在大木椅上坐了下来。

我们会全力帮助麻司令的!

山崎一郎也在另一把椅子上坐下来,端起茶杯,喝起了茶。

于是,麻三刀与山崎一郎一边喝茶一边密谋起来。

 

08

 

这天,正逢铜仁城里赶集,余主任一身便装,走在熙熙攘攘行人中间。这些天来,每走到那儿,余主任都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使他心惊胆颤,不寒而冽。余主任快速的在人群中穿插,他觉得有些不对劲,警惕的抬头四处张望,突然在远处的屋顶上有光线反射到他的眼中,他来不及躲闪,立刻一个侧滚翻。与此同时,一声枪响,子弹打中了他原来立足的地方!听见枪声,赶集的人群惊叫看四散而逃。

余主任赶紧掏出枪来,迅速躲进拐角处的一条小石巷,不敢现身。此时,一个负责保护余主任的中统特务提着手枪跑了过来。主任!你没事吧?那个特务一边大声问一边用眼睛扫着四周,他没有发现异常情况。

余主任见有了保镖,才从石墙根抖抖的站起来,他摇摇头,惊魂未定地说:竟然有狙击手?会是谁的人?

那个特务一听是狙击手,吓得立刻躲了起来。

余主任不屑一顾的乜了一眼那个特务,从容地走出了小石巷。

主任小心!躲在暗处的特务大声喊道。

一击不中则全身而退,那个狙击手应该已经离开了……你去通知张组长,要彻查这件事情!余主任对那个特务吩咐道。

是!那个特务答应了一声,走出暗处,如释重负的一溜烟跑了。

余主任站在街边整了整衣服,斜着眼睛看了看四周,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走上了街道。不过,他的手指却还在无法控制地颤抖着……

 

09

 

张明堂来到关押黄菲儿的木屋门口,示意负责看守的寨兵开锁。寨兵见是张司令,赶紧掏出钥匙开锁。

是夏老师吗?听见开锁声,黄菲儿禁不住大声问道。

是我。张明堂走进了房间。

黄菲儿看到是张明堂,不禁一愣。随即她便愧疚地望着张明堂说:明堂哥,我……我……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张明堂笑着。

桃花下山不可能有人提前知道,所以当时旷志一定是来杀我的。……

旷志不是在孙如柏手下做参谋吗?怎么会要杀你?

黄菲儿痛苦的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看来你的活动已经有了一定的影响,被他们注意了。那些国民党的顽固派是要对你动手了!你回去后一定要加倍注意安全,时刻要有人保护你才行!张明堂想了一会儿,说。

现在放我下山?

张明堂对黄菲儿苦笑了一下,说:这一点我要向你道歉,我不该扣留你!夏政委已经向我解释清楚了其中的原委!对不起菲儿!

你不要说对不起,要说对不起的人应该是我!桃花的事情我确实有责任!如果她不去找我,如果她不救我……

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再提这件事了。张明堂的神情有些黯然,他打断了黄菲儿的话。

黄菲儿怜惜地看着张明堂,她突然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情。她十分焦急的说:夏政委说孙如柏包围了桃花寨,放我立刻下山吧!!

说着,黄菲儿立刻就要离开,张明堂却拦在了门口,没有让她出去。

菲儿,你先别急!

我能不急吗,一旦打起来怎么办!

黄菲儿说着就绕开张明堂,直奔门外。张明堂一把拉住黄菲儿,拽住她的手不让她迈出门坎。就在这一拉一拽中, 黄菲儿的衣领里的一枚玉坠掉到了衣服外面,这玉坠正是张明堂还给黄菲儿的那一枚!

张明堂放开黄菲儿的手,痴痴地看着玉坠儿。

黄菲儿也愣在原地。

原来,原来你还戴着它……张明堂轻声地问道。

黄菲儿没有答话,用手缓缓地把玉坠儿重新放回衣领之内,然后垂下头,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过了一会后,黄菲儿轻声说道:明……明堂哥,你……你让我下山去吧,不能因为我,给你们带来损失,不能让策划阴谋的人得逞!……

菲儿你放心,我一定会送你下山的,但不是现在……张明堂大声大气的说。

隔了一会儿,他又附在黄菲儿的耳朵上,小声的说起了悄悄话。黄菲儿一边听着,一边不住的点着头。

 

10

余主任心事重重地走进了中统调查室的大门,门口站着两个手持冲锋枪的门卫,余主任觉得面孔陌生,走进大门后,又诧异地回过身来打量两个门卫手中的冲锋枪。

什么时候门卫配备冲锋枪了? 余主任禁不住问道。

两个门卫面无表情的伫去着。余主任越看越感觉陌生:我怎么没见过你们?你们是哪个组的?

两个门卫仍然没有答话。余主任感觉不妙,便想要走出大门。两个门卫却突然一起举起了冲锋枪,枪口对准了余主任,并打开了保险。

一个门卫用生硬的中国话说道:你进去!

日本鬼子!余主任突然面色大变,但在日本人枪口面前,她还是努力镇定地走进了中统调查室的院子。他的办公室门口站着两个陌生男子,一看就知是日本人,他不由停住脚步。一个男子持枪上前,下了他的枪另一个男子用同样生硬的中国话说道:请进!说着,他伸手替余主任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余主任干咳了几声,整了整衣服,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一个陌生的日本人正坐在他的位置上,双腿交叉,放在了办公桌上。

你是?

我想你应该见过我的资料吧?

山崎一郎!余主任恨恨地瞪着山崎一郎。

首次见面,我特意给余主任备下了一份厚礼。山崎一郎说罢,向门外的日本特工打了一个响指。门外的特工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几秒钟后,隔壁办公室里突然传出一声连着一声的消音手枪的沉闷声响。

你!?

这下好了,你的手下们都解脱了!按佛教的说法,可以去转世投胎了,他们一定希望下辈子可以做一名日本皇军,而不是做没用的中统特务!

余主任控制着自己的愤怒,冷笑着说:原来大名鼎鼎的山崎一郎是靠做梦说大话成名的!

看来余主任还没有搞清形势,不管我山崎有没有说大话,我现在都坐在你的位置上,所以我想余主任应该重新找一个自己的位置了!山崎一郎笑了笑,对门外的特工喊道:把他带下去!

两个特工把余主任押走。

余主任仍然冷笑着。

他被带到刑讯室,两个特工轮流举起牛鞭,抽打在余主任的身上。曾经无数次刑讯他人的余主任被绑在同一个木架上,浑身已是血迹斑驳,他双目圆睁,怒视着两位日本特工。

山崎一郎款款走进了刑讯室,他脱下外衣,从一个特工手中拿过牛鞭,他要亲自动手鞭打余主任。一鞭接着一鞭抽在余主任的身上。

余主任紧咬牙关一声不吭!

山崎一郎突然哈哈一笑,然后扔下了手里的皮鞭。

好啦,这个游戏结束了。不知道现在的余主任有什么感想啊?

余主任吐出一口血,说:我只恨被打的人不是你!

这个,你恐怕是没有机会看到了。不过你放心,看在同行的情谊上,我现在是不会杀你的!我要让你看到我大日本的国旗,飘扬在铜仁城头的那一天,然后我要用你余主任的头来祭旗!

余主任含糊不清地骂出一声:呸,你做梦!

我做梦?就算是做梦,我也有大日本帝国给我的底气!倒是余主任你,现在恐怕连梦都不能做了吧!你知道吗?一个日本人可能不是一个中国人的对手,但一个日本人却能对付一群中国人,这是我在中国最深的体会!

余主任愤怒地盯着山崎一郎。

来人!山崎一郎喊道。

一个日本特工走了进来。

把他送回他的办公室,好好给他养养伤,然后一天一个样,用他自己的刑具好好伺候他!

嗨!

山崎!你等着吧!

日本特工把余主任押出了刑讯室。

山崎一郎拿起外衣,走出刑房。他在刑房门口吩咐另一个手下:软禁他,秘密清理中统所有机构!说后,山崎一郎志得意满地离开了中统的大院。

 

11

 

木屋里的木板床上躺着一个身影。

在夜幕中,一个黑影蹑手蹑脚地来到关押黄菲儿的木屋门口,用铁丝开锁,很快锁开了。

那个黑影悄悄走进屋里,,亮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向木板床走过去。来到床前,黑影猛地一刀向床上刺去,刺中了,黑影忍不住一把扯开被子一看,顿时傻了眼,原来他刺中的是堆成人形的枕头和被子!不好!黑影转身要走,突然窗外亮起火把!桃花寨的寨兵把木屋包围得水泄不通。

张明堂和夏雪从门口走了进来。二虎和狗子把守住了门。在火把的光线下,余主任安插在桃花寨的钉子终于露出了真面目——他就是杨头领!

果真是你!张明堂大声说。

杨连长,你太让我们失望了!夏雪一脸怒气。

杨头领惊慌失措的拿着匕首刺向张明堂,张明堂却一个闪身又飞起一脚,把杨头领踢倒在地。杨头领从地上慢慢地爬起来,突然狰狞的大笑起来。

是我又怎么了?我对你们也很失望!桃花寨早晚得毁在你们手里,这么多人就没有一个能看得清形势!

形势?你说什么形势?张明堂怒气冲天的吼道。

这小日本早晚得败,然后这天下就是国民政府的了!你们跟着缺枪少炮的共产党混,能有什么前途!成者王侯败者寇!你们就等着当土匪吧!

张明堂拔出枪对准杨头领的头:姓杨的!你这是拿兄弟们的命换自己的前程!你对得起桃花寨那些死去的兄弟吗?你对得起桃花吗?

杨头领仍然狞笑着:你还好意思提桃花寨?你张明堂就是桃花寨的丧门星,自从你来了,桃花寨就没有一天的安稳日子,被人剿来剿去不说,桃花寨主也就这么白白地死掉了!你说你是不是丧门星!

提到桃花,张明堂禁不住内疚的放下了枪。

桃花寨的丧门星不是张司令,他为桃花寨付出的每一滴汗、每一滴血,我们大家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我们需要张司令,需要他的才能,需要他的品质,只有他才能领导我们抗日先遣队!如果真的有丧门星,那也应该是像你这种为了一已之利出卖同志,出卖山寨的叛徒!夏雪走上前来大声指责道。

面对夏雪的无情指责,杨头领无言以对。

把他带下去吧。

狗子和二虎进来,押着杨头领走出了木屋。

杨头领拼命挣扎,大喊着:我不服!我不服!……

夏政委,谢谢!谢谢你为我说的公道话!张明堂望着夏雪,感激的说。

你不用谢我,我说的都是实情,是大家的心里话……菲儿现在在哪?

我已经把她安顿在了一个安全的地方。

好,那我们去看看她,送她下山。夏雪说。

张明堂犹豫了一下:夏政委!

怎么了?

我能不能提一个小要求?

什么要求?

我想一个人去送菲儿出寨。

为什么?你别忘了黄菲儿已经是孙如柏的妻子。夏雪提醒道。

我当然记得,正因为如此,我才提出这个要求……这么多年过去了,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我现在想对这段感情要一个交待……我想和菲儿告个别……张明堂说。

那好,你去吧。夏雪理解地看着张明堂。

张明堂看着夏雪笑了笑,转身离开了木屋。

 

12

 

梵净山的山林之夜是非常优美的,缥渺的月光,静静地倾泻在茫茫的丛林和山谷里,好像把一切都溶解在乳白色的月光中。山间的溪流淙淙直响,好像一个有生命的东西在歌唱。起风了,带着寒意的夜风使山谷呼啸,使丛林发出海潮似的吼声,茂草、枯枝都摇曳颤抖,互相击碰摩擦,不断地吐着萧骚的呻吟。

张明堂带着黄菲儿出了寨门,沿着山路,向着孙如柏的宿营地走去。一路上,他们两个人都保持着沉默,缓缓地走着。突然,黄菲儿在月色中停下脚步,望着张明堂。

明堂哥,我真的很高兴,我们在做着同样目标的事情!黄菲儿小声说。

是啊,我也很高兴!张明堂也看着她,有些机械的回道。

我想我们之间的恩怨都应该消除了。

你放心,我会的。

说后,黄菲儿与张明堂久久的对视着。

此时,远山、近树、丛林、山峦,全都蒙蒙胧胧,像是罩上了头纱。黑夜并不是千般一律的黑,山岗树林各有不同的颜色;有墨黑、浓黑、浅黑、淡黑,还有像银子似的泛着黑灰色,就像国画丹青那样浓淡相宜。所有这一切都不是静的,都像在神秘地飘游着,随着张明堂、黄菲儿两个夜行人移动,朝着他们靠拢。

明堂哥……我……我走了。黄菲儿看了眼前边的山路,终于小声的开了口。

张明堂点了点头:你保重吧!

黄菲儿转过身子,踩着斑驳的月光,向前慢慢的挪动着脚步。

张明堂站立在树影里,目送着黄菲儿越走越远,当黄菲儿走到前边的拐弯处时,他突然脱口叫道:菲儿!

听见叫声,黄菲儿转过身来,看着张明堂。突然,张明堂迈开大步,向黄菲儿奔跑过来。

菲儿!

明堂哥!

张明堂和黄菲儿情不自禁地紧紧抱在了一起!两人都禁不住流下了伤心的眼泪。就在这时,黄菲儿把那枚她曾经送给张明堂的玉坠儿,再次悄悄的放进了张明堂的口袋……

张明堂轻轻推开黄菲儿,轻声说:菲儿,再见。

再见。黄菲儿悲恸的说。说完之后,黄菲儿低声哭泣着,头也不回地快步向前跑去,她的身影迅速的消失在了茫茫的夜幕中。……

张明堂痴痴的伫立的月影斑驳的山路上,挂着泪水,久久的注视着黄菲儿离去的方向……

 

要落下去的月亮还在黑黝黝的梵净山的边缘绝望地徘徊,茫茫的林海不时地向上泛着银光,没有一丝风息,然而树梢微微摆动,山道两旁的树木恍如幽灵投下长长的、捉摸不定的影子,溪涧的流淌声从不远处传来,清脆悦耳,温馨了广阔寂静的夜。

张明堂转过身,望了眼月光朦胧中的桃花寨,慢慢的挪动了脚步。

 

 

13

夏雪目送着张明堂离去后,转身锁上了木屋的门。她没有回到住所去,而是沿着寨中那条青石板路向着后寨的山梁走了去。

夜色是那样的迷人,天上一颗颗宝石似的星星闪闪发光,神秘的眨了眨它那迷人的眼睛,月亮在天空中自由自再的游弋着。在夏雪的的眼里,桃花寨的夜是柔软的,清幽的月光,闪闪的星光,摇曳的灯光显得是那样的温馨。山风用它那无与伦比的翅膀抚摸着桃花寨,在树丛间奏出了悦耳的歌。白天那热闹的庭院也不在那么喧哗了,然而只有一些调皮的小孩借着天黑在院子里玩捉迷藏,你追我赶,就像一群快乐的小星星,青石板路像一条波平如镜的河流,似乎在回忆着白天的热闹与繁忙。

踩着朦胧的月光,夏雪不知不觉的来到了后寨的山粱上,桃花的墓就在山梁的向阳处,夏雪独自一人来到桃花的墓前,她慢慢坐下来,用手拍着桃花墓上的培土,自言自语的与坟里的桃花说了起来,她心里有好多话要的坟里的桃花说呀。

桃花,我很想念你呀!从我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就感觉到你是个不一样的女人。你敢爱,敢恨,敢担当。你爱自己爱人,你爱你的乡亲们,你担当着维护他们,保护他们的责任。你多么不容易啊。夏雪轻轻地说着,她的眼中慢慢含满泪水。

我真的很遗憾,遗憾我们没有很好的亲近过,遗憾我帮你担当的太少,你能原谅我吗?桃花,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的愿望,让你乡亲们过上好日子。让天下的乡亲都过上好日子。

夏雪用手抹了一下眼泪,又拍拍培土。

桃花,我也为你高兴,你选择的爱人没有错!张明堂是个好男人,他在成长,他会更加成熟,他会用他的行动来报答你。你看着他今后所走的路吧,不会让你失望的。他会让你含笑酒泉。桃花,你放心吧,桃花寨会更好,你的兄弟姐妹会更好,你的爱人会更好!我们会一同让桃花寨走向光明,让抗日先遣队发展壮大,让妄想阻止我们道路的人没有好下场!

夏雪抹干了脸上的泪,她靠在桃花的墓碑上,一双眼睛痴痴的凝望着夜空。

星光灿烂,风儿轻轻。以天为幕,以地为席,夏雪就这样坐在桃花的坟前,享受着夜的清爽,倾听着蛙叫虫鸣,遥望那缀满星星的夜空。
    天空并非纯黑色,倒是黑中透出一片无垠的深蓝,一直伸向远处,远处。夏雪的视线很想穿透这层黑幕,很想刺探天之尽头是什么。

夜的美,夜的色,夜的幽,夜的甜,让夏雪如痴如醉。

 

 

14

 

狗子和二虎把杨头领带到了后山的一个乱坟岗,那是桃花寨处决叛徒的地方。

兄弟们,我这么做是为了桃花寨,你们跟我走吧,别为这没前途的地方卖命了。跟我走,我保证你们有前途,吃香的喝辣的,还有漂亮的女人!杨头领见狗子与二虎把自己押到了乱坟岗,心里不禁一阵颤栗,他知道自己是在劫难道,但是他还是想作最后的挣扎。于是,他一边劝诱狗子与二虎跟自己一道逃离桃花寨,一边用尽力气拼命挣扎。

闭嘴!二虎狠狠的一脚把杨头领踢倒在面前的草地上,他大声骂道:老子最恨的就是叛徒,还想劝老子跟你走,你做梦! ……

杨头领见说不动狗子与二虎,趁二虎不备,倏地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就跑!

他跑什么跑啊?又跑不出咱的桃花寨。狗子望着迈开脚步仓皇逃跑的杨头领.不解地问二虎。

他娘的找死!二虎咬牙切齿的说。说完,二虎举起手枪,瞄准了奔跑中的杨头领。

杨头领慌不择路,绊在一块石头上,跌了个狗吃屎,他顾不上钻心的疼痛,从地上迅速的爬起来,又匆匆的向前没命的奔跑。

你娘的还能跑出桃花寨? …… 狗子仍在不解地摇着头,他朝着狼狈不堪的杨头领恨恨的骂了一句,迅速的掏出手枪瞄准了杨头领。

!砰!两声同时响起的枪声,惊碎了桃花寨茫茫的夜色……

 

 

15

 

什么人!一个巡逻的国军士兵听见身边的丛林里传来一阵悉悉率率的响动,他举起枪大声吼道。

黄菲儿有些狼狈地从树林里走了出来。别开枪!是我!黄菲儿!黄菲儿一边走一边大声说道。

那个巡逻士兵上前仔细看了两眼已经走出了树林的黄菲儿,然后转身大声喊道:营长!营长!太太回来了!

黄菲儿却禁不住回身望着桃花寨的方向,而此时此刻的她,表情十分复杂,就象打破了的五味瓶,酸甜苦辣全都涌上了心头……

听见巡逻士兵的喊声,孙如柏愣怔了一下,便急匆匆的跑出帐棚,向着他日夜思念的黄菲儿冲过来,又喜又急地把黄菲儿拥入了怀中!

这里有人!黄菲儿一把推开孙如柏,轻轻的说道。

巡逻士兵知趣的掉过头,向着前边的林子走了过去。

菲儿!我的菲儿!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孙如柏急不可待的问道。

黄菲儿看着丈夫孙如柏说:这本来就是一场误会!现在误会消除了,我当然就回来了!她的话语显得很轻松。

误会?怎么个误会法儿?孙如柏有些诧异的问。

是旷志要杀我,桃花因为救我而受了重伤,我送她回桃花寨,可是在路上……在路上她没能坚持住,然后他们山寨因为太伤心就误会了我!

孙如柏听了,冷冷的哼了一声。

如柏!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呀?你快点下命令撤兵吧!黄菲儿撒娇似的催促孙如柏连夜撤兵。

我的傻菲儿!撤兵哪是那么简单的事情,现在太晚了,夜间调动部队可是行军大忌!孙如柏望着黄菲儿,笑着说。

黄菲儿听后,信以为真地点了点头。

撤兵的事情明天再说。你累了吧?我先陪你去休息。孙如柏关切的说。

好。黄菲儿应道。

这时,黄菲儿才突然感觉到全身酸软无力,她疲倦地靠在了孙如柏的肩上,和他一起向那顶亮着灯光的军用帐棚走去……

 

16

铜仁县政府门外一个守卫也没有,门可罗雀,冷冷清清的,好像已经废弃了一般。

县长黄占山焦急的坐在办公桌前,紧紧盯着面前的电话机。突然传来麻三刀的怪笑声:哈哈哈……麻三刀是人未到声音先到。黄占山听见那种怪笑,心里打着寒颤,他把目光从电话机上挪开,看着虚掩的红漆大门。麻三刀大大咧咧地推门而入。

麻司令连敲门都不会了吗?黄占山皱着眉头说,语气里带着几分责怪。

这不是你黄老哥的县政府嘛,我还敲什么门!麻三刀毫不客气地坐到了黄占山的对面,翘起了二郎腿。

卫兵!卫兵!黄占山看了眼麻三刀,一脸的不高兴,他站起来大声地向门外叫道。

不要喊了,你的那几个卫兵太辛苦了,我让他们喝茶去了!麻三刀皮笑肉不笑望着黄占山说。

麻司令,你这是来者不善啊。黄占山走到门口一看,门外一个守卫也没有,他的额头上顿时冒出了一层冷汗,他掉过身子,看着麻三刀冷冷地说。

您这说得是什么话!麻三刀突然又起身上前,用枪柄敲了敲黄占山的办公桌,不阴不阳地说:您说这办公桌后面,统共坐过多少位县长了?这县长换来换去,为什么这桌子就能牢牢的占着这个位置?

黄占山盯着麻三刀:你是什么意思?

要我说啊,这里面可是有大道理!

什么道理?

这每位县长都有自己的靠山,不是某主席的县长,就是某司令的县长,所以难免轮流坐庄,而这桌子,它就是一心只做桌子,不管后面是谁的县长,都离不开这桌子!黄县长您说是不是?麻三刀说着,又狠狠的敲了两下办公桌。

有话请直说。

就像我麻三刀,只想把这个司令坐稳,从不管这个司令是谁的司令。国民党也好,日本人也好,哪怕是共产党也好,我只要我这个司令的位置!

麻司令真是想得开啊。

没错,我就是想得开,这就是你黄老爷子不如我的地方!就是因为想得开,我麻三刀才如鱼得水,左右逢源!中统余主任斗不过我,独立营也难成气候!如今的铜仁城已经牢牢地攥在了我的手掌心里,我想自己留着,就自己留着!想卖给日本人,就卖给日本人!黄县长!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劝你和我合作,和日本人合作,咱们一起拿下铜仁。我是我的司令,你是你的县长,咱们利益均沾,共享荣华富贵!麻三刀大大咧咧的说。

麻三刀!道理我早已经跟你讲过,这铜仁的事情绝对容不得日寇插手!如果真让小日本控制了铜仁,我黄占山愧对黄家的列祖列宗,也愧对铜仁的百姓!黄占山对着麻三乡大声吼道。

黄老头儿!你别跟我嘴硬!看在我们的情份上,我再给你三天的时间!是走阳关道,还是走独木桥,你自己掂量!麻三刀也大声的吼了起来。

黄占山冷哼了一声,坐在了象征着权力的雕花大木椅上。

对了黄县长,我还得提醒你一句,贵阳那边我早已经打通了关系,在我迎来皇军之前,绝不会有人怀疑我这个清剿司令!黄县长,你没有退路了!麻三刀乜了一眼黄占山,冷冷地说道。

突然,黄占山愤怒地站起身,颤颤的指着麻三刀的鼻子,大骂道:皇军,皇军,你就是一条皇军的狗!麻三刀,我劝你回头,给你自己留条后路! ……

麻三刀看着被他激怒得脸色铁青的黄占山,他不仅没有发怒,反而一反常态的笑了笑,说:少说这些没滋没味的,我倒是还得把一句话还给黄县长……

黄占山气得双眼冒烟,他怒视着麻三刀。

好自为之吧!麻三刀说完,得意的转身离开了黄占山的办公室。

门外又响起了麻三刀的怪笑声。黄占山怒不可遏地一把掀翻了办公桌!

周秘书!周秘书!黄占山大声的向着门外喊道

县长秘书闻声进来,他看到倒在地上的办公桌,不禁一愣。

贵阳那边的电话接通了吗?

周秘书摇了摇头,一脸愁容。

你有没有说是铜仁的黄占山?

周秘书点点头:说了,没用……据说省里的要员最近都很忙。

黄占山颓然地坐在了大木椅子上,他望着周秘书又问道:孙营长那边有消息了吗?

周秘书拨浪鼓似的摇着头……

你下去吧,让我一个人坐会儿。黄占山失望地对周秘书挥了挥手。

周秘书惶惑的离开了县长办公室。

黄占山双眼无神地坐在雕花大木椅子上,久久看着面前的一片狼籍。……

 

17

 

阳光从帐篷的缝隙中照射进来,落在黄菲儿的脸上,黄菲儿悠悠的从睡梦中醒来,她感觉身心疲惫,全身软绵绵的,她眯缝着眼睛看了看射进来的阳光,又闭上了眼睛。她本想再睡一会儿,可是,外面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嘈杂声音,让她再也无法继续睡下去。。她缓缓的从军用床上爬起来,脸上带着一种恍若隔世的表情,她用冷水洗了把脸,才慢吞吞的向帐篷口走去。

帐篷外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国军士兵正在进入阵地,一箱箱的子弹和手雷被运了上来。孙如柏正在手绘的军事地图面前布置战斗任务,三个连长站在他的身边,不断的点头或答应:是。

孙如柏! ……黄菲儿从帐篷中走出来,看到眼前的情景不禁愣怔了。

孙如柏回头看到黄菲儿站立在帐蓬外的空地上叫他,他皱了一下眉头,便示意三个连长等他一下,然后,他来到黄菲儿身旁。

菲儿你醒了?休息得好不好?孙如柏笑着问道。

你这是在干什么?

菲儿,你先不要生气嘛!

亏你还是一个国军营长!言而无信!

我怎么言而无信了?

是谁和我说要今天撤兵的!?不是你吗?黄菲儿看着孙如柏大声责问道。

菲儿你是太累了,没有听清楚我说的话!我昨天只是答应你明天再说,又没说一定会撤兵!

孙如柏!你不是小孩子了!说这种耍赖的话有意思吗?黄菲儿愤怒地说。

那你想让我怎么样?面对黄菲儿的指责,孙如柏如没了气的皮球,一下子就蔫了。

我想让你怎么样?我已经告诉过你,这次的事情只是一场误会,而现在桃花寨里驻扎的是你们的盟友,是抗日先遣队!就算你们之间有着种种不合,你和张明堂有什么个人恩怨,可现在是什么时候!你的枪炮应该去打日本鬼子啊!去打土匪啊!怎么能对着自己的盟友!

黄菲儿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大。

菲儿你小点声。孙如柏小声的央求道。

我偏要大声!你这是破坏团结!破坏抗日!你这是自相残杀!你这是出卖国家!黄菲儿激动的大声说道。

好!那我明白地告诉你,桃花寨的那个什么抗日先遣队,根本就是一股土匪,消灭了他们,是为民除害!我包围了桃花寨,他们又把你放了回来,这么好的机会我如果不把握,我就对不起党国的信任!孙如柏也大声的吼了起来。

你说得好听,我看你就是要公报私仇!

你!孙如柏一听黄菲儿骂他公报私仇,顿时傻了眼,他无言以对的望着黄菲儿。

还在等候着孙如柏布置战斗任务的三个连长听见孙如柏与黄菲儿的争吵声,不约而同的掉过头来诧异地看着黄菲儿和孙如柏。几个人一边看一边低声的议论着。

黄菲儿,你不要说了!这里是战场,我是前线的指挥官!我的话就是军令!容不得你一个女人插嘴!孙如柏注意到了连长们的反应,他恼羞成怒地对着黄菲儿大声吼道。接着,他又转身朝着阿旺大声喊道:阿旺,阿旺!

阿旺听到喊声,朝这边跑了过来。

你带一个班,护送夫人回城里!孙如柏吩咐阿旺。

阿旺看了看愤怒的黄菲儿,又瞧了瞧一脸怒气的孙如柏,无奈的应道:是!

我不走!黄菲儿大声喊叫了起来。

阿旺为难地说:营长你看?

孙如柏铁青着脸色:把她给我拉走,她要敢反抗,就捆起来押回去!

孙如柏你敢!黄菲儿怒视着孙如柏。

阿旺向黄菲儿央求道:夫人,您就听营长的吧!

孙如柏你不要毁了你自己!

孙如柏一挥手:拉走!说完,孙如柏便转身朝三位连长走了过去。

阿旺无奈地说:对不起了夫人。

阿旺正要准备上前拉走黄菲儿,不料黄菲儿却突然捂着腹部,满脸痛苦地蹲到了地上。一阵刺痛过后,黄菲儿又剧烈地干呕起来。阿旺手足无措地大声喊了起来:营长!夫人她……

听见阿旺着急的喊叫声,孙如柏禁不住回过头来,当他看见黄菲儿的痛苦状时,忍不住又跑了过来。菲儿,你怎么了?孙如柏着急的问。

黄菲儿没有抬头看孙如柏,依然蹲在地上,剧烈而又痛苦的干呕着。

医护兵!快叫医护兵!孙如柏对阿旺大叫道。

阿旺如释重负,他放开脚步,向着一顶有着红十字标志的大帐蓬飞奔而去。

 

18

 

几个女医护兵把黄菲儿扶进了帐篷后,孙如柏就一直在帐蓬外的空地上, 焦急地来回走着,他的神情显得有些不安,他在心里祈求菩萨保佑他的菲儿。

怎么样?见一个女医护兵从帐篷里走出来,孙如柏急忙迎上去问道。

女医护兵望着焦急不安的孙如柏,她没有说话,却向孙如柏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我问你话呢!孙如柏着急地问那位女医护兵。

女医护兵微笑着立正敬礼:报告营长!营长夫人——有喜了!

什么?

恭喜营长!您太太是怀孕了!

什么!菲儿怀孕了?怀我的孩子?你确定吗?孙如柏惊喜地问道。

报告营长!百分之百确定!

太好了,太好了!我孙如柏有后了! ……孙如柏听了之后,欣喜若狂地对着大山大喊大叫起来。

叫进后,他又急急的向医疗帐篷的门口跑进去。此时,黄菲儿却阴沉着脸从医疗帐篷中向外走出来,两个人正好在门口相遇,黄菲儿看了孙如柏一眼,立即把头转到了一边,故意不理孙如柏。

孙如柏微笑着,急忙迎过去,关心的说:菲儿你怎么出来了?快躺下好好休息!你现在可是要做妈妈的人了!

我不会为一个罪人去做什么妈妈的!黄菲儿盯着孙如柏,如怨如诉的说。

没这么严重,没这么严重!孙如柏一边说一边上前搀扶着黄菲儿靠在了担架上。

黄菲儿看着关照自己的孙如柏,轻声细雨般的说:如柏,我想道理你都明白了,你坚持打桃花寨,打抗日先遣队,这对谁有好处?

菲儿,我有我为难的地方,你以为我是为了私仇?不瞒你说,上峰一直要我们提防着抗日先遣队,是怕出乱子,你想想,皖南的新四军,那也是共产党领导的武装,可他们不就是违抗军令吗?所有的共产党武装都不会和政府保持一致的。你接触过共产党,你应该了解他们的想法。

我了解,共产党的想法就是团结所有抗日力量,一致抗日呀。

菲儿,你不懂。孙如柏小声的说。

如柏,我不是小孩子,我什么都懂。你再想想,你难道不是在让人家当枪使吗?如果双方真的动手,谁去面对舆论?谁去承担责任?你别糊涂了!

孙如柏觉得黄菲儿的很有道理,他孙如柏不能让人当枪使,可是一旦打起来了, 面对舆论、承担责任的都将是他,那样一来,他孙如柏不就成了别人的枪了吗?!孙如柏认真的思考着,他越想越不对劲,越想眉头皱得越紧。

如柏,我劝你还是退吧,别当替罪羊,别落下骂名!

有道理,有道理。孙如柏点了点头。

如果我们的孩子出世了,长大了,我怎么介绍他的爸爸,难道我说他是罪人?!我应该说他是个英雄!黄菲儿望着孙如柏说。

我们撤!孙如柏站了起来,他搀扶着黄菲儿下了担架,揽着黄菲儿的腰肩向着医疗帐蓬外走去。

 

19

 

中午,包围桃花寨的国军士兵,开始有秩序地撤出阵地,他们一队接着一队离开了桃花寨,走上了下山的山路。

夏雪和赵山等人站在桃花寨寨门的门洞里,默默的看着国军撤退,见国军一队一队离开了桃花寨,夏雪和赵山对视了一眼,如释重负的笑了起来。

这国军还真的撤了?一直站在夏雪旁边的阿玲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自从桃花离开后,她就跟在了夏雪身边。

看来孙如柏还是明白事理,这场仗如果打起来,后果不堪设想了……夏雪说。这些天来,她的心里一直悬着一块大石头,现在,这块石头终于可以着地了。

赵山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哎,奇怪,张司令呢?狗子左右看了看,见没有张明堂,不禁大声问道。

对啊,我也没看见。阿玲也说道。

我去找张司令去,告诉他国军撤了!一直守在寨墙上的二虎突然站起身来说道,说完后,二虎便转身离开了寨墙,寻找张明堂去了。

夏雪伫立在阳光里,目视着渐行渐远的国军队伍,她在心里默默的叫着黄菲儿的名字,她明白桃花寨能躲过这一劫,全是黄菲儿的功劳。

告诉同志们,千万不能大意,提高警惕。国军走了,山里还有土匪,想吃掉桃花寨的土匪大有人在!夏雪对赵山说道。

我这就去通知大家。赵山说后,沿着寨墙走了去。

夏雪、阿玲、狗子仍然守在寨门的门洞上,注视着前方。

 

 

20

张明堂来到了后山的班竹林中,自从送黄菲儿下山后,他就没有合过眼,他想了很多,他倒不是担心孙如柏攻打桃花寨,他心里清楚,只要黄菲儿下山,黄菲儿就有办法阻止孙如柏攻打桃花寨。他担心的是这支队伍,是他与黄菲儿之间的感情。这支队伍何去何从,这副担子压在他的肩上,何止千百斤重,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而他与黄菲儿的感情,是他与孙如柏之间合作的障碍,家仇已报,国仇未了,在这民族抗战的时节,他不想再与孙如柏为敌,他想与孙如柏携起手来,共赴抗日战场。

班竹林里的竹子一根根都一般粗细,一样长短,好像同年生的姐妹,修长、挺拔而又窈窕俊美。风从山那边来,轻悠悠地吹拂着竹林,竹叶在微微地颤动着,就像一张张细长的嘴巴在喃喃细语似的。
    张明堂走到竹林深处,在一块草地上坐了下来,望着手里黄菲儿悄悄还给自己的那枚玉坠儿,泪水不知不觉的悄悄的流出来,顺着他的脸膛,沉重的滴落在翠绿的草地上。菲儿,菲儿!他在心里不停的呼唤着黄菲儿的名字,他的脑海里不断的闪现出了黄菲儿的身影……

在朦胧的月光下,在锦江边的一座小石桥上,黄菲儿紧紧的靠在他的身边,深情的对他说:明堂哥,你明天就要去讲武堂读书了,我……我想送你一样东西。

不管送什么,我都把它当成菲儿本人一样珍藏着。

黄菲儿拿出一个精致小盒,从盒里拿出一个更精致的玉坠儿,展现在他的眼前。他脱口叫道:玉坠儿!说着,便伸手去接。

黄菲儿却没有给他,深情的看着他小声说:不,我要亲自给明堂哥戴上。于是,黄菲儿小心翼翼地将玉坠儿戴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看了看洁白无瑕的玉坠儿,又看了看两眼水汪汪望着他的黄菲儿,他无比动情地说:我对着天上的月亮发誓:只要我张明堂还活着,这玉坠儿就一直戴在我身上,终生不离不弃!……

一切都时过境迁了,一切都成了美好的回忆!张明堂长长的叹一口气,用手刨了一个小小的土坑,禽着泪水,用一块红绸布包了玉坠儿,小心翼翼的将红绸布包放进了土坑,又用双手捧了泥土,一捧一捧把土坑填满,搬了一块百十斤的大石板沉沉的盖在了土丘上。……

张明堂慢慢的站起身来,伫立在掩埋玉坠儿的土丘前,久久地沉默着。

再见了菲儿,你和我,今生缘分已尽……如今国家外忧内患,我张明堂已不能再儿女情长了,我的这条区区性命,要对抗日先遣队负责,要对梵净山的百姓负责……只希望我真的可以挑起这样的千斤重担……张明堂用手抹干了脸上的泪水,对着土丘缓缓的说道。

司令!司令!此时,二虎的声音从远处传了过。

二虎,我在这儿!张明堂大声应道。

司令你怎么在这儿啊!国军都撤了!二虎大声说着,向张明堂走了过来。

撤了好,撤了好!这场仗如果打起来,我张明堂就是头号罪人了!

这不是没打起来吗!司令你在这干什么?

张明堂沉默了一会儿,对二虎说道:二虎,我在告别过去……

张明堂看着二虎笑了笑,把目光延伸到了山的那边,久久的痴迷的凝望着。

一阵凉风从山那边拂来,绿阴如盖的竹林里,顿时泛起一股沁人的快意。张明堂迈开脚步,一身轻松的走出了竹林。是呀,红尘荡尽,疲 劳无踪,张明堂的心中是一个清凉的世界。

 

21

 

黄占山决定去看望老管家。这些天来,黄占山总是梦见老管家。吃过早饭,家丁备好了滑竿,黄占山坐在堂屋里过了烟瘾,便坐上了滑竿。

出了城区,沿着江边的官道,往上游走了一段青石板铺就的官道之后,在一个凉亭边,一行人下了官道,走上了一条通往山间的小路。黄占山曾来过老管家的家中,他记得翻过前边的山梁,有一个小小的村寨,老管家的家就在村寨东边的一个水井边,那井水很甘甜。

刚走到村寨东边的大枫树下,黄占山忽然看见前边的山道上一个老人正挑着一担柴,在崎岖的山路上,有些困难地行走着。这个老人正是黄家原来的老管家。黄占山抬手示意家丁停下。黄占山下了滑竿,对家丁吩咐道:

你们在这里等我。

说完,他便一个人沿着山路,向挑柴的老管家追了上去。黄占山悄悄的来到老管家的身后,突然大声说道:

这一担柴能烧几天啊?

老管家颤颤巍巍的走着,头也不回地说:烧不了几天,我一个老头子砍不了多少柴……说后,老管家突然觉得这声音好耳熟,他急忙转过身子,老管家看到黄占山,吃惊地丢下了肩上的柴。老管家吃惊地说:

老爷!怎么……怎么是您!您别站在这儿啊,石头上滑!

黄占山摆摆手,说:你挑了一担柴都可以,我站在这儿自然也无妨!

老管家不敢相信地看着黄占山:老爷,您……您这是特意来看我?

黄占山点了点头:路过你这儿,就过来看看。你住的地方倒是真的不错,青山绿水,空气怡人!

老管家用衣袖擦了擦身旁的一块石头:老爷,您坐着!

黄占山在石头上坐下来:老黄啊……当年我把你赶出家门……你……你心里是不是还在怪我?

老管家惶恐地说:您可千万别这么说,老爷对我从来都是格外厚待,您赏给我养老的钱实在是太多了!我也知道,老爷当年那是为我好!

哦?那你说说看,我是怎么一个为你好?黄占山一双老眼看着老管家。

老爷是看我辛苦,想让我早点回到老家,颐养天年,丢开那些劳心劳力的世间俗事啊!老管家平平静静的说道。

劳心劳力的世间俗事!说得好啊,说得好啊!黄占山感慨道。

老爷,您现在是代理县长了?

黄占山点了点头。

老爷身为县长,一定是公务繁忙,就更需保重身体!老管家关切的说。

黄占山依然只是点了点头,他卷好一支烟卷,递给老管家,划燃一根洋火为老管家点燃烟卷。然后,自己也卷了一支点着,主仆二人便一边抽烟一边说话。

菲儿小姐,她……她还好吧?老管家吧哒的吸了一口,吐出一口浓浓的烟雾,禁不住问起了黄菲儿,在黄家的日子里,黄菲儿是他看着长大的,他对黄菲儿是特别的疼爱。

黄占山心事重重地说:菲儿她有自己的命啊,起起浮浮已经轮不着我这个当爹的为她操心了,就算我想操这份心,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老爷……

黄占山吐出烟雾,突然仰天长叹了一声:老黄啊,你说这山这水,会不会有一天就彻底换了个模样?

您是在担心……日本人?

黄占山点了点头,吧哒吧哒的吸了几口,把眼睛望向远处的山梁,皱起了眉头。

老爷,您现在是一县之长,是我们这些老百姓的希望,您可不能灰心丧气啊!我相信以老爷您的魄力,您的能力,铜仁绝不会落在外邦人之手!老管家坚定的看着黄占山。

黄占山沉默了一会儿,笑着说:难得你还如此看得起我,难得啊难得……我走了,你多保重。黄占山说完,站起身,缓缓地向着大枫树走去,他向老管家挥了挥手,坐上了等着他的滑竿,沿着山路走了。

老管家扔掉未抽完的烟卷,伫立在原地目送着黄占山离去。当黄占山的滑竿走上山梁时,老管家突然有所预感般地跪在了地上,他的脸上老泪纵横:老爷,您保重,您保重啊!……

滑竿上到了山梁上,滑竿上的黄占山回过头来,向老管家挥了挥手。老管家痴痴的凝望,他突然看到,阳光下的黄占山似乎已经变得很苍老。

 

22

 

孙语蓉悄悄的来到保安团见梁团长,落坐后,梁团长让团丁给他和孙语蓉上了茶之后,

梁团长便向团丁挥了挥手,团丁知趣的退了出去。

孙营长那边什么情况?孙语蓉喝了口茶,问道。

听说孙营长已经救回了孙太太,应该就快回来了。

不打起来也好,免得伤损了实力。现在这铜仁城里总是让人感觉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我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可就是摸不清头绪。孙语蓉听说弟弟救回了黄菲儿,也没有和张明堂开战,心里象吃了定心丸似的,脸上也泛起了笑容。不过,她又确实觉出了异常,异常在哪儿,她也说不清。

梁团长笑了笑,说:还能有什么事情,只要孙营长带着独立营一回来,咱不就有了定海神针!

话是这么说,可我总是觉得心里不踏实。

不过,我倒确实是发现了一些情况!梁团长说。

什么情况?

最近在县政府附近总有一些奇怪的人,好像是麻三刀的人!

难道这麻三刀真就找了日本人做靠山,要除掉黄占山吗?如果真是如此,那不是什么好事啊!孙语蓉忧心忡忡的说。

怎么呢?

其实,麻三刀和黄占山都是害死吴县长的元凶,他们两个如果狗咬狗,不管最后谁咬死谁,都是叫人解气的事!吴县长在天有知也一定会笑出声来!

没错!吴县长的仇我们不能不报!梁团长义愤填膺的说道。

凭麻三刀的实力,解决掉黄占山不是什么难事。关键是黄占山一旦被解决掉,他麻三刀在这城里可就我们这一个对手了。难说他不会对我们下手。

对,我了解到,麻三刀接受了不少日本人给的武器,腰板硬着呢。

我们得提防着。看来麻三刀是利欲熏心,想一口吃成胖子!孙语蓉望着梁团长说。

要不,我们先下手……

我也想杀了这个土匪坯子!可现在难呀,我们还不是他的对手。

要不要去找找中统的余主任?

他已经找过我了。余主任是个鼻子耳朵都灵敏的人,他早感到麻三刀和日本人有勾结,这样的麻烦他也头疼。不过,对付收拾麻三刀是个大事,得等如柏回来好好商量。孙语蓉说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明白了。

保安团这边还要烦劳梁团长,叮嘱好你手下的弟兄们,凡事先求自保,目前不必多生是非!孙语蓉对梁团长叮嘱道。

我明白!只是这么一来,黄占山没了我们保安团,就是一个空壳县长,还怎么和麻三刀斗?梁团长有些担心的说,

我想黄县长不会没有防备的。孙语蓉笑了笑,说道。

梁团长点点头,目不转睛的望着孙语蓉。孙语蓉看了眼梁团长,她心里知道此时的梁团长需要的是什么,她冲着梁团长笑了笑,妖娆的向里屋走了去。梁团长会意的笑着,跟在孙语蓉的身后,进了里屋。

 

23

 

早晨,县政府的大门外有些冷清,除了几个贼眉鼠眼的男子在大院四周转悠外,几乎看不到其他行人。一些不知名的鸟儿赶集似的,从锦江边飞了过来,落脚县政府大院边摇曳不定的柳树枝上,昂着头,抖着翅膀,争相卖弄着动人的歌喉,悦耳的歌声似行云流水,在绿浪上滚着、跑着;在清新、润湿的空气里流荡,余音袅袅,小绝如缕 轻风吹来.院前的池塘里粉荷摇曳,刚脱花瓣的嫩黄色的莲蓬.清香四溢,众多的红翅、青头蜻蜓在上面飞飞停停,总舍不得离去。

太阳三竿高的时候, 黄占山独自一人缓步到县政府的大,他注意到大院四周那几个转悠的男子,见那几个男子都把双手插,都在眼角余光盯着,那眼光充满了杀气

黄占山怔了怔,视若无睹地穿过大院,走进县政府的大门。

    县政府大楼里冷清得渗人,没有了点头哈腰,没有了黄县长早黄县长好的问候。黄占山在心里打了一个寒颤,全身冒出了冷汗。他加快脚步,穿过走廊,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黄占山走进办公室,虚掩上门,坐到红漆大办公桌前。他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喝了口水,缓了下气,才缓缓从抽屉中拿出一把手枪,拿在手上端详了一会,把子弹推上堂。子弹上膛后,他朝门口看了看,又把手枪放回抽屉

    黄占山又喝了口水,便拿起纸笔,一边思忖一边开始在纸上写字……

    此时,从办公室外的走廊上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来了,终于来了!就在黄占山愣神的当口,虚掩的门被推开了,麻三刀和山崎一郎带着各自的手下一涌而入!

    黄占山放下手中的,抬头看着麻三刀等人。

    黄县长!麻三刀皮笑肉不笑地叫道。

    这位是?黄占山淡然地点点头,侧头看向山崎一郎。

    这位就是山崎先生,皇军的全权代表!麻三刀介绍道,脸上挂着一缕得意的阴笑。

    久仰了。黄占山冷笑道,没有起身招呼来者落座的意思

    山崎一郎点头致意。

    三天期限已到,黄县长该给我们一个答复了吧?麻三刀斜了眼黄占山,转入正题。

    答复什么?黄占山不解地反问道。

    你装傻吗?你和我们一起干?还是不一起干?麻三刀大声大气地责问道,他脸上的疙瘩肉横了起来,冒着杀气。

    麻三刀呀麻三刀,我跟你说过,咱们之间怎么斗都没关系,哪怕斗个你死我活。但你和日本人勾在一起,这就是另一回事了!我告诉你,你也算个人物,别吃里爬外,丢中国人的脸!这么干下去,你会死得很难看!黄占山蓦地起身,指着麻三刀的鼻子教训似的说道。

    我怎么死,就不劳你黄县长操心了。我说,咱们算是有交情的人,别逼着我给你黄县长送终!麻三刀反唇相讥。

    黄占山气不打一道来,大声道:我跟你麻三刀有交情是我瞎了眼!

    别再废话了,赶快答复!麻三刀紧逼道。

    这就是答复! 突然,黄占山拉开抽屉,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手枪对准麻三刀的脑袋

然而,还没等黄占山扣动扳机旁边山崎一郎的枪响了。黄占山手腕中弹,鲜血泊泊地流了出来,举起的枪还没有响,就一下子掉在了地板上。

    麻三刀失望地看了眼脸色有些惨白的黄占山,恨恨的一挥手,和山崎一郎转身向办公室门口走去。就在麻三刀和山崎一郎刚刚走出办公室,黄占山身后便响起了一阵枪声,子弹全都打在了黄占山的背上和后脑壳上。

    满身鲜血的黄占山伏倒在了大红漆的办公桌上黄占山那只血手的旁边,放着没有写完的遗书。在那张纸上,黄占山只来得及写下四个字:菲儿吾女…….在这四个字的后面,飞溅了滴黄占山的鲜血。

    麻三刀和山崎等人持枪,有说有笑的大摇大摆地穿过走廊,向大院走去

    一队保安团的士兵巡逻而来在县政府大院门口,他们看到麻三刀和山崎一郎等人出了县政府大门沿着青石板向大院门口而来,带队的来不及多想,打了个手势,带头钻进了旁边的小巷……

 

24

 

天空一碧如洗,灿烂的阳光正从密密的松针的缝隙间射下来,形成一束束粗粗细细的光柱,把飘荡着轻纱般薄雾的铜仁县剿匪司令部大院照得通亮。
    麻三刀伫立在窗前,他的脸因走上窗台的阳光而显得亮堂,黄占山的死并没有给他带来晦气,反而使他有几分轻松。他扫了眼远处的山梁,收回目光,转身,大大咧咧地坐在太师椅上,拿起桌上的烟枪,点燃,抽了起来。

山崎一郎和他并肩而坐

山崎先生,这姓余的和姓黄的现在都已经栽到了咱们手下!下一步?咱们该怎么办?麻三刀吐了口烟雾,向山崎一郎问计。

我们的计划的确进展顺利,不过现在皇军正致力正面战场,我们还不能立刻打出皇军的旗号。山崎一郎说道,脸上浮着一层得意的笑。的确,自从走进铜仁,与麻三刀携手合作,计划的进展确实让他满意。

什么?那怎么办?麻三刀诧异地望着山崎一郎,他有些不解。

为保万无一失,当前最重要的就是要封锁消息!山崎一郎说道。

怎么个封锁法?麻三刀望着山崎一郎,吸了口烟。

控制所有和贵阳及外界的联系渠道,处处设卡!山崎一郎近乎命令似的说道。

好!我马上让手下人去办!麻三刀朝门口叫了一声,一个随从应声进来,麻三刀吩咐随从带人去各要道设卡。

随从出去后,山崎一郎脸上洋溢着诡笑,他带几分神秘地麻三刀说道:麻司令,最好能再走一走贵阳的关系,汇报一下黄县长和余主任是如何英勇地“因公殉职”!

麻三刀会意地笑了笑,说:明白!明白!不过这费用?麻三刀把烟枪放在桌上,望着山崎一郎,他在心里打起了小算盘。

麻司令放心,这费用当然由皇军负山崎一郎拍了拍麻三刀的肩膀,笑着说道。

皇军果然是气量非凡啊!麻三刀吃了定心丸,爽朗地笑了起来。

不过,麻司令也不要高兴得太早!我们还有一个最厉害的敌人要对付!山崎一郎提醒道。 

你是说孙如柏?

山崎一郎点头。

麻三刀不屑一顾地说:他妈的也不过是纸糊的老虎,难逃我麻三刀的手掌心啊!

不可大意,不可大意!山崎一郎叮嘱道。

山崎先生,我们要不要再把保安团缴了械?麻三刀询问地望着山崎一郎。保安团是他的一块心病,他想趁热打铁,一举解决保安团。

山崎一郎摇摇头,说道: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对付孙如柏,保安团毕竟有人有枪,如果先对付他们恐怕要有麻烦,造成混乱。用你们中国的一句成语来说,就是打草惊蛇了!

说得好,说得好!你山崎一郎不愧是个中国通。麻三刀拍起了手掌,大咧咧地说道。

不过,要派人盯紧保安团,以防有变。

麻三刀点了点

还有那个孙语蓉,我也得把她看住了!隔了会儿,麻三刀补充道。

和麻司令合作,真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山崎一郎满意地笑了起来。

愉快还在后面呢!那婆娘的肉鲜嫩得很呢!麻三刀跟着哈哈大笑起来。他从桌上抓起烟枪,滋味地吸了起来。

窗外,和煦的阳光,透过稠密的树叶洒落下来,成了点点金色的光斑。斑驳里,一个更大的阴谋正在诞生。

 

25

 

    接到撤退命令后,独立营一连长与二连长望了眼即将攻破的桃花寨,各自带着队伍有序地撤出了阵地,向着山下退去。

    两个连在山下的三叉路口处汇合。

    你也撤下来了?一连长以为是自己一个连撤了下来,没想到二连也撤了回来,他望了望二连长,不解地问道。

    营长有令,能不撤吗?二连长尴尬地笑了笑,回道。

    咱们这个孙营长啊,真是的!一连长话中有话讥讽地说道,

    怎么讲?二连长有些不解。

    一会一个主意!这样能带兵,能打仗?一连长不屑地说,他点燃一支纸烟,又递一支给二连艮。

   嗨,你就少说两句吧!营长是个明白人。二连长一边接过一连长手上的纸烟,一边劝说道。

   一连长一边抽烟一边继续说道:等到哪一天去打小日本,咱们营长可别一会一个主意。

   要真有这么一天,营长肯定不会!二连长嘴上虽然在为营长说话,但他心里却在担忧,营长如此打仗,不被小日本吃掉才怪哩。

   弟兄们走快点,营长在前边等我们呢。一连长大声吆喝道。

   士兵们都加快了脚步……

   一连长二连长赶上孙如柏的时候,,黄菲儿躺在一个军用担架上,由两个士兵抬着,沿着沟谷向山谷口艰难地走着孙如柏见两位连长奉命赶来,寒喧几句之后,就纵马走在黄菲儿的旁边。不时笑着打量躺在担架上怀孕的黄菲儿,心里乐得喝了蜜似的。

   黄菲儿被颠簸得差一点呕吐,好一阵之后,她才适应了山路的颠簸,微微的闭着眼。

   寂寂,残阳如血几朵白云悬浮于天幕之上,仿佛点点光斑,如同棋布。夕阳下的山谷,本来是凄清幽冷的,好像荒芜人烟的壁,但是如果仔细看去,会发现地面上花团锦簇,树木葱茏,整个空气中,荡漾着花的幽香,和草木的清香,两股香气交织在一起,令人如痴如醉。

    黄菲儿呼吸着清新,沉浸在怀孕的幸福之中。
    走出山谷,整个世界仿佛变成了天堂,夕阳里,无数低矮的瓦房,连成一片屋海,袅袅炊烟,让人心里踏实

    菲儿,马上就要到县城了,快到家了!孙如柏疼爱望了眼黄菲儿,细声喊道。

    听见孙如柏的喊叫声,黄菲儿慢慢地睁开眼,翘头向远处望去,她看见了那片屋海和炊烟

 

 

第二十三章

 

01

麻三刀手下的匪兵们大大咧咧地举着枪对着捆绑的独立营的军官与士兵。

麻三刀和独眼军师带着几个匪兵走进院子,独眼军师看了看院子里只剩下几个被捆绑着的国军军官和士兵,笑着对麻三刀说:司令判断的准啊,这孙如柏的营部果然已经是一个空巢,在司令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啊!

那是当然,老子早就计划好了!麻三刀大笑起来。

独眼军师看了一眼麻三刀,司令运筹帷幄,可惜这里只是一个小小的铜仁城——

怎么讲?麻三刀抬头盯着军师看。

独眼军师诡秘地揍到麻三刀耳边,您的这一招,如果是在哪朝哪代的皇宫里,您可就潜龙在天位登九五啦!两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独眼军师陪着笑了几声,又不无担忧地说,可这事情太顺利了,我这心里反而有些嘀咕……麻三刀点点头,开弓没有回头箭,咱们可是就这一条路了!

独眼军师沉思道,我是怕日本人万一……

没那么多万一!麻三刀摆摆手,按日本人的说法,拿下铜仁,老蒋的重庆可就玄乎了……就是万一不成,老子哪来哪去,大不了再回梵净山!

那倒也是。独眼军师笑着说,只要再收拾了孙如柏,在铜仁城里,司令就是唯吾独尊了!

麻三刀得意洋洋地说,传我命令,在这里、还有周围全都埋伏重兵,只要孙如柏敢回来,就来一个他奶奶的瓮中捉鳖!

遵命!独眼军师先行退下。

麻三刀狠狠踢了一脚离他最近的一个国军,然后才在几个匪兵的簇拥下,志得意满地踱着四方步,大摇大摆地离开营部院子。

 

02

孙家大门打开,一个仆人走了出来,突然有几个身着便衣的匪兵涌了过来,拦住了仆人的去路。

仆人诧异地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不干什么!你要干什么去?匪兵冷冷应道。

你,你管得着吗!仆人瞥了匪兵一眼,边说边躲闪着往外走。

回来!匪兵见状,立刻跑到仆人面前,掀开衣襟,亮出别在腰间的驳壳枪,小子!你说我管不管得着?乖乖地给我滚回去!仆人惊慌地逃回院子,咣地一声将大门关闭。几个匪兵立刻大笑起来。

匪兵们无聊,索性坐到了孙家的大门前谈天说地。刚才亮枪的那个胖匪兵望望众匪兵说,弟兄们,咱这份差事可是不怎么样啊,没吃没喝没乐子!身边另一个匪兵揍过来,嘿嘿两声!让你这么一说,我肚子里的馋虫还真受不了了!

其他匪兵也纷纷揍上前,嘀嘀咕咕起来,没错!这要是有一壶好酒!就好啦!

亮枪的胖匪兵抢过话,想要酒那还不容易!身边的那个匪兵瞥了他一眼,呦!你什么时候变大方了?要请哥儿几个喝酒啊?

我哪里有钱!胖匪兵没好气说。

那你废什么话!众匪兵说。

我没钱,可咱们守着的这个孙家,那可是有钱得很!你们等着,我去里面要些好酒好菜!

对啊!匪兵们眼前一亮,赶紧推了推胖匪兵:快去快去!

胖匪兵开始用力敲孙家的大门,良久之后,之前被吓回去的那个仆人把大门打开一条门缝。仆人看了一眼,立刻就要关门。

匪兵眼疾手快,急忙把手伸到门里,故意大声地说,快带我去见你家夫人!老子急!众匪兵一阵哄笑。匪兵向仆人使了个眼色。仆人略一犹豫,低声说,那你跟我来吧。

匪兵进入孙家,仆人立刻将大门重新关上,然后带着胖匪兵急急地走进孙家大厅。

坐在大厅里的孙语蓉起身问道:你快说!这麻三刀到底是想干什么?

匪兵向孙语蓉行礼:夫人!我们麻司令是要对付孙营长!现在整个县城铜,还有驻军的营部都已经布下了他的人,这后面有日本人在帮忙。只要孙营长回来,那一定是凶多吉少啊!

什么!孙语蓉一惊,他沉吟了一会儿,你能不能立刻出城,给孙营长递个消息?

胖匪兵为难地说,这个……这个恐怕不行,我毕竟是麻司令的人,如果因为我坏了麻司令的大事,我这条命可就交待了!那日本人也不会饶过我的。

只要帮忙传出消息,你就是我们孙家的大恩人,孙家一定会报答你的!孙语蓉从怀里拿出一叠银票,这些银票足够你下半辈子的开销了!匪兵甲犹豫片刻,终于接过银票。

匪兵压低声音说,好,那我就冒一次险!对了,还请夫人先帮我准备一些酒菜,外面的兄弟得应付应付。

匪兵提着酒菜从孙家中走出,匪兵们立刻迎了上来,纷纷说,你还真行啊!匪兵们急不可待地开始吃喝起来。

那才进去讨饭的那个胖匪兵却站在一边。身边一匪兵推了推他:哎!你不吃啊?小眼睛的匪兵立刻眨眨眼,是在里面吃饱了吧?匪兵齐声哄笑起来。

匪兵一脸愁容,兄弟们,你们在这吃着喝着,兄弟我出城一躺。

怎么了,要出城?众匪兵望着他。

哎,我那老婆的爹,家就在城外不远,我老婆说了几次,让我抽空去看看。这不是近嘛,又好久没去过了。我跑一趟去看看。

哦!你是吃饱喝足了。身边那个匪兵边吃边挥手:去吧去吧,这有我们盯着!不过你可早回呀。

一定一定。匪兵说完匆匆离开。

03

铜仁城看起来风平浪静,一切的活动都很正常,铺门照样开着,有的忙着做买卖,有的忙着买东西。街上人来人往,进出的百姓没有异常。

……

只是守城门的士兵个个是荷枪实弹,脸上都显得有些神色紧张,总心不在焉地四处张望,似乎有事情要发生。城门附近多了一个算命的,是个独眼的中年人,认识他的都知道他是麻三刀身边的红人——独眼军师。他表面悠闲,却是暗中坐镇观察着城门的动静。

城门附近有一家大院,表面看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院,院门外偶尔行人经过。只是谁也没有察觉,就在这普普通通的院子里,大批麻三刀手下的匪兵荷枪实弹,席地而坐。

山崎一郎负着手在匪兵中巡视着,他的身后跟着两个日本特工,他看了看前面的匪兵们,用熟练的中国话说,你们中国有一句成语,叫做“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在目标进城前,你们要保持绝对的安静,在目标出现后,我要求你们每一个人都变成杀人的兔子!

匪兵们听不惯过于文雅的语言,对山崎一郎的训话没有任何反应。

山崎一郎不禁眉头一皱,然后用日语对身后的手下说道:凡有破坏行动者,不遵命令者,当场处决!日本特工弯下腰嗨了一声!

一个匪兵悄声地对身边的匪兵说道:这小鬼子嘀嘀咕咕说什么呢?身边的匪兵急忙怒言道:大哥你小声点,你不想活,别拉上大家陪葬。

山崎一郎听到两个匪兵交谈的声音,立刻转头冷冷地看向这两个匪兵。两个匪兵急忙低下头,一个佯做擦枪,一个噤若寒蝉。

04

独立营士兵在山路上行军,黄菲儿坐在一个军用担架上,孙如柏纵马走在黄菲儿的旁边。

孙如柏看了看漫漫的路面,着急地问阿旺:快到了吧?

不远了,再有一个时辰,肯定能到!阿旺看着孙如柏说。

望望身体虚弱的黄菲儿,孙如柏又急起来,阿旺,你先赶回城,把最好的大夫请到家里,我们随后就到!

是!阿旺转身正要离开,就看见一个胖匪兵从山路上急匆匆地跑过来,边跑边气喘吁吁地说:我要见孙营长!孙营长呢!

阿旺迎上去,诧异地看着匪兵:呦,你怎么来了?

匪兵着急地说:是吴太太让我来的。

孙如柏听见声音,立刻说话,我姐让你来的?你是什么人?阿旺指了指匪兵,对孙如柏说:营长,这是我家一个远亲。

哦,什么事?孙如柏重新打量着匪兵。

阿旺倒了碗水递给匪兵,你不是在麻三刀手下当差吗?怎么太太让你上山来了?

匪兵接过水,急切地说,阿旺,孙营长,你们千万不要进城!

为什么?阿旺急切地望着匪兵。

吴太太被监视了,出不了城,所以托我来送信:麻三刀被日本人给收买了,他们一起控制了县城,他们在城门和你们营部都设了埋伏,就等着孙营长带队回去呢!

阿旺和黄菲儿都大吃一惊。孙如柏有些怀疑地思索道,你来送信,就不怕麻三刀杀了你?

匪兵看了看阿旺,孙营长,阿旺是我侄子,我不能看着他死啊。

他真是你远亲?孙如柏将目光投向阿旺。

真是,远房的叔叔!

孙如柏看着匪兵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不要让麻三刀知道你出城报过信。

匪兵转身要走,黄菲儿从担架上坐起来,急忙问:等一下。匪兵连忙停下脚步。

黄菲儿看着匪兵,城里怎么会突然出了这样的事?那保安团和县府呢?

都被控制了!匪兵低声道。

那我爹呢?匪兵看着黄菲儿,没有说话。

黄菲儿急忙补充道:就是黄县长啊,他怎么样了?匪兵甲吞吞吐吐:黄县长……黄县长他……

我爹他怎么了?黄菲儿脸色骤变。阿旺急忙说:黄县长到底怎么了?你快说啊!

匪兵小声说:黄县长已经……已经……黄菲儿着急地喊,已经怎么了?你快说啊!

黄县长不愿和麻司令合作,已经被……被麻三刀杀了……匪兵望了黄菲儿一眼,小声道出了真相。

什么!?黄菲儿睁大惊恐的眼睛。孙如柏慌忙安慰道:菲儿,你别着急……

孙如柏话音未落,黄菲儿全身无力,重重的躺在担架上。

孙如柏着急喊着:菲儿,菲儿!黄菲儿突然用手使劲捂着肚子,她感到腹中剧痛。他低头去看,下身的衣服上已经有了血迹,表情极其痛苦。

孙如柏随着黄菲儿目光的方向,也看到了血迹,他张大惊恐的眼睛:菲儿,菲儿,你怎么了?然后转向阿旺,快去叫医务兵!快去!阿旺应声后急匆匆跑了出去。

黄菲儿躺在一个平放于地的担架上,面色苍白,昏迷不醒。孙如柏表情麻木,站在一旁。

阿旺也战战兢兢的站在旁边。

女医护兵正在收拾,孙如柏突然发怒:滚!都给我滚出去!滚!女医护兵一惊,然后她停下手上的事情,出了帐篷。孙如柏看到阿旺,也大喊:你也滚!阿旺喊声营长,也赶忙退了出去。

孙如柏走到黄菲儿的床边,呆呆的坐着,他无助地望着黄菲儿,而菲儿仍然昏迷不醒。

孙如柏感到无比悲痛,他有些神经质地喃喃自语:菲儿,我们的孩子没了……没了……麻三刀!老子要扒了你的皮!……张明堂!如果不是你绑了菲儿,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发生……你杀了我的孩子,你杀了我的孩子!!

……

独立营士兵来到县城郊外,孙如柏回头看了看疲惫的士兵,对阿旺说,传我的命令,就地扎营!

是!阿旺转身出去传达营长的命令:就地扎营!

士兵们听到命令,纷纷停下来。

阿旺回头看着孙如柏,营长,我们不进城吗?孙如柏摇了摇头。

我们要替黄县长报仇啊,再说年你姐姐还在城里!阿旺着急地说。

不能急,让弟兄们休息修整一下。听我的命令行事!孙如柏沉着地说。

 

05  

张明堂和夏雪在桃花寨里边走边聊。张明堂望着夏雪笑了笑,这些还要谢谢你夏政委的提醒,不然我险些酿成大错。

张司令,你能够以大局为重,说明你成熟了。真为你高兴!夏雪也报以一笑。

张明堂望了望前面的山峰,低语起来,孙如柏、菲儿他们也快到县城了?就在这时,赵山从后面急匆匆追上来。他口中喊着:张司令,夏政委!

张明堂和夏雪同时回头。张明堂看着赵山急忙问:什么事?

我们的人从城里传出消息,城里的形势有些不正常!赵山的神情变得严峻起来。

张明堂和夏雪对视一眼。夏雪走近前,轻声问:怎么了?

麻三刀的清剿大队在频繁的行动,麻三刀身边还出现了一些生面孔!赵山看着夏雪,低声说。

生面孔?知道是什么人吗?夏雪沉思起来。

还不清楚。但都是些训练有素的人。赵山回忆道。

训练有素的人?会是什么人呢?夏雪脸色一沉。

赵山继续汇报:中统调查室和县政府这两个地方也变得很不正常。

怎么不正常?张明堂有些紧张起来。

守卫森严,但都是有人进,没人出,连黄家和孙家外面也开始有人把守,城门附近的排查也变得异常严格,情况很不对头。赵山严肃地回忆道。

张明堂和夏雪对视一眼,两人都是一脸疑惑。

赵山想了想,独立营营部附近似乎也有人在监视!张明堂神色骤变,那可不好!是不是麻三刀要对孙如柏下手?

不知道,麻三刀似乎在封锁消息,防范很严,很难探查到更多的情况。赵山注视着张明堂。

那这里面肯定有问题,我们必须有所警惕!夏雪边思索边说,现在前方的战事正在较劲的时候,我们这后方不能出乱子,尤其不能让日本人的势力混进来。夏雪望了望张明堂与赵山,张司令,赵连长,我想我还是马上去县城,进一步查实情况,了解一些细节!

赵山有些担忧,这有危险吧?

还是要去,情况不能光靠听说,一定要去实地查一查。夏雪沉思道。

如果真的有问题,孙如柏肯定有危险,我也马上带人下山,可以从侧面去帮他!张明堂想了想说。

好!张司令,一切要等情况查实。夏雪看着张明堂,叮嘱道:千万不要再和孙如柏起什么冲突!

放心!张明堂点点头。夏雪说完转向赵山:给我备马。

张明堂率领二虎和狗子等人出寨,他望着前来送行的赵山,赵连长,桃花寨就交给你了!

放心吧!赵山望了望张明堂。

好!我们走了!张明堂说完带着众人出了出寨。

 

06

山崎一郎坐在椅子上沉思着,抬头看着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的麻三刀,麻司令,是不是消息走漏了?

你说谁走漏了消息?麻三刀不悦地应道。

山崎一郎想了想,很难说,人都是你在控制。

你在怀疑我?!麻三刀停住脚步,瞥了山崎一郎一眼。

那为什么孙如柏止步不前呢。山崎一郎望了望麻三刀,难道他孙某人有先知先觉?会不会是他那个姐姐有什么花招?麻三刀在椅子上坐下来,低吟道:不会吧,孙家的人都被我们控制住了,他们飞不出去!

但是孙如柏没有进城,反而在城外安营扎寨。山崎一郎盯着麻三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麻三刀脸色一沉,这我怎么知道!他看着山崎一郎,你是不是觉得我们会出问题?

山崎一郎走到麻三刀跟前,麻司令,只要我们能互信,讲真诚,就不会出大问题。

麻三刀低下头,沉思一会,然后抬头愤愤地说,他奶奶的,他不进城,我们就打出去,缴了他们的械!他孙如柏占不到便宜!

麻司令,我们不能莽撞行事!山崎一郎缓缓说道。

那怎么办?就这么等着?麻三刀说完又着急踱起步来。

怎么能等呢!麻司令,眼下皇军已经逼近雪峰山,即将对黔东的大门展开大规模进攻,我想皇军很快就会越过雪峰山,横扫湘西,直如贵州。皇军到达铜仁的日子不远了!山崎一郎拉过一把椅子,示意麻三刀坐下,然后继续说,所以,现在也是我们的关键时刻。要把控制铜仁的计划实施完成,不仅要胆大,还要心细。

你什么意思?麻三刀在山崎一郎前面坐下来。

中国有句古话,不战而屈人之兵,乃上上策也。如果孙如柏变成一个光杆司令,如果让他对部队失去应有的指挥和控制,那他还有什么可怕的?山崎一郎对着麻三刀头头是道起来。

麻三刀沉思片刻,抬起头,望着山崎先生,有些为难,让孙如柏变成光杆司令,这事说说倒是容易,可是那得做出来!

实不相瞒!我的人已经破解了中统电台的密码,并且用中统的电台向国民党军贵阳方面进行了详尽的汇报!山崎一郎说完得意地笑了笑。

什么?密码?汇报了什么?麻三刀一怔。

汇报了他孙如柏是如何地擅自调兵,如何带部队上山和共党的先遣队搞在一起,这等于是告了他亲共通共的行为!山崎一郎拿出一封电令,递给麻三刀,这是国民党贵阳方面最高级别的电令,有了这封电令,要求中统的人集合所有力量,动用一切手段,消灭孙如柏这支叛军。现在孙如柏已经是一个罪人,他的独立营已经是叛军了!

哎呀,山崎,你是真有主意呀!麻三刀翘起大拇指,这下好了!这太好了!山崎一郎矜持地笑笑,贵州方面是把我们当作中统了人了。电令里还说,现在日本间谍在四处活动,已有情报显示,铜仁地区也有日本间谍的踪迹。要求严加防范,尽速清除。山崎一郎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麻三刀也哈哈大笑起来,干得漂亮!山崎先生,我也实不相瞒。对孙如柏我也另有安排。

哦?山崎一郎摸了摸胡茬。

麻三刀得意洋洋地说起来,我的清剿大队成立的时候,我就在我的山上留了一部分人。那是为了商道上的利益留下的。自从孙如柏一进山,我就招呼了他们,要他们好好给我盯着。昨天我又派人去告诉他们,只要我们城里动手,他们也给我冲下来,来给里外夹击。起码得搅乱他的背后。让孙如柏这小子,跑都没处跑!

麻司令是有勇有谋呀!山崎一郎笑着说道,如此,就胜券在握了。然后看了看麻三刀,麻司令的安排怎么没跟我提起过呀。

麻三刀身体往后一仰,你的电报也没跟我提起过呀?!然后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山崎一郎看着麻三刀,:我们应该互通有无的。麻三刀连忙说,对!一根绳上蚂蚱,谁没了谁也不行。山崎一郎笑着握住麻三刀的手,好!以后我们就不分彼此。

那是应该呀。说吧下边怎么做?麻三刀连忙说道。

山崎一郎做沉思状,麻司令需要做的,就是找一个妥当的途径,把这封电令送到城郊的独立营,而且不能落在孙如柏的手中!

怎么讲?麻三刀将身体前倾,靠近山崎一郎。山崎一郎低声道:分化他们,我想孙如柏的人不会都愿意做了叛军。

明白,这好办!交给我了!麻三刀正要出去,被山崎一郎喊住,麻司令,越到顺利的时候,越不能大意!马三刀哈哈大笑地走了出去。

 

07

清晨,驻军驻扎地很安静。

两名女医护兵走进帐篷,虚弱的黄菲儿半躺着,情绪极为低落。

一名女医护兵去取出黄菲儿的体温表,看了看,夫人,退烧了!另一名女医护兵拿来一碗汤,夫人,警卫排的人抓了只山鸡,我们给您煮了汤,喝点吧!补补身子。黄菲儿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医护兵见黄菲儿默然,劝慰道,夫人,身体要紧,您现在太虚弱了。黄菲儿还是摇摇头。

夫人,你就不要为黄县长难过了。黄县长没有当汉奸,没有当卖国贼,他这是为国捐躯,我们都佩服他!黄菲儿眼角的泪已经流下来,她边哭边说:我爹他……他……

!另一名女医护兵接着说,黄县长他敢和麻三刀那个汉奸斗,敢和日本人斗,我门应该为他高兴……黄菲儿感激地望着她们,脸上仍有缓缓滑下的泪滴。

是啊!医护兵看着黄菲儿,狠狠地说,所以夫人,你一定要养好身体,我们一起为黄县长报仇!她说完掏出自己的手帕,递给黄菲儿。黄菲儿接过手帕,努力擦干眼泪。脸上变得刚强起来,轻轻说道:谢谢你们!

不用谢,来,喝汤吧。医护兵笑着拿着勺子,一勺一勺喂黄菲儿喝汤……

孙如柏轻轻走进帐篷,接过医护兵手里的汤碗,坐在黄菲儿的身边,喂黄菲儿喝汤,边喂边说,菲儿,好些了吧?黄菲儿点点头,感觉好多了。

孙如柏欣慰地笑了笑,菲儿,让你受苦了。你放心,我们一定还会有孩子的。你爹的仇也一定会报的。黄菲儿望着孙如柏,点点头,我相信!

如柏看了黄菲儿一眼,说实话,我以前对你爹有成见,我反对他和麻三刀来往,我也不愿意看着他为了一点商业上的利益去做不该做的事。但我毕竟是晚辈呀,有的话不好当面说。只是想总会有一天,你爹自己会明白的。没料到,他却……说到这里,孙如柏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如柏,其实我和你一样,看不惯我爹做的一些事情。黄菲儿注视着孙如柏,你姐夫的事出了以后,我真生了他的气。我曾经想过跟他断绝父女关系。可我心里很矛盾。我娘死得早,我是我爹辛辛苦苦把我养大的,他供我读书,为我操心,所以我……黄菲儿越说越小声。

孙如柏又舀起一勺汤,往黄菲儿嘴里送,菲儿,不说这些了。反正你记住,我会亲手杀了麻三刀,祭奠你爹!

黄菲儿微微一笑,我爹在关键的时候能够深明大义,我为他高兴。孙如柏深情地注视着黄菲儿,你就安心静养几天。

我听说城里情况复杂,到底是怎么了?黄菲儿突然脸色一沉。

麻三刀在日本人的纵容下控制了县城,他设下陷阱,要对独立营下手。孙如柏脸色变得严峻起来。

啊!?黄菲儿张大眼睛,愣愣地望着孙如柏。

孙如柏望了望前方,我正在想办法,看怎么收拾麻三刀。黄菲儿一听坐了起来:如柏,你让我进城,我在城里也可以帮你想办法!

孙如柏摇摇头,不行,太危险。麻三刀已经不比以前,据说他接受了很多日本人的装备,力量不能小看。而且这个人已经疯狂至极,什么过分的举动都干得出来。

黄菲儿用坚定地目光注视着孙如柏,我去动员读书会的青年和百姓中的积极分子,扰乱麻三刀,给你创造机会。

不行的。你们手无寸铁,不能做无谓的牺牲。孙如柏看了看妻子,你安心养着吧,会有办法的。孙如柏说完起身出去了,黄菲儿有些焦急的望着他的背影。

国立三中,夏雪一副老百姓装扮,和刘老师从后门出来。夏雪边走边说:刘老师,我这就返回山寨。你这里一定要多注意。刘老师点点头,麻三刀现在还没顾及到我们这里。

还有就是城里的抗战物资,一定有注意保护。夏雪回头继续叮嘱道:他们一旦丧心病狂,也会对这些物资下手的。

我明白了。刘老师看着夏雪。总之要提高警惕,一旦有危险,你就带着同志们出城,我来安排接应你们。我们保持联络。夏雪不放心地说道

好的,放心吧。刘老师点点头。

 

08

黄昏时分,两个连长聚在一处帐篷后面。

二连长坐在地面上,望着天空发起牢骚来,这他妈都什么事?到了桃花寨不打,这到了城门口又不进去!一旁的三连长摇头叹息,这他妈怎么了?他想了想,突然压低声音说,营长这是不敢贸然进城!城里的情况不明啊。

有什么不明,不就个麻三刀吗?干掉他像捻死个臭虫。二连长愤愤地叨念着,我去跟营长说,让我去,不用半天时间,我把麻三刀的脑袋挂在城楼上。说完愤然起身。

三连长急忙按住二连长的肩膀,别别别,营长还有个太太那病着呢。这也得顾忌呀!二连长这才坐回原位。他瞥了三连长一眼,我们打不打仗不能就为个女人呀!

也是,下面弟兄们也有不少议论呢。哎!三连长摇着叹气。

二连长又嘀咕起来,光议论有什么用,去当面说。三连长轻声道,谁不想当面说呀,咱们这跑来跑去的谁没个想法。可现在营长不是在气头上,怎么说呀!找没趣呀!二连长抬起头,那就老这么呆着?弟兄们也该回营去休息呀。

正说着,一连长也正往这边跑来。

阿旺远远地看到三个连长聚在一起,有些好奇。他偷偷走过去探个究竟,他躲在帐篷另一侧偷听。这下不停还罢,一听吓一跳。

二连长见到小跑而来的一连长,他招呼道:老哥,你这是跑哪去了?一连长摇摇头,看来我们这次是遇见大麻烦了!两位连长惊讶地望着他,怎么回事?什么麻烦?城里有消息?一连长神色严峻起来,是有消息,可不是好消息!

到底怎么了?两位连长急切地追问起来。一连长望了望他们,我们都瞒在鼓里了!三连长再也忍不住了,着急地说,快说,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一连长从怀里拿出那封贵阳方面的电令,递给两位连长,你们看看吧!二连长接过电令,看完了落款,他诧异地抬起头,这可是最高级别的密电啊,你怎么得到的!

你们看内容吧!二连长和三连长急忙拿起电令细看。

怎么会是这样?我们怎么成叛军了?二连长有些气愤,三连长则气得直跺脚,他奶奶的!营长真是胡作非为,这不等于拉着我们垫背吗!

二连长沉思片刻,对一连长说,老哥,这电令是怎么到你手的?

上峰命令中统动用一切手段,中统就找了清剿大队,要秘密联合把营长缉拿归案。我有一个不错的朋友在麻司令手下当差,挺受麻三刀信任。他怕我糊里糊涂的不知内情,这才跟麻司令求情,又冒着风险把这电令弄到手,偷偷跑上山来找到我的!

二位连长对视了一眼,都半信半疑地说,你那个朋友可靠吗?

可靠,过命的兄弟!

不会有诈吧?

不会的。

那麻三刀是什么意思?二连长沉思道。

我那个朋友说了,只要我们拿下孙如柏,带队伍弃暗投明,麻司令是不会让我们哥仨背这个黑锅的!他还转达那个余主任的话,只有我们拿下孙如柏,还会给我们请功。

二连长急忙说,那还有什么说的!咱们干吧!三连长望望另外两位连长,我怎么感觉这是有点不对呀?

怎么不对?一连长睁着眼睛。

电令是给中统的,怎么在麻三刀手里。三连长小声说。

一连长不屑地说,余主任有几个人呀?他不找麻三刀的清剿大队,不说了详情,麻三刀能听他的,能配合他吗?!二连长连忙说,干了再说!咱们把营长绑进城去,到时候就什么都明白了。

对。一连长点点头,仿佛下足了决心,如果是孙营长自己在找死,我们可不奉陪!三连长有些顾忌地说,这平时孙营长待咱们不薄,咱们这么做有点不义气!二连长不耐烦地说,我们又不是害他,就是先把他控制住,事情搞清了不就没事了。我想真是冤枉了他。他也不会计较。

对!对!要干现在就干,免得夜长梦多!二连长说完就起身。

阿旺听到这里,脸色大变,他急忙偷偷跑开!

 

09

孙如柏的警卫排士兵在帐篷外警戒。阿旺急匆匆的跑来,命令道:注意警戒,有人来硬的,就给我开枪!

是!警卫排士兵应声后,立刻严阵以待。

阿旺冲进帐篷,营长,营长,快走!孙如柏疑惑抬起头,阿旺,怎么了?

上峰说咱们是叛军,给城里的余主任来了密令。咱们的三个连长要抓了你进城交给麻三刀!阿旺急切说道。

什么?孙如柏大吃一惊。

此时外面一声枪响。阿旺急忙催促道:营长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孙如柏边拔出枪边追问,到底怎么回事?!阿旺不再解释,拖着孙如柏和黄菲儿就往外跑。孙如柏来不及细想,扶着黄菲儿从帐篷后面跑出去。

此时,帐篷外一片骚乱。

阿旺急急地扶起孙如柏与黄菲儿两人上了马。转身喊道:警卫排!保护营长!警卫排立刻和三个连长带过来的人枪火相接,在警卫排的掩护下,阿旺紧跟着孙如柏和黄菲儿,边打边退……

丛林里,一伙土匪寻着孙如柏等人慢慢围上来,孙如柏带着警卫排拼命往梵净山里退,样子十分狼狈,直到感觉摆脱了后面追兵,才敢停下喘息。

营长,我们应该安全了!阿旺看了看后面,对孙如柏说。

话音未落,突然前方又是一声枪响,一个士兵中枪身亡。一个警卫排的士兵跑过来,报告营长!好像是土匪!

阿旺狠狠骂道:这些该死的土匪!趁火打劫!孙如柏一听,怒火中烧,气急败坏骂道:给我狠狠地打!警卫排接到命令后,立刻开始和土匪们展开激烈的枪战……

孙如柏不顾危险,一直把黄菲儿护在身后。黄菲儿着急地说,如柏,你给我一把枪!

不行,你身子还虚!孙如柏边掩护黄菲儿边说,你放心,这点儿土匪不算什么!黄菲儿虽然想帮忙,但是也没有办法。又一阵枪打来,孙如柏把黄菲儿拉倒在地,躲开子弹。

渐渐地,警卫排伤亡越来越严重……

 

10

独立营的三个连长下了马,疾步走进清剿司令部大院。

此时,麻三刀早已坐在院中等待,独眼军师站在麻三刀的身后冷冷地看着三个营长。

三个连长犹豫了一下,然后从站了两排的匪兵中穿过,径直走到麻三刀面前。

二连长看了看麻三刀,开门见山道:麻司令!我们兄弟进城来了,是想知道个究竟。

独眼军师背靠着椅子,不紧不慢地说:还问什么究竟?三个兄弟愿意弃暗投明!这是明智之举,也是党国的大幸!麻三刀瞥了连长们一眼,冷冷地问:孙如柏呢?

跑了!二连长答道。

你们怎么没抓住他?麻三刀着急地冲连长们吼道。

一连长上前,如实汇报,他带警卫排跑的,我们晚了一步。麻三刀听了有些不满地说,这不是留下后患吗?!三连长想了想,补充道,不过他只带走了一个警卫排!其他独立营的士兵现在都在城外待命!

麻三刀假模假样地说,好啊,很好!你们三个都是那个……那个都是党国的功臣!如果党国的军人都像你们这样,那就……那就……太好了!三个连长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麻司令,我们要见见余主任。把该说的当面说清楚。一连长有些疑虑地说。

麻三刀摆摆手,那就不必了,余主任他忙坏了。独眼军师也高声附和起来,是啊,他为你们这事伤透了脑筋,也在想办法挽救你们呢。我跟麻司令一直在跟余主任说,驻军的三位营长都是明白人,怎么会跟着孙如柏去做叛军呢。

三连长看了看麻三刀,我们下面怎么做?麻三刀满怀激情地说,那你们三个让部队原地待命,好生看管,等待上峰的命令!独眼军师边说边走起来,你们放心!我们会让余主任和上峰汇报这里的情况。我想很快上峰就会有新命令的。你们就耐心地等两天。

一连长有些懊悔地说:那好,不过请快点!我们不能老在山上住着。

好好好!你们去吧!麻三刀摆摆手。独眼军师看了看,又说,我们一定抓紧。三个人垂头丧气离开了清剿司令部。

麻三刀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小声自语道:这是机会呀。赶快商量办法。独眼军师点点头,我明白,在城外的山上灭了他们!

对,趁他们不备,我们这两天安排好,把他们包围在山上,一举全歼!麻三刀说完哈哈大笑起来,独眼军师揍到他的耳边,诡秘地说,这样好,离城比较远,神不知鬼不觉。

麻三刀起身,让所有的弟兄们去准备!独眼军师应声后立刻离去。

独立营的三个连长出了铜仁城,骑马走在山路上,他们身后跟着十几个国军士兵。

一连长望望其他两位,我怎么总觉得刚才的事儿有点不对呢。

二连长眉头一皱,是啊,我也觉得这件事很奇怪,按理说这么大的事情,余主任不可能不在场啊,我们国军的事情难道要麻三刀这个清剿司令来管吗?

还让我们在城外待命,一个营这么多兄弟就在山上吹风?没有理由呀!三连长点点头,他一副沉思状,边说边琢磨着。

让你们这么一说,我也是一身冷汗了!这麻三刀一直是匪性难移,听说他最近跟日本人有牵扯,别是要给我们使阴招!……不行!我得去问问我那个朋友!一连长有些紧张起来。他望望其他两位,征求道,要不我们打马重新进城?

二连长急忙摆摆手,我说你还是算了!如果真是麻三刀在耍花招,你再进城,那不是自找麻烦吗?一连长焦急起来,那你们说怎么办?

要依我的意思,我们就在这周围布下暗哨,就算是麻三刀有什么阴谋,只要及时发现,我们独立营还怕他不成!三连长沉着地说。

有道理,就这么办!二连长连忙举手赞成。

好,这件事我来安排!一连长爽快地接受了任务,他转向马后的一个国军士兵,立刻去通知侦察排周排长,在营地方圆五里之内布下暗哨,尤其要注意城里麻三刀清剿大队的动向!还有,叫他给我查清楚孙营长和警卫排最后去了哪里!国军士兵应了一声是,然后跑步离开。

 

11

孙如柏等人正奋力与土匪缠斗,样子已经非常狼狈。土匪看见了黄菲儿,眼睛一亮,高声喊起来:快,别让他们跑了,抓了那个小娘们,回去给兄弟们消遣!众土匪一拥而上,眼看就要抓住黄菲儿。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突然从后面传来一声枪响,领头说话的那个土匪顿时中弹身亡。

张明堂带领众人及时赶到,他边开枪边指挥着寨兵:二虎,狗子,打!二虎和狗子带着人加入孙如柏的队伍,一会儿工夫,就将土匪打退。

张明堂边还击边走到孙如柏身边,一把拉开他,孙营长,你没事吧?孙如柏恨恨的甩开张明堂的手:我没事!

张明堂忙问:你们这是怎么搞的?阿旺急忙说:我们被政府冤枉了!

什么?张明堂张大眼睛。

张明堂看看孙如柏,将阿旺拉到旁边问个究竟。

土匪被击退后,大家在山林中休息。孙如柏坐在一块石头上,旁边坐着士兵,还有先遣队员。张明堂走了过来。坐在孙如柏旁边,他望望孙如柏,没料到会出这样的事,我们得赶紧想办法!

想办法?!张明堂不是因为你,就不会出这样的事!孙如柏恨恨地冲着张明堂吼道。

什么?因为我?张明堂一头雾水,他疑惑地望着孙如柏。

对,你们不问青红皂白绑架菲儿,菲儿她在怀着孕呢!孙如柏瞪着张明堂,愤愤地说。张明堂望了望一旁的黄菲儿,惊叫起来。

孙如柏转向张明堂,狠狠地说,你杀了我的孩子!张明堂有些慌张,转向黄菲儿,低低地问,到底怎么了?黄菲儿没有说话,她只是沮丧地低下头,脸色有些难看。

孙如柏疯一般地扯着张明堂的衣服说,菲儿流产了,我的孩子没了,这下你满意了!?

流产了?张明堂睁大眼睛。

是的!张明堂,你搅乱了我的一切!你让麻三刀有机可乘!你让我陷入如此的境地!你说我是不是该把你千刀万剐!孙如柏愤愤地说个不停。张明堂闻没有说话,他只是心疼地看向远处的黄菲儿,然后一脸愧疚地低下头。

孙如柏定了定神,突然面向张明堂,你救了我,救了警卫排的弟兄,这我都谢谢你!不过,我们俩之间的恩怨,也得有个了结!黄菲儿抬起头,如柏,你要干什么?张明堂愧疚地看着孙如柏,孙营长,对不起!

孙如柏没有理会黄菲儿,他只是握住张明堂的肩膀,气势汹汹地说,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张明堂,有种就像男人一样,咱们俩来个了结!

那好,你说!张明堂脸上仍有歉疚。

一对一,决斗!要么你杀了我,要么我杀了你!如何?

如柏,你干什么?你不要这样!这不关张明堂的事!黄菲儿走到孙如柏面前,望着孙如柏哀求道。

孙如柏根本不理会黄菲儿,他愤愤地直视着张明堂,张明堂也注视着孙如柏,两人就这样,几乎头碰着头,对视良久。

好!我答应你!张明堂突然爽快起来。

孙如柏伸手指向最近的一个山峰:我们在山顶上见!

好!张明堂大声应道。

黄菲儿急忙冲上来,掰开他们:你们干什么?你们疯了吗?

孙如柏怒视着张明堂,口里喊道:阿旺!把夫人给我照顾好!阿旺小声地说,营长,你别冲动!

你执行命令!不要管我。孙如柏继续吼道,阿旺只好服从命令,上前把黄菲儿拉开。

放开我,放开我!黄菲儿用力地甩开双手,但阿旺仍然死死地拽住了黄菲儿。

 

12

警卫排的士兵们集合在一处,两个国军士兵把黄菲儿夹在中间,黄菲儿心神俱碎,绝望地看着孙如柏。

孙如柏走到队伍前面,避开了黄菲儿的目光,留恋地注视着与自己出生入死多年的士兵,他心中充满愧疚,士兵们经过这长时间的折腾,几乎全部负着伤,自己一直没带着他们走出困境,如今又要弃他们而去,他的心隐隐有些疼痛。

孙如柏看着士兵,缓缓说道,不管我和张明堂谁生谁死,相信张明堂的抗日先遣队也都会善待各位,到时候是留是走你们都可以自己决定,我这个营长太对不住大家了!

营长,我们都愿意为你拼命!你下命令吧,我们都跟姓张的拼了!一个士兵望着孙如柏,狠狠说道。另一个士兵看了看先遣队,是啊营长,就算他们先遣队人多,我们也不怕!士兵们都纷纷喊起来:下命令吧营长,下命令吧!

孙如柏抬手制止喧闹,他走到队伍前面,大声说道:各位弟兄的心意我心领了。但我和张明堂是个人恩怨,与我们的队伍没有关系。如果我死了,我也是心甘情愿的!我命令你们,如果我不在了,你们不许对抗日先遣队有敌意的行动,你们就听从张司令的指挥。他会带领你们走出困境的!

士兵们静静地注视着孙如柏,孙如柏继续说:我和张明堂自己解决的事情,你们不许干扰和插手!我命令你们,原地休息!违者枪毙!孙如柏说完转身离开。

营长!营长!望着营长坚决地脚步,士兵们几乎同时喊起来。阿旺见状,急忙追上,拉着孙如柏,营长!少爷!孙如柏没有理他,依旧继续前行,阿旺紧紧跟随,他快跑了几步,拦在孙如柏的身前:营长,你这样做太冒险了!

阿旺你不懂,这不是冒险。孙如柏拍了拍阿旺的肩头。

不是冒险是什么?阿旺焦灼地看着孙如柏。

孙如柏突然冷冷一笑,这是我早就应该做的事,家仇和国难我不能再混为一谈了!

可是营长你这么单枪匹马的,能是张明堂的对手吗?这是什么该做的事?你这是去送死!阿旺焦急地说道。

不准说丧气话!我有信心,我一定会赢!孙如柏握着阿旺肩膀,坚定地说。

营长!阿旺拉住孙如柏,哀求道。孙如柏突然大声吼道:阿旺,如果你还把我当作你的营长,当作你的少爷,你就立刻回去!他说完就毅然离开。

阿旺焦急而无奈地站在原地,一脸焦灼地自语道: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啊……

 

13

张明堂独自一人坐在山坡的一棵树下,脸上仍然是懊恼的表情,他低声自语:菲儿,是我对不起你……他一边自语,一边拿出自己的驳壳枪,把弹夹中的子弹一颗一颗地全部卸下……

二虎远远地跑过来,他看到掉落在地上的子弹,不由愣住了,司令,跟他决什么斗,这个恩将仇报的东西!我们干脆把他们一锅烩了。

张明堂抬起头,别胡来!你听着,一定告诉大家,万一我真的死了,千万不能对孙如柏的队伍下手。政委很快就会回来,一切都听政委的!说完继续卸着子弹。

二虎走上前,大声说道,司令你不是要决斗吗?枪里没子弹怎么决斗?张明堂头也不抬,谁说决斗枪里一定要有子弹?二虎突然反应了过来,焦急地说,司令你,你不能这么干!

为什么?张明堂反问道。二虎憋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道:……就是不能!

张明堂瞥了二虎一眼,你要说服人,总得有一个理由吧?二虎又憋了半天,然后看了看张明堂,司令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是你不能,不能这么着!就因为一个女人!还是因为她肚子里没成形的娃儿!

张明堂望着二虎,笑了起来,我是对不起菲儿,可这并不是我这样做的全部原因。

那你为什么?二虎有些不解。

孙如柏这个人,他恨的只是我,而不是抗日先遣队,我不能再因为私仇破坏团结抗战的大局!我如果能用自己的一条命,争取到孙如柏的这支力量,也算是值了。我和他,实在是纠缠了太久,也到了该了结的时候!有可能我确实是应该还他!张明堂若有所思道。

二虎拉住张明堂的手,那我和你一起去!有我二虎在,就不能让司令死!张明堂回头看着二虎,我相信你说的话,有你二虎在,我张明堂就不会死。

二虎高兴地摸摸脑袋,司令你改变主意了?张明堂突然出手,一掌打晕了二虎!他看了看晕倒的二虎,小声道:谢了兄弟!说完,独自起身走向决斗的山顶。

 

 

 

14

张明堂与孙如柏二人缓缓从不同的方向向山顶走去。

黄菲儿在后面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她边喊边使劲挣脱了看着她的士兵,往山顶跑去。阿旺追上来,他拉住黄菲儿,太太,营长不让去!

黄菲儿挣脱着,你放开我!放开!阿旺没办法,只好死死地抱住了黄菲儿。黄菲儿疯一般地喊:他们俩谁都不能死呀!

夕阳西下,缓缓落下的余晖给山峰之顶镀上一层厚厚的金黄。

张明堂与孙如柏四目相对,彼此久久的对视着。山风掀起他们的衣襟。眼看一场阻挡不住的决斗马上就要拉开序幕。

与此同时,在崎岖的山路上,夏雪正策马扬鞭在路上奔驰,汗水浸透她的衣衫,几只山鸟掠过。她全然不顾。快步往张明堂这边奔来。

夏雪一下马,先遣队员们马上围过来。听完队员的汇报,她快步来到刚缓过来的二虎旁边,急切地说:你怎么了?

张司令要和孙如柏决斗,我没拦住。二虎一脸沮丧地摇头。

什么?夏雪睁大眼睛,目光里有说不出地焦灼。其他先遣队员也纷纷说话:司令不让我们管!

在哪?夏雪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在山顶。二虎指了指上边。

夏雪顺着二虎所指的方向,不顾一切的向山顶跑去。

山顶上,张明堂和孙如柏长久对视。二人突然同时快速拔枪,又几乎同时瞄准了对方!

张明堂淡淡一笑,如柏,你果然今非昔比!

好说!孙如柏一脸坚毅。

在僵持之中,孙如柏突然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打飞了张明堂的枪。两个人开始拳脚相见。

本是一介书生的孙如柏虽然经过了多年军旅的磨炼,但拳脚功夫依然远远不如张明堂,很快落于下风。在打斗中,孙如柏的枪也被甩飞到一旁。孙如柏在一次摔倒后,突然就近捡起张明堂放在地上的驳壳枪,将枪口对准张明堂……

此时,从铜仁城赶回来的夏雪跃马到了山顶,远远地看到了这一幕,她大吃一惊,急忙脱口大喊!住手!不许开枪——

几乎是在夏雪喊话的同时,孙如柏已经扣动了扳机!然而只是一声空响,孙如柏万万也没有想到,与自己决战的对手张明堂用来决斗的枪里根本就没有子弹!

他呆住了,手中的枪缓缓滑落下来,滚下山坡……

拼命跑过来的夏雪也呆住了,张明堂则是一脸的坦然。

 

15

张明堂和孙如柏都站在夏雪面前,山顶下不远处,国军警卫排和先遣队的战士们分成两拨,都站立着等待。

疾步上来的夏雪看看张明堂,又看看孙如柏,她气愤地说:你们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一个是抗日先遣队的司令,一个是国军独立营的营长,两个大男人竟然在自己的队伍面前做这种幼稚的游戏?夏雪越说越激动,你们到底在想什么!不管你们两个谁出了事,都想过后果吗。没想到你们怎么能如此头脑简单!

张明堂和孙如柏都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夏雪的语气也渐渐平静了下来,她看了看张明堂,你以为你这么做是在还情吗?!你如果真的被打死而横尸山野,你就觉得问心无愧了?!你觉得这样就对得起黄菲儿了?那你对得起桃花吗?对得起桃花寨追随你的弟兄吗?对得起抗日先遣队这个名字吗?你真以为你们的个人恩怨靠这样的方式能了结吗?

张明堂脸上渐渐有了愧疚之色,他慢慢地低下头,任凭夏雪训斥。

夏雪没有继续说。她回头望望孙如柏,孙营长,你也一样啊!你真把张明堂一枪毙命,你会心安理得吗?你真能睡得着觉吗?我不相信!孙如柏看着夏雪,没有说话。

夏雪换了一种口气,她缓缓地说,你们都过来,张明堂和孙如柏对视一下,彼此慢慢走近夏雪。

夏雪示意他们二人坐下,然后温和地说:每个人在生活中都会有不同的个人恩怨,可一个人总是摆脱不了这种个人恩怨,那他的一生是多么悲哀呀。好男儿不惜生死,但是要让自己的生命有价值!你们都是有志向的人,应该努力去实现自己的志向。

此时,黄菲儿已经爬上来,她边爬边用力大喊,孙如柏,你是个混蛋!夏雪忙过去扶住黄菲儿。

黄菲儿奔到张明堂跟前,扯住张明堂的衣服,愤愤地说,你也是个混蛋!夏雪急忙拦住冲动的黄菲儿,严肃地说,菲儿,你冷静点。然后拉着黄菲儿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等到大家都渐渐平静下来,夏雪这才缓缓说道,我刚从城里回来。现在城里已经基本被日本人支持的麻三刀控制了!他们妄想日军打过雪峰山,进入贵州后,把铜仁当作他们的第一个据点。不管雪峰山战役结果如何,我们都不能让麻三刀这个汉奸控制着县城,我们城里还有很多物资,也得防止他们破坏!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张明堂大吃一惊。

怎么办?夏雪沉思道,我们得想办法破城!

夏政委,我知道我错了。张明堂走上前,满怀歉意地说,决斗的事情确实是我考虑欠周!

孙如柏也一脸愧色,夏政委,决斗的事情是我提出来的,我应该承担责任。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我们都不在提了。说到这里,他看了看夏雪,夏政委,你现在最了解铜仁城的情况,你看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立刻打进城去?

得谨慎!你现在又被扣上了叛军的罪名,主要部队都离你而去,这也不是小事!夏雪看了看孙如柏,沉思片刻,依我看,孙营长不如先跟我们回桃花寨吧,也让你手下的兄弟们休整一下,我们认真计划计划,再做打算。

去桃花寨吗?破城要快呀!孙如柏犹豫了一下,张明堂看了看孙如柏,急不在一时,我们得好好谋划。孙如柏点点头,如果我们去桃花寨,你们不会有什么不便吧?

夏雪笑着摇摇头,孙营长放心!孙如柏略作思忖:……好!那就去你们的桃花寨!他说完转向张明堂,张司令没意见吧?张明堂一笑,伸出右手,我欢迎你们!孙如柏笑着握住张明堂的手,一旁的夏雪赞赏地看着他们。

阿旺!孙如柏对着山下喊了一声,阿旺立刻疾步上来,孙如柏看着阿旺说,快命令警卫排整队集合!我们现在就去桃花寨!

桃花寨?阿旺一惊。孙如柏点点头,就是桃花寨!先遣队是我们的盟友,我们要相信盟友!阿旺先是一愣,犹豫片刻,继而应声:是!

孙如柏走向自己的队伍,黄菲儿突然冲了过来,狠狠捶了孙如柏后背一下。孙如柏不禁一愣,他诧异地看着黄菲儿。黄菲儿一脸焦灼,大声吼道,孙如柏!你再做这种事你就试试!孙如柏望着黄菲儿,傻傻笑着,低声地喊了一声菲儿。

黄菲儿歪着头,不再理会孙如柏。孙如柏急忙上前,讨好地搀扶着黄菲儿,黄菲儿用力一把将他推开。夏雪见状,忙过去扶住黄菲儿。

不远处的张明堂悄悄关注着这边的情形,但他很快又转过身,回到自己的队伍之中……

 

16

这天,孙语蓉带着一个家丁走进保安团驻地,梁团长迎上前,哎哟!吴太太,您怎么过来了?快请坐!

孙语蓉坐了下来,她看着梁团长,那麻三刀和如柏撕破了脸皮,反倒是撤了对我孙家的监视!要不然我还真的出不来!

梁团长沉思道,这麻三刀打的是什么主意?孙语蓉看了看梁团长,你觉得呢?梁团长想了想,突然压低声音问:欲擒故纵?

不错!孙语蓉看了看梁团长,点点头,他麻三刀就是想看看我还能到哪里走动!

梁团长一惊,责备道,那您来我这儿,不就是把我……说到这里,她紧张地望了望孙语蓉,孙语蓉看了看梁团长,不用担心,就算我不来,麻三刀也知道你保安团和孙家的关系,他不过是瞧不起保安团罢了。

梁团长忿忿地说,我们怎么让他一个土匪嚣张如此!

孙语蓉回头,示意家丁把带来的东西放在桌上,那是一些银元。梁团长扫视一下,疑惑地望着孙语蓉,夫人!您这是?孙语蓉压低声音说,最近风声紧,保安团的兄弟们没少劳神,这就是我的一点心意,犒劳一下兄弟们!

梁团长望了望银元,感激地望着孙语蓉,夫人,吴县长生前对我有知遇之恩,您又把我们保安团如此放在心上,我梁某人终身不忘!您就说想让我怎么办吧?保安团的这几十条性命是您的了!

不,我要说的恰恰相反!孙语蓉摇摇头,梁团长,我希望你现在不要采取任何行动,别冒没必要的风险!

为什么?梁团长不解地问。

我全听说了,眼下独立营被麻三刀控制着,如柏带着一个警卫排自顾不暇,麻三刀人多势众,如果仅仅靠保安团去对付他,那无异于以卵击石!不但不能报有胜算,反倒会把保安团也白白搭了进去。孙语蓉说完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依您之见,我们应该怎么办?梁团长注视着孙语蓉。

孙语蓉揍到梁团长耳边,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向麻三刀暂时屈从,听从他的指挥。

梁团长神色骤变,听他的指挥?夫人,您……您想把保安团交给麻三刀?

当然不是。孙语蓉冷笑了一声,梁团长,我们忍一时,但绝不会忍一世的!

梁团长想了想,轻声说道:夫人,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孙语蓉笑了笑,我明白就好,我也该去拜会一下麻三刀了。说完起身离去。

 

17

孙语蓉坐着滑竿来到清剿司令部门口,两个卫兵持枪拦住了孙语蓉:站住,干什么的?孙语蓉客气地说,孙家孙语蓉,前来求见麻司令,麻烦你通报一下。

你在这等一会儿!卫兵说罢转身进门通报。

麻三刀正独自在清剿司令部麻三刀办公室理悠闲喝着茶,他看见孙语蓉,脸色一沉,冷冷地目视着,一动不动地坐在椅上。

孙语蓉走上前,客气地对着麻三刀施礼,似乎忘记丈夫是怎么死的。

麻三刀傲慢地看着孙语蓉,呵呵!这不是吴县长的夫人吗?怎么?还来找我兴师问罪?孙语蓉急忙换上一副笑容,麻司令,您想错了!我不是来问罪的。

那你有何贵干啊?麻三刀斜靠在椅子上,不阴不阳地说。

我孙语蓉突然想明白了一个道理,您和经略一个做县长,一个当司令,都是在为党国做事,即便不是至交好友,也算得上是共事的同仁,我想来想去,都觉得您不可能有意谋害他。这肯定是一场误会呀!孙语蓉娓娓地说道。

你这么想就对了。麻三刀笑了笑,哪有自己人杀自己人的?那不成了窝里斗、狗咬狗了吗?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麻司令,人生有命,富贵在天,况且人死了又不能复生,我想这事我们就不要再提了。孙语蓉看了看麻三刀,我这次来,倒油另外有几句话,想对麻司令说。

还有什么话?你自管说。麻三刀不屑地看了孙语蓉一眼。

孙语蓉注视着麻三刀,司令,您是知道的,经略为官一场,虽然没什么显赫的政绩,可还是有一些故交好友,特别是和贵阳那边,一直保持着很密切的往来。我想通过这层关系,请求国民政府委任司令您为铜仁县的县长,不知司令意下如何?她说完媚笑地望着麻三刀。

让我当县长?麻三刀满脸堆笑,好啊,我这人土匪干过,清剿司令干过,可都是些拿枪杆子的差事,还真想尝尝当县长拿笔杆子的滋味儿!麻三刀说完,眼睛紧紧地看着孙语蓉,不过,吴夫人,我在贵阳也不是没有朋友,你怎么给我办事,我多少是会知道的。说完又是一阵得意的哈哈大笑。

孙语蓉柔声道,麻司令,放心吧。我是诚心诚意的。只是麻司令要是真的坐上县长的位子,别忘了我的功劳哦!孙语蓉说完,依旧媚媚地笑了一下。

那是当然,到时候少不了你的好处!麻三刀身体前倾,冲着孙语蓉扬眉。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马上就派人去贵阳。孙语蓉说完缓缓起身。

慢着!吴夫人,有件事儿我倒想不明白了。麻三刀脸上的笑容孙家消失得无影无踪。

孙语蓉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看着麻三刀,麻司令有什么不明白的?

麻三刀冷冷地说,就算吴夫人相信了吴县长之死是场误会,可不管怎么说,你丈夫也是死在我手下人的枪下,吴夫人不再恨我也就算了,可反过来却又帮我打通关节,升官发财,这事儿放在谁身上,谁也想不明白吧?

孙语蓉笑了笑,麻司令果然是精明之人,既然您都问到这儿了,那我就不妨直说了吧。我之所以这么做,当然是有求于您,说得难听一点儿,也算是做一种交换吧。

你想跟我交换什么?麻三刀张大眼睛。

孙语蓉瞥了麻三刀一眼,淡淡地说,我弟弟孙如柏已经成了叛军的头目,可他毕竟是我的胞弟,请求麻司令放他一条生路!麻三刀一时不语。

麻司令,让您为难了吗?孙语蓉冷冷地反问道。

啊,没有,当然没有!麻三刀搪塞地说,不过嘛,这件事儿太大,你得让我好好想想。

麻司令,那就拜托了,我回去等您的消息,你的事情我继续办。告辞。孙语蓉说完,起身离开了清剿司令部。麻三刀在后面喊道:不送。

刚进门的独眼军师与孙语蓉擦肩而过,他充满敌意地打量了孙语蓉几眼,直到孙语蓉背影远去,他才看了看麻三刀,说司令,这个女人来干什么?

麻三刀得意地笑起来,这女人见势不妙,过来说好话,想让我放过他弟弟!啧啧!要是她再年轻几岁,我麻三刀还可能会考虑考虑!麻三刀边说边抚摸着自己的胡子,独眼军师点点头,沉思道,这个孙语蓉诡计多端,她的话绝不可轻信!

麻三刀哼了两声,她一个小泥鳅还能搅起多大浪头来?保安团那几条破枪,在老子眼里就是几根烧火棍!独眼军师笑了笑,那是,那是!不过还是请司令盯紧了保安团,以防万一啊!

麻三刀不屑地说,这种事情有山崎那个小鬼子呢,让他多出点儿力气,咱们乐得逍遥!他说完大步走起来。独眼军师托着下巴,自言自语道,山崎一郎也不是一个善主啊!麻三刀一听,不耐烦地说,我知道我知道,可开弓哪有回头箭!不要再说了!

是,司令。独眼军师识趣地点点头,退了出去。

 

18

孙如柏带着伤亡惨重的警卫排重新来到了桃花寨,夏雪走带最前面,她也扶着黄菲儿走了进来。

桃花寨的士兵们散落地站在四周,用好奇的目光看着这群残兵败将,不时地交头接耳,低语着什么。

一个国军士兵四下里看了看,对身旁的同伴说:你看,这就是桃花寨,咱们打了多少回了,就是没进来过!同伴嘀咕道:这不是进来了吗?国军士兵瞥了同伴一眼,这个可不一样,这可是人家打开寨门让咱们进来的!

孙如柏听到声音,回头看了两个士兵一眼,然后皱着眉头说:保持肃静!

夏雪见了,笑着对士兵们说,兄弟们不用紧张,你们完全可以把桃花寨当作自己的家!国军士兵们你看我,我看你,脸上满是怀疑的神色。

中午时分,孙如柏等人聚集在一间大屋里。

阿玲已经显出怀孕的身形,她带领几个先遣队员为国军士兵送来饭菜,士兵们一路折腾,好久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菜,大家放下戒备,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孙如柏则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糯米饭,不动筷。黄菲儿用手在他面前晃晃,关切地说,如柏,别想那么多了,快吃吧!黄菲儿说完端起碗筷送到孙如柏手里,孙如柏这才接过碗筷慢慢地吃起来。

正在这时,夏雪走进屋来,她先向孙如柏打招呼,孙营长,我们这里的条件不太好,请多担待。

不不!孙如柏摇摇头,非常感谢,感谢你们提供的帮助!

夏雪看了看士兵们,笑着招呼道,大家都不要客气,就把这里当成你们的家吧。我们的人正在给你们收拾住的地方,大家吃好之后,好好休整一下。伤员弟兄们也不必担心,我们这里有很好的草药,治疗创伤有特效!大家还有什么困难可以随时提出来,我一定尽量帮助解决!夏雪说完往黄菲儿那边走去。

士兵们听完夏雪讲话,都一边吃饭,一边窃窃私语——

桃花寨的人真够意思。

这是抗日先遣队。盟友嘛!

……

菲儿。黄菲儿听见夏雪喊她名字,急忙起身,笑着说:夏政委!

夏雪抚摸着黄菲儿的头发:你也要多吃点,恢复身子!黄菲儿感激地点点头。

孙如柏没有说话,看着她们俩的亲密样,他又是陷入一阵沉思……

 

19

安定下来后,孙如柏开始在桃花寨里四处走动。

这天,他和阿旺在桃花寨里散步。孙如柏仔细地打量着桃花寨的环境,有所感触地说,真想不到,桃花寨丝毫不像我们想象中的土匪巢穴,倒像一个安居乐业的寨子,也像一个秩序井然的军营。

是啊!阿旺点点头,张明堂这人真是挺有能耐的,官府剿了他这么多年,不但没能消灭他,他反倒越磨越强大了!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说笑声,两个人循着声音望去。孙如柏看了看阿旺,喊了一声:走!说完朝着发出笑声的地点走去。

拐过一个房角,眼前是一片宽阔的林间空地,几个国军士兵和桃花寨的士兵聚在一起,正在进行着一场友好的比武。一名国军士兵和一名桃花寨的士兵缠斗在一起,几个回合下来仍不分胜负,到打斗精彩处,观看的双方都报以热烈的掌声和叫好声!虽是一场决定输赢的比武,气氛却是其乐融融!

看着这场面,孙如柏与阿旺对视了一眼。孙如柏没有说什么,他只是沉默着离开。阿旺跟在孙如柏的身后,营长,那三个连的弟兄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孙如柏停住了脚步,他们现在一定糊涂着呢。这件事我越琢磨越感觉不对。上峰说我擅自调动部队,这我认罚,可怎么我们会成为叛军呢?!我现在觉得这里一定有问题。我们回城的时候,碰上你的那个远亲,他来告诉咱们城里被麻三刀控制了,有对咱们动手。孙如柏望了望阿旺,继续说,你想想,麻三刀如果控制了县城,怎么就不会把中统的那些人也控制了。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和贵阳方面沟通,想怎么说能怎么说。

对呀。阿旺一拍大腿惊叫起来。

所以,我们要想办法和咱们营的人把情况说清楚,一是自己不能乱,二是别上了麻三刀的当!孙如柏边思索边说。

阿旺急忙说,要不我现在就去找他们。

再等等,孙如柏摆摆手,我也再想想。

孙如柏和阿旺一路说着话,不知不觉到了桃花寨寨门附近。

放眼望去,有十几个背着枪的人被哨兵拦在门外。两人不由得停下脚步,看个究竟。

哨兵对着背枪地人,站住,你们是什么人?一个粗壮汉子走上前,我们是从鹰嘴峰过来的,特意来投奔张司令,参加抗日先遣队,麻烦这位兄弟给通报一下!

一个哨兵转身快步走了山寨,其他哨兵便与这群投奔者友好地攀谈起来。

孙如柏注视着这一幕,心中感到有些意外,没想到张明堂名字竟然那么响亮。阿旺回头看看一脸疑惑地孙如柏,昨天刚来了一些江口的青年学生,今天又有一帮土匪来归顺,张明堂的人马可是越来越多了!

孙如柏在一块石头坐下来,默默沉思起来。阿旺也跟着在孙如柏身边坐下来,营长,你在想什么?孙如柏若有所思道,我真有些担忧了。

担忧?担忧什么?阿旺不解地看着营长。

共产党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吸引力?老百姓支持他们,各方力量都愿意投奔他们。你刚才也看到了,就连咱们的弟兄,跟他们刚刚一接触,就亲热成一团,这太不可思议了!

孙如柏想了想,继续说,眼下我们虽然还是抗日同盟,算是友军,可将来赶走了日本鬼子呢?那时候的天下到底是谁的?共产党会不会真的要得势?

孙如柏似乎还沉浸在思索中。阿旺没有回答,一向单纯的他表情似乎也变得复杂起来,他望了望外面投奔者,也陷入深思。

 

20

孙如柏不在,黄菲儿从自已临时居住的房间走了出来,恰好张明堂也从门前经过!黄菲儿惊喜地脱口而出:明堂哥!

哦,黄老师,有事儿吧?张明堂望着黄菲儿,客气地拉远距离。

见到张明堂的客套,黄菲儿不由得一怔,她尴尬地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一个切入话题,她也换了换称呼:张司令,刚才夏政委派人把老乡给先遣队做的军鞋全部送给了警卫排,士兵们十分感激,托我向你致谢!

张明堂公事公办地说道,不用谢,这是我们开会研究决定的,警卫排确实急需。黄老师,还有别的事儿吗?黄菲儿看了张明堂一眼,摇摇头,没有了。然后有些茫然地转身离开。

张明堂悄悄注视着黄菲儿的背影,直到她的背影远去,自己才露出一脸怅然。

黄菲儿情绪一落千丈,她有些失落地在桃花寨里漫无目的地逛着,她目光有些呆滞,若有所失,眼神中流淌着莫名的忧伤、

在寨中房屋的一个拐角处,和夏雪擦肩而过,她竟然没有认出夏雪来。夏雪看了看黄菲儿,轻声叫道:菲儿!

夏老师!黄菲儿茫然抬起头。

你的身子恢复得怎么样?夏雪关切地问道。

好多了,夏老师,我没那么娇气。黄菲儿笑了笑,报以感谢。

菲儿你现在有空吗?自从你和孙如柏进了寨子,一直都太忙,都没时间和你好好聊聊!夏雪一说完,黄菲儿就笑着点点头。夏雪指着不远处的山泉边,那我们去那边走走?黄菲儿笑着点头:好啊!

两个人沿着山泉缓缓并肩而行。山泉叮叮当当地流着,那声音悠远而悦耳。夏雪拉着黄菲儿在石头边坐下来,她握着黄菲儿的手说,你父亲的事情,我们全都知道了,你不要太难过!黄菲儿神色顿时暗淡下来,她低下头轻声说:谢谢你!夏老师,我没事的。

夏雪看着黄菲儿,在此之前,包括我在内的许多同志对你父亲黄占山一直心存偏见,可是事实证明你父亲是个清醒的人,也是个有是非的人。他不向日本人低头,不向麻三刀那样的汉奸低头,不出卖中国人的良心。夏雪突然停住了脚步,菲儿,你应该为你的父亲感到骄傲!

黄菲儿的眼眶有些湿润了,谢谢夏老师能这么说,如果我爹他能听到这番话就好了……

夏雪望了望天空,感慨起来,菲儿,其实我一直很欣慰,心里对你也是十分钦佩!

夏老师你为什么这么说?黄菲儿茫然地望着夏雪。

我知道你的经历一直坎坷,最近遭遇了很多伤心的事情,但是你表现得很坚强。夏雪缓缓说道,从这一切,我感受到你坚毅品格,这真的很难得!夏雪托着下巴若有所思道,你曾经是个大家闺秀,或者说你曾经是个衣食无忧的女孩子。在这么复杂的生活工作和斗争环境中,还能保持清醒,选择了正确的道路而且这么坚定!你是真的成长起来了呀!夏雪惊喜地握着黄菲儿的肩膀。

黄菲儿有些不好意思,夏老师您就别夸我了……黄菲儿突然脸色一沉,她看着夏雪,您还记得马启文老师吗?

当然记得呀,夏雪点点头回忆道,他是十分优秀的共产党员!

黄菲儿望着潺潺的水流,陷入了深思,在我生活的道路上,曾经有过一段迷茫的时期,每天都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只知道抱怨命运的不公!那时候,是马启文老师告诉我,我所谓的“命运”,我身处的恩怨情仇,其实都是这个落后的时代、落后的社会造成的!他劝导我要振作起来,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推动社会的进步!不仅改变自己的命运,也去改变千千万万受苦人的命运!黄菲儿深情地说着。

马老师说得太对了!夏雪点点头,继续听着。

其实我本来没有太了解这些话的意思,只是觉得有一种神秘的东西在吸引着我,在给我力量!黄菲儿边回忆边说道。夏雪认真地听着。

黄菲儿继续回忆道,后来我看到马老师的牺牲,看到读书会青年的献身精神,看到大家的努力方向,看到越来越近的希望和未来,我的心里仿佛慢慢变宽了变广了,不再像以前那样,只能装得下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我好像能听到越来越多的人在呼唤我。从那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儿,我都告诉自己不能倒下,不能倒下,绝不能倒下!因为还有那么多的人在等着我给他们带去希望!如果我倒下了,他们怎么办?

黄菲儿激动地说着。夏雪欣慰地笑笑说,菲儿,我真为你高兴!你是真的成熟了,已经成为人民群众所需要的引导者和战士了!黄菲儿看着夏雪,仍有些迷茫,我只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夏雪指着面前的一条小路:你看,前面这条小路看起来在山脚就消失了,对不对?黄菲儿点头。

夏雪注视着黄菲儿,坚定地说,不过我敢肯定,只要我们就这么一直走到山脚,肯定可以看到前面更宽的路!黄菲儿握住夏雪的手,微微一笑,我也相信!夏雪紧紧拉起黄菲儿的手,微笑着:那还是要注意休养身体。

黄菲儿笑了笑,我已经没事了!突然。她的脸变得严肃起来,夏老师,我有个请求。

你说。夏雪专注地看着黄菲儿。

我想下山进城。黄菲儿低语道。

这别急。夏雪沉思道。

不能不急呀!城里现在那样一种状况,不能没有一点咱们的力量。我去可以组织读书会的同志,做一些能做的工作。还可以为消灭麻三刀做个内应呢。黄菲儿无比焦灼,语气逐渐加快。

夏雪摇摇头,这有危险!

黄菲儿急切地哀求道,你放心,我会注意的。

夏雪想了想,这也是个办法。不过你要和孙如柏商量一下。黄菲儿望着夏雪,我会的。两人起身,沿着小路走向山脚……

 

21

吃过晚饭,孙如柏呆在房间里,正在专注地擦拭手枪。黄菲儿看了孙如柏一眼,如柏,有几句话我想了好久了,是关于你和张明堂的,今天一定要对你讲出来。孙如柏仿佛没听见黄菲儿的话,继续擦着他的枪。

黄菲儿并不在乎的孙如柏的态度,她望着孙如柏,缓缓说道,如柏,你不要再跟张明堂计较那些陈年往事了,所有的恩怨都已经是过去的事儿了,你们俩现在最需要的是同心协力,为铜仁百姓做点儿事,为抗日大局做贡献,一个真正的男子汉还是应该把民族大义放在首位!你说是吧?如柏!孙如柏听完突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难道我说得不对吗?黄菲儿有些不解地盯着孙如柏追问着。

我跟张明堂曾经是敌人,是仇人;再说难听点,我又是张明堂的情敌!孙如柏摇摇头,可事情到了今天这一步……我已经不再恨他了。

为什么?黄菲儿一怔。

孙如柏没有看黄菲儿,他望着窗外闪烁的星星,缓缓说道,你知道吗?我和张明堂的决斗的时候,他的枪里竟然没有子弹。他是带着必死之心来到我面前的。也就是说,他已经还了我一条命!

说到这里他摇摇头苦笑一下,可我呢?我还欠着他张家多少条人命?我还有什么理由去找他报仇?有什么理由再怨恨他呢。说起这些话,他情绪变得激动起来。

黄菲儿释然地望着孙如柏,如果你早能这么想就好了!孙如柏淡淡地笑了一下,当然,我不再恨张明堂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什么原因?黄菲儿好奇地等着答案。

这是因为我越来越清楚地看到,张明堂确实是一个响当当的汉子,他经历了那么多的磨难,可愈挫愈奋,我从心底里敬重他!孙如柏有些愧疚地低下头。

黄菲儿蹲下身子,目光注视着孙如柏,激动地说,如柏,你能这么想,我真为你高兴!张明堂身上,确实有许多值得人敬佩的地方。

孙如柏望着黄菲儿,突然担忧起来,只是在不远的将来,在赶走了日本人之后,我和他难免会各事其主,唉,恐怕到那时我俩终究还要变成你死我活的对头……

黄菲儿一愣,她沉默了一会儿,看了看孙如柏,那是以后的事情,就算真有那么一天,我相信你也会分得清是非善恶,知道自己脚下的路该怎么走。孙如柏望了一眼黄菲儿,说得也是。再说了,我现在是被贵阳方面认定叛军首领,有没有将来都还难说……

黄菲儿深情地注视着孙如柏,如柏!我们大家都可以证明你是被冤枉的,你千万不要灰心!孙如柏点点头,菲儿,你放心吧,我已经不是当年的孙如柏了,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我相信你!黄菲儿欣慰地点头。孙如柏笑着拍了一下黄菲儿的脸颊,黄菲儿红着脸低下头……

 

22

夏雪将黄菲儿送下山,她边走边叮嘱道:菲儿,嘱咐你的事都记住了么?

夏老师放心,黄菲儿看着夏雪,点点头,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那就好。夏雪笑了笑,城里的同志会通过秘密渠道安排你进城,进城之后,要配合读书会刘老师的工作,向群众揭露麻三刀和日本人勾结的事实,最大程度上孤立敌人!

是!黄菲儿坚定地说,我保证完成组织上交给的任务!

夏雪语重心长地说,完成任务固然重要,但同时一定要注意安全,只有保存自己,才能消灭敌人。

我明白。黄菲儿说着继续往前走。

走着走着,夏雪突然停住了脚步,菲儿,你跟孙营长商量好了吧?

放心吧,我已经处理妥当了,没事的!黄菲儿平静地敷衍道。

这就好。夏雪停下脚步,笑了笑,然后握住黄菲儿的手道别:菲儿,你要多多保重!

夏老师,再见!黄菲儿说完转身下山去了。

此时,孙如柏和阿旺刚从外面回来,一进房间,孙如柏突然发现放在显眼位置上的一封信,他拿起这封信,默默地看起来。他看完信,一脸愠色,一边踱步一边愤愤地说,先斩后奏,太不像话了!太不像话了!

营长,怎么回事儿?一旁的阿旺不安地问。

孙如柏晃着手里的信,气愤说道,这个菲儿,她竟然……竟然不跟我商量一声就下山进城了!眼下的城里可是虎穴狼窝啊,她怎么能这么不顾自身的安危!

啊?阿旺也紧张起来,她怎么这么去冒险!

孙如柏没有说话,他的情绪慢慢冷静了下来,他看了看阿旺,其实,我也理解她。她有她的信仰,她有她要做的事。

阿旺着急地在房间里踱着步来,营长,那你可得管管她,别让夫人再捅漏子!

有信仰的人,你怎么管得住啊!她有独立的精神了。孙如柏盯着阿旺严肃地说道。

那夫人回城了?我们怎么办?阿旺着急地问,

孙如柏沉思片刻,脸色变得严峻起来,必须尽快采取行动,打回县城去,多等一天菲儿就多一分危险,她的读书会就多一分风险!还有我姐姐和保安团。

可是……营长,阿旺神情越来越焦灼,光凭着咱警卫排这几十号人马,想打回城去怕是不可能的。就算加上张明堂的抗日先遣队,也不容易!他说完无助地看了看孙如柏。

孙如柏思忖了一会儿,阿旺,看来得联系咱们的独立营,得说服他们。

营长,我还是去一趟吧。阿旺抬起头,自告奋勇地说。

正说着,突然外面跑进来一个寨兵:孙营长,孙营长!有个人要见你,说是阿旺副官的亲戚!

孙如柏眼睛一亮,急忙挥挥手,让他进来吧!一个略胖的土匪很快走了进来。阿旺迎上前,三叔?你怎么又来了?

土匪看看阿旺,又望望孙如柏,急切地说,阿旺,孙营长,我的腿都快跑折了!吴太太让我急着上山来告诉您,保安团会在城里做你们的内应,只要你们攻城,保安团就可以和你们里应外合!

土匪刚说完,阿旺就着急地问,你怎么找到这来来?土匪大声地说,打听了一路,听山里老乡说有军人进了桃花寨,我这不就来了。到山门一说找孙营长,马上就让我进来了。

孙如柏高兴地看着土匪,太好了!多谢你了!

土匪摇摇头,孙营长别客气!孙如柏想了想,对土匪说,还劳烦你回去转告我姐,让她注意安全!土匪点点头:好!孙如柏拍着他的肩膀,你赶紧回去,不要让麻三刀起疑心。土匪点点头。

阿旺拉起土匪的手,三叔,路上小心。

放心吧!土匪说完转身离去。

望着土匪的背影,孙如柏自言自语道,我去和张明堂说说这个情况,看来只有依靠抗日先遣队的力量了!这事不能拖了,万一独立营的那三个连站在麻三刀那边,我们这仗就更不可能打得赢!

阿旺看见孙如柏情绪变得低落,急忙安慰道,营长你别着急,上峰一定会把事情都查明白的!总会有办法的!孙如柏没有说话,径直朝门外走去。

 

23

铜仁城外独立营临时驻地,三个连长正围在篝火边,个个神情焦灼,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候,周排长跑步来报告:根据我们了解的情况,孙营长带着警卫排,是上了桃花寨!

桃花寨?一连长一脸疑惑。二连长半信半疑地说:不会弄错吧?周排长望着两位连长,坚定地说,不会错!

二连长沉思片刻,这桃花寨和抗日先遣队收留孙营长?难道孙营长真是要投共产党?不会吧。三连长望了望二连长,转身面向周排长,那城里有什么动静?

周排长摇摇头,目前还没有!

一连长忽然转向周排长,大吼一声,叫兄弟们睁大眼睛,不要放过任何风吹草动!周排长应声是,然后敬了一个礼跑开了。

与此同时,在桃花寨桃花原住处里,张明堂等人正聚集在一起,研究计划。夏雪望望众人,孙营长说的情况很值得重视。孙如柏也看着大家,我姐姐在保安团有号召力,这点我相信。

张明堂沉思片刻,这么看来,我们只有立刻出手了!否则让麻三刀察觉,我们就错过机会了。夏雪点点头表示赞成。

依我看,这次攻城我们不能硬碰硬。麻三刀他们准备充分,以逸待劳,人手和枪支都远远多于我们,而我们人枪有限,所以只能突袭,不能强攻!张明堂继续分析道。

夏雪听后缓缓说道,我也同意张司令的意见!不过有一点,我们一定要注意!

哪点?张明堂抬头急切追问道。

夏雪起身,在房间里走起来,擒贼先擒王!如果我们攻进城,一定要第一时间抓住麻三刀,这样他们就群龙无首,就没法组织起有效的反抗。说到这里,夏雪停住了脚步,用征求的眼神看了看张明堂。

嗯。张明堂点点头,夏政委的考虑很有道理。这样,我们组织一个小队,由我和孙营长亲自带领,进城之后就直取麻三刀的清剿司令部。

我负责控制城门,即使遇到危险情况,我们也有退路!赵山望望众人补充道。

孙如柏做沉思状,我手里只有不到一个排的兵力,所要这次行动主要还得倚仗你们先遣队的力量,虽然有保安团作内应,但肯定也是一场苦战!他说完看了看张明堂。

张明堂托起下巴,看着孙如柏,事在人为!苦战也要打!我们别无选择!孙如柏点头,是!张司令说得没错!

在铜仁城外独立营临时营地里,三个连长正在巡视营地,让他们担忧的是,士兵们都显得十分疲惫,没有状态迎战,若是敌人来袭,肯定不战自败。

走着走着,二连长突然停住脚步,埋怨起来,这上峰的命令怎么还不到?会不会真有问题!三连长也叹息起来,是啊,都已经等了两天了,弟兄们都快撑不住了!

一连长抬头,看见周排长一路小跑过来,他立刻喊:说!什么情况?

周排长神情焦灼,气喘吁吁地说,麻三刀的清剿大队倾巢出动,正从三个方向偷偷向我们营地行军,看势头是要包围我们!还有暗哨的兄弟被干掉的,从手法上看,很有可能是日本人下的手!

你去吧!继续侦查,一定要注意兄弟们的安全!一连长注视着周排长,镇定地命令道。周排长应声后转身离开。

二连长神色有些慌张,麻三刀这是要和日本人一起吃掉我们独立营?

没有别的可能了!通知全营准备战斗!三连长也焦急起来,他不停地踱起步。

一连长沉思片刻,抬起头,望着两位连长:慢着!

怎么了?三连长疑惑地望着一连长。

现在这个仗不能打,你看看我们的将士,正是士气低落之时,而且打这种山林的遭遇战,是麻三刀的长处,我们不能蛮干!一连长分析道。

那你说怎么办?二连长眼睛一直盯着一连长。

趁着麻三刀还没有形成包围,我们不如立刻后撤!

三连长压低声音说,撤是可以撤,撤哪去?

上桃花寨,找孙营长!一连长毫不犹豫地说。

二连长有些难为情起来,这行吗?他说完望了望一连长。

既然麻三刀和日本勾结在了一起,那孙营长的罪名也一定是被栽脏陷害!我们去找孙营长,一是独立营可以有一个统一的指挥,二是可以与抗日先遣队合兵一处,然后我们再杀他一个回马枪!

三连长听着两位连长的对话,他望着一连长,听起来是挺有道理,不过是我们要绑孙营长,现在再去找他,孙营长会不会怪罪我们?

一连长摆摆手,顾不了那么多了,孙营长也不是小肚鸡肠之人!

好,我同意!二连长做出表决。三连长急忙起身,那我们分头集合部队,轻装后撤!三个连长急匆匆地分头行事去了。

 

24

读书会活动地点的小院子,刘老师带着几个学生,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大摞的传单!她看到黄菲儿走进来,急忙迎上前,惊喜叫道:黄老师!你回来了!

黄菲儿左右望望,刘老师!同学们也都在啊!学生们也跑过来高兴地与黄菲儿打招呼。

刘老师拉着黄菲儿坐到椅子上,神情地说,黄老师,你的事情我们大家都听说了,你和你的父亲黄县长都是我们的榜样!一个学生挤到黄菲儿前面,是啊,黄老师,我们一定向您学习!黄菲儿不好意思地望着大家,我有什么好学习的呀!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我们去发传单啊!彻底向群众揭发麻三刀的汉奸嘴脸!最前面那位学生说道。

黄菲儿眼睛一亮,那看来我回来的正是时候!走!我们一起去!大家一起走出小院。

他们来到街道上,将一张张传单发给群众,群众纷纷接过传单,相互传阅着,仿佛争阅着秘密文件。

就在这时候,街道的另一端,有一队麻三刀的匪兵发现这边的情况,正气势汹汹地冲过来。学生们见状急忙离开,街上的群众似乎有谁在指挥,大家有意无意地阻拦着匪兵的前进。

领头的匪兵头目急了,骂骂咧咧地骂起来,好狗不挡道!都给老子闪开! 匪兵们开始粗暴地推搡路上挡路的群众,但群众依然不折不挠,等到匪兵们赶到时,黄菲儿等人早已不不知去向。

匪兵们只好干着急,狠狠地站在街心,仿佛疯狗般地冲着挡道的群众破口大骂。

 

25

铜仁城外独立营临时的营地外,麻三刀的匪兵小心谨慎地从四面八方逼近独立营的临时营地,企图包围后,一举歼灭独立营。

到达近前,匪兵们顿时傻了眼,里面一个人影也没有。空荡荡的营地里只剩下帐篷和一些辎重。匪兵们急忙跑到去跟麻三刀汇报。

接到消息,麻三刀大吃一惊,他与独眼军师领着大批匪兵匆匆赶来。望着空空如也的营地,麻三刀忿忿地吼,他奶奶的!怎么人都没了?!

独眼军师眉头一皱,肯定有人走漏消息了?

这可不是好兆头!麻三刀看着独眼军师,眼珠不停地转动。

司令,咱们追不追?匪兵头目急忙请示。麻三刀听着不语。独眼军师想了想,司令,不能追,我们得马上回去,别中他们埋伏。独眼军师有些紧张起来,再说他们的撤离不是偶然,如果他们知道了我们的内情,杀回来,这就是大风险了!我们不能不防备。这独立营虽然是逃了出去,可在山里是无饷无粮,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让他们自己去慢慢消耗吧。

麻三刀听后大声喊道:说得对!回城!然后领着匪兵撤离……

张明堂和孙如柏等人正在桃花寨门口,等待出发。阿玲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和两个女兵在送大家。

赵山走到阿玲身边,叮嘱道,阿玲,好好呆着,别干重活。阿玲望着赵山,眼中写满恋恋不舍,但依然催促道:知道了,你快去吧!

夏雪看着他们俩,走过去对赵山说,你留在山寨吧,也好照顾阿玲。阿玲摇摇头,不不不,政委,让他去吧,我没关系。

夏雪点点头,阿玲,那你自己要保重!阿玲点点头,然后不好意思地推了赵山一把。

夏雪和赵山随着队伍出发,整个队伍一路上保持着安静,向县城方向快速行军……

张明堂和孙如柏等人行进在山路上。狗子突然跑上前:司令!

什么事?张明堂停住脚步。

前面发现大批国军!狗子有些紧张地回答.

张明堂等人脸色骤变。夏雪脸微微一沉,国军?怎么会有国军?

有多少人?张明堂想了想,急切追问道。

不知道,黑压压一片!狗子摇摇头

张明堂、夏雪和赵山相互对视一会,每个人的脸上全是忧虑。

阿旺惊叫起来,不会是派来剿我们叛军的?

不可能啊,哪那么快!孙如柏镇定地说。

先去看看再说!张明堂说完,与孙如柏等人走上前去。

不远处,国军独立营的三个连长已经得知孙如柏就在前面,他们三人牵着马迎了过来。

营长!一连长激动地走上前,孙如柏诧异地看着营长们,惊喜地问:这是怎么回事儿?

营长,我们中了麻三刀的奸计!他们是想吃了我们的独立营,幸亏我们发现得早!二连长说完不自觉地低下头。三连长急忙接过话,营长,您不会怪罪我们吧!我们也是被奸人所骗!

孙如柏看着及时回头的下属,心中有种压抑不住的喜悦,他爱怜地望着三位连长,你们知道悔过就好!再说你们能把独立营保存下来,我给你们记军功!

一连长感激地说:感谢营长!三个连长一起立正向孙如柏敬礼。

一连长望望身后的官军,报告营长!独立营全体士兵已经做好战斗准备,请指示!

好!孙如柏大声说道,现在听我命令,独立营全体开赴县城!消灭麻三刀!孙如柏转向张明堂:张司令,那就让我的独立营和你们先遣队紧密配合,打好这一仗!

张明堂点头,有了你的独立营,我们这仗就好打多了!他转向夏雪和赵山,夏政委,赵连长,看样子我们应该改变一下计划了。

嗯!夏雪兴奋地点点头,既然实力大增,我们就应该将麻三刀和他后面的日本人,一网打尽!张明堂看着孙如柏,坚决地说:好!那就改突袭为围困,绝不放走一个敌人!

那还等什么?走吧!孙如柏望望众人。于是,浩浩荡荡的队伍行在山路上行走,朝着县城的方向走去。

在黎明时,张明堂和孙如柏的联合部队,已经兵临铜仁城下!先遣队和独立营筑起了阵地,封锁了铜仁城的各个城门,为一场惊心动魄的拼搏做好充分的准备。  

        

第二十四

 

01

 

    司令,东门被包围了……

司令,北门被包围了……

坏消息不断地传进了清剿司令部大院,麻三刀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些兵难道是从地下冒出来的,转眼间就把铜仁县城包围了?

奶奶的,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麻三刀自言自语道。

现在,麻三刀与独眼军师、山崎一郎都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不知所措。

麻三刀用拳头擂了几下脑眉心,依然没有想出个眉目,并在院子中央焦躁地来回走了起来,。山崎一郎和独眼军师面色凝重地望着心急如焚的麻三刀,着摸来着摸去,也是一头雾水,没有头绪

突然,一个带着伤的匪兵头目跌跌撞撞地从院子外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喊道:司令………………

    又怎么了!?麻三刀怒视跑进院子的匪兵头目,大声问道

    匪兵头目喘吁吁地回道:南门……南门也被包围了,整个县城都被包围了,除了先遣队,还有独立营的人……

    独立营?独立营怎么会来攻城?麻三刀吃惊地看了一眼山崎一郎

    麻司令,我也是刚刚得到消息,孙如已经重新控制了独立营据我猜测,这件事情一定是你擅自出兵围剿他们有关系,你让他们识破了我们的计划。我承认,这一点是我山崎一郎的疏忽!山崎一郎面色不变地,话语中充斥了责怪之意

    疏忽?你可是疏忽出了一个独立营!现在说还有什么用!麻三刀斜了眼山崎一郎,一脸的不悦

    司令啊!咱们……咱们这次可是完了!站在旁边的匪兵头目一脸绝望,带着哭腔说道。

    你他妈的刚才说什么?麻三刀怒视着匪兵头目。

    我说,我说县城被包围了!匪兵头目避开麻三刀的目光,怯声道。

    我没问你这句!

    我说……我说咱们这次……完…………匪兵头目惶恐不安地小声说。

    我看是你完了!老子一枪崩了你这个乌鸦嘴!麻三刀大怒道。

    匪兵头目跪在地上,捣蒜般地求饶道:司令饶命!司令饶命!

    麻三刀拔出枪,对着匪兵头目的头,扣动了扳机。砰地一声,匪兵头目的脑袋便开了花,倒在了血泊中。

    老子拖出去!麻三刀大吼道,

    几个匪兵应声进来,匪兵头目的尸体拖了出去。

    妖言惑众,乱我军心,该杀,该杀啊!独眼军师见麻三刀一枪结果了匪兵头目,愣怔了一下,用手指着匪兵头目的尸体,跺了跺脚,骂道。

    麻司令,现在虽然先遣队和独立营大兵压境,只要我们一心死守,这铜仁城他们是打不进来的!大不了和他们拼一个鱼死网破!山崎一郎走上前来,振振有词地说。

    还鱼死网破?都是你这个小鬼子害老子!要鱼死网破你去啊!他奶奶的小鬼子!麻三刀一听山崎一郎说拼一个鱼死网破,气就不打一处来,他暴躁地怒视着山崎一郎,大声骂道。

八嘎!山崎一郎的手下见麻三刀怒视自己的上司,枪对准麻三刀麻三刀手下匪兵也立刻举枪对准山崎一郎等人。双方都敌视着,火拼一触即发。山崎一郎扫了一眼麻三刀与众匪兵,又扫了一眼自己的手下,淡淡的笑了笑,并示意自己的手下放下枪。几个日本特工不满地看了麻三刀和众匪兵一眼,很不情愿地收了枪,退到了一边。众匪兵见日本特工收回了枪,个个脸上浮起了一层得意,他们看了眼麻三刀,依然挺直腰杆用枪指着山崎一郎和他的手下。其实,他们这时也不想火拚,他们是在等待麻三刀发话收枪或收枪的手势。

麻三刀仍然怒视着山崎一郎。

    麻司令不要冲动,还请你仔细想一想,事到如今还有谁能帮你麻司令?除了和皇军合作,你麻司令现在还有别的选择吗?就算你缴枪投降,城外的共产党和国军会饶过你吗?别忘了你可是皇协军总司令麻三刀!山崎一郎不软不硬地说。

听了山崎一郎的话,麻三刀觉得在理,他恶狠狠地盯着山崎一郎,最后开口说道:屁话!皇军帮我?皇军在哪?说是过什么雪峰山,现在连他妈雪峰山还没到呢!老子现在死守县城是为了我自己!说完后,他满意地扫了众匪兵一眼,大声吼道:老子走!上城楼!之后,麻三刀转身,大步流星地向门口走去。

众匪兵得到命令,如释重负,收了枪,跟屁虫似的紧跟在麻三刀屁股后边,向门走去

就在麻三刀和他的匪兵们转身向门口走去的时候,山崎一郎向站在右边的那个大个子打了下手势,那大个子日本特工立刻走到他身边,垂首听令。

立刻执行第二方案!山崎一郎用日语吩咐道。

    嗨!大个子日本特工得到命令之后,也向门口走了过去。……

    太阳白花花的烈,晒得城墙与地上的青石板发烫。麻三刀带着众匪兵穿古城石巷,迎着烈日上了城楼,麻三刀接过独眼军师手上的望远镜,罩在眼睛上,站在城楼边上看了好一阵,才收了望远镜。

    城楼上的匪兵们已经进入了战斗位置,个个满头大汗,望着城外,严阵以待。独眼军师城楼上匪兵们打气。兄弟们不必惊慌,麻司令乃天上武曲下凡!有神灵保佑!此仗必胜,必胜,必胜!拿腔拿调地说道。

    你们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想活命,就先拼命!麻三刀挥舞着手枪,对着众匪兵大声吆喝道

    而城楼上的匪兵听了独眼军师的拿腔拿调和麻三刀的吆喝,他们看了看城外和天上的太阳,有的脸上直冒冷汗,有的小腿不停哆嗦……

 

 

02

  

    保安团大门外不远的地方,一个乞丐蓬头垢面地坐在石板地上,一双眼睛贼似地朝保安团大院这边张望着……这个乞丐正是大个子日本特工装扮的。他是奉命来探视保安团动静的。

    保安团大门外站着两个守门的士兵。

    不一会儿,又有两个保安团的士兵从院子里跑出来。两人来到门口,返身上大门,然后站立在门两边,一脸谨慎地持枪警戒起来。

    原来的两个士兵不约而同地看了刚出来的两人,也打起了精神。

打吴经略去后,保安团就控制在了孙语蓉的手里。孙语蓉要保安团的士兵们打起十分精神,有事无事,每天都24小时候值班。

见此情景,大个子乞丐悄悄站起身,向着旁边巷道溜了去。

大个子乞丐溜进清剿司令部院子的时候,山崎一郎正给日本特工布置任务。

    你们效忠天皇的时候到了!我命令!所有人立刻分路前往铜仁各大仓库,烧毁所有能烧毁的物资!山崎一郎从兜里掏出怀表,看了看:十五分钟后,我要看到燃烧中的铜仁城!出发!

    嗨!日本特工们齐声应道,转身出了大院门,迅速地钻进了石巷道

  山崎一郎目送手下出了大门消失在石巷道后,暗自得意地冷笑了两声,才迈开脚步向清剿司令部大门走去。还未走到门口便见一个乞丐迎面跑来,差点与他撞个满怀

    !“乞丐”收住脚,赶紧向山崎一郎敬礼。

    出什么事了?山崎一郎扫了眼大个子乞丐,发问道。

    报告,保安团有情况!大个子乞丐并把自己在保安团大门外的见闻一五一十地向山崎一郎作了汇报

    听了大个子乞丐的汇报,山崎一郎皱起了,隔了片刻,他又用日语对大个子乞丐说道:你立刻回去继续监视!我去找麻司令处理这件事情!

    嗨!大个子乞丐转身迅速地离开了清巢司令部大院。

等大个子乞丐消失在石巷道后,山崎一郎回头看了看清剿司令部办公的大楼,快步走出清剿司令部大院

出了大院,山崎一郎朝铜仁城楼走去。他一边走一边看怀表一边朝四周不停地窥视,焦急地等待着什么似的

    快到城楼的时候,山崎一郎终于看见了第一片火光,在城北;不一会儿,他又看见了第二片火光,在城东。接着,山崎一郎又看见了城西、城南的火光,他冷笑了两声,脸上荡起了得意的笑。……

 

 

03

 

    铜仁县城笼罩在一片火海之中。

    县中的抗日救营物资仓库已在大火中熊熊地燃烧

    刘老师在组织生和群众救火,自从马老师牺牲后,县中的读书会就交到了刘老师的手上,刘老师和马老师一样,也是地下党成员。快!快点!先把重要的物资搬出来!刘老师第一个冲进了火海,接着,二三十个师生和群众也随着冲进了火海。刘老师扛着一个木箱从火海中冲出来,把木箱放在空旷地坝上,安排一个学生守着。接着,人们也把抢出的物资大包小包的堆在了这儿。就在刘老师再一次准备冲进大火中的时候,黄菲儿急匆匆地从远处跑了过,刘老师,刘老师……黄菲儿一边跑一边喊。

听见喊声,刘老师停下了脚步。

刘老师,城东边又有两个仓库着火了!我们人手和工具都不够!黄菲儿焦急地说道。

    刘老师思索了片刻,然后对一个学生说道:你们继续组织救火!转向黄菲儿,黄老师!我看这样不是办法,你去召集大家,我们得商量一下!

好!黄菲儿转身,匆匆地跑开了。

黄菲儿在城东仓库找到了李明亮。黄菲儿让李明亮去通知读书会的其他成员,自己则去找徐浩明。

黄菲儿在城南找到徐浩明后,两人便急急地向县中读者会小跑去。

黄菲儿与徐浩明走进读书会时,刘老师已经在那儿等着他们了。黄菲儿与徐浩明落座不久,李明亮就带着几个进步青年赶了来。

刘老师、黄菲儿和李明亮、徐浩明等读书会的成员紧急开会。

    现在情况紧急!日本间谍正在铜仁城里大肆破坏,他们在暗我们在明,除非我们的人能尽快打进城来,否则我们就没办法阻止他们这样大规模的破坏行动!刘老师顿了顿,扫了眼大伙,大伙都说说吧。

    李明亮第一个发言:我们来个里应外合,帮助部队破城!

    对!我和明亮都受过军事训练,打仗没问题!徐浩明接着说道。

    可是我们没有枪啊!另一个青年学生接过了话。

    是啊,去哪里弄枪啊?听了大伙的发言,刘老师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枪去哪弄呀?大伙也都沉默了。

    我有一个办法,不知道能不能行?黄菲心望了眼刘老师,起身说道。她想到了那个实控着保安团的孙语蓉。

    黄老师你说!

    我去找孙语蓉试试!黄菲儿说道。

    孙语蓉?刘老师见黄菲儿说到孙语蓉,感到有些诧异。

    黄菲儿点了点,大胆地说出了自己的理由:孙语蓉和保安团关系一直很紧密,打吴经略死后,她就控制着保安团,应该有办法弄到枪再说,她毕竟是如柏的姐姐,和麻三刀也有仇,理由不帮我们!说完后,黄菲儿把目光落在了刘老师的脸上。

    这个途径确实可以一试!刘老师点了点头。

    那我这就去?

    好!不过,黄老师要小心避开日本特务与麻三刀的眼线。刘老师叮嘱道。

我知道。黄菲儿出了读者会,迅捷地钻进了旁边的一条小石巷。

 

04

 

 

    夏雪、张明堂、孙如柏带着各自的队伍正在攻城,已经组织好几次冲锋了,也没有突破性的进展。麻三刀与众匪兵凭借坚固有利的城楼与城墙拼命地还击,一步也不后退。城里城外双方的士兵不断有人受伤和阵亡……夏雪、张明堂、孙如柏的攻城战打得十分焦灼!

    夏雪在阵地上仔细观察了一下战场形势之后,向身边的二虎吩咐道:二虎!你去叫一下张司令和孙营长!

    好!二虎躬着腰,猫似的向着张明堂、孙如柏那边跑去。

    夏政委。

夏政委,怎么了?

不一会儿,张明堂和孙如柏来到夏雪身旁。

    咱们这么打恐怕不行,刚才赵山那边送来消息,部队伤亡很大!夏雪说道。

   我们一连和二连负责的城门也没有进展!孙如柏点了点头,说

   麻三刀缩在乌龟壳里,我们也没办法!孙营长,你那里应外合的保安团呢?张明堂望着孙如柏问道。

   来到城外,孙如柏即派人把攻城消息送进了城,要保安团做内应,配合攻城。可是至今还没有动静。

   可能在等待时机!孙如柏说。

   等待时机?再等我们子弹都打光了!张明堂大声说道。

   你说这些有什么用?我们还是想个办法要紧!孙如柏说。

   夏雪扫了二人一眼,建议般地说道:你们看这样行不行?我们把所有的机枪、小炮和手榴弹都集中在这个西门,攻敌于一点,这样也许会有希望!

    张明堂和孙如柏对视了一眼。

    我看行!孙如柏大声支持夏雪的建议。

这样虽然还是没有必胜的把握,但可以一试。张明堂也同意。

既然你二人都没有意见,我们就分头行动。夏雪说道。

    此时,城楼上一阵机枪子弹夏雪、张明堂孙如柏低头躲过……

 

 

05

 

    保安团梁团长让四个士兵在门外放哨后,并把其他的士兵全召集到了大院里,关上了大院那两扇厚厚的红漆大木门。从接到里应外合的消息后,梁团长的脸上浮起了淡淡的笑容,这些时来,保安团受尽了麻三刀和山崎一郎的窝囊气,他早就想出这口怨气了,但他拿捏不准保安团里有无麻三刀与山崎一郎的眼线于是,他站在石阶上,扫了院子里的众弟兄一眼。

    团长你有什么打算就说吧,兄弟们都不是外人!一位小个子士兵见梁团长欲言又止,还在犹豫,就跨上前一步,大声说道。

    是啊,是啊!……其他士兵应和道。

    梁团长看了一眼大伙,干咳了一声,才开了口:弟兄们,咱们保安团一直是上面瞧不起,下面不服管,没少受了这夹板气!这么多年,多亏了已故吴县长和现在的吴太太处处关照,弟兄们才有吃有喝,俗话说: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现在城外,孙营长独立营和张明堂的抗日先遣队正在和麻三刀死磕,正是咱保安团扬眉吐气的好机会啊!只要我们里应外合打开城门,报了恩不说,以后咱保安团可就是一彪响当当的人马了!富贵险中求!兄弟们敢不敢跟我一起干这一票?

我们听团长的!……

我们早就看那麻三刀不顺眼了!……

士兵纷纷表态支持梁团长。

    好!不愧是我的兄弟们!跟我走!梁团长下了石阶,向众士兵一挥手,并带着大向大院门口走去。

    梁团长打开的红漆大木门,前脚还未迈出门坎就又收了回来,他的脸上顿时大惊失色!众士兵也都愣怔住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原来,红漆大木门外恭候梁团长与保安团众士兵面前竟是一黑洞洞的枪口,还有一挺早已架好的机枪。山崎一郎带着两个手下,已经和麻三刀的一队匪兵在门外恭候多时了。梁团长的四名哨兵喉咙上全都中了飞镖,倒在地上,无声无息,见阎王去了

各位如果不想尝子弹的滋味,就请回吧!山崎一郎握着手机,一脸讥笑

面对黑洞洞的枪口,梁团长带着保安团众士兵缓缓退回院子。

    这就对了。见梁团长无奈地退了回去,山崎一郎的脸上挂起了得意的笑容。

山崎一郎让手下和众匪兵下了保安团众人的枪。

现在,梁团长和他的弟兄们全都双手抱头,蹲在院子中央,他们手里的枪都已经丢到地上。

    匪兵头让两个匪兵把枪全部,堆成了一堆。

    全部杀了!山崎一郎狠狼地扫了眼梁团长和保安团众人,对匪兵机枪手下命令

    匪兵机枪手一愣,随即看向匪兵头目。

    山崎先生,保安团这么多人就这么杀了?匪兵头目会意地点点头,走上前,陪笑着对山崎一郎说道

    山崎一郎乜了一眼匪兵头目,大声吼道:留着他们干什么?

    这个……这个事情我得有麻司令的命令!匪兵头目为难地说。

    你们中国有一个词,叫做“妇人之仁”,你听说过吗?山崎一郎生气地指责道。

    匪兵头目陪脸点头哈腰地说:听说过!听说过!

   山崎一郎不再多说,只是冷哼了一声,然后带着自己的手下离开了保安团大院

   就他妈的杀人魔头!匪兵头目看着山崎一郎的背影,低声骂道。骂过之后,并吩咐众匪兵打起精神,把保安团看紧。

 

06

 

 

    太阳从树叶间漏下来,一层斑驳在青石板上缓缓地流淌着。

孙语蓉踩着青石板上那层斑驳,在院子里焦急地走来走去。自从男人死后,孙语蓉嫌吴府太冷清,就搬回了孙家大院,父母亲去世后,弟弟孙如柏又长时间在外剿匪,孙家大院也冷清下来了,在这个偌大的院子,孙语蓉是倍感孤独。不过,孙语蓉现在是顾不上孤独冷清了。弟弟孙如柏送来消息,要保安团配合攻城,里应外合,消灭山崎一郎和麻三刀。她安排人给梁团长送去了消息,来人回后,见保安团迟迟没有动静,又让身边的丫环去保安团讨消息。丫环去了一阵了,孙语蓉实在是坐不住了,就来到了院子里。

就在孙语蓉等得火烧火燎之时,院门开了,派去讨消息的丫环急急跑进,返身关上了院门

    保安团那边怎么回事?怎么现在还没动静?孙语蓉迫不急待地问道。

    夫人!保安团……保安团出事了!丫环气喘吁吁地回答。

    什么!?孙语蓉吃了一惊。

    我跑到保安团,看到……看到门口站岗的,是麻三刀的人!夫人这可怎么办啊?丫环把自己在保安团大院外看到的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孙语蓉。

    难道就要这么功亏一篑?孙语蓉看着丫环,焦急地自言自语道。

    忽然,院门外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孙语蓉和丫环面面相嘘,以为是麻三刀上门来了,迟疑了一会,见门外又向起了轻轻地敲门声,孙语蓉才示意丫环去开门。丫环来到门后,犹豫了片刻,鼓足勇气打开门。

少奶奶,是你……

是我……黄菲儿轻声答道。

黄菲儿反手关上院门

    你什么时候进城来的?孙语蓉看到是黄菲儿,心里悬着的那块石头才算落了地,她急切地问道。

    先不说那么多了!现在日本特务在四处破坏物资,城门又攻不破!再这样下去,就算夺回铜仁,也是一座空城、废城了!黄菲儿着急地说。

    我也没办法,保安团已经被控制了!孙语蓉望着黄菲儿,无奈地说道。

    那也不能坐以待毙啊!语蓉姐,你能不能帮我们弄到枪?黄菲儿直奔主题

    枪?孙语蓉有些诧异。

    对!我们读书会的青年都要投入战斗,配合城外部队攻城,可是我们没有枪!

要弄到枪,有一个人也许能帮忙!孙语蓉思索了片刻,说道。不过,那里已经落在了麻三刀的手中,麻三刀派了匪兵在那里守着,你们要小心。孙语蓉补充道。

黄菲儿一听并知道了孙语蓉说的那个人是谁,她点了点头,转身向门口走了去。

 

07

 

黄菲儿和刘老师带着李明亮徐浩明等读书会的进步青年出了县中,直奔中统调查室而去。孙语蓉所说的那个人正是中统调查室的余主任,孙语蓉知道余主任藏着一批好枪。

黄菲儿已经换上了学生装,活脱脱的一副学生模样。

    中统调查室大门紧闭刘老师决定让黄菲儿去敲门,缠住守门的匪兵,他与李明亮等视机翻墙进去。

    一身学生打扮黄菲儿急急到门前举起右手咚咚咚的急急地敲了起来。

    谁呀?一个身着便衣的男子打开一条门缝,他的脸上一脸不耐烦,乜了眼黄菲儿,右迅捷地按在腰间,明显是已经握住了枪。你找谁?

    大哥!我家里出事儿,我来找我弟弟!黄菲儿一脸焦急地说道。

便衣男子有些不耐烦地:这儿没有你弟弟,到别处找去!说着就用手往外推黄菲儿。

黄菲儿用力向门缝里挤着。

在黄菲儿故意与这个男子纠缠的同时,李明亮踩着徐浩明和刘老师的肩膀,悄悄翻进了院子

    便衣男人就要关门,黄菲儿一把拉住他。

    大哥,你行个方便!我弟弟真在这当差!黄菲儿一边央求一边用力在门里挤。

    便衣男人仔细打量了黄菲儿几眼,诧异地喊了起来:哎,我怎么看你这么面熟,你是那个……那个孙营长的太太……!

    便衣男子刚刚认出黄菲儿,李明亮已经悄悄来到他的身后,并且拿出了别在腰间的一个桌子腿,就在他刚喊出那个黄字时,李明亮手中的桌子腿已经狠狠地打在了的后脑上。便衣男子一声未吭地倒下

    徐浩明和刘老师也快步上前,进了大门。刘老师拿起迅速拾起便衣男子的枪,和大家一起进入中统调查室的内,黄菲儿紧紧跟在刘老师身后

    刚一进院,就有另一个匪兵持枪冲了过来刘老师给了他迎面一枪,匪兵倒地!徐浩明快步上前,拾了这个匪兵掉在地上的枪。又一个匪兵听到枪声从屋子里跑出来,刚迈过门坎,就被早已躲在门旁边的李明亮用桌子腿打倒在地他来不及挣扎,就被赶上前来的徐浩明补了一枪,两腿一伸,就见阎王去了

众人迅速走走廊,一个匪兵见了,破窗而逃。李明亮拎着桌子腿就要去追,被刘老师叫住了。

别追了,办正事要紧!

    刘老师、黄菲儿等人来到余主任的办公室门外,见余主任的办公室从外面上了锁刘老师让黄菲儿等人退后。众人退几步之后,刘老师对着门锁端起了枪,砰的一声打开了门锁。

    门开后,刘老师让李明亮和徐浩明守在外面,自己和黄菲儿走进了余主任的办公室——

    黄菲儿和刘老师走进办公室,看到了被绑着坐在办公桌后面的余主任。余主任的衣服干净而整齐,但从坐姿上可以看出身上有不少的伤,的脸上也有着好几处淤青。

是你们?你们怎么进得来?见是黄菲儿和刘老师,余主任一脸平静地说道。

    余主任,现在各个城门打得厉害,看守你的人已经不剩几个了,否则我们也进不来!刘老师一边给解着余主任身上的绳子一边说。

    余主任,我长话短说吧!现在你们的独立营和我们的先遣队正在打城门,我们急需找到枪,里应外合!语蓉姐说你们中统应该会有小型的武器库,到底有没有?在哪里?黄菲儿直奔主题,说明了来意。

    余主任忍着身上的疼痛,站起身来。好吧,我带你们去!

    你的身体……能行吗?黄菲儿关切地问道。

    余主任感激地看了一眼黄菲儿,轻描淡写地:这不算什么?只是每天加一顿餐罢了,我已经习惯了。

    你真的没问题?刘老师也投来了关切的目光

    余主任看了一眼刘老师,说道:我老余也算个硬骨头。

    说完余主任便率先走出了办公室,黄菲儿和刘老师急忙跟上余主任,向院门口走去。

    余主任带着黄菲儿等人来到一民房门外,停住脚步,他指着木板门说:就是这里。

    这会是武器库吗?黄菲儿诧异地问道。

    看起来最普通的地方,往往是最隐秘的地方。把门打开吧!余主任血瘀的脸上泛起了微笑。

    李明亮上前,用力一脚踹开门!

    一行人走进民房的木门……

    民房里没有任何家具,只放着几个落满灰尘的大箱子。

    余主任用手指着箱子:你们打开看看。

    刘老师打开一只箱子,里面是一箱子的长枪短枪。徐浩明打开另外的一个箱子,里面全是子弹!

    刘老师和黄菲儿对视了一,双眼笑起了蜿豆角。

    太好了!

    余主任,谢谢!

    不用谢,如果不是情况紧急,这些武器我是不会拿出来的。余主任望了眼刘老师和黄菲儿,冷冷地说道。

    刘老师点点头,一时无言以对。

    李明亮!你快去叫大家来拿枪!黄菲儿朝李明亮喊道。

李明亮应了一声,匆匆跑出去喊人去了。

不一会心,李明亮并带着十几个人跑了进来。

李明亮和读书会的青年们一个个上前拿箱子里的枪和子弹

动作快点!没打过枪的同学尽量拿短枪!受过军训的同学,先把射击要领告诉没受过军训的!刘老师在旁叮嘱道。

    余主任没有说话,站在一边看了一会儿,然后自己也拿了一把枪,悄悄离开民房。

    刘老师、黄菲儿和读书会的青年们没有人注意到余主任的离开。

    拿了枪和子弹,李明亮进来汇报:刘老师,黄老师,同学们都有枪了,我们去哪个城门?

    西门的枪炮声最激烈!去西门!黄菲儿说。

    好!去西门!刘老师带着大伙出了民房,直奔西门而去。

 

 

08

 

 

    密集的枪炮声不断地从西门传来,搅得保安团大院内的众人心绪不宁,人们时不时地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向西边。负责看守保安团的匪兵头目焦急不安地踩着青石板在院里走来走去,他在心里惦记着麻三刀,他虽然不赞成麻三刀跟日本人合作,但毕竟都是从梵净山下来的自家弟兄,是一根藤上的蚂蚱

队长,西门不会不住了吧?一个匪兵走过来,担忧地说。

要不,我们去几个人帮下……旁过另外一个匪兵说道。

    谁知道!要是城破了,咱们都落不了好!……不行,我们得去帮下麻司令!匪兵头目停住了脚步,他指了左边的几个匪兵,说道:你们几个留下看着他们,其他人跟我去西门支援麻司令!

    !匪兵们纷纷应,跟着匪兵头目向门口走去

    那个……机枪留下!走到门口,匪兵头目停下脚步看了眼院里的梁团长与他士兵们,吩咐扛机枪的匪兵留下来,帮着看守保安团。见匪兵在门旁边架好了机枪,匪兵头目才带着众匪兵出了门口,直奔西门而去。

    院子里只剩下三个拿步枪的匪兵和一个机枪手。听着不停传来的枪炮声,看了眼保安团众人,四个匪兵的脸上不禁现出了慌张的神情,心神不宁地不时向外张望……

    此时,一直蹲在地上双手抱头一声没吭的梁团长见时来到开始和身边的一个士兵用眼神交流,最后将眼角余光看向门旁边的那挺机枪!

    那个士兵会意地回了个眼神,突然捂住肚子叫起来:哎哟!哎哟!……

    怎么了!?一个匪兵问道,神情显得有些不耐烦。

    我肚子疼!疼得厉害!……

    你少给我们找麻烦!肚子疼是吧,那就忍着!匪兵乜了一眼,把头掉向了一边。

    妈呀,疼死我了!……士兵捂着肚子,呼天喊地,在地上打起了滚。

    找打是吧?三个拿步枪的匪兵对视了一眼,一起持枪上前。

    那个士兵没有搭理三个匪兵,捂着肚子,仍然在地上呼天唤地地打滚,一脸的痛苦状。

起来……不起来就打死你……一个匪兵开始用枪托打那捂着肚子的士兵。

哎哟,妈,疼死我了!你小子就不能积点德吗?!那士兵仍然呼唤着。

往死里打!

另外两个匪兵也用枪托打了起来。

三个用枪托一边骂一边打,一个一边呼唤着疼一边在地上滚。

    匪兵机枪手坐在了机枪旁的地上,一边帮衬着喊打,一边眉开眼笑看好戏。

    就在此时,梁团长突然亮出藏在靴子里的匕首,纵身扑向了门旁边匪兵机枪手,手起刀落,一刀结束了机枪手性命,随即抢过了机枪!

    三个拿步枪的匪兵愣了一下,急忙掉转枪头,准备朝梁团长开枪。然而,他们手里的步枪还没有响时,梁团长手里的机枪响了,一梭子弹,三个匪兵并倒在了地上,没来得哼一声,就去阴槽地府报到去了。

快!去拿枪!梁团长抱那挺机枪,大呼道

士兵们迅速拿了枪。

    团长,我们往哪打?刚才打滚的士兵拿了枪问道。

    梁团长竖起耳朵听了听外面的枪炮声,说:西边最热闹,去西门!说罢,他便抱着机枪,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

    拿了枪的保安团士兵们紧跟在梁团长身后,向西门杀去。

 

 

 

09

 

 

    西门的仗打得异常的激烈

    城门外,张明堂、孙如柏和夏雪等人集中了全部的机枪、小炮和手榴弹,全力攻城!小炮的炮弹已经打光。机枪的怒吼一刻也没有停歇过。一箱又一箱的手榴弹被分发在士兵的手上……

    他妈的!火力怎么这么猛,给老子顶住!我看看他们到底有多少弹药!城门里的麻三刀暴跳如雷地咒骂道。

    独眼军师躬身来到麻三刀身边,低声:司令,看来情况不妙啊!

闭嘴!他们打不进城来!麻三刀暴躁地骂道。

独眼军师挨了骂,伏在一边,向城外打了一枪。

这时,看守保安团的匪兵头目带着众匪兵赶了过来,投入了战斗。

就在麻三刀拼命抵抗城外的张明堂、孙如柏、夏雪时,黄菲儿和刘老师带着读书会的青年们从城门里了过来。梁团长抱着机枪也从另一个方向杀,他的身后是保安团的众士兵,还些士兵全都是对麻三刀和他的匪兵红了眼的,杀起匪兵来也就格外卖劲

    快!给我顶住!灭了保安团!灭了这些臭学生!坐镇指挥的麻三刀见状大吼道。

    一部分匪兵立刻掉转枪口,立即保安团和读书会青年展开枪战。

    司令,该撤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独眼军师又躬身凑到麻三刀身边,低声劝

    娘的!便宜他张明堂、孙如柏了!麻三刀低声咒骂了一句,然后一挥手:走!

    麻三刀和独眼军师带着几个亲信悄悄离了城楼,留下其他匪兵们继续拼命抵抗着

    读书会很多青年都是第一次拿枪,情急之下打不响,于是他们只能把枪当作棍和麻三刀的匪兵肉博。这样一来,面对这些长年累月摸枪的匪兵,他们可就吃了大亏。他们一个个栽倒在了匪兵们的枪下。与他们相比,保安团的士兵们倒是要耐打一些,但是面对强悍训练有素的匪兵,他们也是不堪一击。

刘老师牺牲了。

李明亮牺牲了

徐浩明牺牲了

保安团的士兵们也倒下了一大片。

但是,所有活着的人都从未停止向城门冲锋的脚步……

梁团长手中的机枪欢快地叫着,不少匪兵都倒在了机枪下。

    此时,黄菲儿被一手榴弹的气浪推倒用双手撑着地艰难地爬起来后,发现城门不远,于是她奋不顾身地向城门冲了过去一个匪兵发现黄菲儿要开城门,对着黄菲儿举起了枪,当他正要向黄菲儿开枪时,被不远处的梁团长及时发现,梁团长的一梭机枪子弹扫射死了匪兵。

    终于,黄菲儿奋力城门。

菲儿!

菲儿!

城外的孙如柏和张明堂同时看到了城门口的黄菲儿,两人不约而地惊叫起来。

    接着,孙如柏和张明堂不约而同地跳出阵地,一边开枪一边向城门冲锋。夏雪和二虎见状,也跳出阵地,向城门口冲去

    先遣队和独立营同时发起了冲锋。

    而就在此时,不知从何处,一颗狙击枪的子弹从风里了过来,不偏不移地打在了黄菲儿的后脑勺上。黄菲儿在一缕穿过城门的阳光里缓缓……

   日本特务山崎一郎在远处的一道石墙上怪笑了一声之后,扔下狙击枪迅速地钻进了一个窄窄的巷道。

    菲儿!

    菲儿!

张明堂嘶声力竭地叫道。

孙如柏也嘶声力竭地叫道。

张明堂和孙如柏带着队伍不顾一切地疯狂地冲锋。密集的子弹不停地射向城楼,一颗颗愤怒的手榴弹不停地在匪兵阵地上开花。匪兵们抵挡不住还凶猛地攻击,向后溃败……

菲儿!菲儿!张明堂率先冲入城门,把黄菲儿抱在怀里,叫唤道。

明堂哥……菲儿在临死前望着张明堂,努力笑着喊道。

菲儿!菲儿!如柏随后冲过来,扑上前一把从张明堂怀里夺过黄菲儿,紧紧抱住,急切地呼唤道。

张明堂咬着牙,猛地抓起身边的冲锋枪,疯了似地向城里冲去。

    如柏……黄菲儿倒在孙如柏怀里,微弱地唤道。

    菲儿,坚持住!

黄菲儿望着孙如柏,望着望着,慢慢地闭上了眼情。

见黄菲儿停止了呼吸,孙如柏绝望地使劲摇晃着菲儿,眼泪夺眶而出:菲儿!菲儿!!……孙如柏哭得失去了声音。

 

 

10

 

   

    山崎一郎逃离城楼后,来到一幢木房前,转身看了看身后,见没有人跟踪,就匆匆忙忙地溜进了院子。这里是山崎一郎来铜仁后的一个秘密活动点,木房的主人早就被山崎一郎挪走了。山崎一郎从里屋一个木柜里找出一套男式旧衣服,换下了身上的衣服,把自己打扮成一个普通百姓。山崎一郎走出里屋,来到院门口,把门拉开一道大缝,探出头,贼似地左右瞧了瞧,见巷道里没有动静,才出门,他反身带上门,迅速地朝巷道口溜去。山崎一郎躲在巷道口,朝街上张望。街上,张明堂与孙如柏的部队正在搜索。山崎一郎张望了好一阵,才迅捷地闪出巷道口,他故意装出一脸的慌张,趁乱从张明堂和孙如柏的部队中穿过。

    张明堂和孙如柏的部队没有一个士兵注意他。

    一身平民装束的山崎一郎,匆匆拐进一个小巷。一进小巷口,他脸上装出的慌张表情一下子便消失不见露出了一脸自得的笑意。这里是山崎一郎的另一个接头点,按事先的安排,有人在这儿接应他。他冷笑了一下,朝巷道深处走去。山崎一郎加快了脚步。

    山崎一郎,你这是想去哪里啊?忽然,一枝枪抵在山崎一郎的脑后。来人中统室的余主任

    余主任?山崎一郎没有回头,但是听出了余主任的声音,他浑身颤抖一下,额头上沁出了一层冷汗

    接你的人在那儿。余主任一边用枪抵在山崎一郎的脑袋上一边指了指墙脚。

    山崎一郎一看墙脚,那个来接他的人已经中枪倒在血泊中死了。

    可惜啊,我们中统的种种刑法,来不及让你一一品尝了!余主任冷冷地说道。

    我输了,但你们中统,你们国民党也未必是最后的赢家!山崎一郎闭上眼睛

    这些事情,你阎王爷那里操心吧!

    余主任冷冷地嘲讽道,他扣动扳机,砰地一声,一颗子弹穿过从山崎一郎的头部,在他额头上留下了一个血孔

    一向阴险狡诈无恶不作的山崎一郎如一扇门板似地

    余主任上前在山崎一郎的尸体踢了两脚,当他确认山崎一郎真的被子弹打死之后,才解恨似地笑了笑,快步离开小巷,向县政府大院方向走去

 

 

11

 

 

麻三刀和独眼军师带着几个亲信离开西门后,一行人便沿着青石街狼狈逃命。一声枪响,一个亲信啊了一声便栽倒在了地上。接着又是一声枪响,一个亲信应声麻三刀向倒下去的亲信乜了一眼,嘴上骂了声娘的,又继续逃命。现在的麻三刀只顾着逃命了,再也顾不上身边的亲信了。那几个跟随着他从西门撤下来的亲信,在逃命途中一个个在枪声中倒了下去。

一声枪响,一直跟在麻三刀身边的那个亲信一声司一一令刚喊出口,便倒地血泊中永远闭上了眼睛。麻三刀看了一眼,提着枪,与独眼军师马不停蹄地继续逃命。

麻三刀!一一突然,孙如柏的一声怒吼从前面不远处传来,麻三刀抬头一看,大吃了一惊。原来,孙如柏和阿旺带着国军士兵在前边的三叉路口拦住了去路麻三刀与独眼军师惊慌失措地转身而逃。然而,就在麻三刀与独眼军师刚转身准备挪动脚步逃命之际,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在数十米的地方,张明堂和二虎,带着先遣队士兵断了麻三刀和独眼军师的后路

麻三刀和独眼军师被孙如柏与张明堂困在街道中间,已经无路可逃

    劫数,劫数,在劫难逃!独眼军师抬头看了看天,绝望地跪在了地上,大声呼唤道。

    麻三刀瞪了眼独眼军师,大声骂道别再跟老子神神叨叨的!妈的!

    这是天意,天意难违啊!

    狗日的,去你的天意!麻三刀狠狠地扣动扳机,一枪打死独眼军师

    麻三刀不再逃命,挺着腰杆,虎眼圆瞪地打量着张明堂和孙如柏两拨人。

    张明堂和孙如柏也正冷冷地看着麻三刀。

    哈哈!哈哈哈.....忽然,麻三刀望着张明堂和孙如柏大笑了起来张明堂,孙如柏,老子麻三刀,活着在梵净山作威作福!今天要死也不会死在你们这两个小辈的手里!麻三刀大声说道。说完后,麻三刀把枪放在口中,你麻三爷去!随后,麻三刀大叫一声,扣动扳机,吞枪自尽。

    张明堂和孙如柏两拨人一起走上前,围观麻三刀和独眼军师的尸体。张明堂和孙如柏不约而同地举枪向麻三刀的尸体连打了几枪。

    他两人就该千刀万刮,真是便宜他们了,妈的!二虎忿忿地骂道。

    张明堂走到孙如柏身边,神情黯然地:菲儿……菲儿是被山崎一郎杀死的。

    山崎一郎人呢!孙如柏咬紧牙齿,双眼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已经被余主任解决了。张明堂说道。

    听说山崎一郎死了,孙如柏整个人顿时没了精神,他抬头望了望天空,二话没说,缓缓转身,落寞地离开

    营长!阿旺大声叫了一声,着独立营的士兵

张明堂用理解的目光注视着渐渐远去的孙如柏,他也在心里呼唤着黄菲儿的名字,他那黑不留秋的脸上,泛起了一脸悲伤……

 

 

12

墨色的浓云从锦江那边滚滚而来,凝聚在山梁的上空,掩去了刚刚的满眼猩红,挤压着,沉沉的仿佛要坠下来,压抑得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悄悄的。凛冽在两岸的林间凌厉地穿梭着,撕裂着城市、村庄、田野、峰峦与心灵伤口。柔弱的小花小草早已战栗地折服于地。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山梁上矗立着一排排新坟。

先遣队、独立营和保安团的兵们在墓前伫立着  
    张明堂抬头从最后一排墓碑,怀着沉痛的心情,一一扫视,眼神掠过先遣队、独立营、保安团烈士们的墓碑,掠过刘世成,李明亮,徐浩明烈士的墓碑,最后把目光沉重地停留在最前边的一座墓碑,墓碑上写着“黄菲儿之墓”。顿时,张明堂的眼前浮现出了黄菲儿生前的身影。黄菲儿站在小石桥上眨了眨眼睛,调皮地冲他一笑,扭头跑开;黄菲儿在江边沙坝里奔跑,乌黑的辫子在背后飘,嘴里甜甜地喊道:明堂哥追我;黄菲儿骑在木马上,堆着一脸的笑望着他;黄菲儿奋勇冲向敌人;黄菲儿被敌人的子弹击中,身子摇晃着倒下……张明堂的眼睛湿润了,泪水涌出眼眶。
    孙如柏伫立在黄菲儿的墓前,他的双眉紧紧拧在一起,眼神盯着面前的墓碑。其实他的眼睛里并没有墓碑,只有黄菲儿微笑的脸,清澈的眼神,甜甜的笑声如柏,对不起,我不能陪你了……孙如柏的泪水小溪……

江河不洗英雄誉,

天地能知先烈功。

孙如柏流下眼泪!

张明堂流下眼泪!

夏雪流下了眼泪!

孙语蓉流下了眼泪!

赵山和阿玲流下了眼泪!

梁团长低头哀悼!

    余主任面色沉痛!

    阿旺泣不成声!

    遣队、独立营保安团的兵们都低头向烈士们默哀致敬。
    鸣枪!孙如柏大声喊道。

    砰砰砰------一排枪声直冲云霄,在山梁的上空久久回荡。

 

13

新县长身中山装,胸前佩带国民党徽,在县府院子内,他的身过是笑容可掬的梁团长,他俩在等待孙如柏、张明堂、夏雪等人的到来

麻三刀与山崎一郎被消灭后,铜仁建立了抗日统一战线,同时也成了抗日的前沿阵地。读书会的抗日公开了,张明堂率领的抗日先遣队也驻进了城里。       

孙如柏、夏雪、张明堂等人先后走进院子,新县长一笑微笑与众人一一握手,客套。旁边的梁团长逐一介绍

这位是独立营孙如枷营长。

这位是抗日先遣队的夏政委。

这位是抗日先遣队的张司令。

新县长在和张明堂手时,表现得特别亲热。

铜仁的抗日先遣队,是很著名的呀,早听说过。新县长微笑着说。说后并带着众人向会议室走去。

来到会议室,大家纷纷落座。

    诸位,铜仁是个英雄辈出的地方,我能授命来此赴任,真是感到荣幸!还要仰仗在座的各位帮衬。新县长踱步对众人说道。

    众人点头。

中统调查室已经取消,余主任也回重庆述职去了。以前有些磕磕碰碰的事,也就不再提了。我希望大家一起共度时艰。新县长微笑着扫了大伙一眼说。请大家把各方面的情况说说,求同舍异,共同抗日

众人又点了点头。

    我们已经接到上峰的命令,很快就要开赴雪峰山前线。孙如柏起身说道。

    。自从第四次长沙会战我方失利以后,日本人就策划了芷江战役,他们是为了解决芷江、老河口对他们的空中打击。同时想进入黔境,威逼贵阳,迂回重庆。所以雪峰山就是阻止日本人西进的关键。新县长接过孙如柏的话题说道。

    张明堂起身说道:目前,日军一直对铜仁地区的湘黔公路进行轰炸,很多抗日物资运输都不得不走山路。

    这就要拜托张司令了,抗日先遣队在这方面有经验,也有能力,不能让抗日物资供应出现问题呀。新县长望着张明堂笑着说道。

    这我们会尽力的。可山路崎岖,这需要大量牲口,还请县长动员力量,组织马匹和人力,我们也会动员山民们出力,参加山路的运输。张明堂说。

    这是政府的责任嘛。新县长表态道。

    我们独立营按上峰的命令扩编为加强营,装备已经到了,目前正在抓紧清点分发。汤恩伯总司令正在黄平、镇远集结部队,我们马上就要出发。孙如柏望了一眼张明堂。

    好!孙营长,祝你为党国立功!新县长大声说道。

    孙如柏把脸梁团长说:我们一旦离开,这铜仁地区的安全就要梁团长多出力了。

    那是一定的,请孙营长放心。

    当然,保安团必须全力以赴。新县长望了眼梁团长。

是。梁团长坎切地答道。

为了民族,为了抗日,我希望大家精诚团结。最后,新县长要求道。

 

14

 

 

  夏雪带着十几个抗日先遣队员读书会青年在丁字街的广场上清点各地送来的抗日物资。自从进入铜仁城之后,这位抗日先遣队的政委就没日没夜的忙着抗战的事情,一直没有睡过一次安稳觉。夏雪身上挎枪,站在广场中央,组织大家将物资清点,又一拨一拨的把物资分好满头大汗的忙碌

    孙语蓉手里拿着包裹,一个女佣人的陪同下朝广场过来夏雪看见孙语蓉放下手里的活儿,上去:吴太太来了。

    商会在组织捐款,我来募捐,顺道来看看你。孙语蓉望着夏雪。

    夏雪笑,问道:听说孙营长就要开拔了?

    是啊,很快了。孙语蓉说着,拉起夏雪在广场边上走了起来。

    孙营长是带一股劲上前线的。夏雪陪孙语蓉一边一边说道。

    我明白,菲儿的死给了他很大的震动。昨天晚上他又去了菲儿的坟地,在坟前一坐就是半夜。我知道他心里思念菲儿,我这个弟呀......孙语蓉望着远处,眼里充满了同情与悲苦。

    夏雪点了点头:恩。经历了生死,就会看清很多事情,明白更多的道理。你也一样的。

    孙语蓉有点悲戚地点点头,眼里汪着一汪泪水

夏雪安慰:到时候,我们一起去送孙营长出征。

孙语蓉又点了点头。你忙吧,我去看看菲儿。隔了一会儿,孙语蓉说道。

望着孙语蓉渐渐远去的背影,夏雪的心里不禁怜悯起这个女人来。夏雪心里在想,孙语蓉这一辈子都会背着对菲心的歉疚过日子啦,同是女人,她在内心深处同情着孙语蓉,她希望这个女人过得开心些。

目送孙语蓉远去后,夏雪转身投入了工作。

伙正在紧张地搬运着物资。

    这批物资今晚运走,到玉屏集中。夏雪一边着麻袋一边对大家说

我马上去安排护送的人。一个先遣队员说。

嗯。夏雪点头同意。

    大家抓紧时间啊。夏雪对大伙说道。

是,夏政委。大伙应道。

于是,伙又紧张有序地忙碌起来

 

 

15

 

 

天空下着毛毛,从锦江升腾起来的水雾向城中游来,把铜仁城罩得蒙蒙胧胧。几条街上有不少的行人,三三两两的,有的打着纸伞,有的戴着斗笠,有的干脆啥也不戴,光着头在雨缝里跑。人们向着一个方向而去,那就是驻军操场。昨天城里就贴出了告示,孙如柏的独立营今天要开赴雪峰山,打日寇。消灭麻三刀后,铜仁的人们都对孙家这位少爷充满了好奇。

    驻军操场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新式武器,独立营的士兵们个个头戴钢盔,正在列队,听说这一回要去雪峰山打日本鬼子,士兵们都有些,可说是情绪高昂,杀气腾腾

    操场四周站立着许多围观的群众,有的还在指指点点的议论着

    夏雪和孙语蓉站在一起,微笑着望着操场上群情激奋的士兵们,自从黄菲儿牺牲之后,孙语蓉与夏雪走近了,她几乎是每天都要来找夏雪说说话,或是二人一道去坟地看看黄菲儿

    保卫家国!杀敌立功!孙如柏的副官阿旺带领士兵们在高喊口号

此时,独立营营长孙如柏全副武装,在士兵们的喊声中稳健地走上高台,他面对着士兵们,抬了抬手,示意大家静下来。

士兵们立即肃静下来。

    弟兄们!我独立营遵照上峰命令,编入第二十七集团军的九十四军序列。今天就要出发奔赴雪峰山战场了。这是我们捍卫民族,保卫家园的重要一战。这也许就是我们驱逐日寇的最后一战!现在,雪峰山战役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兄弟部队正在和日寇作拼死的搏杀。我们上去,就是要加入到这拼死的搏杀中去!孙如柏扫了一眼士兵们,抑扬顿挫地大声说道。

    保卫家国!杀敌立功!孙如柏的话音刚落,阿旺又带领众士兵高喊道。

    不贪生,不怕死,奋勇杀敌!孙如柏高举手臂带头喊起了口号

    独立营的士兵跟着孙如柏高喊。围观的群众纷纷鼓掌。

    弟兄们!我们铜仁子弟,我们黔东子弟,不能给家乡丢脸!不能给梵净山丢脸!孙如柏声如洪钟般地说道。

    不给家乡丢脸!不给梵净山丢脸!士兵们的口号声更响了。

    不给家乡丢脸!不给梵净山丢脸!周围的群众也跟着高喊起来

    不给家乡丢脸!不给梵净山丢脸!夏雪和孙语蓉很激动,跟着大伙振臂高喊道

    出发!在高台上的孙如柏一挥手,下达了出发命令。

阿旺便率领独立营的士兵们以连队为单位列队出发了。

孙如柏骑上马,向夏雪、孙语蓉和观围的父老乡亲们挥了挥手,缓缓地向大门口走去。

    张明堂和赵山等人没有去驻军操场,他们在大门外等着孙如柏。着装整齐的一队队士兵走出大门,走上了街道,向城外走去。张明堂和赵山骑在马上,目送着独立营的士兵出征。

    威武雄壮的孙如柏骑着马和阿旺从驻军大院内出来了。张明堂见孙如柏出来,迅即下马迎过去孙如柏和阿旺看见张明堂走来,也下马停在张明堂面前。

    如柏,好好打!张明堂上打量了一孙如柏,说。

    一定的!孙如柏望着张明堂。

我会和各地群众一起保证从我们这里进湘西的物资安全到达。

你多费心!

    也许我会把物资送到你的阵地去。

    那更好!孙如柏笑

去吧!张明堂握住孙如柏的手说。

替我去看看菲儿。孙如柏说后便跃上了马背。

嗯。张明堂点点头。

照顾你的营长。接着,张明堂拍了一下阿旺的肩膀,叮嘱道

    孙如柏和阿旺带队向城外

    张明堂也上马,与赵山站在街道过,目送着他们远去。

    此时,灰蒙蒙的天空中响起飞机的轰鸣声。随即,远处传来了炸弹爆炸的声音。

    张明堂头观察着天空。

    小日本的飞机又来了。赵山恨恨地说道。

    早晚让他们滚回老家去!张明堂说着,从空中收回了目光。

    赵山点了点头。

 

 

16

 

  

     兄弟们,跑步前进!孙如柏向身后的士兵小声喊道。他带领士兵向一个阵地奔跑而去。几天来,在通往雪峰山战场山路,硝烟弥漫,枪炮声不断,他的耳朵都被震起茧了。他的独立营总算到达了主战场,就要和日本鬼子面对面真枪真刀干了,他的心里有点忐忑,也有些激动,他全身憋了一股子劲,他要把这股劲全部投放在日本鬼子身上,为他心爱的菲儿讨回血债。

    硝烟弥漫,稀稀落落的枪炮声隔三叉五地从远处传来。看来,交火的双方要作短暂的休整了,孙如柏在心里这样判断道,他用望远镜看了看前方,他看见了不远处国军阵地和战壕,他收了望远镜,用手挥动手枪,要士兵们加快速度前过。士兵们手里提着枪,弯腰前,接近了国军阵地

孙如柏第一个跃进战壕,战壕到处是散落的弹药箱、弹壳,经过激烈战斗的国军士兵们在休息,喝水,吃干粮。孙如柏叫上阿旺,两人急急地跑在战壕中,他们一边跑边观察着山下。山坡上横七竖八地有鬼子的尸体,也有国军士兵的尸体。

位高个子国军军官迎着孙如柏跑过来,他就是守阵地的王营长,王营长和孙如柏互相敬礼、握手

孙营长,总算把你们盼来。王营长一脸的黑不留秋。

    是,加强营奉命到达!王营长,你们下去,我们来。孙如柏微笑着望着王营长,对对跑过来的士兵们大声喊道:快,进入阵地!

    独立营接了阵地,士兵们个个磨拳擦掌,准备武器,准备迎接日本鬼子的新一轮冲锋

    鬼子是人海战术,冲得很猛!今天已经打退第五次了。王营长说。

    你们辛苦了!下去吧。孙如柏说。

    撤出战壕!王营长自己的士兵命令道。

孙如柏跳入战壕,指挥修复阵地。修复了阵地,孙如柏带着阿旺沿着壕沟检查各连队的准备情况,最后来到自己的临时指挥所,用望远镜向下观望,等候着鬼子

此时,雪峰山的山上山下不时地有枪炮声传来。

    

 

17

 

     

    张明堂、夏雪和赵山带领抗日先遣队和部分群众,押着物资在山路上缓慢地行进山路越走越陡,队伍行进的速度越来越慢,他们心里万分着急,这批物资是前线急需的。三人骑着马前前后后的墩促,可是山路难行,运输队就是走不快。

    夏政委,这批物资按照地方上的要求,是要我们一直送到雪峰山前线附近。张明堂对夏雪说道。他心里十分着急,这些物资是如柏需要的。出发前,他去看望黄菲儿,在黄菲儿的坟前,他向黄菲儿保证的,一定要照顾好如柏。现在,如柏在阵地上急需这批物资,他能不急吗?

    夏雪点:是,这都是雪峰山前线急需的!说后,她心疼地望着着急的张明堂。

    从这山路来看,我们现在已经进入湖南怀化了。赵山从后边赶了上来。

    那就快到雪峰山了张明堂看了看陡峭的山路。

    赵山,不是让你回家陪阿玲吗?你怎么还不回去?夏雪问赵山,想到阿玲,夏雪就要赵山赶回去。

    政委,我安排好了。

    什么安排好了?!阿玲是在临产。夏雪望着赵山,目光里充满了责怪。

    政委,是阿玲坚持让我来的!

    女人生产是大事,你应该在她身边的!

政委,我真的说过要留下的,阿玲一定有我跟你们来。赵山解释道。

既是这样,那你就留下吧。夏雪把一张地图递给张明堂,说,赵山,你和张司令在前面带着大家,我去后面,尽量不要有掉队的。

    张明堂和赵山点了点,望着夏雪转身向运输队后面跑去

    张明堂看了一下地图,对运送物资的人们大声喊道我们就快到雪峰山了,大家再加把劲,尽早把物资送到前线。接着,他又对二虎喊道,二虎,你到最前面去!

    是!二虎急急地向前面跑去。

运送物资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在山路上行进,那面书写着抗日先遣队的红旗在山风中飘扬着......

经过一天一夜的行军,张明堂、夏雪率领的运输队终于到达了雪峰山下的一个山路口,山上远远的枪炮声穿过山雾隐隐约约传来,让张明堂的心里痒痒的。终于到了,雪峰山,我张明堂来啦!他在心里喊道。

    张明堂叫上二虎上前查看着地形,夏雪指挥紧张地卸下弹药物资。

    政委,这山道牲口上不去,我们只有扛上去。查看了地形回来,张明堂对夏雪说道。

    对,只能这样了!夏雪点了点头。

    你留在山下,保护物资,我上去。张明堂建议道。

    夏雪看了一张明堂,表示同意。

    跟我上去!张明堂把一个弹药箱扛在肩上,对众人喊道。

    众人在赵山、二虎和狗子的带领下,全努力扛起物资,跟在张明堂身后,向山上爬去。

    夏雪和先遣队留下的队员看守在运送物资的旁,目送着张明堂一行

 

 

18

 

 

    天空乌云低垂,独立营的阵地上到处是燃烧的火苗和消烟,战壕前的山坡上尸体密布,日本鬼子的尸体,也有独立营士兵的尸体。战壕里的士兵们已经有很多人负了伤彩,他们仍顽强地守着阵地,仍在猛烈射击,仍地不停地向鬼子投掷手榴弹,阵地上所有武器都在疯狂地喷射着火焰。

    孙如柏在一个高处的掩体里指挥着战汁,重机枪手在他旁边向冲上前来鬼子扫射着,报务员在他旁边不断地喊话,向后方报告着战况

    一名日军指挥官挥舞着指挥刀,呱呱嚎叫着鬼子兵蜂拥而上,在向孙如柏的阵地疯狂地冲锋。不停地有鬼子兵中弹倒地。在指挥官的督促下,鬼子兵并没有停止冲锋,而是更加猛烈了

    渐渐地,鬼子兵渐渐冲到了孙如柏的阵地前。顿时,阵地上枪炮声和喊杀声响成了一片。

    弟兄们,上刺刀!把日本鬼子压下去!孙如柏在掩体中看到鬼子逼近了战壕,转身抓起一把步枪,利落地上好刺刀,他提着上好刺刀的步枪在战壕里一边一边对士兵们大声呼喊。

    听到营长的喊话,阵地上的士兵们全都迅速地好了刺刀,锋利的刀锋寒光闪闪。孙如柏猛地甩掉钢盔,带头如饿虎般进了日本兵的阵营独立营的士兵们也纷纷甩掉钢盔,高喊着迅猛地冲了出去。阵地前展开了一场生死肉搏,各有死伤。想到菲儿的死,孙如柏就浑身是劲,刺刀在他的手上也就越舞越烈,一个鬼子倒了下来,又一个鬼子倒了下去。擒贼先擒王,孙如柏把目光投在那个挥刀的指挥官身上,直杀过去。经过一番拼死搏杀,那日军指挥官终于倒在了孙如柏的刺刀下,孙如柏上前朝那日军指挥官身上踢了一脚,长长地喘了口气,又将刺刀刺向了扑上前来的一个日本兵。

    独立营越杀越勇,日本兵渐渐不支,向退去。

士兵们陆续回到了战壕里,阵地上暂时的平静了下来孙如柏让没有负伤的和轻伤的士兵们抓紧休整,派卫生员抓紧给伤员包扎伤口,准备迎接更加残酷的战斗

作了部署之后,孙如柏来到高处的那个掩体里,用望远镜观察着敌情。现在,孙如柏最担心的就是弹药,经过这几场战斗,阵地上所剩的弹药已经不多了,要是弹药不能及时补充上来,士兵们只有用刺刀和石头打鬼子了。

明堂哥,你在哪里呀。孙如柏在心里呼唤着张明堂的名字。此时,孙如柏真的好希望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伙计和自己在一起并肩打鬼子。

营长,弹药补充开上来了。

突然,阿旺跑过来大声说道。听说弹药补充上来了,孙如柏收回了对张明堂的思想,他望着阿旺吩咐:好!你带人下去接应,尽量不要让老乡上来,危险!

    是!

    阿旺刚要走,报务员急匆匆地过来。

    营长,上峰来命令了。

    讲!

    上峰命令,我营从山下河谷退过河去,重新构筑工事,阻击日寇!

    为什么?

    是和整个战役的配合部署!

    从河谷过河得有浮桥呀。立在原地的阿旺听了,插话道。

    孙如柏背着手想了想,又对阿旺说道:阿旺,你赶快去摸清河谷的情况,要搭浮桥就要抓紧。

    是!

    弹药物资还是派人下去接上来。

    明白!阿旺大声回道。接着,阿旺转身对掩体里:二连一班跟我走!顿时,掩体里跑出十余个士兵,阿旺向山下跑去。

    目送阿旺远去后,孙如柏又拿起了望远镜,伏在掩体里向山下仔细观察起来

 

19

 

 

    阿旺带着士兵沿着陡峭的山路火烧火燎地往下走。尽管山路难行,阿旺一刻也不敢耽搁,他必须摸清河谷的情况,及时报告给营长,这关乎着营长和弟兄们的生命。这些年跟着营长走南闯北,阿旺已经成长成为一位标准的军人了,不仅枪法准,遇事还会动头脑,顾大局。就在阿旺和兄弟们走得满头大汗之时,从脚下传来了动静,阿旺立即示意兄弟下隐蔽并准奋战斗,自己则伏在一块大石旁仔细观察起来。对方似乎也发觉了他们,立马蹲了下来。阿旺。突然,脚下边传来一声喊,阿旺心头一喜,从大石旁站了起来,他听出是张明堂的声音。士兵们也都从隐蔽的地方走了出来。阿旺朝脚下边的山路望去,他看见了张明堂赵山二虎狗子和战士、群众张明堂带领着他们扛着物资气喘吁吁地艰难地向山上攀登。

    张司令,你怎么到这来了?阿旺一边问一边向张明堂走来。

现在运物资都走小山路,线路多,人手又紧,我们就一直送上来了!你们营在上面?张明堂放下肩上的麻袋包,问道。   

是啊。我们营的阵地就在上面。

    情况怎么样?

    打得很苦,伤亡也不小,不过我们还是守住了!

    好样的!你怎么下来了?

    营长让我接应物资,还要去河谷探一下水情。

    探水情?张明堂不解地盯着阿旺。

    上峰命令我们退过河去。阿旺向张明堂解释道。

    水情我知道,没有浮桥过不去。

    那我们得赶快部署搭浮桥,军令紧急!

    张明堂稍稍考虑了一下阿旺,你护送物资回。我去给你们搭浮桥!

    啊?阿旺吃惊地望着张明堂。

    你去告诉孙营长,要他坚持一天,明天晚上以前,我把浮桥搭好!张明堂坦然地说。

    张司令! 见张明堂说去搭浮桥,阿旺十分感激地看着张明堂

快去吧!张明堂催促阿旺。

快接物资!阿旺对士兵们大声说道。

    士兵们赶紧上前接过张明堂和抗日先遣队战士们肩上的物资,转身向山上攀登而去。

张明堂带着抗日先遣队的战士们快速向山下去。

张明堂等人来到山下与夏雪汇合后,一行人踩着夕阳光向河谷小跑而去。他们要连夜搭建浮桥。天快黑下来的时候,张明堂、夏雪等人来到了河边,他们查看了地形,便分头行动起来。张明堂负责指挥搭浮桥,夏雪去附近的村子动员群众,前来协助搭浮桥。

夏雪进村不久,村里的百姓便扛着门板、木头等向河边而来。

张明堂、赵山、二虎、狗子等人便带着大伙连夜搭桥。......

    天亮了,河面上升起了雾,袅袅绕绕,把河谷笼罩得一派朦胧。在朦胧的晨雾中,一座浮桥已经搭在上。张明堂带着人还在桥的周围摆放沙包掩体,赵山带人在浮桥上加固绳索。夏雪在岸上和离去的群众道别

    夏政委,你带着人回去吧,安全运送物资也是大事,不能松懈。张明堂从浮桥上走过来对夏雪说道。

    那你呢?夏雪望着张明堂。

    在这里等如柏。

    派人去通知他,桥已经搭好了。夏雪说。

    不用,他晚上会带队赶到!

    好吧,我也这里等等,等孙营长到了,帮你们过河。完了我就带运输队返回。夏雪持矜地说道。

    好,那就这样。

    

20

 

    夜,渐渐的降临了,浓墨一样的天上,连一弯月牙、一丝星光都不曾出现。偶尔有一颗流星带着凉意从夜空中划过,炽白的光亮又是那般凄凉惨然。风,是天黑时刮起来的,开始还带着几分温柔,丝丝缕缕的,漫动着柳梢、树叶,到后来便愈发迅猛强劲起来,拧着劲的风势,几乎有着野牛一样的凶蛮,在河谷里漫卷着,奔突着。河岸上到处都有蟋蟀和夜鸟的凄切叫声。夜的香气弥漫在空中,织成了一个柔软的网,把所有的景物都罩在里面。眼睛所接触到的都是罩上这个柔软的网的东西,任是一草一木,都不是象在白天里那样地现实了,它们都有着模糊、空幻的色彩,每一样都隐藏了它的细致之点,都保守着它的秘密,使人有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  

    张明堂夏雪带着人马静静而焦急地守候在岸边,等候着孙如柏。快到深夜的时候,孙如柏带着部队风尘仆仆地来到河岸顿时,河岸上人声鼎沸,火把一片。阿旺命令机枪手们进掩体架好机枪警戒。孙如柏与张明堂、夏雪招呼之后,返身来到走到一道土坎上,观察了一下浮桥,会心的笑了笑

土坎前的草地上集结着独立营士兵们。张明堂、夏雪和赵山等人在看着孙如柏他们。

突然,孙如柏挥了一下手,示意士兵们静下来,他迅速地扫了草坪上的士兵们一眼,大声对士兵们说道:弟兄们!上峰已经通令嘉奖了我们阻击的成功!

    士兵们一阵欢呼。

    上峰同时命令,我部过河后,迅速驰援友邦部队,继续在山上阻击日寇。以保证全歼进犯日寇的左翼师团!孙如柏说着,握紧了拳头。

    保家卫国,杀敌立功!阿旺带着士兵们喊起了口号。

    不贪生,不怕死,为国捐躯!孙如柏挥着拳头,声音洪亮地大呼道。

不贪生,不怕死,为国捐躯!士兵们跟着高声呐喊。

河谷里响起了洪亮的回音,仿佛要把夜撕裂似的。

    过河!孙如柏命令道。

    士兵们迅速转身,上了浮桥,快速有序地过浮桥。

此时,夜空中传来了飞机声,不一会心,几架日军的飞机飞临浮桥上空,投下炸弹。岸上和河中顿时炸起烟火和水柱。浮桥上的人们在快速冲跑。张明堂、孙如柏在岸上大喊着要大家隐蔽。岸边的赵山跑到掩体内,用机枪向天上的日军飞机疯狂地射击。阿旺和其它掩体内的士兵也向天上射击,掩护部队和物资过浮桥。由于河谷两岸是高山,日军的飞机不敢低飞,草草轰炸一番飞走了。河岸上留下燃烧的火和硝烟。

孙如柏快速走到浮桥边,指挥士兵过浮桥。

    如柏!张明堂迎住孙如柏,喊道。

    孙如柏向张明堂行了个军礼:张司令,谢谢你!

    怎么还客气。看你的部队伤亡不小。张明堂关切地说。

    孙如柏点点头,望着张明堂说:全营还剩不到二百人。

    走,我跟你一起去。不容孙如柏说话,张明堂扛起一个弹药箱,向浮桥走去。

    夏雪看到张明堂扛起了弹药箱,急匆匆地跑过去,问张明堂:你一起去?

    对!张明堂坎切地回答。

    夏雪深情地望着张明堂,她知道自己阻止不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只有温情地嘱咐道:,一定注意安全!

    放心吧!军人在战场上最安全!张明堂看着夏雪,道。

    我和张司令一起去!赵山对夏雪说道。

我也去!二虎和狗子也来到夏雪跟前,请求道

夏雪望望赵山、二虎和狗子,又看看张明堂,最后对十几名先遣队员大声说道:你们也一起去,好好打鬼子!

    赵山、二虎、狗子和十几名先遣队员向夏雪立正行了军礼,拿起武器,随张明堂过浮桥去了。

孙如柏走到桥头,来到夏雪身旁。一脸汗水的夏雪和孙如柏对视了一会。夏政委!孙如柏举起手,给夏雪行军礼。夏雪也郑重的给孙如柏回了个军礼

谢谢你,夏政委!你放心,我们一定不让鬼子翻过雪峰山!

    孙营长,你们都是好样的军人!保重!夏雪笑着说。

    孙如柏深深地点点头,过浮桥去了。

夏雪伫立在岸上,目送着张明堂和孙如柏等人走过浮桥。张明堂和孙如柏等人过了浮桥,全都转对岸的夏雪和群众招手。

岸上的群众举着火把,纷纷挥手。

    夏雪一动不动站着,望着对岸,高高的举起手,挥动着。......

在张明堂、孙如柏一行去远后,夏雪才翻身上马,带领物资运送队向回走走上蜿蜒的山路,夏雪又禁不住勒住马,回头望着远处的雪峰山。

此时,天渐渐的亮了。

 

21

 

    天又黑了下来。经过一天的恶战,阻击战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阵地上一派狼藉,死伤无数,几乎被硝烟淹没。独立营和先遣队的人也全都带,灰土和血浆已经让我们看不清他们的样子,但他们仍坚守着阵地。任凭鬼子怎样凶残的嚎叫与冲锋,也没能越过雷池一步。

张明堂和孙如打红了眼,两人瞪着血丝密布的双眼,端着冲锋枪,疯了似的向敌人扫,嗷嗷叫着的鬼子一个个中弹倒在了地上然而,他们身边的独立营士兵和先遣队员们也不停的在到下。

阵地上的人越来越少。阵地前山坡上,日军的冲锋却越来越猛烈。突然,报务员跑过来:营长,联系上了,援军离我们还有八里地。

    还有八里?!怎么搞的?!孙如柏沉吟了一下,又向敌人打出了子弹。

    他们在往这跑呢!报务员说。

    再去联系,催!

    是!报务员回到岗位上,又与后方援军联系起来。

    张明堂把冲锋枪搁在一边,抓起手榴弹向山下甩他一边甩手榴弹骂道:狗日的,来吧!

    孙如柏、赵山、二虎在用冲锋枪猛烈射击由于独立营和先遣队的顽强阻击,把鬼子的消张气炎压了下去,冲锋的鬼子除了扔下几十具尸体外,什么也没捞着就退了回去。阵地上渐渐静下来,硝烟中,张明堂、孙如柏等人靠坐在战壕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看着,喘息着。

    营长,咱们几乎没有弹药了。阿旺凑到孙如柏身边,说道。

    张司令,带你的人下去吧。听阿旺说没多少弹药了,孙如柏沉吟了一会,抬头对张明堂说道。

    什么意思?张明堂不解地望着孙如柏。

    这交给我。孙如柏说。

    什么话!张明堂盯着孙如柏,心里有些不悦。

    我们的援军还有八里地。万一赶不到-----孙如柏望着张明堂,把话说到一半又刹住了。

    万一赶不到怎么了?旁边擦枪的赵山接过话问道。

    万一赶不到,这阵地就很难守住了。阿旺无奈地说。

    孙如柏抬头望着夜空,铿锵地说:我要坚持等援军到达,与阵地共存亡!

    如柏,我们上来,就是要跟你们共存亡的。张明堂上前拍着孙如柏的肩膀说道。

    一旦这里出什么意外,我不能让你陪着。我得给咱们梵净山留个英雄!孙如柏诚恳地说。

    梵净山遍地英雄,不差我张明堂一个。你我弟兄携手,守住这阵地,等援军到来。

    孙营长,这守土我们也有责任呀!赵山在一旁插话道。

    最该下去的就是你,你老婆在生孩子!孙如柏望着赵山说道,他从心里佩服张明堂和他的部下,他们个个都是铁打的汉子。

    孩子在桃花寨,没什么可担心的。赵山笑着说。

    可万一你------阿旺看了眼赵山,刹住了话。

    赵山并不在意阿旺的话,他微笑着说:万一呀?!那阿玲将来会告诉孩子,他英雄!

    孙如柏、张明堂看着赵山笑谈生死,会心的微笑了一下。

    如柏,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吗?忽然,张明堂问孙如柏。

    什么?

    那时候,一到夏天,我们就到江里去抓鱼。一到江边,你脱了衣服就往江里扑,一边扑一边喊:谁抓到大鱼谁是英雄。每次呢,抓到大鱼的都是你。

    那是你明堂兄让着我。

    不,是你有英雄本色!张明堂说道。

    此时,几枚炮弹落在了阵地上,在张明堂、孙如柏他们身边爆炸。山下响起了日本鬼子冲锋的呐喊声。张明堂、孙如柏等人立即进入战斗,他们手中的枪全部响了起来,打破了夜的沉闷

    孙如柏哑了,没子弹了。上弹药!他大声呼喊道。

    营长,没弹药了!远处一个士兵跑过来说。

    山和二虎的枪也没子弹了。

    去找子弹。张明堂大声吼道。

阿旺站起身,去战壕里找弹药,刚几步,就中弹倒下了。孙如柏见阿旺中弹,三步并着两步奔跑过去,他抱着阿旺,使劲摇着,喊着。

阿旺,阿旺......

少爷......营长......阿旺在孙如柏怀里动弹了一下,睁开眼,有气无力地唤了一声,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小鬼子,造你祖宗!孙如柏放下阿旺,抓起阿旺丢下的机枪,一边骂一边疯狂的扫射。但,机枪子弹很快没有了。

     张明堂在战壕里到处打开弹药箱,里面都是空的。

     狗子中弹牺牲

     机枪哑了,山下的日军嗷嗷拼命地往上冲,

    赶快呼叫,让炮兵开炮!快!要他们开炮!孙如柏报务员大声呼喊。

    报务员边向掩体跑,边对着话筒喊。一排子弹扫射过来,报务员一头栽倒在了地上。孙如柏冒着生命危险,奔跑过去。把报务员的报话机拉到自己身边,对话筒大声:炮兵!炮兵!开炮!

    此时,冲在前边的日本鬼子已经靠近了阵地。

张明堂把最后两颗手榴弹甩向日本兵之后,快步向孙如柏靠过去,两人在战壕里靠在一起。开炮!开炮呀!孙如柏还在对着话筒战壕里最后五名士兵和先遣队员由赵山和二虎带头,端着刺刀冲出战壕。张明堂和孙如柏互望了一眼,拔出了刺刀。孙如柏把报话机背在背上,戴上耳机,一边呼喊一边上好刺刀。张明堂靠着孙如柏,使劲一撞孙如柏的后背,二人一起端着刺刀站在了战壕前沿。一排子弹扫射过来,将二人击中,二人一起载倒在战壕里,二人艰辛地从地上爬起来,靠着战壕对视着。

    赵山牺牲了。二虎也已经受伤。

    怎么还不开炮!开炮!孙如柏对着话筒大声呼喊。山下日本鬼子的喊声更近了。

    张明堂的右手已经受伤拿不起枪了,他对孙如柏喊:我们不能被活捉!

    !孙如柏猛地摘下枪上的刺刀,横在自己脖子上。张明堂咬着牙,用左手一把拉住肩部和腿部都受伤的孙如柏孙如柏顿时明白了张明堂的意思,收回刺刀,两搀扶着爬出战壕。二虎和幸存的两名士兵也跟着爬出战壕。张明堂和孙如柏几个人踉跄地来到战壕后的悬崖边。几个人不约而向远方的群山望去。

    兄弟,天边就是我们家乡的梵净山!张明堂对孙如柏说道。

    孙如柏眺望着,眼中含着泪跪明堂哥,我们没有对不起我们的梵净山,没有对不起家乡父老!

    我们没有给家乡丢脸!

张明堂、二虎和另外两个士兵也踉跄着一起跪在了地上

他们身后,日本鬼子已经冲上阵地,向他们慢慢涌来。张明堂伸出手,紧紧牵住孙如柏的手,孙如柏又牵住了二虎的手,......五个人的手全部紧紧牵在一起。

    日本鬼子已经来到他们身后。

开炮!向我开炮!张明堂和孙如柏对着话筒大声呼喊道。接着,五个人一起奋身跃起,牵着手跳下山崖。

夜风呼哮。在夜风咆哮的声中,一阵猛烈的炮火落在独立营的阵地上,轰隆隆地,炸得日本鬼子血肉横飞。

独立营的阵地完完全地笼罩在炮火的硝烟......

 

22

 

太阳早已躲起来了,月亮还没有出来。夜色,像块宽大无比的幕布,悄悄地拉开了,罩住了山川、原野。一时远处的群山,近处的房子、树木,都由清晰变模糊了。高高的天空里,星星一颗一颗地跳了出来,那么多,那么亮,又是那么遥远,像细碎的流沙铺成的银河斜躺在青色的天宇上。在朦朦的夜色中,桃花寨已经沉睡了,除了微风轻轻的、阵阵的吹着,除了偶然一声两声狗的吠叫,冷落的山寨是寂静无声的

然而,阿玲的房里却仍然亮着灯。女兵们有的在烧水,有的在找盆,有的在抱柴,里里外外地忙碌着。阿玲在里屋的床上躺着,她的脸有些白,一头大汗把长发打得透湿。从太阳搁山开始,腹里的娃儿就开始折磨她,弄得疼痛难忍,她已经努过好多次力了,娃儿好像与她作对似的,任她怎样使劲,娃儿就是不出来。现在,她已经停止了呼叫,她打算憋足劲儿,一鼓作气把娃儿生下来,这是她与赵山爱情的结晶。她叉开着大腿,按着接生老妇人的指点,均匀地呼吸着,蓄积着劲儿。

接生老妇人取掉了阿玲大腿间被阳水和经血打湿的火纸,重新垫上干净火纸,她望着阿玲,轻声说道:憋劲,憋足劲......见阿玲的脸涨红起来,她大声喊,使劲儿!......

随着接着老妇人的喊声,阿玲咬紧牙关,四肢运力。哇!.....一声响亮的婴儿哭声划破了夜空。

接生老妇人从门洞里露出脸来,高兴地寨主生了,带把的,母子平安

正在忙碌的女兵们听接生老妇人说寨主生了,全都喜笑颜开,高兴起来。

剪了脐带,给母子擦洗干净后,接生老妇人把着婴儿从里屋走出来,让女兵们看襁褓中的婴儿。

象赵山哥......

象阿玲姐......

在女兵们的欢笑声中,婴儿哇哇地哭了起来。哭声穿过木屋,在桃花蓁的上空,那婴儿的哭声越来越响亮!

,渐渐地亮了。

听着儿子哇哇的哭声,阿玲疲惫的脸上露出了甜甜的笑容,她的眼睛慢慢转向敞开的赵山哥,赵山哥......她在心里呼唤着赵山的名字。

窗外,晨曦中,高耸入云的梵净山秀美的身姿被霞光染得通红。

 

23

 

夏雪是在阿玲生产后的第二十天清晨赶到桃花寨的,抗战胜利了,夏雪接到了新的命令,她得率领先遣队奔赴江西。她是来向阿玲辞行的。

现在,夏雪和阿玲站在桃花寨寨门边的石墙上,望着远处的梵净山。阳光里的梵净山显得格外的挺拔、雄伟,通天一柱,直刺云霄。夏雪怀里抱着阿玲的儿子,怀着崇敬的心情仰望着远处的梵净山。这一方水土山梁上,有她的战友与朋友,有她的爱,有她战斗过的足迹。

    身后,先遣队员们在女士们的叮嘱声,正扛着枪,列队走出寨门,走上那条通往山外的那条青石板路

抗战胜利了,你也要走了。阿玲依依不舍地说。

我们要去接受新的任务呀。不过,我们一定还会见面的。夏雪收回目光,温和地安慰道。

桃花姐不在了,张明堂不在了,孙如柏不在了,黄菲儿不在了。阿玲说着,眼里泛起了晶莹的泪珠。还有赵山……

是啊,他们为这一方水土献出了生命!梵净山见证了他们的成长,这里的人们会记住他们,我们也不会忘记的。夏雪端详着阿玲,喃喃地说道。她也在心里思念着他们。

    阿玲抹掉溢出眼眶的泪水,点头。

    你看,你们的后代在啊!这也是桃花寨的后代,是梵净山的后代呀。夏雪把婴儿交到阿玲怀里,憧憬地说

    阿玲望望夏雪,用手爱抚地抚摸了一下怀里孩子的小脸她的脸上露出祥和的微笑:你们还会回来吗?

    当然,我们还会再见的。夏雪肯定似地说。

    阿玲望着夏雪,欣慰的笑

    阿玲寨主,这里是多好的地方啊!梵净山,锦江水,铜仁城。我们能不回来吗!

    夏雪和阿玲对视着,甜甜地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夏雪握了握阿玲的手,松开,打了眼桃花寨,向阳光中的桃花寨挥了挥手,慢慢身,追远处的队伍了。

    阿玲目送夏雪和先遣队员们身影渐渐的远去她看了眼身后的桃花寨,又望了眼远处的梵净山,便低头逗怀里的儿儿子望着她那一脸的笑,挥舞着小手,竟然笑出了声音。在阳光与晨风中,他那清脆的笑声传得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