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庄村扶贫记
陈石君
事精准扶贫伊始,三载有余,光阴荏苒,岁月无痕,其间感慨良多,常思以书,以为日后记念,然论文字武力,恐不能自力以致,是故一直踌躇不前,今持淡茶一杯,静对屏幕,蠢动执笔,自不量力遨游于文字之间。无它,待风烛残年之时,重拾旧事,自叹不枉此生,足矣!------陈石君
一
初夏的夜渐渐短了,东方一轮淡红色的太阳已露出了它的霞光,层叠山峦的天际衬托紫红的彩云尤如少女挥舞着轻纱仿佛要遮蔽太阳的光芒。远晀泛红昊天,置身这宜人润泽的气候,我的内心却依然惶急。况且,回想昨日大伙在脱贫攻坚誓师大会的场景,台上的人振臂激昂发布号令,台下的人危襟正坐聆听。这何止是多了一份责任,大家心里明白这责任如泰山压顶一般,按照市委某领导的话来说“这是一场输不起的战争”。
从那一刻起,我成了这场“战斗”的一名新兵。
时候不早了,也别想那么多,强压之下出能人,别人能行我也能行,凡事有始必有终,大不了脱层皮。
我迅速周整了一下装束,出征去实施昨天计划好的方案——见一位印象中只是在档案里描绘过的乡下老者。我带上事先就准备好的薄礼,因为是第一次上门,不能失了礼节。经过差不多半小时的路程,我到达村的路口,远望去,整个村落像是沉睡在森林与迷雾交织的时空里。走在辅满碎石的乡村小道,偶尔一阵风吹来,还会感到一丝凉意。新庄村,一个坐落在武陵山区极为普通的小村落。当城市喧嚣的机器开始转动的时候而武陵山乡间的晨却像是刚踏着露水而来,让你领略时光宁静而淡薄。走在村道上,能清晰地听到踩在碎石上发出的“沙沙”声,像大地击磬般悦耳。仰望天空,偶尔也能看到一群飞鸟从头顶掠过,时隐时现嘻戏在山林中散发出来的雾气里,留下几声鸟鸣让你感觉到它们渐行渐远。此时,几位洗衣妇女围蹬在老槐树水井旁,有节奏地拍打棒槌发出“啪啪”声,在窃窃私语中发出阵阵笑声,呈现出一片祥和而纯朴的气息。
我知道,我已深入到村的属地了。
在村民的指引下,很顺利地找到了我此行的目的地。放眼望去,那是一座极为普通的老屋,老屋是木结构瓦房,红红的板壁像是刚油漆过的,显得格外醒目,而未油漆到的房梁部分暴露出它苍老的岁月痕迹。在老屋旁边不到20米远的地方矗立着一颗高大的白果树,枝繁叶茂尤为显眼,在村里算是最大的一棵树了,找到这棵树也就找到了这户人家。龙捌云是这家房子的主人-----一位将是我要帮护的贫困户,在此之前,他的帮扶责任人是街道办事处的一名干部,因工作另有安排,由我来接他的班。此次我们单位参加帮扶工作的共有18位同事,各自分散在新庄村15个村民组,我便是其中的一员,作为长期从事电力工作的我来说,从未搞过农村工作,突然接手这项任务,感觉象是与社会脱了节。
老屋坐北朝南,正好背对着小道,我提着有些许沉甸甸的礼物慢慢靠近。我绕过百果树,来到老屋前院的坝子中间打量着眼前的场景,整座房子布局分三部分,中间是堂房,右边是卧室,左边是堆放农具或农作物或其他杂物的地方,堂房是全敞开的,堂房中间有个祭台,祭台正上方贴着毛主席像,右侧边挂着他亲人肖像。堂房两侧放着几张小木凳子,夜间可在堂房纳凉,来客时大家喝着粗茶,吸着旱烟,在蓝色的烟雾中悠闲的打发时光,沿袭祖祖辈辈传承下来不变的习俗。
此时他正坐在堂房的左边,弓着腰曲成一团很是不显眼,上身穿着蓝色卡基布衣服,下身穿着已退色成灰白色的裤子,两只裤脚显得极不相称地露出部分小腿,虽然看上去着实简朴却也还算干净。堂房的中央平躺着几根像扁担粗细的竹子,他正埋头全神贯注干着手上的竹器活,他用镰刀把竹子切割成许多小条,然后用刀刮去多余的竹料使竹条变得更薄更有柔性,加工好的竹条井然有序放在一旁以作备用,旁边还放着一对已制成半成品的撮箕。从地上堆积有些厚度的竹屑来看说明他已经干了有些时辰。
他的专注全然没有注意到我的到来,我喊他的名字“龙捌云”,他貌似没有听见,我又大声唤了几声,他似乎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他慢慢地显得有些迟钝地抬起头来用凝滞的眼神端详我这位陌生人,同时我也打量着他----一位经历六十多个坎坷岁月的老人,瘦小的身材,腊黄色的脸上深深地刻着几道皱纹。我作了自我介绍,他只是“哦哦”哼着算是回应。他极力想站起来,但却显得有些吃力,此时我才发现他的右脚不能正常弯曲,只能靠左脚支撑着身体,双手紧紧握住木凳的靠背并配合脚上动作努力站立起来。吃力的站姿仍像是控制不住在抖动,原来他的右脚短一小节,一直悬吊着,只能靠左脚支撑身体右手扶着板壁来保持身体平衡。出于礼貌他试图挪动身子去搬凳子,我急忙搀着他的臂膀说“我自己来”。我坐在他对面并示意他也坐下来,他那只不能弯曲的腿慢慢倾斜着向前伸出去,左脚微微向下弯曲,手扶在木凳边缘小心翼翼地向下滑,坐下时的姿势依然是有些吃力。
来之前我已仔细阅读过他的档案,大概了解了他现在的生活状况。他1953年8月出生,未婚,四级残疾,属因残致贫,每月享受350低保,母亲去逝得早,父亲也是不久前才去逝,膝下无儿无女,现独自一人守着这栋房子,有一妹妹很多年前就嫁到其他村去了,偶尔也来看看他,次数不算多,一年就两三次吧。我告诉他将来的帮扶工作由我来负责,生活上有什么问题可直接和我说,他只是“嗯嗯”的回答,似乎对眼前的场面很是熟悉,不必多说什么,之前的帮扶干部也常来看他。
他的竹器编织手艺还是不错,编制的撮箕规整结实,我就从他的手艺活找话题,希望尽快和他熟悉起来。说到编竹,像是打开了他的话闸子,埋着头滔滔不绝说个不停。此时我才发现,他不仅存在肢体残疾,还存在较严重的语言沟通障碍,在医学上称为“语言障碍症”。我全神贯注听他吐出的每一个字,大致懂得一点,意思是竹子是从附近的山上砍来的,编好的竹具有的拿来送人,更多的是拿到集市上去卖,可换点钱。
好在他能领会我要表达的意思,至少需要他配合做的事能身体力行。我提出进里屋看看,他重复之前的动作站了起来。要掌握贫困户“两不愁”的真实状况,厨房是关键之一,他手扶着板壁一瘸一拐地走在前面引路。
厨房是椅靠着卧室右侧的板壁搭建的,房梁瓦面与地面呈45度角斜顶,相比正房搭盖得要低些,稍不注意门框就会碰到头。开门的那一瞬间一股潮湿并杂着烟熏的怪味扑面而来。狭窄的厨房笼罩着一片昏暗,全部的光线来自两片已经布满黑色杂质的透明瓦。矮矮的房檐柱下面悬着一颗发黄的满是苍蝇屎的灯泡,黑色的梁柱上布满厚厚的带有油垢的粉尘,几张蜘蛛网静静的挂在半空,比我稍高点的人站在里面便会感到局促不安。厨房里有一座两口锅的柴火灶,唯一的家具就是一张连油漆也剥落得干干净净的碗柜,柜子两扇绷着沙帘的门已经有些松动但还可以将就着用。蒙在柜子顶部的塑料布也已破烂,上面浅浅地撒上一层从瓦逢间吹落下来的粉尘。温水瓶的金属外壳大部分都已腐烂,手把是用铁丝捆绑着将就着用,我怀疑它是不是牢固,稍不小心会不会烫着手?我开始为他的安全担忧起来。厨房里面五、六步远的地方有一扇通往卧室的门,算是卧室的后门。我跨入卧室,一扇明亮的窗户正对着前面的庭院。一张垫着薄薄褥子的双人木床占据了差不多半个房间,一张看似与这房子的房龄差不多一样久远的黯淡的黑色衣柜,一张黑色的两抽屉桌子。紧靠着床头有一台缝纫机,算是这个家里唯一能够转动的机器,据说是他父母还在世的时候他妹妹买的,自从他父母去逝以后就再也没使用过,虽然有些掉色但还是保养得很好,擦得干干净净。抽桌下面空隙处放着三桶5升装的菜油、两小袋米,这些足够他吃上好一阵子的。衣柜的门是锁着的,他急忙取下紧缚在腰带上的钥匙,打开衣柜的门,从里面拿出一瓶果汁饮料递给我,我说“谢谢我不渴”,但他毅然决然的态度让我无法拒绝。衣柜共分三层,上面两层堆放衣服,十分零乱,分不清冬装夏装。为了节省空间,紧挨着衣服的空隙处还塞满了饮料和几个苹果。最下一层摆放着政府慰问送来的一袋米(大约有40来斤)、一袋洗衣粉、两块肥皂,一双崭新的布鞋以及其他一此杂物,整个衣柜俨然成了他的储藏室。我环视一周,也没看见父辈们留下什么有价值的遗产,用“陋室”一词来概括再确切不过了。
趁他不注意我又把手中的饮料悄悄放了回去。
我打开从卧室通往堂房的前门,把见面礼搬了进来,是怜悯还是施舍?我不得而知。
我坐在堂房一边和他拉扯家常一边埋头做工作笔记,同时不忘把今天工作的开展情况记录在《贫困户公示牌》的“走访工作记录卡”栏里,算是留下了工作痕迹。他说“你是政府的......干部......谢谢......照顾......”,我说“不用谢我,是党的政策好”。虽然他大部分吐词叫人难懂,但我也尽量去迎合他表达的意思,尽管有时我俩的对话内容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我知道,这才只是开始。后来通过长时间观察发现,他平时大部分活动主要集中在堂房这片区域,也没有什么朋友,邻里间也少有走动,久而久之养成了他孤僻的性格,到是近年来帮扶干部们成了他家的常客,也给这栋冷清的房子带来点人气。
不知不觉中太阳移到了头顶,快到了村委集中的时间,我得与他告别,一番客气之后他固执地坚持要送我,我边走边回头叫他回去。他步履蹒跚地跟在后面,边走边拖着长长的尾音高喊“毛主席......万岁、共产党......万岁”的口号,他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他与共和国的年龄相差四岁,是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且经历过充满政治激情岁月的一代人,对领袖的膜拜已根植于心,他封闭的内心世界仍停留在那个血色的年代。他高亢的声音引来了众乡邻的目光,一位四十好几的中年男性村民,抱着双臂挺着个肚皮象个纺锤一样站在屋檐下,学着他的模样咧着嘴调侃取乐。另外闲站着的几个人则象是在看把戏一样,好象能给他们带来快乐的气氛。但他全然没有理会,仍吃力地拖曳着步子。我走到小路叉道口回望他的方向,看到他黝瘦的身影撑在那棵高大的白果树下目送着我。他矮小的身材与参天大树形成强烈的视差对比,就像是依附在树干上的一块“疙瘩”。然而刹那间,我有种受触动的感觉,他那种藐视周围嘲讽为无物的神色瞬间让他变得高大起来,至少比起那些四肢健全而内心麻木的人要高大很多。我向他挥手示意他回去,直到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此时,我对他的怜悯油然而生,也使我觉得这工作更有意义起来。
此时已是中午时分,蔚蓝的天空已经没有一丝云彩,越发显得它的深邃无边。太阳象火球一样悬挂在天空,禾田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出腥臭味,路在脚下延伸似乎没有尽头,我无暇顾及这一切,我的思绪仍是停留在那位老人身上,并盘算着明天要做的事。
二
今天照例起得很早,按照昨天规划好的方案,我驱车前往城市中心市场,这里商品种类多而全,似乎可以买到你想要的一切。我买了一个塑料壳温瓶、一个金属皮制撮箕、一把塑造扫帚、一块方格子塑料布和两件一次性雨衣,一切准备停当后,朝着新庄村方向出发了。我还不忘叫上了我的同事一块去,她叫黄秋燕,四十来岁,任单位党群工作部主任,同时兼任此次扶贫工作联络组的组长,她工作细心,做事从来都是高标准严要求,我欣赏她那股子中年妇女泼辣的认真劲,叫上她一定不会错。
大约早上9点左右我们来到龙捌云家,将采购来的一堆东西放在堂房。我们在厨房的一角找到了他,此时他正倚在灶台边吃早餐,早餐是用昨夜的隔夜饭加水煮成半粥状,碗里有几片猪肉和菜叶。厨房没有餐桌,灶台的台面恰好起到了餐桌的作用。我们退回到堂房,商量着下一步工作步骤,决定先从厨房干起。我们穿上新买来的装备——一次性雨衣,带上扫帚,重新回到厨房,此时他已吃完并收拾停当。我告诉他我们要给厨房、卧室来一次全面彻底的大扫除,他吐着口词不清的语言急促地比划着手势要我们不要做,怕脏了我们的衣服,我说“没事,你看我们不是还着装备来的吗?来,我们一起做吧”。
这栋老房很多黑暗的旮旯角角的地方怕是有若干年都不曾接触过扫帚了,扫帚不到,那些陈年污垢自然不会跑掉,那就撸起袖子干吧。我叫他找来钳子,先拔掉镶嵌在板壁和房梁上残留的电线、锈蚀的钉子,扯下破烂的塑料布和腐布条,取下锈迹斑斑的镰刀和破布鞋,连同那只捆绑着铁丝的温水瓶统统扔进垃圾袋里。清除掉这些障碍物后,开始扫除那些吸附着油渍的粉尘。我买的那只塑制扫帚完全派不上用场,帚芯太过柔软根本动摇不了吸附在板壁、房梁上的渣滓。我们找来长竹扫帚,用细竹条捆绑扎成的扫帚要硬许多,虽然帚芯也断得差不多仅剩下长长的帚把,但还是管用。我站在凳子上挥动着扫帚,就象唐.吉坷德手持长矛与风车决斗,所到之处那些污垢象霜渣般掉落下来,板壁上灰搭搭的黄纸也脱落得一地。“高空作业”完成后,我的同事开始清理厨柜、灶台和地面上的垃圾,待一切清理干净后,原先狭窄的充满油渍臭烟味的的厨房变得清爽了许多。我们把那块刚买来的崭新的花格子塑料布盖在厨柜上,顿时把厨房装扮得有些漂亮起来。
我们转身跨进卧室的门廊,她负责理顺杂而乱的衣柜,按季节给衣物归类叠放,仔细清点并记录不同季节衣物的数量,以便掌握第一手资料。他的那些银行存折、身份证、户口本、残疾证、最低生活保障证、农村合作医疗证以及农村土地经营权证等等全部归类存放在一个文件袋里,以利查找方便。经过她灵巧小手的梳理,原先杂而乱的“储藏室”变得规整有秩多了。我则负责理顺那些无序堆放零乱的杂物,还有扫除红色天花板下面那些细丝般下垂的黑色网状物。
经过差不多一个多时辰的劳作,室内的面貌有了较大的改变。我们自鸣得意,“可以说成绩是肯定的,效果是显著的”,我开着玩笑对龙捌云说:“我们虽然穷点,但一定要活得高尚,不能让别人小瞧了自己,记得一定要保持噢”,他笑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露出笑脸。
三
往后的日子大都是,他在他的领域里劳作,我在我的节奏里忙碌,我从最初的一名新兵差不多磨练成一名训练有素的战士了。时间过得真快,酷暑已悄悄地溜走,转眼到了秋的季节,农忙后的田野到处残留着齐突突的麦茬,在血红色的残阳照耀下,新庄村的秋色越发显得迷人,红色的木屋、白色的水泥房轮廓错落有致地点缀在密林深处,在轻袅飘起地饮烟里过着火红的日子,而此时精准扶贫干部们手持工作夹,仍在穿堂过户。
随着“五改一化一维”逐步深入,新庄村面貌焕然一新,公路变宽了,原先碎石路变成了干净的柏油路,村道边堆积臭气熏天的垃圾也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小型垃圾回收站,环境卫生得到了较大的改善,整个村庄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龙捌云的家也发生了显著的变化,自来水直接通到厨房,以后再也不用跑到老槐树旁的井里提水了。在靠近厨房的右边新盖了一间卫生间,以后再也不用跑到斜对门坎角下的猪圈去如厕了。家里增添了电视机、电饭煲等家电,被褥也换成了新的。我和他的关系也从从前的帮扶与被帮扶的关系,逐渐建立象兄弟般的友谊。他也不在收藏他的秘密,他唯一上了锁的衣柜钥匙都是放在只有我俩知道的地方,好似可由我代管和使用他的一切家当。长期的交往让我们建立起牢不可破的互信感,这也给我的工作带来了不少便利。我现在几乎能读懂他的语言,沟通已不存在多大障碍。谈心成了我们生活中的一部分,他也因此感到他的生活不再是孤独一人——他成了邻里的主角。到了晚上,我俩坐在堂房前的院坝,开着“家庭坝坝会”,摆摆“龙门阵”。有时偶尔也有街道办事处扶贫办和其他帮扶工作者加入进来:有刚参加工作不久的大学生、有身怀六甲的孕妇、有家中嗷嗷待哺的年轻母亲、有两鬓斑白的老同志。大家围成一圈坐在篝火旁,畅所欲言,“坝坝会”开成了“经验交流会”。记得有位姓李的同事说,“扶贫就是要解决实际问题,但现在让人的感到郁闷的是,好比你使足了劲将拳头打出去的时,就象击在海绵上,回力甚微”。谁说又不是呢?然而,扶贫之路绝不是一时半会,久疾非一朝可愈。正是这种急迫的心态让人思虑惓心,同时又正是这漠漠淡烟乡村沙龙,获得了释放一天的疲劳。
看着焰火的光跳动着照射在一张张若有所思的脸,就像暗夜里燃起照明的蜡烛。看着一张张火焰光下轮廓分明的脸颊,我忽然明白了什么是贫穷,贫穷就像存在于人世间的“地狱”,我们这帮扶贫工作者,就是来打开“地狱”墙壁上的那扇窗,让“温暖”之光照射进来,当这种温暖一点一点汇聚成一股强大能量的时候,就会照亮整个世界。
四
他依旧爱做他的竹器活,这唯一的本领绝对是无愧于他的生命。偶尔也拄着拐杖去屋对面不远处的地里拔拔草,经营他那几分地上的作物。有时也会看到他从地里回来,手里握着几棵刚摘下来的辣椒,晃动着炫耀他的成果。而我的劳动成果则日复一日地做好工作记录,搜集、核实、更新着各种数据,编辑并完善《贫困户档案》、《一户一袋》等资料,穿梭在扶贫办、新庄村委会、帮扶户和单位之间,把“一达标、两不悉、三保障”工作贯彻到实处。
扶贫之路是坎坷不平的,期间免不了走弯路,为了确保贫困户基本信息精准性、逻辑性和科学性,表格上的数据是检查一次整改一次,钉在墙上的《贫困户公示牌》也是更换了一块又一块,真可谓“一发不可牵,牵之动全身”,我们有的同志就是这样累倒在工作台上的。精准扶贫是前无古人的浩大工程,没有经验可以借鉴,大家都在摸索中寻找最正确的那条路径。
这不,这天扶贫工作组又接到扶贫办公室通知,说第二天市政府精准扶贫督察组要来检查,通知我们做好迎检准备。第二天一早我就来到新庄村村委会,办事处的负责人在会上再次作了简短发言,强调此次督察的重要性云云,大家都感受到了排山倒海式的压力。随后我匆匆来到龙捌云家,门紧锁着却不见主人去了哪里,如果督察组的人来了,主角不在家可不行。我急忙到处去找,高声喊着他的名字,这时一个黑黑的侧影在村头山角下一道长满灌木林的小道上一起一伏的移动,我知道那就是他,他听到了我在喊他的名字,他正急促的拖动着身体往回赶。看到他气喘吁吁拄着拐杖走过来,腰间别着镰刀,说是“上山砍......几根竹子,编箩框的竹子......用完了”,我说“一会督察组的人要来,等检查完在去吧”。我慢慢尾随着他的脚步朝家的方向走去,一路上我问道“你的残疾鉴定是什么时候办的”?他说“不...知道,是村...委给办的”,“没去过医院?”,“莫有”。回到家我第一件事就是打开衣柜从文件袋里取出残疾证,上面写着办证时间是2009年7月,“8 年多了”,我自言自语道,同时也在细细的推敲着什么。
督查组的人很快就来了,我开始有点忐忑不安,就象课堂上临考一样,似乎空气也变得凝重起来。督察组的专家们按照“一达标、两不愁、三保障”内容对照检查,而后又查询贫困户建档立卡情况,询问“两不愁”落地情况、问问知不知道帮扶干部的名字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督查组在作了简短的评估之后便匆匆离去。督查组离开后,悬着的心也慢慢平静下来,随后我便来到村委会,询问当年残疾证的办理过程,得到的答复是当初没有搞过医疗鉴定,全是凭目测作的结论。“既然是目测,未必准确”,我心里这样念到,于是我萌发了带他重新做医疗鉴定的想法。
市督察组检查报告很快就出来,随后开始又一轮的全面整改,计划给他作医疗鉴定的事暂时搁置下来。
五
“冉冉秋光留不住,满阶红叶暮”,新庄村仲秋的晨在朦朦胧胧的太阳下面缄默无声,好似空气都还在沉睡。秋风吹残了白果树的叶,撒落在地上红红的一片,象铺满花的地毯,踩上去柔柔的。
我知道他此时一定等我多时了,我们约定整改任务完成后就去医院。他驼着背正在堂屋翻拨着从自留地里收割下来的玉米,剥离下来的包谷籽铺盖了半个堂房,黄金灿灿象大海沙滩撒满的珍珠,让你有种童心未泯的冲动想跳进去把自己淹埋在柔滑的玉米堆里。我问这些包谷是不是要拿出去卖,他说“要等晒干了,没晒干.....别人是不会买的,这是...粘包谷,主要......是作猪的饲料,现在城里人是不....吃这种包谷的”
“有什么区别吗?”
“人吃的是糯包谷或......水果包谷”
原来包谷还分那么多种,我算是长知识了。
他锁好门,拄着拐杖,跟着我来到上寨村民组篮球场,我们上了车,缓慢地驶出村塞朝城市的方向开去。
一路上他都歪着脑袋看着窗外的景色,一言不发,在车水马龙之间面无表情的观望着人潮湧动的街景。不一会儿我们就到达医院,医院的大厅空旷而又干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只有在医院才能闻到的特殊气味,人们带着肃穆的面容相互交织穿梭显示出忙碌的气氛。我俩立在大厅门前观察象迷宫一般的大厅以便确定下一步要去的方位。这时一位身穿白大挂的中年女护士走过来打量了一番问,“是精准扶贫户吧?”我感到鄂然的回答说“是的”,“我们是新庄村的,来给他作残疾鉴定”,她说“从大厅左侧坐电梯上2楼再向左拐直接往里走就是了”。我的大脑迅速勾画护士给的线路,同时也纳闷她是如何看出我们是贫困户的?难道是横在就像与众不同的人与人之间那道不可名状的鸿沟?我不得而知,但我敏锐地察觉到了,声势浩大的精准扶贫已经引起了社会各界人士的高度关注。
按照医生的指点,我们来到二楼,我扶着他步履维艰地在通道上行走,他拄拐碰撞在冷硬光润的廊道上发出的有节奏的“哒哒”声,就算是在喧嚣的嘈杂声中也是十分清脆,而那些擦肩而过的人们则侧着脸打量着我俩,大约四十来米长的过道象是走了很长一段路。终于我们找到了伤残鉴定办公室,坐诊的是一位50来岁的中年男性,工作牌上标明的身份是主任医师,看上去到是挺面善的。我向医生介绍了一下情况,“我的这位贫困户是残疾4级,以前没有做过医疗鉴定,是凭目测定的等级,这次来是想通过医院的鉴定,看能不能将残疾鉴定提高两个等级”。医生看了看,凭他几十年的经验很快就下了结论,“他的情况符合4级残疾等级,要提高等级是不可能的,没必要去做医疗鉴定,用不着去花那个钱”。难道我那么远的跑来就是听这几句话?“他不仅肢体残疾,还存在语言沟通障碍,精神方面也.....”我心有不甘地尽量把情况说得严重些,看看能不能在纠缠之下出变数。医生拿出国家关于伤残鉴定标准的册子耐心地给我解释。原来伤残鉴定是按伤残严重程度分为十个等级,每一个等级都有详细的鉴定标准。医生是对的,我又长知识了。
他像座泥塑般一动不动倚着门框,双眉紧蹙地看着我们,这到让我莫名的产生一种愧疚感。我扶着他边走边说“很遗憾,没能帮你办成事,我本希望,如果能评得到2级,一个月可得残疾补贴40元,如果是1级呢,那么一个月就可得100元的残疾补贴,一年下来多少也有点收入,这样的话你的日子也会好过些”,他说“嗯嗯...没关系,我还做得.....活路......政府对我......很照顾......。
出了医院大门,我就在附近的药店买了瓶云南白药、一包创可贴,他毕竟有些岁数了,脑子也不怎么灵光,偶尔也看到他粗糙的手指、手背夹着些伤痕,就像银杏树的皮。
在回家的路上,他还是那样,眼睛直愣愣地看着窗外,好像外面的风景总是看不够似的。
他是一个孱弱本分的人,对待生活没有过多的苛求,他每天慢节奏的生活却又象是总有做不完的事,他与世无争的在属于他的世界里耕耘并收获着。想到这里到让我联想起不久前发生的一件事来,就在上个月,办事处扶贫办要求驻村工作组以村民组为单位挨家挨户的进行民调普查,了解村民的思想动态,不能等到上级来检查时出什么纰漏。在荷花屯村民组就有这样一位中年妇女,长一幅肥胖的圆脸,板眼多得很,谁都招惹不起她。一直陪着我们走巷窜户的罗队长,老远看到她家就止住了脚步,估计也是惹不起躲得起的那种心态。那个胖女人家有一栋三层楼的砖混结构独楼,外墙墙面都是贴的瓷砖,看上去还算有点气派,就因她的老伴有病而没评上贫困户,怨气大得很,说起话来更是肆无忌惮。据说她曾经当过村委会的什么委员,或许是自我感觉在村里算有点脸面的人,在空坝子里来回踱着方步说话,歪理一大堆,说到底,就是没粘上贫困户的光。村民都说,“村里的贫困户是大伙开会评选出来的,那人家是真正的生活困难,大家都是看得到的,她要是评上贫困户,怕是全村的人都是贫困户了”。我们把她列为“邻里关系不和户”记录下来。“要做她的思想工作,这还了得!不能因她一个人给我们整个新庄村的精准扶贫工作带来负面影响”,办事处的领导在村委会的研判会上铿锵有力地作了指示。我的一个同事私底下告诉,他帮扶的那位贫困户,平时好吃懒做,有一次竟直接打电话给他说“没钱了呢”,“你说怎么办,不给吧,又担心他散布一些不和谐的话,为了顾全大局,我多少是要表示一点的”。想想人性之百态,再看看眼前这位贫穷而善良的农民,从来没有流露因身体缺陷遭到鄙视而自悲,从来没有因精准扶贫的恩泽而挑剔,也从来没有因贫穷而找碴他人。相比之下,他的脊梁却要硬得多。
六
十二月的冬季,草木都凋零了,原先密丛丛的参天大树被寒风摧残得只剩下黑色的枝头,扯下了它五彩斑斓的外套把整个新庄村都赤裸裸地暴露出来。荒凉的田野上铺盖着一层白白的薄冰,干冷的寒风使劲的吹着,使得嘴里吐出的呼吸象冒着白烟似的。“肃杀的寒风让衰败者加速衰败,让成熟者更加成熟”,我自吟道。的确,精准扶贫工作不仅是一项压倒一切的政治任务,也是考量我们意志是否坚定的去执行这项任务的战场,虽然我们帮扶的这个群体可以说是这个社会最底层最弱势的一个群体,但其意义却深远得多。
今天一早顺道去菜市场买了一箱木碳,天寒地冻,他的腿脚不便,或许还没有储备足够的柴火过冬。在冬天,我们农村取暖几乎家家户户都是烧木柴,有一个共同点都是在自家厨房靠近门的这个方位挖个四方型的火坑,火坑上方正对着的房梁下面悬挂着木架子或者铁架子,架子上面可以挂上些肉,一边取暖一边慢慢地熏着腊肉,如果在滚烫的土灰堆里埋上几个红薯,整个房间都会弥漫着沁人心脾的香味。
在这阴沉天空的笼罩下,此时的老房显得孤独而凄凉,房门紧闭毫无生气。我推开厨房的门,冷风乘虚而入顿时穿透了整个房间。昏暗之中他坐在火坑旁,火坑里只剩下燃烧过后闪烁的火星,就象天上的星星一眨一眨的,仅剩下一丁点儿余温了。我急忙打开纸箱取出木碳添加了几根,说道“这种碳热效高持续时间长,比木柴好些”,他有气无力地说“又麻烦...你了”。这时我才注意到,他瘦削的脸颊带着一丝隐忍的表情,蜷缩着用手捂住胃的部位,我问“怎么啦,不舒服”?他说“胸口......痛”,我立马打开《健康扶贫宣传袋》,找到帮扶医生的电话,把症状说了一遍,医生说“可能是胃病,先去买点药吃吧,我们现在桂花村这边走访贫困户家庭,一会就过来看看”。我驱车去到离村最近的药店,买了一盒“胃必治”加上一盒“阿莫西林”消炎药。回到家取出药且有耐心地教他如何吃,哪种药该吃多少颗,至少我不在的时候他自己晓得怎么应对。然而令我诧异的是,他拒绝吃药,死活不吃。我说“为什么”?他说“死了算了,我是......没用的人......你们每天......为我跑来跑去......光给国家增加....负担,”。一个老实巴交的、在大家看来一位顶没价值的残疾人,当我听到从他嘴说出“国家”二字时,我的心为之一振。我起身从衣柜取出存折,指着上面的数字说“你看啊,今年武陵公司给你分红1081元、新庄村砖厂分红4351元、耕地补贴682.37元、中央生态补贴255.18元、退耕还林补贴227.80元,这些全部在年前给你们兑现了,今年政府又给你增添了2970元的日常生活用品,现在政策那么好,幸福日子还在后头呢,你得养好身体好好享清福,说不定将来还要娶个媳妇呢”,“娶......媳妇?哪个女人......会看得起我哟”,我说“会有的”,我俩都会意的笑了,他抖了抖手中的药,头一扬一口吞咽下去。
此时,土坑里的火也越燃越旺了。
六
春天来了,新庄村尤如重新披上了新装躲进了翠绿的密林里,稻田里的禾苗在春风的吹拂下一浪一浪的时而弯腰时而昂首。四季变换,斗转星移,我们的扶贫干部们却始终不渝风里来雨里去,增长的是年轮岁月,不变的是对使命的担当。
时光改变世事,在精准扶贫一系列政策的实施和帮扶干部无怨无悔精神的感召下,许多贫困户的思想也在悄然地发生改变。那些等、靠、要、懒的贫困户也开始觉悟起来,有的参加村办砖厂,有的当了环卫工人。尖坡村民组一位不知其名的贫困户对我们说“我要争取脱贫,当贫困户不光荣”。他们已经领悟到贫穷和无所事事是可耻的,就算是默默无闻的劳动也能证明自己是个有用的人。思想的转变引导着行动的变化。更有甚者,一些年老体残者也不示弱,上寨村民组一位姓瞿的60多岁的老人,多重残疾为一身,进到村办砖厂做一些简单的力所能及的工作。我们去看望他的时候,他正在给一堆堆整整齐齐的砖垛浇水呢。在马家村民组有位姓谢的大妈,60多岁了在家学起了贴画,养了几十只鸡鸭,在房屋左侧面的空地里栽植六十多棵桃树。还有一位家住新庄村桂花村民组姓廖的老人,70岁上下,视力残疾一级。多年来一直苦心经营种植一大片柑橘园林,一年四季凭借两根木拐杖行走在家与路陡地滑的柑橘园之间。他克服常人难以想象困难,以执着、坚忍、毅力,成就了他生命的传奇。我至今还清楚地记得他当时对大家说的一段非常励志的话:“现在国家还不富裕,我们不能光伸手向国家要,身体还能动的时候就自己干”、“我们是农民,农民不干活还配当农民吗?”。谁曾想一位身患一级残疾高龄老人竟有如此胸襟,令在场的每一位扶贫工作者肃然起敬。从他身上切实让我们感受到了中国农民吃苦耐劳的爱国情怀远比我们想象的要深厚得多。这样的事例又何止这些?精准扶贫这些年来,想想怕给国家增添负担的龙捌云,想想身残志不残仍在与命运抗争的老人,还有那些从迷茫中走出来的贫困户,他们用他们的行动和事迹给我们深深上了一课。从他们身上,看到了我们这个民族坚韧不拔的精神,从他们身上,看到了只有不怕挫折的人才能迸发出比钻石还璀璨的光芒。
人生而平等,可老天爷没有公平地眷顾到每一个人,却留给他们一条崎驱难行的人生之路。他们中间许多人从童年起就没有听到过校园的钟声,没有体验过合群追逐玩伴的快乐,只能卑微孤单地度过一生。今天,祖国母亲没有抛弃他们,而是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孩子,倍感母亲怀抱的温暖。通过这些年耳闻目睹感人事例,让我更坚信精准扶贫思想的高瞻远瞩,并为亲力亲为荣光。
七
夏日的晴空是灿烂的,而7月天的太阳却是最炙热的,静寂的热气在大地上蒸腾,散发出燃烧似的气息。然而再热,也“热”不过近来一段时间大伙最为关切的话题,那就是即将到来的国检。决战的前夜,新庄村会议室就像前哨指挥所,上级的最新指示总是以最快的节奏传递到每个帮扶干部的手机群里。本来面积就不宽裕的新庄村村委会办公室挤满了帮扶干部忙碌的身影,大伙心里都明白,我们这些年的艰苦努力,都是为了这个关键时刻,大伙翘首以待的时刻终于来临。7月4日至7月9日,是令所有人都值得铭记的日子,是我们接受专家组“国考”的日子,只是与国考不同的是老师在考场内而学生在考场外,新庄村就是我们的考卷。从检查到评审,历时差不多近两个月漫长的等待,终于等来了振奋人心的消息——我们通过了国家验收。大家欢呼雀跃,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这场伟大的脱贫攻坚斗争中我们没有辜负组织的重托,悬着的心静了下来。
是的,我们只是走完了万里长征第一步,我们还没取得脱贫攻坚最后胜利,还不允许我们有骄傲自满的思想。刚摘下贫困村帽子的新庄村,有很多工作还需要我们去做,那些我们曾经日夜相守的贫困户还在等着我们回去。迎检后的这段时间,因工作原因我有些日子没进新庄村了,我的工作暂由我们单位派出的驻村干部代理。时间久了,我开始怀念起他们来,怀念他们那种轻易获得满足感的超凡脱俗,怀念他们对生活平淡得没有过多的苛求与狡滑,更是牵挂他们孤寂无助时需要伸出的手。
这份情感,已经难以割舍。
现在,我对贫穷的涵义又有了新的理解,什么是贫穷,贫穷是本来就处于弱势的那类人群因为失去爱的温暖而饱受折磨,精准扶贫就是用爱的力量来解开套在他们心灵深处饱受折磨的那把枷锁,让感恩的心撒向人间每一个角落,它的意义已超越其本身。
我依旧蜿蜒行进在新庄村里,偶尔也坐在银杏树下,观看村童在树下嬉戏,看着老人在村道上悠闲散步,还有暮归中的老黄牛找到属于自己的圈。幸福的画卷让目光短浅的我不再迷茫,使我由衷感叹:让我们翻开古今中外历史画卷,看看有哪个政党能像今天中国共产党这样,始终是把人民的幸福当成自己的历史使命?有哪个政党把全世界共同面临的贫困问题能够象中国共产党这样把脱贫工作做得如此切实有效?唐代柳中元提出“吏为民役”、杜甫的“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北宋范仲淹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等等,他们的政治主张和美好愿景无不闪耀着人性的光芒,但最后都只是游弋在笔墨间的壮丽诗篇。而只有今天的中国共产党,把历代思想家、政治家、诗人毕生追逐的理想王国正在迈向自由王国。那种“布衾多年冷似铁,娇儿恶卧踏里裂”的现象已一去不复返。
今天,我们中国共产党人在习总书记领导下“不忘初心、牢记使命”,在扶贫的路上“决不能落下一个家庭、决不能落下一个乡亲”,在2020年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实现第一个百年奋斗目标,是我们党向人民、向历史作出的庄严承诺。